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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話 大白天的……

翌日,午後。

烈日似火,將村間小路曬得硬而燙,樹椏間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田坎上的草垛子發出一股干燥的香味。

花小麥與孟老娘兩個自小飯館兒出來,急匆匆地回到村東孟家院子,便立刻鑽回房中,將昨夜拾掇好的,要帶去給孟郁槐的物事都提了出來。

「娘,您真的不跟我一塊兒去?」站在院子里,花小麥便沖著孟老娘那間房喊了一嗓子,下一刻,她那永遠沒好臉色的婆婆便晃悠了出來。

「我去做什麼?這大熱的天,我可不耐煩四處胡亂走,動一動便是一身汗,倒不如在家中呆著清靜些。且我跟你說不到一處去,懶得同你費那唾沫星子!」

「您可想好了。」花小麥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難道您就一件想買的物件兒都沒有?今兒若與我一同去,無論您買什麼,都由我付賬,改天您若單獨去,可就只能自己給錢啦!再說,您就不想去瞧瞧郁槐?」

這話果然奏效,孟老娘臉上露出兩分猶豫的意思來,然而考慮來考慮去,終究還是豎起眉毛來,沒好氣道︰「我瞧他干什麼?我杵在他面前,只怕反倒礙了他的眼!我說你趕緊走行不行,成日里只曉得煩我,今天就不能讓我歇一歇?」

想了想,又問道︰「你晚上回不回來?」

這母子倆之間的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得了的,眼下再勸說只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惹得孟老娘生厭。花小麥也便不再堅持,狀似羞澀地低了低頭︰「那您要是不去的話,我就……」

「你晚上就不回來了是吧?你正經是我兒的媳婦,去瞧瞧他,住一宿,不是很正常嗎?用得著你這樣吭吭哧哧不爽利?」孟老娘白她一眼,「不回來也好。兩口子動輒十天半個月不見面,再這麼下去,幾時我才能抱上孫子?你趕緊走趕緊走。」

一邊說,一邊騰騰地取了卷新編的草席出來,不由分說塞進花小麥懷里,然後便把她往外推。

花小麥哭笑不得,不停口地叮嚀她晚上閂好門,天黑了便莫要到處走動,這才大包小包地踏出門口。

這日是孫大聖與她同去,入得芙澤縣的城門。二人便兵分兩路。孫大聖一徑去了市集。花小麥則直奔連順鏢局,邁入那扇黑漆大門,打眼便看見孟郁槐正立在樹下,與一個年輕後生正說著什麼。

身邊「嫂子來了」的招呼聲此起彼伏。孟郁槐應聲回頭,看見花小麥,唇邊立刻浮起兩絲笑意,沉聲道︰「你怎麼來了?一個人?」

花小麥將手里的東西拎得高些,故意大聲道︰「娘惦記你,讓給你送來些吃穿之物。是大聖哥與我一同來的,他去了市集那邊幫忙給小飯館兒買牛車,過會子直接趕回去就行,我便過來了。」待他走近了。卻馬上壓低喉嚨,眯了眯眼道,「怎麼,我來不得?你七八天不回家,還不許我來瞧瞧你?你不樂意。那我走就是了唄!」

孟郁槐笑斥了一句「別胡鬧」,順手就將東西全接了去,與那後生又說了兩句,這才不慌不忙引著她去到後院,打開最靠里一間房門走了進去。

這一溜房子倚著牆根兒,攏共有五六間,想來是連順鏢局興建之初,為了照應家在外地的鏢師特意而建。屋子不算大,日常所用之物自然也比不得家中那樣齊全,所幸鏢局里除了左金香一個廚娘之外,剩下的都是男人,對于吃穿住行並不十分講究,倒也勉強住得。

花小麥甫一入得房中,便嘖嘖嫌棄了一番,將東西放在桌上一樣樣拿出來給孟郁槐看,一疊聲道︰「喏,給你帶了些香糟肉,平常在家時見你筷子經常往這上頭招呼,想必你喜歡吃,便多拿了些,你分與大伙兒一起吃罷,原本想再做些新鮮吃食一並帶來,但這天兒太熱,若在路上漚壞了反而麻煩,這東西能放。」

又掏了一個單獨的包袱出來︰「還給你拿了幾件衣裳兩雙鞋,你勤著換,若有來不及洗的便交與我,我帶回家收拾,不要你動手。」

有點嘮叨?她也覺得自己很嘮叨,可是……身邊有這樣一個願意為他嘮叨個不停的家伙,好像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孟郁槐笑著立在一旁,仿佛有無限耐心,她說一句,他便應一聲,勾唇道︰「我也沒忙到那地步,幾件衣裳而已,我自己洗了也使得,何必……」

「你傻啊?」花小麥歪頭半真半假地睨他一眼,「你身邊少留幾件衣裳,我便能借著由頭多來幾趟——還是你壓根兒不想我來?可是我惦記你呢,怎麼辦?」

這話說得熨帖,小模樣又逗趣,孟郁槐心中軟得如面團兒,抬手拂開她額前的亂發,笑道︰「你這法子極好,要我說,索性你一股腦將衣裳都帶回去,每天來送一趟,可好?」

「噗,那我也沒那麼閑。」花小麥笑眯了眼,將那卷新的蒲草席取了來給他看,覷了覷他臉色,「這是娘親手編的,編好以後又磨了兩遍,一點兒毛刺都沒有,比外頭買的強多了!她心心念念怕你熱,就為這個,熬了好幾晚,自己睡的卻還是舊席子……明明心里牽掛著你,我叫她一塊兒來,她卻又不肯,說穿了,還是怕你給她臉色瞧。」

孟郁槐很明白她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眉頭稍稍皺了一下,嗓音也變得有些不悅︰「你莫要多事,我自己心里有分寸,你只管當心些,別讓她欺負了你就行。」

他這一句話便將後路堵死,花小麥再要想往下勸,就不知從何說起。

告訴他自己其實半點沒吃虧,與孟老娘互相欺負,斗嘴都斗出樂趣來了?耳听為虛,他也得信才行呀!

這可真是……她有點苦惱地拿手指摳著桌上的一小塊木頭疙瘩,忽覺身子一動,倏忽騰空而起,被攔腰抱了起來,牢牢抵在牆壁上,不由得低叫一聲,趕緊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想往後躲,卻是退無可退。

那人渾身火燙得緊,烙鐵似的,隔著衣裳透進掌心。

這清儉狹小的房中,霎時間暖香流動。

孟某人的眼楮像兩顆黝黑的石頭,一點點閃著光,啞聲道︰「你怎知我白日里就肯定在鏢局?萬一你來了,卻找不到我怎麼辦?」

花小麥死死捏著他衣領,擔心地低頭看看自己懸空的腳,無奈道︰「你不是說只有一早一晚得去保護那庫丁上下工嗎,若無意外,其余時間你當然在鏢局里了……我說你先放我下來好不好,大白天的你干嘛呀……」

「大白天的,你便不好意思了?」孟郁槐低低一笑。

花小麥在夫妻事上頭一向不十分扭捏,聞言也抿唇道︰「那倒也不至于,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不過,我跟娘打了招呼,晚上不必趕回去,你……」

孟郁槐眼楮便是一亮︰「晚上的算晚上的,這會子另說。」

「啊呀!」花小麥簡直哭笑不得,單手費力地抵住他心口,「可是我有很正經的事想跟你商量,你先听我說行不行?」

「反正你晚上又不回去,過會子再說不遲。」孟某人卻是執拗得很,擺明了一副「老子現在非得手不可」的架勢,懷里抱著她,居然還能騰出一只手來往衣襟里探。

「我跟你說啊,你別後悔。」花小麥慌忙抬胳膊去擋,「等下萬一鬧出什麼動靜來,被人听見了,我反正大不了往後再不來了就是,倒是你呀,看你怎麼在你那些兄弟面前立威!」

就像是應和她的話,門外立馬傳來一聲叫喊︰「郁槐哥,你得空不?」

花小麥再掌不住,噗一聲噴了出來︰「我就跟你說大白天的成不了事,你偏生就是不信,如今怎麼樣?」

孟郁槐又是氣又好笑,終于肯將她放下,低頭飛快地在她唇上踫了踫︰「我先出去忙事,這段時間鏢局一大半兄弟都不在,後院中除了我再無其他人住,晚上你打算鬧出什麼動靜,都隨便你。」

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似信不信道︰「你真有正事要同我說?」

「嗯,真的很重要。」花小麥趕緊使勁點了點頭。

「行,等我回來再細說。」孟郁槐痛快應了一聲,開門走了出去。

……

這一去,他便直到掌燈時分才回到鏢局里。

晚飯是花小麥同左金香一塊兒做的,添了幾道平日鏢局里不常吃到的新鮮菜色,直樂得眾人大呼過癮,桌上熱熱鬧鬧,將所有菜都吃了個精光。

飯畢,大伙兒便陸陸續續散去,花小麥幫左金香收拾了廚房,也便跟著孟郁槐回到後院,一進屋,便站在門邊,一臉嚴肅地道︰「你別亂動,我現在一身汗,還有一身油煙,就算你不嫌棄,我自己卻嫌棄得很,總之,你讓我先把話說完。」

孟郁槐忍俊不禁,牽著她在桌邊坐下︰「什麼事,就值得你那樣急?也罷,先說來听听。」

花小麥松了口氣,沖他嘿嘿一笑,小心翼翼道︰「我想把小飯館兒和它後面那塊地都買下來,好好歸置歸置,你覺得……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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