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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江南明月(一)

第一百七十八章江南明月(一)

江南省,蘇陽縣外五十里處,綿延的矮丘中,一座龐大的道觀矗立期間,最高處的玉皇殿高聳入雲,整個山丘仿佛都是它腳下的陪襯一般。

山門上,掛著鎏金匾額,巨大的三個字「齊雲觀」氣宇軒昂。再看匾額上的落款,卻是「義門先生」。此處,便是當年胤胤禛胤祥三人落腳的地方,隨著義門的崛起,以及敏芝種下的慈善的種子不斷發芽,這里經過幾番擴建修葺,儼然已經成了一處名勝。

此時正是清晨時分,東方微紅,還沒見著太陽的影子,小道童拿著一把與他身高平齊的巨大掃把,刷刷地掃著地。師傅說過,掃地也是一門功課,一層層一步步,低頭含胸,掃去灰塵的同時,也是磨練自己謙虛,沉穩,踏實,內斂的心性。

這個小道童,就是當年的明月,掃地,是他每天都要重復的動作,從一間破敗的小道觀,到如今遠近聞名,香客雲集的聖地,在他眼里,只不過是地方變大了,石階多了幾百層而已。抬頭望望玉皇殿里飄散的煙霧,師傅也在做功課啊。

齊雲觀周邊,部分山丘已經蓋上了蔥綠,春茶早已經收成,剩下的搗成茶漿茶末,入藥。此時田里,茶農們正在忙著收摘第三批也是最後一批老茶。

明月站在第二層瑤池殿的平台上,目光可以直接越過高牆,遠處人們忙碌的身影盡收眼底,低頭淺笑,齊雲觀有這般氣象,全賴義門上下的鼎力相助,師傅半仙的名頭早已不再局限于小小的蘇陽縣城。前幾日,老人家剛從西安回來,說是玄妙觀觀主邀他一起去西安雲游來著。

可是師傅回來之後,卻是只字不提西安的風土,而是整日在玉皇殿的神像前念經祈禱,偶爾還會站在玉皇殿前伐平台上,雙手反剪,遙望北方。一站就是半個時辰。

今天,明月的第一個任務完成了一半,他掃到了三清殿門口,這里就是原先道觀的最頂端,也是三位阿哥留宿的地方。想起三位皇子曾經在這座大殿的牆角里睡過一晚,明月就忍不住要進去再看一眼。

三清的塑像已經裝金,加了金紅的披風,面前豎起了幾道紫紅色的幡,兩邊的庭柱上掛起了藍底金字的對聯。四周的壁畫都已經重新描過,整個大殿的采光也重新調整,加開了窗戶。整個大殿在晨光的掩映下,既古樸又大氣。

三清殿唯一保持原樣的地方,就是三清塑像背後,牆根下,那個長條形的供桌,供桌底下一年四季都放著兩個蒲團,供桌上面鋪了紅色瓖金邊的桌圍。桌上卻是空無一物。

這面牆的正面對著三清的背部,背面是一副巨大的慈航道人說法圖,慈航道人是唯一一尊釋道兩家共尊的神,在道家她號慈航,在佛家她既觀音大士。

壁畫中的慈航道人慈眉善目,一身寬大的土黃色道袍,頭戴藍巾,腦後是一輪金色的太陽。盤膝坐在蓮花座上,一手微舉,一手攤與膝上。在她的身邊,是一個青衣道童的側身像,長袍束發,恭敬地朝著慈航彎腰,手中踫一托盤,上面放著慈航的法寶,清淨琉璃瓶。

兩人的背景是慈航道人的道場,落伽仙境,雲霧繚繞中,眾弟子紛至沓來,神情莊重。

然而,這幅壁畫前的供桌上,空無一物,除了供桌底下有兩個蒲團之外,連香爐都沒有一個。與之相對的,是壁畫正對的大門之外,有一座三層的青銅浮屠,月復內中空,其內有香煙飄散而出,與三清殿正門外的方鼎型香爐遙遙相對。這在其他任何一座廟宇中都是沒有的。一座大殿,兩面香火。

明月此時就站在供桌前,回想當日,也是差不多這個時辰,自己拿著新挖的紅薯給他們吃,當時他還不知道他們是三位皇子,現在想來,除了那位寧死不屈的,其他兩人,還真不像是皇子。師傅說,我就快滿師了,之後要月兌去道袍入義門學習,然後考科舉,入仕為官。

師傅說,當世聖君已然暮年,此三人中必有一位是繼任者,他的目標就是輔佐新任聖君。可是,三人中,誰才是他未來效忠的對象呢?搖搖頭,不再想這些虛無縹緲的未來,重新握起掃把,一步一掃,離開了三清殿。

此時正式旭日東升,山門外,已經有虔誠的信眾結伴而來,明月不由加快了動作。要是被師傅知道,香客已經上門,而自己地還沒掃完,又是一頓訓斥。

揮舞著大掃把,一路而下,早來的香客們都是熟客,大家對這個勤快的道童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有的還拿住烤餅遞給他,說是歇一下,吃點東西之類的。明月早就習慣了,婉言謝絕他們的好意之後加快腳步,拖著掃把迅速把最後一處大殿打掃完畢,站在山門口扶著門框大喘氣,掃地,尤其是掃這麼大一片地方,實在是一項不斷透支體力的運動。

等他緩過神來,剛想轉身回自己的臥房收拾一下,然後去玉皇殿做早課。沒想到背後傳來隆隆的馬蹄聲,心下不由奇怪,來這里進香的多是普通百姓,徒步而來,雖然每逢特殊時候會有些高官坐著轎子擺著排場來,但今天是怎麼回事?

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到外面觀望。遠遠的,兩匹馬以前以後疾馳而來,邊上卷起一陣煙塵。片刻之後,馬到了近前,明月看清來人之後,一腦門子黑線,上前拉住韁繩︰「二位今天怎麼想起來這兒遛馬了?」

兩人一愣,見是明月,臉上一紅,翻身下馬︰「我們有大事,特別的大事,要面見玉清道長。」明月哼了一聲︰「師傅正在做早課,你們要見,自己上去吧。」兩人齊齊苦笑,做徒弟做得這麼大譜的,普天下只有玉清道長這一根獨苗的徒弟了。

拱手行禮之後,兩人快步向上,明月卻牽了他們的馬往馬廄走去,邊走還邊哼哼︰「這兩個書呆子,幾年了,還這麼呆!」

原來,這兩人中,一個是紀容舒,自從上回蘇陽水災,他和偶像共患難之後,回去發奮苦讀,更是直接拜入何焯名下,成了何焯的直系弟子,如今,守孝期滿,只等院試重開。便有望視線對胤的承諾,讓自己的簡歷出現在吏部大人們的面前。

今天他跟另外一位師兄急匆匆趕來,卻是帶來了一個大消息,京城的天花疫情結束了,疫苗和藥物已經發到了江南,官府正在組織百姓帶著孩子去接種呢,奈何這事兒太過新奇,百姓們尚在在疑慮當中,胤因此一封書信到了何焯處,言明這藥是東莊出品,質量保證,要他們配合官府使盡量多的人能夠接種疫苗。

何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齊雲觀的玉清半仙,靈隱寺方丈他請不動,可玉清半仙和他素來交好,請他出山絕對有把握。所以書信一封,讓兩個徒弟親自送來,面見玉清道長。

玉清道長看了信,搖搖頭︰「老道方外之人,諸多不便,此藥若真利國利民,自有時間檢驗之。只是你們來了,老道也不能讓你們空跑一趟,你們把明月叫來,我囑咐幾句,讓他隨你們去吧。」

紀容舒和師兄面面相覷,明月?那個人小鬼大的道童?他去有什麼用啊!不過,他們沒膽子反駁玉清的話,只好退出來,把明月叫到玉清跟前,兩人則退到殿外等消息。

直等得兩眼翻白,還沒有動靜,紀容舒身邊的師兄跺腳了︰「師傅那邊十萬火急,道長卻好似一點感覺都沒有!」紀容舒安撫他︰「師兄稍安勿躁,出家人都是這個性子,若是如你我般遇事都帶三分火氣,哪能參悟大道呢?」

「哼,就你嘴皮子會翻,難道你心里就不急?」紀容舒一臉無那︰「我當然也急,師傅沒用信鴿傳信,卻讓我們親手送來,明顯就是對這件事充滿了期待,如今,我們卻只能在i枯等,等的還不是道長,只是道長的徒弟。」

說到這里,邊上的師兄臉色已經暗了下來︰「明月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有幾分能耐,我們還不清楚嗎?好像前陣子是听說道長要把他交給師傅教導,但也只是教導而已,我都在想,回去要怎麼跟師傅交代了。」

兩人一陣長吁短嘆,里面的明月卻出來了,小臉上滿是淚痕,見到兩人站在殿外侯著,先是狠瞪了他們一眼,然後挺了挺腰板,小手在鼻子上一蹭,哼了一聲︰「你們牽了馬等我,我收拾東西,就跟你們走。」

紀容舒傻了︰「你這什麼表情啊,誰欺負你了是怎麼的,你不愛去,我們還不要你去呢!」

沒想到明月大怒︰「要不是你們來了,我還能在師傅跟前都孝敬一段時間呢!現在,師傅讓我提前出師了!」

說完飛奔出去,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紀容舒和師兄面面相覷。玉清道長推門出來︰「明月這孩子,一時間轉不過彎來,你們別與他計較,替我轉告潤千老友,老道雖然不方便出面,但是江南之事,卻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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