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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話 本姑娘要和你談談

淺水中的一條小魚,被花小麥的一通瞎折騰給攪和得頭昏腦漲,竟傻乎乎地正正撞在她手心,眼看便要落入魔掌之中,卻不料那毫無章法的小媳婦手上忽地一滯,小魚如蒙大赦,忙擺著尾巴逃之夭夭。

在听到孟郁槐那句話的一瞬,花小麥的心先是往下墜了墜,條件反射地立即就要直愣愣出聲反駁,然而幸虧這一回她腦子快過嘴巴,于須臾間飛快地轉了念頭,胡亂在小溪中撲騰了兩下,笨手笨腳爬上岸,渾身水淋淋的,徑直沖到孟郁槐面前,使勁將他掀翻在地,半點不帶猶豫地就往他腰間坐上去。

「孟鏢頭,怨氣好大啊……」她伸出手,一把捏住孟郁槐的兩邊面頰,還使勁揪了兩下,得意洋洋地道,「堂堂連順鏢局年輕有為的大鏢頭,平日里最是受柯叔器重,村里那些個潑皮無賴也要對你忌憚兩分,怎麼此刻,卻像是受了媳婦的委屈一般?你媳婦欺負你了?」

孟郁槐方才那話才一說出來,便覺有些後悔,暗嘆自己不該如此冒失,一個不當心,這兩日的甜蜜親熱便全要付之東流。眼下見她似乎並不曾生氣,反而笑模笑樣的,心中便是一松,再看看她跨坐在自己腰上那大大咧咧的情狀,活像個女流氓,嘴角就忍不住彎了起來︰「你正經一點行不行,撒手,成何體統?」

「偏不!」花小麥湊近他揚了揚眉,「這山里空空蕩蕩,壓根兒就沒第三個人,左右不會被瞧見,你讓我得意一會兒又不會少塊肉!再說,我現在明明就很正經,只不過是不願氣氛太緊張罷了,倒是你,孟鏢頭,麻煩你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好麼?」

孟郁槐憋笑憋得辛苦。又覺這仰面躺倒的姿勢委實不大好看,便坐起身來,順手穩住她的腰︰「依著你,待要如何?」

「嗯……」花小麥四下里看看,又模了模肚子,「現在呢,你先替我捉兩條魚回來,一整日都沒吃東西,我這會子真餓了。等把那魚烤上,本姑娘要和你談談。」

對于從小在村里長大。又懷著一身功夫的孟某人來說。捉幾條魚。只怕比翻翻手掌還要來得更容易些。他那動作又格外敏捷,往及膝的溪水中一站,不過三兩下便捕回幾條肥魚,交給花小麥麻利地收拾了。穿在樹枝上,然後便又在那避風處生了一堆火。

兩人出來的匆忙,先又並不曾生起這要烤魚的念頭,身上沒帶任何佐料,花小麥便湊到草叢中踅模了半日,專揀那自己認得,散發著一股辛香味的草葉扯了兩把,擰出汁子來抹在魚身上,隨即立刻架在火上。

山溪中的魚長得肥。個頭卻不算大,格外容易熟,魚皮經過炙烤,只不過片刻工夫,便已滴下油來。落入火堆中發出「嗤拉」一聲輕響。

花小麥小心翼翼地將魚翻了個面,抬頭瞟了坐在一旁烤干衣裳的孟郁槐一眼,抿唇道︰「我曉得,最近這段時日,自打你知道了我有在省城開飯館兒的想法之後,心中便一直不自在,莫說是你,就連春喜嫂子和臘梅嫂子兩個,也絮叨了我好兩回……」

「我並不曾覺得不自在,只不過……」孟郁槐眉頭動了動,張口便道。

「听我說完。」花小麥沖他微笑了一下,「做廚這一行,你們了解得或許不多,但真要論起來,與你們這些習武之人,也沒什麼不同。你們講究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我們卻也並不輕松,再寒的天,都得忍著冷把手往冰水里伸,夏天里,日頭烤得厲害,灶火旁更是活像個蒸籠一般,但只要一道菜沒出鍋,就得忍住了,絕對不能挪動地方,至于練刀功,琢磨火候、調味,更是一日也不能懈怠。一連兩三年,天天都是如此,現在回頭想想,我都不敢細琢磨,真不知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孟郁槐听得莫名,沉聲道︰」你在說什麼?你那一身廚藝究竟是從何而來?說起來我早就覺得奇怪,若依花娘子所言,你是因被大哥克扣,才不得不整日在灶間忙碌,那也大抵不過會做些尋常菜肴而已,然而你卻為何連那些精貴食材,也熟知該怎樣擺弄?」

「這個……」

花小麥偷偷吐了吐舌頭,情知自己是一時說得興起,沒掌握好分寸,將實話漏了出來,趕緊擺擺手︰「這個改天又再說不遲,我跟你提這個,只不過是想要你知曉,吃了那麼多苦,我並不單單只想靠著這一身廚藝來討生活,還想憑借它來多做點什麼。人人都說我這一身廚藝,合該來省城闖闖,謀一席之地,我……」

她話還沒說完,孟郁槐突然笑了,輕輕搖了搖頭。

「你笑什麼?」花小麥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

「我大概明白你是如何盤算,也並未覺得無法理解,只是如此一來,何時是個頭?」孟某人將她的手撈過,淡定而沉穩地道,「今日有人說你該來省城闖蕩,你便受了鼓動,真生出這等念頭,若來日有人說你該去京城,你是不是又登時就坐不住,即刻便沖了去?」

「這怎麼可能?!」花小麥睨他一眼道,「我自己有幾斤幾兩,心中清楚地很,那地界尋常哪里去得?我又怎會生出這種不靠譜的想法?」

「你當初在河邊上擺攤的時候,怕是也從未想過,要來省城與那些個名廚一較長短吧?」孟郁槐靜靜地道。

花小麥一時沒了話。

果然,人心永遠都是不足的。現下回憶,一開始,她的想法其實的確很簡單,開一間屬于自己的小飯館兒,不必太大太華麗,只需那一鍋一灶完全只屬于自己,能做出被人喜歡、贊嘆的吃食來,便已經很滿足。

那麼如今這樣,不知道算不算是與初衷背離?

手中的魚烤得熟了,散發出一股焦香的氣味,她便扯了一片寬大的葉子,抹去浮塵,將魚往里一托,暫且擱在一旁,轉而再度望向身側的男人。

「我懂你的意思,你容我些時間,讓我好好想想行嗎?」她收去笑容,認認真真地道,「有件事要教你知道,當初若不是把你擱進了心里,我大抵不會急慌慌地便要嫁人,所以,對我來說你特別重要,該怎麼當人媳婦你讓我慢慢學,我不會不管不顧地胡來。」

這個年代的姑娘們羞澀而含蓄,孟郁槐活了二十多年,竟從未曾听過這樣直接*的表白,那常年在外行走,被曬成麥色的臉皮,禁不住有點微微發燙,嘴角卻是咧得老大,伸手一帶將那瘦巴巴的小媳婦撈進懷里,下巴擱在她頭頂,含笑低聲道︰「好。」

在林間穿梭了一陣,他身上有股樹葉和青草混雜的香氣。花小麥心中輕松不少,由著他摟了一會兒,終究忍不得,小聲嘀咕︰「我能吃了嗎?太餓了……」

……

這日從山中回到東安客棧,兩個人都有了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念及明日孟郁槐便再無雜務纏身,便湊在一處說了許久,將桐安城哪里好玩議論了一個遍,隔天便丟開旁事,在城中痛快游玩了一天。

花小麥始終惦記著那日客棧中男人買回來的各色干貨,魚翅軟滑清鮮,魚皮爽脆彈牙,還有那一大簍魚蝦貝,更是個個兒飽滿喜人。好說歹說,非扯著孟郁槐去置辦一些,不管小飯館兒用不用得上,先帶回家里,自家飽飽口福再說。

卻沒成想,在那足有兩個小飯館兒大小的南北干雜鋪里,他們竟然遇上了宋靜溪。

彼時正是上午,干雜鋪里人擠著人,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菌子、香料和海產氣息。花小麥湊在一筐蛤蜊干前頭,正左右拿不定主意,耳朵里忽然就听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瞧見嗎?這個是魷魚,這個呢,叫瑤柱,擱進湯里一咕嘟,味道特別鮮。」

那嗓音听上去既軟又糯,仿佛擁有無限耐心。她回過頭,一眼便看見宋靜溪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小桌旁,指著桌上那一樣樣的物事,溫聲軟語地說給她身側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听。

她這模樣,與平日里還真是大相徑庭啊,瞧著真不像同一個人,不過……

搞什麼,這麼小就打算培養接班人麼?花小麥有點犯嘀咕,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另一邊孟郁槐擠了過來,也順著她的目光望望,疑惑道︰「怎麼,看見熟人了?」

「哦,桃源齋的宋老板。」花小麥沖著宋靜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孟郁槐听說過此人,也曉得花小麥頭回來省城時,正是為了幫她的忙,于是便「唔」了一聲︰「既如此,你可要上前去與她招呼?」

「不用了。」花小麥搖搖頭,扯著他去了另一頭,「我想再買點黃花魚和墨魚干,你快幫我挑,完了咱們趕緊出去吧,這里頭太熱了。」

孟郁槐不知前事,對宋靜溪其人並不怎樣上心,听她這樣說便也罷了,陪著她又買了好些干雜海貨,額外又挑了兩簍子從嶺秀府運來的香料,便拉著她,從鋪子里退了出去。

ps︰

緩口氣,明天繼續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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