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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回家

再見到母親已經是60年以後的事,當我們跨進大門時,母親一點也不驚喜,她只是說,她相信我們會回來的。只是,從母親的滿頭白發中,我看到了母親的堅毅,當我用雙手撫模母親的白發時,她渾身顫抖地哭了,哭得那麼傷心,「60年了,60年了……」

房間的掛歷已經是2064年7月20日,而臥室的台歷卻把時間定格在2004年7月2日,當我打開各個房門,兒子最崇拜的球星姚明的放大了畫像掛滿了房間的各個角落,只是顏色有點發黃,我走出房間,再次走到母親面前,不停地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妻兒也用贊同的眼光看著我,並帶著乞求的眼光再次轉向母親,希望得到母親的解釋。僅僅就是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已經人是物非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會回來!」母親喃喃地說道,語氣中顯得堅毅與剛強。

「我們是回來了!我不知道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60年?一切好像還在昨天,但是,我的親娘,您的白發已經完全代蘀了黑發!」我感到很內疚,真不知道怎麼來安慰母親。

看到我們一臉的內疚,母親悄悄把憤怒隱藏起來,變成了埋怨。「我怎麼知道,娃兒們,你們到底去了哪里,我等得好苦啊!」

「我們就是出去旅游,然後就回來了。」妻子很輕松的樣子,「您看,我還是跟出去時完全一樣。」

「你說得輕松,你們知道這60年我是怎麼過的?」目前的埋怨是應該的,如果一轉眼就是六十年的話,母親應該是132歲了,這麼多年她是怎麼過來的?「你們知道嗎?旅行社的來到家里,說無法找到你們,屬于失蹤,超過幾年,就按照非正常死亡對待,公安部門也在相應時間出具證明函,保險公司還按照意外傷害給予最高賠償,但是,都被我拒絕了。我告訴他們,在我的感覺中,我能夠感到你們還存在,生活在一個無法找到的地方,盡管我也找到你們失蹤的地方,嗓子都喊啞了,可是,你們為什麼不答應,啊?」母親一邊說著,淚流滿面。

我們都一起哭泣,都走過了,與母親緊密地擁抱在一起,「快說說,怎麼過的?」

「我天天燒香,乞求神靈開恩,保佑你們平安回來。」說著,母親艱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香爐邊,雙手顫抖地抽出三支香,虔誠地點上火,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爐里。「你們快過來,感謝菩薩保佑。」

母親沒讀過書,不識字,常常道教儒教不分,她供奉的既有關公,也有菩薩,還有八大仙人。記得以前常常勸她,不能把這些供奉對象混在一起,起碼要分開供奉。但母親很倔強,堅持認為,是神仙都要供著。為此,媳婦常給她講,神和仙不是一個概念,神是上帝,在咱們國家叫造物主,仙也是人,只是仙比人在向神學習的過程,得到了神的幫助,再加上自身的修行,達到了超月兌凡人的境界,仙是人類的學習榜樣。

我們一一走過來,虔誠地向神靈表達著真誠的敬意,說實話,這次的真誠,是發自內心的,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試想,孤獨的母親,孤零零一個人,能夠堅守60年,除了神靈的保佑,心靈的寄托,實在找不到可以自圓其說的理由。但是母親為我們所付出的,所忍受的,所堅持的一切,可想而知。

「女乃呀,我們真的見到神了,而且我們還成了好朋友。」小寶可能是為了討女乃女乃開心,故意高聲地喊著。

「他長得怎麼樣,快給女乃女乃講講,阿彌陀佛。」母親頓時恢復了平靜,對一個信佛的人,能夠見到自己敬奉的對象,無異于小小的老百姓在特殊時期時期見到**,全村的人會三天三夜圍著你,生怕漏掉其中的任何細節。

「不怎麼樣。」小寶攤開雙手,顯得無所謂的樣子。

「可別瞎說了,小女圭女圭口無遮攔,神會原諒你的!」母親趕快趨步走到神像前邊,祈求神靈的原諒。「我這麼虔誠,怎麼就見不到神呢?」

「為什麼見不到神,是因為神長得太丑陋,不好意思讓人們看到,害怕嚇住你。」小寶也不知道害怕,大大咧咧地講道。

「真是瞎說,阿彌陀佛。」母親嚴肅地講,「不能這樣評價神靈!」

「真的不騙你,實在太丑了,不信,我問你,神是男的,還是女的?」實話難听,這是一種探索的精神,但願母親能夠接受。

「當然是男的,這有什麼好問!」其實,母親也非常開通,能夠在六十年以後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神靈的這種回報,已經非常滿足了,因此,母親不再恐慌,非常大方地說道。

「不全對,有女性,當然,也有男性。也有不男不女、亦男亦女的中性。」?p>」?趾嗆塹廝底牛?壞鬩膊謊縴唷?p>

「快給我住嘴,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阿彌陀佛。」母親雙手合拾,恭敬地向所敬奉的神鞠躬,希望神靈們不要跟小孩一樣,能夠原諒小孩的冒失。

「行了,沒意思的那我就不多說了,那我給你講一個科學的道理。」兒子通常在我們面前 嘴,但在女乃女乃面前,還是十分孝順的。畢竟,從小到大,從出生到幼兒園到小學,都是女乃女乃把他撫養大。因此,女乃女乃對小寶的頂嘴行為還是原諒的。小寶也算听話,一邊給女乃女乃倒水,一邊賣弄︰「英國有個科學家,他說人是從猿猴進化來的,你說對嗎?我說是對的,但是,他只說對了一半,為什麼呢?請問,猿猴是怎麼進化來的呢?達爾文沒說,但我來告訴你,猿猴是從人變來的,因為我親身經歷了這一變化歷程……」

「咚咚咚,」急劇的敲門聲打斷了小寶的嘮叨。

來者如不自我介紹,我們都不認識了。「听說你們回來了,我趕快過來看一下,你兒子吳念龍呢?」一個精神矍鑠,滿頭白發,身體干瘦的老者,像一陣風一樣,快速地走了進來。

我不解地看著他,差一點就稱呼他叔叔,「你們是誰,找我兒子干什麼?」

「這是咱們乾務小學的張敘龍校長。」一個校工模樣的認真介紹道,有點討好的語氣。我仔細地看著張校長,只見他樣子清瘦,耳鬢夾雜著白發,顴骨突出,到處顯出了廣東人特有的干練和穩重,外表顯得比我年歲還大了許多。

「你是張敘龍,是吳念龍的同學?」我吃驚地望著他。

「這有什麼懷疑的?」張校長很驕傲地望著我,堂堂正正的乾務鎮,說起張校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這樣看著一個來自北方的人,已經是廣東佬的習慣了。

「我是吳念龍的爸爸!」我很自豪地說道。

「吳叔叔,你怎麼還這麼年輕,你還記得我嗎?」校長很客氣地走過來,親切地與我握手,「你真是青春常駐啊!」

我受寵若驚,校長這麼大的年紀,還向我稱呼叔叔?「你如果是張敘龍,我怎能不記得呢?」我也走上前去,接著張校長遞過來的雙手。我是2000年到南方闖天下的,當時,我們在這邊的一個企業打工,正好是乾務小學剛剛成立,本鎮各村小學全部撤並到這個學校,我們也就在這個時候把小寶帶過來,正好與現在的張校長在一個班,由于兩個小孩都帶一個龍字,所以,依然能夠記住他的名字。

張校長畢竟是有學問、有修養的人,仔細地听我講述著。「是啊,當時你們剛來,吳念龍不會講白話,沒有多少同學跟他玩,由于我們是同桌,我就主動地跟他接觸,也教他說白話。」張敘龍試探性地插了一句。

「你們還經常去打籃球。」我不慌不忙地補充一句。

「對,吳念龍經常到我家找我打籃球,由于我家的這條叫阿黃的大狗看到陌生人愛叫,你怕吳念龍害怕,經常送他過來。」校長充滿深情地講著以前發生的一切。

「你們那時還一人舀出10元錢,合伙買了一條小狗,說將來長大了賣掉,掙錢了一起分,為此,當時還簽了合同,約定每人輪流喂養,還講將來生了狗崽賣錢後一起分錢,合同寫的很好,但一到家,我一看狗是公的,真是笑話。」母親搶過話來,講述著好像昨天發生的故事。

「我每到周末,都來看望女乃女乃,你別看132歲的人了,腦子清楚,身體硬朗,講話一點都不糊涂。」校長討好地講起母親來。

「你真的是張敘龍嗎?」兒子走上前去,緊緊抓住老同學的手。

「你是……」校長看著眼前的充滿稚氣的小寶,欲言又止。

「我是吳念龍!」小寶說著,已經把雙手搭在校長的肩上。

「這是做夢嗎?」張敘龍驚喜地俯,抓住小寶的手,「你怎麼與60年前一模一樣,個子也沒長,樣子也沒顯老?你是不是吃了長生不老藥了?」

時光把我帶回了60年之前。那年暑假,孩子帶著優異的成績及進步最快的獎狀暫時告別校園,為了獎勵,我和妻子商量,決定帶他去青海旅行。臨行之前,孩子舀起了電話,與他最親愛的好友張敘龍做暫時的告別。

「我要和父母一起去旅游了,哦,我忘記告訴你了,是青海,我也是第一次去那里,估計旅行要十多天時間,回來後咱們再一起玩四驅車好嗎……回來時,我肯定把那里的好吃的,好玩的也給你帶回來。」小寶興奮地說著,在向同學做最後的告別。

張敘龍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每到星期天,他都要到我家和來,與小寶一起玩。他個子不高,與兒子相比,差不多矮了一頭。但很靈巧,眼楮特別有神,玩起來很麻利。據孩子講,他的數學成績一直很差。兒子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的時候,也許他還沒有意識到,由于難以置信的原因,他再次與同學說話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十年。

母親是一個持家能手,由于父親在我考大學那會就去世了,所以我工作後,她一直與我們住在一起,主要工作是照顧孩子。母親一起把我們送到汽車站,還一直叮嚀我們注意安全,孩子顯得自己已經長大的樣子,不住地說︰「知道了,女乃女乃,您要保重身體!」

妻子顯得無所謂的樣子,勸母親早點回去,「反正就十來天,時間也不長,你注意關心自己的身體我們就放心了。」

但我卻突然意識到,母親已經年邁,還要依依不舍地為我們送行。冥冥之中,我感到,這不是在送行,好像在與母親做永別,這種滋味以前從來沒有的。所以,我一直有話沒話找話說,總希望與母親多說幾句,甚至到上車時,我還動員母親能夠與我們一同去。我知道母親之所以不去,一是想為我們節省一點錢,另一方面考慮到青海那邊地勢較高,氣壓較低,怕去了身體很難適應。

車子啟動了,透過車窗,我看見母親在一邊跟著車走一邊向我們招收,拖著年邁的身體,眼里掛著淚絲,並不時地用左手撫去臉上的散發。此刻,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透過車窗,向母親招手致意,並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

但忙碌而又辛苦的旅游很快把這種憂傷趕走。初到青海,無須用心就可以發現以藏漢為主的異彩紛呈的文化在這里踫撞出的絢爛火花。到西寧大清真寺的時候,正趕上星期五,穆斯林稱之為禮拜,見到了數萬名慕來參加禮拜的壯觀景象。

水井巷,簡直是小吃天堂,釀皮,釀女乃,粳皮籽巴,手抓羊肉……

再西行,隔著窗,遠遠地眺見了青海湖,一會兒像面明鏡瓖在天邊,一會兒又如藍色的緞帶,被萬畝金黃色的花叢環抱著,在青草與白雲的環抱下,那藍色,濃度簡直快要滴落下來,使人不得不感到,這青海湖,就像大海中的瑰寶遺失在青藏高原上。其間牧民的帳篷星羅棋布,成群的牛羊如雲飄動。車越向前延伸,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越是搶入眼簾,沿道飛舞的小蜜蜂總是不小心地撞到汽車的擋風玻璃,將金黃花的花粉和蜂蜜星星點點地留在車窗上。

跨過布哈河這母親般的河流,便可以見到最誘人的風景———鳥島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斑頭雁、魚鷗、鸕鶿和黑頸鶴成群結隊,在營巢產卵,孵育幼仔,棲息在這小島上。密密麻麻的候鳥,在這片小小的濕地上和睦共處,或仰或步或翔,悠然自得,一片怡然祥和。鳥群騰空之際,眼前一片羽翅翻飛,這是無數的生命,在共同譜寫一曲飛翔的樂章。此刻,我的心承載在這紛飛的鳥羽之上,跟隨它飛向無垠的藍天,去接受陽光的洗禮。

乘坐火車繼續西行,穿過白皚皚的察爾汗鹽湖,這里用去了一天的時間。不知不覺間,我們已到了格爾木,在這里,已經能夠領略到昆侖山脈群山疊嶂,廣闊無邊的雄,只見白雪玉珠峰頂白雪皚皚,冰川縱橫,到處銀裝素裹,就如玉龍騰飛,巍峨壯觀。沿道小攤販隨意地堆放著昆侖玉、寶石以及枸杞、大黃、雪蓮、甘草、麻黃等中草藥,小販們放肆地吆喝著,叫聲不時在山間回蕩,更加襯托這里的純潔、清淨。那種天然的氣息直撲心扉。不過,也體會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意境。盡管已是七月天氣,但這里寒冷干燥,天空的太陽顯得有點蒼白,不知從哪里刮來的寒風直往衣袖里鑽。由于我們準備充分,而且在行走中不停地補充著能量,嘴巴和雙手沒怎麼停過,臉上依舊汗浸浸的。

在昆侖神泉,听導游講,這里的水都是從地下涌出來的,終年不凍。近看泉水呈蘑菇狀,晶瑩剔透。我們按照導游的提示,捧起水來,甘甜爽口,頓覺精神倍增,神志清晰。

在玉珠峰的玉珠洞,到處是碑林與題詞,有宗教的,也有文人墨客的即興之作,牆壁上還有很多畫。

這些,都是我留下的清晰印象,整個故事也就是從這里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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