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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楞額,此番回京,你好好將養,眼下吳三桂已然命不久矣了,你也不必著急回來。」親自將兒子送離了軍營,先前呈報朝廷戰況時,岳樂連同蔡、塞兩人的傷情也一並回報了。不日便收到康熙聖旨,召塞楞額回京養傷。

「莽古泰,塞楞額的身體你好好照料著,有費揚古還有蔡總督在此協助,我軍大勝之日必將不遠,你也不必掛懷。」臨行前岳樂斟酌後又細細叮囑了擔任護送職責的莽古泰,聲音倒是放開了,似要叫隨行的蔡總督也一並听了去。

「將軍,小兒朗廷的雖是腿傷,也已在軍中將養了近一月,可仍未完全復原,不知能否向皇上求情,也能回京休養?」看著塞楞額的車駕漸行漸遠,岳樂眼中流露出的情緒讓蔡毓榮看的分明,想來這個塞楞額必然不簡單,不僅是莽古泰對他關心,將軍也在他受傷昏迷期間多次詢問起他的傷情,如今一份軍報,竟能讓皇上下旨召回了京,身份絕非等閑。

岳樂轉過身,看著神情有一絲不郁的蔡毓榮,換上安撫的語氣︰「蔡總督,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不過你昨日里也是一同接旨的,皇上只點了塞楞額回京,若是本將軍再上折為令郎請旨,于你于我,都未必見得是好事。」不待蔡毓榮再開口,便回了主帥營帳。

「朗廷,你姑且再忍耐忍耐,若是沒有聖上下詔,你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回京的。你給我耐下性子來!」去探望仍在養傷的兒子,蔡毓榮胸口那口氣仍被堵著,雖說他自己也清楚,憑他父子的身份,是絕不可能輪到讓皇上召回去的,可看著一個小小驍騎校竟有此待遇。不禁妒火中燒,說話也帶了幾分沖動。

「爹,塞楞額憑什麼能回去?就因為他被刺了肩膀而我只傷了腿?這仗已經打了快一年半了,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再這麼下去,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娶到語兒!」昨日在房中休息的蔡朗廷也是听說了塞楞額的好福氣,想起那小子,本與自己素無過節,可憑什麼每回都比他好運?

看著兒子蹭得彈了起身,本倚在被褥上的身子因為用力過猛,差一點便斜倒了下床,蔡毓榮跨了兩步上前一把扶住,又將他推回了床頭,甩甩手,「哼,你給我老實點!往日里我怎麼教你的?沉住氣!沉住氣!你哪回是听了我的?上回要不是你著急要娶語兒過門,我怎麼會跟賈漢復鬧得那麼僵!如今倒好,干脆連婚約都給退了,你還在心心念念想著娶人家!」看著左腳仍然包得跟豬蹄似的兒子,蔡毓榮恨鐵不成鋼,咬牙一番。

「爹!賈伯伯不是說了嗎,待我出征回去就可再去提親,到時他定不會有所阻攔的。現在吳三桂那老賊已被下了毒,咱們守在這兒也不過就是等他慢慢毒發,並無生死之憂。那語兒不還是我的嗎?」又是被爹一通教訓,蔡朗廷心中縱是有諸多不服,可一想到與語兒的婚事告吹,的確也是自己太過心急,硬是要在出征前成親,才會得了如今的局面,便只得轉換了話頭。

「你!朗廷,你的腦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麼?!你怎地如此單純!你真以為那姓賈的還會把女兒嫁給你嗎?若是他真有意與我們結親,何必多此一舉,說什麼回去再提親?」抬起右手,食指指著兒子的腦門,這個兒子怎生得如此愚笨!「你可有听說過哪家因為夫君要出征,女方要求退婚的?這話說出去都叫人笑話!可他賈漢復硬是做了,他是置自己顏面于不顧,置我的顏面于不顧,置蔡、賈兩府數十年交情于不顧。他既是放下了這些,又怎會輕易再同意婚事?你自己動腦子好好想想!」

笨兒子听了爹的話,震驚得長大了嘴,白日里的溫文爾雅,偽裝面具早已被內心的錯愕給震得粉碎,看來傻子面相無褶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丟下呆愣的兒子,蔡毓榮綴綴離去,在岳樂那里受了氣,在兒子又是好一頓憋屈,也只得出去走走,不然立馬就得掛了。

「師父,咱們這是到哪兒了?」躺在馬車上已經快半個月了,塞楞額覺得自己快要發霉了,每日醒來就覺腰背已然酸疼到麻木,即便是塌下墊了厚厚的褥子,可這沒有避震器的馬車喲,顛死個人了,他覺得自己到了京城,一定需要重新組裝。

為了方便照料塞楞額,莽古泰倒是沒再騎馬,听得徒弟的話,睜開雙眼,依然背靠著車身,動也未動,淡淡回了句︰「已是到了山東邊界了,過了這泰山,路便是好走了,到時興許能再快些。」

「再快些到底是還有多久啊?我都快要發霉和散架了!你說這皇上沒事干嘛召我回去啊。」听到並無確切時日的答案,塞楞額不由哀嚎一聲,連帶著康熙一起抱怨起。

「你不是一直想回京嗎?沒這道聖旨,你要等到何時才可能回去?」這孩子莫不是被那一刺給刺傻了,若不是將軍的信,恐怕皇上也不會知悉他的傷勢,便絕無可能尋了借口讓他回京。

「師父!難道是阿瑪?!阿瑪他蘀我求情的?他知道我要回京是為了語兒,如今他讓你護送我回去,是不是意味著他同意我們的事了?是不是啊?」得了師父的提點,塞楞額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興奮地要振臂歡呼,才一抬手,發現傷口太深,仍是撕扯得生疼。

「將軍只交待我將你送回王府養傷,並無其他。」暗地嘆了口氣,自己也曾做過說客,可岳樂在這件事上十分堅持,並一再強調,他已為塞楞額物色好了合適的人選,待此次戰役結束,塞楞額得了封賞,便將促成此事。看著重傷未愈的徒弟艱難地忍受著回京的顛簸,這樣的打擊還是暫且壓下吧。

又看了眼陷在自我世界里竊喜的塞楞額,莽古泰神色復雜的又閉起了眼。

「語兒,青陽前些日子來信說,耿精忠已經歸順,下個月就隨康親王回京了。想來那邊征吳大軍也快回了吧?」收到丈夫的信,本該快樂的,可馨兒卻笑不出來,照理說自己在家守了那麼久,也就只為等他歸來,可真到了他要回來了,心里又害怕起來。怕他回來,自己等到的不過是他的漠然,是他的冷言冷語,是自己再也觸踫不到的心。

「我不知道,他的信斷了好些時日了。我想也許是前方戰事吃緊。」頓了頓,「只要他平安就好。」自上封信里提到了爹的病情,便沒了他的音訊,語兒心里並不好受,就像是自己將最脆弱的部分展露出來,卻被別人忽視了。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若她不曾加倍期盼得到塞楞額的安慰,便不會如今日這般低落,只得不斷用「他忙」這樣的理由對自己說。

可是,他忙,他忙,他再忙,難道連想她的時間都沒有麼?一刻都不能有麼?

「好了,打仗啊,是男人們的事,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要好好的,別瞎鬧騰他們就是了。」拍拍妹妹的手,起身拉著她,一同往賈漢復房間走去。

「爹的病情好像這些日子有些好轉了,昨日里他還喝下了整一碗粥,指不定能好起來。咱們快過去吧,沁兒一個人,恐怕照料不過來。」連下了幾天的雨,在這一天終于停了,本來爹的身體有所好轉,應該感到高興的,可為何語兒的心里,卻像壓了塊大石,讓她踹不過氣來。

「咳咳,好了,沁兒,爹不想吃了,這些粥你撤下去吧。」還未入屋,便听到了賈漢復疲憊的聲音,蒼老而無力,曾在戰場上竭力嘶吼過的嗓音如今渀佛被裹上了層厚厚的膠布,再也施展不開來。

咳聲連連,馨兒和語兒也顧不上哀傷心里的情,加快了腳步趕去房里,三妹沁兒已是二八方華,卻仍然一副稚女敕女孩的模樣,清純可愛,圓圓的大眼楮靈動誘人。

「爹,你怎麼樣了?是不是今日里這粥做的不合口味呢?」馨兒忙坐到父親床榻邊。

爹,他真的是老了啊,躺在床上,氣若游絲,花白胡須無力的垂在嘴角邊,如鷹般的眼神再也沒出現過,整日里的閉著,若是睜開了,也只得一抹渙散的景象。勉強挽留,于爹,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听到女兒們的呼喚,賈漢復吃力的睜了睜眼,沉默一陣,像是下定決心般地開了口,「馨兒,你與沁兒先退下,我有些話想要和語兒說說。」顫微地揮揮手,擯退了眾人。

「爹,語兒在呢,您有什麼話要交待的?」乖巧地握住爹將要垂下的手,抽出手帕將爹嘴角因說話而殘余的唾沫給抹了干淨。

「語兒,當初爹將蔡家的婚事退了,你可怨爹?」語兒最像她娘,每次看見她,就會讓他想起那個已經離開自己十幾年的妻子,那個從不曾親口說愛他卻甘願為他養育三個女兒,最後為他而死的女人。

「爹的安排,女兒豈有怨恨之理?且爹也是為了我好,才會這麼做的,這些道理我都是明白的。爹莫要為了這樁事煩惱,好好養病才是。」語兒吃驚于爹為何會突然提起這茬,雖然退婚後自己舒了口氣,可爹和自己都刻意在回避這個話題,只說一切待出征回來再議。

「明日,叫塞楞額那小子,來見我。」斷斷續續地咳嗽了幾聲,賈漢復甩出了重磅炸彈。

「爹?!塞楞額?您怎麼知道塞楞額的?」乍听到這個名字,語兒的心忽地跳快了幾下。可是,爹究竟是怎麼知道塞楞額的呢?

「爹,我听說八少爺他,他隨軍出征了,如今想來應該是在湖南吧。」爹的身體是這般,若自己還諸多隱瞞……唉,罷了。

「莽古泰給我傳話了,前幾日塞楞額回京了,人在王府。」淡淡的口吻里,听不出任何的語氣,有的只是有氣無力地堅持。

「什麼?他回來了!」不禁喃喃起來,語兒不知自己是想笑還是想哭,這個冤家,自己日日盼,天天等,結果他非但斷了音訊,連回了京,都不曾知會自己。難道說,一場仗,竟教人打得如此支離破碎麼?

思念,終抵不過千山萬水麼?

「塞楞額拜見賈大人。」一年多未見的人,出現在了賈府,馨兒和沁兒都回避在自己房中,語兒得了賈漢復特許,一同陪候在主院中。

強撐著起身的賈漢復穿了一身便服,與那日里的並無不同,只是如今卻硬生生空蕩蕩了袍口。

「塞楞額,好久不見。無須多禮,坐吧。」雖仍在病中,可賈漢復卻頭一回對塞楞額露出了慈祥溫和的目光。

剛落座的塞楞額抬眼便對上了賈漢復身側語兒的目光,緊咬住的唇,看的讓塞楞額直心疼。(xiaoshuo.)可那眼中,為何分明有著惱意,還帶著一點很?「語兒,好久不見。「塞楞額在心里默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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