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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只做不知其中意

龍延拓看著玉瀟然妥協的眼神,知道高傲的玉姑娘絕不會乖乖請求自己給她穿衣服,便十分知趣上前不再玩笑,復雜繁亂的宮裝在他靈巧的手指下立刻變得無比听話,不一會便被歸置妥當。

玉瀟然移開目光,不去看那邪魅的身姿和靈動撥動的手指,卻在須臾間恰巧撞進了巨大的銅鏡中。

銀色瓖邊的銅鏡中,紫衫妖嬈的男子垂首斂眸,垂首斂眸的姿態優雅而又沉靜,手上牽衣的動作嫻熟輕柔,《詩經》有雲︰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本是恭賀新嫁娘子溫柔嫻淑的詩文,此刻形容在這里,卻讓她覺得十分適用。

反觀銅鏡中的女子,身量縴縴,素顏飛霞,眉目間隱隱透出羞澀的色彩,玉釵綰發,身上凌亂的衣衫在那蔥白的手指間一點點變得唯美平整。

男子宜室宜家,溫柔絕美,女子嬌羞嫵媚,受盡榮寵。

她冷艷疏離的眼波如三月春水般一點點溫軟下來,她步步後退,他步步逼近,一如今日,他費盡心思縫補宮裝,只為了她能夠裝正容端,不落人口舌,難以成為眾矢之的。

心意如此,她怎會不知。

想到這里,玉瀟然的如流水一般的思緒戛然斷流,面色一赧,心中不禁暗罵自己真實不知羞恥,同時又暗暗提醒自己,面前男子太過妖孽太過誘惑,還是離遠點為妙。

這邊剛剛平息,門外便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隨即傳來青謹的聲音︰「師姐,听姑姑說你的衣服破了,怎麼回事?」

玉瀟然看著跨進門來的青謹和青慎,暗呼一口氣︰「你們不是嫌我這里無聊嗎?怎麼又過來了?」早上玉瀟然梳洗的時候,青謹和青慎就大呼無聊,不斷大呼後悔,早知道跟外出的小黑換了差事辦了。

青謹卻不理玉瀟然故意岔開的話題,上上下下打量了玉瀟然一遍︰「沒有啊,哪里破了,敢情姑姑拿我們做消遣呢?」

「又在說我什麼呢!」止瀾走進來接過青謹的話,手中捧著一件緋色的宮裝,但卻並不是公主衣冠。

「姑姑,你火急火燎地告訴我和慎師姐的衣服破了,在哪呢?」青謹撅著嘴看了一眼進門的止瀾。

「那不是在……」止瀾看向那最初撕裂的地方,話鋒一轉,「咦,就是這里啊,怎麼沒有了?」

玉瀟然收起思緒,拉起正俯身仔細尋找撕裂口的止瀾︰「哎呀,姑姑,宴會就要開始了,你還追究這些作甚!快收拾收拾隨我出門了!」一邊說,一邊將止瀾推向宮外。

「哎哎,公主,那這衣服……」止瀾被玉瀟然推攘出門,詫異地再次看了一眼玉瀟然的衣服道。

玉瀟然不耐將其退出︰「我都沒事了,還要這衣服做什麼?」

打發走止瀾,玉瀟然看了一眼屋內,龍延拓立刻懶懶道︰「我也該赴宴去了!」

青謹立刻一拍額頭︰「哦,我還有副藥沒配好,我先回去了!」一拉青慎,後者立刻會意,跟在其身後走出門去。

衣服破裂之事耽誤了不少時間,玉瀟然匆匆趕至宮宴之際,就遠遠地看見錯落有秩的桌案中已賓朋滿座,就連成元帝也已攜陳貴妃高高在上正說著什麼。

玉瀟然心一沉,本想低調出現,卻不料天不隨人願,這下,可又讓那些愛嚼舌根的女人們有得說了,卻也只能四下掃了一眼,找到自己的位置,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隨著太監一聲通報,四周目光狀似無意地移了過來,卻統統在瞥過來的一剎那屏住了呼吸,再也挪不開眼。

這是九天之上遺落在凡間的神女嗎?

一襲金絲緋色桃花樣式的宮裙曳地,隨著那人步步挪移而搖曳蕩漾,身量不算高挑出眾,卻足夠縴細婀娜,面上未施粉黛,縴塵不染,卻顧盼生姿,明若星辰的雙眸,一張一闔之間,仿佛在訴說著萬千風情。

這縴弱地仿佛清風可折的女子,真的是曾經徒手降過凶獸,只身遠赴邊關,短短月余便戰功赫赫的將軍嗎?

待那薄唇輕啟,旖旎散落的聲音猶如天籟︰「皇兒見過父皇!」

成元帝在眾人剎那間的靜謐中偏過頭來,這一眼,讓他瞬間眼神凝固,剎那間溫柔似水,依稀間仿佛回到了當年,卻還未來得及遙想就被來人空靈的聲音驚醒,眼底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溫柔和憐惜,連帶著聲音也軟了幾分︰「我兒免禮,快快入席吧!」

玉瀟然起身謝恩,向著自己的座位走去,卻轉身間撞進一雙嫉妒得快要冒出火來的眼楮里,令那與自己幾分相似的容顏有些扭曲,她一愣之後便隨即釋然,落落大方坐了過去。

「哎呀,這新來的公主架子可真大啊!」她一落定,身後便傳來了不知哪位嬪妃或公主的聲音。

隨即另一個舌根嚼道︰「就是,恐怕就她最後來的!」

「天行太子到!」那嚼舌根的話音剛落,遠處通報的聲音便仿佛是要給她一個響亮耳光似的驚心響起,隨即出現了龍延拓姍姍來遲的身影。

來人毫不在意四周的眼光,懶懶向正上方一禮︰「抱歉,皇上,拓來遲了嗎?」

「哪里哪里,殿下來得剛剛好,剛剛好!哈哈,請入座!」成元帝面帶微笑,請龍延拓入座。

龍延拓剛一落座,成元帝一聲「開宴」之後便起身舉杯︰「來,各位,朕敬眾位一杯,感謝各位的到來!」

眾人齊齊起身︰「謝皇上!」

一杯酒過去,成元帝放下酒杯,哈哈一笑︰「今日宴會各國來使與群臣,有兩個目的,第一,就是上次已經說過,宣布駙馬的人選!這第二嘛,就是朕出嫁的公主只有一位,駙馬也自然只有一個,所以,無論花落誰家,朕都希望依然能夠與各國和平邦交,不傷情誼!」

成元帝話音剛落,各國來使「那是自然」之類的話紛紛附和。

成元帝滿意點點頭︰「朕一向對思彤寵愛有加,所以,接下來,思彤這杯酒,敬給哪位,哪位便就是朕的佳婿了!」言罷,對著思彤點了點頭,後者立刻盈盈起身,身後跟著托著酒盤的婢女。

蓮步輕移,思彤每有過一處,身後便留下一片惋惜的目光,待她走到司馬空哲的案前,輕輕一禮,越了過去,走到那一襲紫衣的桌前站定。

龍延拓面色不變,動作未改,依舊斜靠在座位上,一手閑閑搭在椅側,一手把玩著白玉杯,唇間依舊勾一抹未明的淺笑,低闔的眼瞼動也未動,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出神,仿佛並未察覺到有人來到面前。

掩去眸中一抹失落,思彤越過那一抹妖嬈紫色繼續前行,走向慕容修文的方向。

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玉瀟然的心間,使之沉重的力道便多一分,直至快要窒息。

月白衣衫的男子笑容溫潤有禮,眉眼間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溫柔,優雅謙恭地接過那盈盈素手接過去的一杯萬人矚目的酒水,揚起剛毅精致的下顎一飲而盡,卻在仰首地剎那仿佛听見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他因這聲音而動作一頓,又在剎那間將所有思緒埋進微闔的雙眸里,隨後將酒杯遞給那面對著他淺笑如花的女子手中。

玉瀟然看著手心中碎成幾片和著鮮血的白玉杯,在恍惚間仿佛听見眾人齊齊道︰「恭喜皇上,恭喜公主和容王殿下!」

身邊響起衣衫簌簌的聲音,思彤春光滿面坐回到玉瀟然身側的座位上,瞥了一眼玉瀟然,突然沒來由小聲道︰「姐姐會祝福思彤吧?」

掩去眼底萬千情緒,玉瀟然抬首之際,面上已覆上一副淺笑︰「當然!」當然,以後,皇妹你,富貴險中求。

自然要祝福!

這邊暗暗針鋒相對,那邊只听上方陳貴妃淺笑的聲音傳來︰「皇上,思彤已覓得佳婿,不日將遠嫁異國,今後便也再難得承歡膝下,不如趁著今日如此熱鬧,讓思彤為眾位再演奏上一曲,如何?」

成元帝哈哈一笑︰「甚好,甚好,思彤意下如何啊?」

「父皇!」思彤起身盈盈一禮,「那皇兒就獻丑了!」

眾人目光一亮,這思彤公主舞藝出眾,想必音律也差不到哪里去。

盈盈走上樂台,先前的絲竹之聲立刻戛然而止,思彤坐到一架古琴面前,又將侍女手中的玉簫接過。

眾人一愣,這是……琴簫合奏?

一愣之間,只听悅耳琴弦之聲自樂台之上流出,在場之中不乏懂音律之人,聲音剛一傳出,各個眼中接連升起贊賞之色,只覺得這琴聲琳瑯如翡翠撞擊一般的清脆,又如空谷鳥鳴一般令人心曠神怡,又如高山流水一般清雅安然。

當初一舞傾城,如今又一曲撩人心。

玉瀟然斂眸,不可否認,思彤公主的確琴藝精湛,正思慮間,琴音戛然而止,隨即蕩滌人心的簫聲徐徐傳出,響徹四方,琴簫合奏,接洽之處一點也不令人覺得唐突,反而迅速隨之轉入簫聲之中,可見這人當真是心思靈巧,只可惜,手藝精絕,聲音悅耳,卻獨獨少了一份音律本最該擁有的東西,靈魂。

但是演奏之人技藝精湛,卻恰恰將這一缺陷完美的掩蓋,所給予眾人的,是華美錦繡的天籟之聲。

眾人如痴如醉,待那一曲已奏完畢,場中接連一片贊賞之色,成元帝滿意揮袖︰「我兒技藝精絕,哈哈!容王殿下,朕這麼好的女兒,都舍不得嫁給你了呢!」

被提名的慕容修文捏著白玉杯的手一頓,略一抬眸,謙恭淺笑︰「皇上說笑了!」

思彤敏色緋紅,走下樂台迅速向成元帝及四方一禮,坐回了座位道︰「父皇取笑皇兒!」

陳貴妃適時出聲︰「皇上就別拿思彤尋開心了,瞧您這女兒,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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