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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風生怒起

賈南風抬起拿著筷子的右手,重重的拍在小幾上,「啪」的一聲,十分清晰,大殿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對面的六只司馬也終于乖乖的低下了頭。

瞬間,賈南風的心中充斥著一種名為勝利者的快感的東西,這種東西以驚人的速度在她心中蔓延開來,此時,她覺得天地間只有她和對面六只司馬,而且,在這方世界里,她是絕對的勝利者。

賈南風不自覺的咧開嘴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呵。」聲音並不高,理論上在吵雜的宮宴中是听不到的。只可惜,她那一筷子摔得太響,整個大殿靜了下來,而她被興奮沖昏了頭腦,絲毫沒有發覺。

听到怪異的笑聲,六位司馬不自覺的半抬起頭來看著聲音的主人,如果說之前賈南風的吃相只是讓他們驚呆了而已,那賈南風現在的舉動就足夠讓他們徹底石化了。滿大殿的人都在看著這位賈姑娘,可這位賈姑娘居然旁若無人的邊笑得前仰後合,而且還邊笑邊把盤子里各色小點心往袖子里塞……

賈南風邊笑邊在心中默默念道︰「讓你們再招惹我!讓你們用那種不爽的眼神看我!讓你們和我對視!最終還不是輸給我了!我就吃你們司馬家的東西了!我不但吃了,我還要帶走!我不但帶走,吃不下的我還要丟去喂狗!我多吃一口,你們司馬家就少一口!我寧可丟給狗吃,也不留給你們司馬家!太解氣了!話說回來,這西晉的衣服可真是好,寬袍大袖,往袖子里揣些東西還真不是一般的方便!」這種思維方式在中國被稱為阿q精神,別名精神勝利法。多數國人都略微能夠使用這一精神技能,而賈姑娘顯然更是其中大神,這一技能運用得爐火純青。說實話,人家司馬家還真不缺這一兩口吃的,只是賈姑娘你的人丟大發了!

賈南風邊往衣袖里丟點心,邊痴痴的笑著,滿足感溢于言表。忽然間,她听到旁邊傳來了低低的輕咳聲,她微微側頭,只見小妹賈午滿臉通紅,喘息不勻,還伴隨著淺淺的咳嗽。賈南風在心中將這些癥狀過了一遍,恍然大悟,原來小妹和當初的自己一般,吃東西被噎住了。她迅速將自己桌上的罐燜魚唇湯拿了起來,隔著衛瑾丟到了賈午的桌上,用怒其不爭的語氣說道︰「急什麼急!慢慢吃!吃不了也沒事!咱打包帶走!」

賈午听了這話,更窘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抬頭不是,低頭也不是。一張小臉紅的險些要滴出血來,心中有千萬句抱怨,卻是一句也開不得口。此刻,她是真心覺得丟人丟到家了,平日里長姐胡鬧也就算了,今日這般場合,她居然也做得出這等事來,這讓賈府之人日後顏面何存,還不成了京都的笑話!

賈二姑娘此時羞得肝膽欲裂,大殿之中的人也是心中洶涌澎湃,這賈府姑娘也太……太不講究了些!這等事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小姐身上都要被人冷嘲熱諷一番的,可放在了賈南風身上,人人反倒覺得見怪不怪了。也沒什麼可說的,這賈府小姐向來便是個瘋癲之人。

大殿里的氣氛實在是微妙的夠可以,遲鈍如賈南風,也終于感受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她終于從自己的小天地里走了出來,不再是「一葉障目,不見森林」了;她的視覺感覺,終于由面前小小的一桌食物拓展到整個大殿,察覺出了異樣。

「次奧!真夠倒霉的!今天的點兒不順啊!」在發現了滿大殿之人都在看她之後,賈姑娘對此事做出了這樣一句評價。

正常的姑娘是不會出現這樣的舉動的,即使一時失了心智,做了這般舉動,此刻也會羞憤欲死,主動去自掛東南枝了;再不濟,也要以頭搶地爾,假裝以死明志,略微洗刷一下清白,挽回一些面子。當然,這些都是指正常姑娘的做法,賈南風顯然不屬于正常姑娘,至少放在這個年代里,她是很不正常的。

賈南風發現眾人目睹了她「打包」的一幕,起初是略微有些尷尬的,不過作為一個具有精神勝利法技能的大神,她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心中自我催眠道︰「不要和土豪土鱉一般見識,節儉才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不要和兵馬俑計較大多,咱們之間隔得不是代溝而是雅魯藏布大峽谷。」想著想著,賈南風就覺得不是那麼難受了,她臉上毫無表情,更不見慚愧之色。這般做派落在別人眼里,便是覺得這賈家小姐怕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賈南風的舉動賈充也是看在眼里的,這事要是落在旁人家,這位小姐怕是以後便沒了活頭了。可這賈南風終歸是個好命的,她落在了賈府,有一對真心疼愛她的父母。賈充看到賈南風偷拿點心,起初是覺得略微驚詫,隨後看到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便擔憂起來,生怕她再惹出什麼大亂子。賈充腦子飛快的轉了一圈,便有了主意,他裝出幾分醉意,起身對皇帝行了一禮,言語微醺道︰「陛下,今日宮宴微臣心中甚是暢快……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天下大治……五谷豐登,果然五谷……豐登……就連這點心吃起來都好吃的很……陛下便賜給微臣一些帶回家,好沾一沾這五谷豐登的祥瑞之氣……」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況是在過節的時候拍馬屁呢?這番話說得很是藝術,正所謂酒後吐真言,賈充假醉吐真言,真真假假,在這酒過三巡的飯桌上,誰又會真的去計較呢?司馬炎听了這話,心中甚是熨帖,剛才由賈南風引起的小小不愉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皇後楊艷更是個機靈人,賈充的話剛落了音,她便接口道︰「你家的小棉襖還真不是一般的貼心!瞧瞧!你的話還沒說出口呢!你家的大小姐便替你張羅上了!還真是個有心的孩子!」言語真誠懇切,還略微帶著些許羨慕,若非親眼所見,任誰听了,都要相信這賈姑娘是個至孝之人的。

皇上司馬炎也隨意地接口說了一句︰「公閭好福氣。」

眾人一听,皇上已經不以君臣來稱呼賈充了,而是直呼的賈充的字,可見心情不但甚好,而且對賈充更是偏愛有加。政治上,是不容站錯隊的,眾人巧妙地發現了這一點後,便紛紛開始稱贊賈南風,以此來表明他們的立場。

賈南風看著滿大殿里的人,听著耳邊說說笑笑的夸獎聲,一時間覺得胃里翻騰的慌。不知是因為吃多了才胃里不舒服,還是這些人的虛以委蛇的樣子真的惡心到自己了,賈南風此刻只想趕緊離開,出去透透氣。

萬般無奈之下,賈南風終于肯拉下臉向司馬囧求救了,她沖著司馬囧擠眉弄眼了一番,起初司馬囧帶著氣,假裝沒看到,後來還是忍不住了,嘴角勾起了一個大大的弧度,眼楮卻是狠狠地瞪了賈南風一眼。

賈南風的眉毛挑來挑去的,高一下低一下,嘴角一直不停的向宮殿門口的方向抽動,意思不言而喻︰「想辦法帶我出去。」

司馬衷的眼楮已經落在賈南風身上很久沒有離開了。忽然間,這位賈家小姐的面部就毫無征兆的詭異抽搐了起來,司馬衷大驚。起先,他以為這賈家小姐有什麼隱疾,後來仔細看了看,終于明白了,原來是故意的。司馬衷一時間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來,只覺得這賈家小姐也太作踐自己了些,本來就生的不好,還這般糟蹋這張臉!以後若是有人娶了這等女子回家,怕是要糟心一輩子了!

司馬囧看著賈南風不停抽動的嘴唇,高挑的眉眼,心中立刻會意,她這絕對是讓自己趕緊動動嘴,幫她尋些眉目,好解釋清楚她偷點心一事!這副怪表情,恐怕也就只有自己能讀出她的意思來!司馬囧有些得意!他慢慢的起身,對著皇上皇後行了一禮後,聲音洪亮道︰「皇叔,皇嬸,其實,是我們幾個私下里叫南風偷拿些點心來的,今日熱鬧,我們幾個便起了玩心,尋思著,一會兒酒足飯飽,去園子里賞賞月,對對詩,也不失風雅,又怕玩的晚了些,肚子餓得慌,便央著南風偷偷帶些點心去!說來,這罪魁禍首是我才對!」說罷,司馬囧還不忘做出一副憨憨的樣子,撓了撓頭!

司馬囧的「我們」二字一出口,殿內好幾個人的後背便穿起了一股子涼氣,頓覺大事不妙。

賈充眼觀口口觀心,立刻看懂了其中貓膩,仍舊裝著醉意道︰「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邊說還邊不忘搖搖頭,做足了樣子。

楊艷低低的笑著,對著皇帝嗔道︰「陛下,你看看這些小猴兒,皮得緊!」

司馬炎拍拍楊艷的手,也笑道︰「孩子們大了,小心思自然多些!不當緊!這般玩法,也算風雅!準了,不必偷偷模模的,光明正大的去玩罷!來人,提前去給公子小姐們布置園子!將頂好的吃食都拿了去!」

司馬炎身邊的內侍應了,便匆匆出去安排人布置了。

一眾公子小姐听到後邊還有節目,心中自是歡喜不已。大殿之中的氣氛比剛才更熱烈了。

只有一個人除外,賈南風雙手握拳,緊緊在握,握得手心都已經發白了。她怒狠狠的瞪著司馬囧,無聲的用口型對司馬囧說了一句︰「司馬囧,算你狠!」

司馬囧斜眼瞄見賈南風正眼神炯炯的望著他,心中頓時美滋滋的,而且還看見她在用唇語說著什麼。唇語司馬囧是不懂的,可是司馬囧三個字的口型他還是看得出來的,至于後面那三個字,大約便是謝謝你之類的罷。

司馬囧掩唇輕咳了一聲,瞅瞅左右沒人注意,便也沖著賈南風說了三個字︰「應該的。」

這三個字賈南風卻是看得真切。故意的!司馬囧果然是故意的!好,很好!賈南風心中狂怒喧囂著︰「司馬囧!咱們這次梁子可是結大了!走著瞧!」

那一邊,司馬囧正在樂呵著,心中暗爽道︰「賈南風,你又欠了爺這麼大一個人情,看你日後怎麼還!」

賈南風被憤怒沖昏了頭,司馬囧被喜悅沖昏了頭,二人都以為旁人沒有發覺他們的小動作。一般人自是不會如此見微知著的,只可惜,他們兩身邊各坐著五個不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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