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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望了一眼銅漏,沉吟半晌,長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裙,說道︰「你隨我走一趟。♀」

兩人出了錦宓閣,一路向北,約莫走了半柱香的時間,來到摘星台,小環環顧四周,輕聲說道︰「小姐,高大人在上面等著,您快上去。奴婢守在這里。」

張點點頭,提起裙角走上前,跨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卻見高斐斜倚在欄桿上,俊朗的臉上掛著驕陽般璀璨的笑容,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張心頭一跳,緩緩地走到他身側,望著滿天星辰,微笑道︰「今晚星星真美。」

「是啊,很美。」高斐眼中滿是憐惜,嘆道,「你消瘦了很多。」

張臉色微黯,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前些日子病了一場,的確清減了不少。你找我有急事麼?」

高斐當然知道她經歷了什麼磨難,心中滿是疼惜,柔和皎潔的月色淡淡地籠罩在她身上,衣袂翩飛,仿若從畫里走出來般美麗。一陣晚風吹拂而過,她綢緞般光滑的青絲拂過他肩膀,只要伸手就可以將她擁入懷中,可是他永遠都不能。這就咫尺天涯麼?

他微微側過臉,望著天際遙遙相望的牛郎織女,說道︰「有個人想要見你!」

張怔了怔,狐疑地問道︰「見我?」

高斐點點頭,臉色有些凝重,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臉,向黑暗處說道︰「出來吧。」

一名男子從黑暗里走出來,身材瘦高,長得極斯文清秀,「撲通」跪在張,哽咽道︰「太子妃,求您幫幫卑職。♀」

張眉頭微皺,問道︰「你是誰?」

那男子雙眼通紅,低頭說道︰「卑職姓武,名文翰,是五軍營的步軍副把總,太子殿下的侍妾許淑女是卑職的表妹。」

張心中一動,想起那日太液池邊遇到許清如,她對湖落淚,傷心欲絕,還有那個寫在地上來不及抹去的「二」字,原來是「武」字上面二橫。

果然,武文翰繼續說道︰「卑職和表妹從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並私定終身,奈何姨父一意攀龍附鳳,堅持將表妹送入宮選秀。」

「許淑女既然已經入宮,便是皇家的人,她的身和心都只能屬于太子。你就不該再私下聯絡她,難道你不知道穢亂宮闈是死罪麼?」

「自表妹進宮後,卑職雖然痛不欲生,但一直恪守禮法,從未私下與表妹聯絡。上個月都督大人提拔卑職到陝西軍營當把總,卑職不知道這一去何時才能歸來,所以忍不住偷偷托人遞信給表妹,懇求她出宮見一面。」

「許淑女去法華寺做法事便是為了和你見面?」

武文翰羞愧地點點頭︰「卑職以為行事隱蔽,不會有人發現,可沒有料到萬側妃不知從何處得知卑職和表妹的事情,暗中跟蹤表妹,撞破卑職和表妹幽會。」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萬側妃的父親是錦衣衛副指揮使萬通,在宮中多的是眼線。」

「都是卑職一時貪念,鑄成大錯,害了表妹的性命。」武文翰虎目含淚,聲音嘶啞,「萬側妃命人抓走卑職,用卑職的命威脅表妹替她做事,表妹為了救卑職,不得不答應替她下毒謀害您。卑職千辛萬苦從萬側妃手中逃出來,卻听到表妹已經畏罪自盡。

太子妃,表妹心地善良,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又怎會害您。她是被逼無奈才這麼做的。求您替她申冤。」

「申冤?」張攏了攏被風吹得凌亂的鬢發,皺眉道,「平安符和花枕是她親手獻給我,她是幫凶,按宮規也難逃一死。」

「真正的殺人凶手是萬側妃,您難道不想將她繩之以法麼?」

「許清如已死,如今死無對證,僅憑你的片面之詞,皇上和太子都不可能發落萬側妃。」

「如果卑職可以指證七夕之夜坤寧宮花房的意外是萬側妃一手策劃呢?」

張動容,眸光一沉,問道︰「你有什麼證據?」……上面重復的內容晚上會改好……養肥再看吧……

武文翰低下頭,愧疚地道︰「卑職罪該萬死。花房的房梁就是卑職動的手腳,那晚卑職扮成花匠,按照萬側妃的吩咐看到您和蘭妃娘娘進來後便引動機關,欲讓您當場斃命。」

怪不得那晚許清如沒有赴宴!張想起沈蘭曦的慘死,不由雙目赤紅,恨聲道︰「原來是你搞的鬼!」

「萬側妃以表妹的性命要挾卑職,卑職不得不听命于她。」武文翰磕頭道,「卑職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求您的饒恕,卑職只有一個心願,將真正的凶手繩之以法,替枉死的表妹報仇。求太子妃幫幫卑職。」

張臉罩寒霜,聲音似切冰斷雪︰「祈福大典之後萬側妃一直被禁足于慈慶宮,她又是如何指使你殺人?」

「太子妃不要忘了她的父親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她的姑姑是宮中最有權勢的貴妃娘娘。她又豈會安份守己地呆在慈慶宮?卑職願意在皇上和殿下面前指證萬側妃的惡行,求太子妃成全。」

張盯著他,良久,緩緩地說道︰「好。」

武文翰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哽咽道︰「卑職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卑職為虎作倀,死有余辜,只求死後能和表妹葬在一起,生不同衾,但願死能同穴。」

張腦中閃過許清如臨死前寫的那句「一入宮門深似海」,心中一軟,點頭道︰「我答應你。」

武文翰身子一震,磕頭道︰「多謝太子妃。」

「你跟我來。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太子殿下。」張轉身便走,忽听身後高斐喊道,「兒!」

她頓住腳步,回過頭,卻見高斐關切地望著自己,幽深的雙眸含著幾分擔憂,皺眉道︰「我不知道帶他來見你是對還是錯。不管結果如何,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張微笑頷首︰「我先走了。你保重。」

武文翰向高斐抱拳行禮,鄭重地道︰「高兄的大恩大德,小弟來世再報。」兩人步下台階,眨眼間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高斐望著夜色中那抹遠去的倩影,滿臉落寞與苦澀,清冷的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夜色已深,書房的窗戶仍透著橘色的燭火。張望著湘妃竹簾不知為何心沒來由地一緊,頓了片刻,方掀簾進去。

朱祐樘頗有些意外,上前牽起她的手,擰眉道︰「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你身子尚未痊愈,要听周太醫的話乖乖躺在床上休養。你若有事,派人傳個話,我會過去看你。」

張望向武文翰,說道︰「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朱祐樘這才注意到她身後站著一名侍衛,十分眼生,應該不是在宮里當差,遂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武文翰跪下道︰「五軍營步軍副把總武全參見太子殿下。」

朱祐樘愣了愣,疑惑地問道︰「你既是五軍營步兵副把總,為何不呆在營里反而跑到宮里來了?你不知道士兵擅自離營是死罪麼?」

「卑職是來向殿下自首。」

「自首?你犯了何罪?」

「七夕之夜卑職按萬側妃的命令暗中在花房的房梁上動了手腳,意圖殺死太子妃。蘭妃娘娘舍身相救當場斃命,而太子妃受驚滑胎,這一切全是卑職造的孽。卑職罪該萬死。」武文翰低下頭,如實答道。

朱祐樘臉色遽然一變,冷聲問道︰「萬側妃指使你殺害太子妃?你是五軍營步兵副把總,她有何能奈命你295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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