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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獨處

大家議論紛紛,最後大多數人竟然贊成是敵國的人救了夏楚悅的說法。

與此同時,龍希寧率領著王府一隊精兵策馬趕來,看到前方地上凌亂散落著無數的菜葉雞蛋甚至是石頭,拉繩停馬,他的目光停在了其中一個地方,雙目微瞠。

冷冽的視線落在那里——一個沾著污漬的信封。

信封被踩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辨得出是張紙。

利落地跳下馬,眼楮始終不曾移開半分,他在身後侍衛的詫異中信步走過去、彎腰拾起信封,伸手拍去上面的污漬,然而被踩被踐的信封,髒得不成樣子,又被地上的未干的水漬沾濕,哪里擦得干淨,他只能把落在上面的碎屑掃落。

打開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紙,里面正是他寫的休書。

雖然被水模糊了些地方,但干淨的地方依然能夠清晰地看到,看著再熟悉不過的字跡,龍希寧雙唇緊抿,繃成石頭的心卻仿佛突然松開一般。

「王爺……」

他迅速將信紙往懷里一塞,幾步走到馬邊,腳蹬地,凌空跳起,右腿一跨,正好端坐落在馬背上。

「走!」他冷喝一聲,夾緊馬腿,向前沖去。

那些依然堵在城門口的百姓遺憾地看向城外,嘴中念叨不斷,听到馬蹄聲,都回頭看去,見到為首之人面容冷俊,身穿蟒袍,騎在一匹黑馬上,看起來威風凜凜,耀眼如芒,二十幾騎緊隨其後,煙塵滾滾,馬蹄聲錯落,听起來好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陣容煞是驚人。

看到馬快跑到近頭,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看得一呆的普通老百姓頓時嚇得往兩邊散去。

即將到城門時,他突然勒住繩子,迫使馬停下來,馬蹄高高抬起的時候又嚇得圍觀的百姓往後退了幾步。

他看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冷聲問︰「人呢?」

「人?什麼人?」那人下意識地問,在龍希寧的逼迫下,腦子幾乎停止思考,嘴卻不由自主地張合,吐出話來。

「寧王妃,被你們圍攻的女人。」他語氣陰冷,不知是因為說到夏楚悅,還是因為她被大家圍攻。

「啊!」那人吃驚地瞪著他,寧王妃?那個女人不是已經變成被貶為奴的賣國賊嗎?怎麼還有人管她叫寧王妃?

「快說!」

在龍希寧的瞪視下,那人嚇得月兌口道︰「被一個黑衣人帶走,騎馬出城了。」

龍希寧皺眉,目光沉沉地掃視一圈,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點頭。

「听好了,本王只說一遍。」龍希寧朗聲喝道,氣運丹田的聲音震得每個人耳朵微微震蕩,「誰再敢妄論此事,都以造謠者的罪名被逮捕入獄!」

說完後,他頭也不回地吩咐,「你們留下!找出煽動者,抓進大牢!」話音未落,他策馬出了城門,城外有兩條道,一條通往西邊,一條通往南方,通向西方的道路上有著深深的馬蹄印子,于是毫不猶豫將馬頭拐向西面。

城門內,一群人猶在吃驚。

過了半晌,才有人顫聲叫道︰「那……那是……寧王……」

一石激起千層浪,寧王,那是風頭最盛的一位王爺,不僅面貌俊美,而且文武雙全,是位在大家眼中十分完美的王爺。誰也沒想到他會親自率兵到此,並且壓下眾人的猜議,而且他居然仍叫那個女人寧王妃,難道,寧王還打算留著她的正妃之位?

誰人也不知道,而他們更相信剛才寧王的話不是開玩笑,誰再妄論此事,會被抓進牢里,沒人想吃牢飯,因此只能心癢癢地看看彼此,有些對著旁邊的人小聲嘀咕,以為不會有事,不曾想立刻有穿著軟甲的侍衛拿著大刀走過來,二話不說就將交頭接耳的人抓住,任其解釋掙扎,也無絲毫留情,抓住人就走。

這時眾人才又想起寧王剛才講的一句話「找出煽動者,抓進大牢!」,那些後來才加入批斗夏楚悅的人心里一驚,似乎明白了什麼,難道他們被別人當槍使了?

而最初圍攻夏楚悅的二十幾人則心虛的低下頭,企圖找到逃月兌之法,至于有多少人被抓,有多少人逃走,那就說不清了。

再說夏楚悅,被黑衣蒙面人救走,同騎一馬出城,行出五里左右,前面草叢邊停著一輛馬車,馬在車邊停下,黑衣人抓著夏楚悅的衣領,將她放到地上。

夏楚悅在馬上顛簸一路,又吃了不少冷風,此時已經不能用狼狽來形容了。看到她的人,指不定就說是乞丐了。

「你是誰?」她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干燥的喉嚨,仰起頭問坐在馬背上的黑衣蒙面人,當看到黑衣人的眼楮時,她微微一愣,這雙眼,好似在哪里看過。

「快上來。」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悅耳聲音。

夏楚悅霍然轉身,錯愕地看向馬車。車簾被掀開,風飛那張漂亮臉蛋若隱若現,一只白皙的修長玉手伸出來,挑眉示意她快點。

看到他的一瞬間,夏楚悅心房似有什麼破裂,又有什麼破土而出。

被萬千人唾棄,被千萬人圍攻,那一刻的孤立無援無法道出,苦澀唯有自嘗,她以為自己會一直獨自面對這些,然而在她最狼狽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來,心靈的觸動極大,她甚至產生了錯覺,似乎只要抓住那只手,她再不會覺得寒冷,不會覺得孤獨。

心情復雜地走到馬車邊,她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手很髒,而前面那只手,白皙如瓷,干淨得讓人不忍褻瀆。

她的手一轉,抓在馬車上,腳一蹬,跳了上去。

剛走進車廂,馬車立即動起來,由于之前消耗太多體力,夏楚悅身子一個不穩,朝後傾去,這要真摔下去,就要倒出馬車,很可能就會滾落出去。

風飛眼急手快地拉住她的手,一個回拉,將她整個人帶進自己懷里,抱了個結實。

夏楚悅整個撞在溫熱結實的胸膛上,她卻沒時間去感受這意外的懷抱,雙手撐住他的胸膛,向後退去,蹙眉︰「髒。」

許是道路不好走,馬車劇烈晃了一下,夏楚悅手沒撐住,一下子又摔在了風飛懷里。

她尷尬萬分,自己才說髒,結果又弄了人家一身,垂眸一瞧,果然看到風飛一襲白衣被自己蹭得又黑又難看。

「呵呵!」看到她的窘境,風飛不禁低笑出聲,「沒事,反正已經髒了。」

聞言,夏楚悅更加窘迫,之前的緊張倒是退去不少。

雖然風飛這樣說,但夏楚悅仍然迅速從他身上起來,坐到旁邊的座位上。

風飛臉上的笑也斂了去,盯著她狼狽至極的模樣,雙眉深皺,「那些野蠻人,真是該死。」

夏楚悅聞言苦笑,人若失去理智,可不就是野蠻人嘛。她咬著唇看他︰「你又救了我一次。」

「是啊!看來我們兩個果然有緣,說真的,要不你就以身相許好了,以後在一起,你出了什麼事,我會出現得更及時的。」察覺到夏楚悅臉上的失意,風飛勾唇調侃,想要抹去她臉上的失落。

夏楚悅抿著唇撇向窗邊,心尖因為風飛一句話而微顫。

視線落到車窗外,黑衣人騎著馬跟在他們身後,他已經把臉上的面巾摘下來,露出真面容,正是速風。

「這是要去哪里?」過了半晌,她問。

風飛見她躲避,眸光閃爍了下,沒再說話逼她,有些無賴地道︰「走到哪里是哪里。」

夏楚悅回頭看他,雙眉輕蹙。

「放心,我總不會把你賣了的。」風飛挑了下眉,「你先換身衣裳,整理一下吧。」說著,他從車廂里的一個小箱子中拿出一套衣服遞給她,然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看了眼薄薄的車簾,夏楚悅遲疑半晌,「你再不動作,我可就進去幫你換了。」

似乎猜到夏楚悅的遲疑和磨蹭,風飛打趣的聲音傳了進來。

風飛雖說油嘴滑舌,但也就耍耍嘴皮功夫,不會真的做這種事。

于是夏楚悅快速月兌掉身上又破又舊的囚服,換上風飛給她的長裙,馬車內有一個小案幾,上面放著一壺水,她掃了眼之前風飛拿衣服的箱子,從里面找到一塊手帕,拿出來用壺里的水沾濕,然後擦掉臉上和身上的污漬,這些動作在她做來十分迅捷。

要知道,前世身為軍人,講究的一個字就是「快」,洗澡時從月兌衣到穿衣,只要兩分鐘功夫,洗澡幾乎等于是把身子用水沖一遍。

到了緊急時刻,尤其是出任務的時候,可能連洗澡的條件都沒有,所以她受得住身上的髒,但條件許可的話,她也愛洗得干干淨淨,穿得整整齊齊。

「好了。」這次也不例外,她大致收拾好自己後,眼里輕松許多。

「這麼快?」風飛訝異的聲音傳來,同時掀開車簾探入身子。

瀲灩桃花眸在夏楚悅身上打轉,嘖嘖有聲︰「總算像樣些了。」

「你也換身衣裳吧。」夏楚悅看他進來,站起身要往外走。

「不必。」風飛伸手攔住她。

夏楚悅不解地看向他。

風飛瞧見她的神色,勾唇一笑︰「我不介意被面前的姑娘欣賞。」

「下流!」方才就被風飛挑動了心湖,又听他如此說,夏楚悅耳根倏地染上紅霞,啐了一句。

風飛听到她的嗔罵,也不氣惱,反而郎聲大笑,眉毛飛揚,一股風流俊逸的氣質透過眉宇流露出來,「丫頭,想什麼呢。」

不等夏楚悅反應,他迅速將身上的外衣月兌下,本以為夏楚悅會羞得閉上眼楮躲避,可是夏楚悅卻雙手抱胸,直勾勾看著他。

她的神情太過鎮定,眼楮神是十分露骨,他不由得錯愕,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手頓在第二層衣服上,不是繼續月兌,還是拿件新衣裳直接套上。

夏楚悅嘴角微翹,挑釁地睨著他。她已回過味來,風飛的衣服只是被她剛才蹭髒,只要把外套換下即可,根本不存在什麼luo、體的畫面,就算有,她一個現代人,看到luo男也是稀疏平常的,並沒有什麼羞恥感。在羽林里,大多數戰友都是些大老爺們,常常就是袒胸露臂,只穿條短褲在面前晃悠,所以對此,她早就免疫了。剛才是被風飛調笑,差點兒忘記這些,才會出現慌亂之色。

她含笑看著他,眉毛微挑,那眼神似在說「繼續月兌呀,我正看著呢!」

風飛頓時有種反被調戲的感覺,覺得無措的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刺激,他興味一笑,眸光微醉,似春日雨湖,蒙上一層朦朧水光,瀲灩無雙,「你幫我月兌吧。」

夏楚悅眼眸一睜,這廝果然臉皮比城牆厚。她雖說不介意看看美男的身體,但要她親手扒開那層衣服,她還是做不到的。

他把她當女流氓了嗎?

只能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和風飛斗嘴,夏楚悅是贏不了的,畢竟某人臉皮非一般的厚。

風飛逗了她一會兒,便自個兒拿了件外衣穿上,他可不想把她逼急了。

夏楚悅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他穿衣服,他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優雅的範兒,渾然透出一股貴氣。

古人雲美人如玉,說得不假。玉指,玉面,連衣領下的頸項也如玉一般白皙光滑,泛著一層瑩瑩光華。

馬車內陷入一片寂靜,風飛換衣服時衣料的摩擦聲也被馬車震動的聲音所掩蓋。馬車速度很快,在郊外泥濘的官道上搖搖晃晃往前沖,兩人如同扁舟上的人,隨波晃悠,但二人下盤都很穩,沒再出現摔倒的現象。

對此,夏楚悅有些疑惑,「你這麼急著去哪里?」

他出現在此處太過巧合了,而且馬車里應有盡有,似乎一切都打點好,準備出遠門。

風飛盯著她上下打量,不答反道︰「這件裙子很襯你,輕靈飄逸,清冷如霜。」

自他的眼楮里,射出毫不掩飾的欣賞,迷人的水眸里倒映著她縴細修長的身姿,「不錯,不錯。」

夏楚悅看到他兩次都避開自己的問題,雙眉微皺,沉聲叫道︰「風飛!」

「去玩。」風飛听出她的不悅,才惜字如金地說了兩個字。

夏楚悅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他若真的去玩,馬車里會帶著女人的衣服?

風飛眸光沉沉地定在她臉上,這丫頭是不信自己的話呢,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他將案幾上的食盒打開,露出里面精致的糕點,雙指拿出一塊,遞給她︰「吃點吧,現在還熱著。」

玉指無暇,桂花糕晶瑩剔透,相互映襯,美得讓人心動。

夏楚悅微微一怔,聞著熟悉的香味,她起伏不定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心里像被注入了一道暖流,瞬間將整個心都煨得熱熱的。

「謝謝。」她動了動唇,伸手接過。

還記得她第一次坐他的馬車,是她被龍希寧扔在皇宮外的時候,他的馬車停下,笑著探出頭來,問要不要送她一程。

車內,案幾上同樣擺著幾層糕點,自那次吃過後,他便半強半推地差人送速雲做的點心給她;到後來,龍希寧派人軟禁她,他居然會讓一顆潛伏于寧王府九年之九的棋子——玲瓏來給她送糕點;即使在天牢,他也會讓人每天送來一盤點心,用心可見。

而這些不過是因為第一次時她多吃了兩塊。

其實她不是個貪嘴的人,對吃的也沒有格外上心。那時吃得急吃得多,不過是因為餓了。他便以為她很喜歡,強送給她。慢慢的,許是吃得多了,她像是習慣了這個味道一樣,再吃其他人做的糕點,便沒了胃口。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她咬了一口桂花糕,心湖微亂,他太過優秀,對她又太好,她就算是石頭做的,也會被捂熱的。

風飛支著下巴津津有味地看著吃東西,眼里漾著淺淺的溫柔笑意,冷不丁听到她的問話,愣了一下,才笑著揉揉她的頭發︰「對你好不好嗎?」

好嗎?

夏楚悅不知道,至少他對她的上心幫了她無數次,也讓她嚴守的心房緩緩融化,她不知道到底好多點還是壞多一點。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她那麼好,沒有緣由的好往往讓人不安,擔心有一天,這些好都會如來時那般莫名其妙地離開,到時,已成習慣的她可還會習慣沒有他的寵溺?

風飛看著夏楚悅默默吃著糕點不說話,眼眸神色不斷變化,幾乎要將他對她的情說出來,忽然,他的臉色一變,對著外面喊道︰「速一,馬車加快!」

話音剛落,就听外面傳來響亮的抽鞭子聲,兩匹馬痛叫一聲,瘋了一般往前跑,馬車晃動得更厲害。

夏楚悅手上一熱,只見風飛的大手正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有人追來了。」

------題外話------

只有男女主兩人,不知道看著會不會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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