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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卷今夕何夕第三二節

第四卷今夕何夕第三二節

王村的老舅突然去世,報孝的將喪信送到了甜井巷,安之貴接了消息,打電話給長子,榮飛便回家接了父親一同到王村吊唁老人。

實際上八十年代中期老舅的歷史問題就得出結論了,雖然不是什麼抗日功臣,但是也不再是國民黨的殘渣余孽。再往後,老舅還成為了統戰對象,做過對台廣播——他有不少的同學在海峽對面。或許是因女乃女乃的緣故,榮飛很在意這位親人,總是隔一段時間去王村看看老人,老人身邊的人沒有幾個了解建國前的歷史,更不要說緬甸遠征軍了。除掉榮飛沒人跟他談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老人將這個重外甥當成了知己,竟然按照榮飛的要求寫起了什麼回憶錄,書名都取好了,叫《緬甸的回憶》,他對五軍敗走野人山一段尤為記憶深刻,曾對榮飛說每當大雨的夜晚,雨滴敲打數葉的聲音會讓他驚心失眠,感覺到自己仍身處潰退的路上——至他去世,那部手寫的回憶錄也沒有完稿,但大部分章節榮飛已經讀過,曾許諾老人在書定稿後由他來負責這本以一個軍部日文翻譯的目光看到的那段血火歷史。

只能算殘稿了。

和女乃女乃一樣,老舅也是在睡眠中突然過世的。

榮之英及榮逸榮杰隨後都來了。對于榮飛是老舅,但對于榮之貴兄弟就是母舅了,按照傳統的禮法,榮氏兄弟是必須戴孝守靈的。但二人年紀都大了,在靈前磕了幾個頭,便由王氏的晚輩子弟扶著回了屋子休息。

榮之貴和表弟王志剛的關系一直沒有徹底和好,只維持了表面的和睦。礙著榮飛的面子,王志剛還是表現出對表兄足夠的尊重,將父親猝然去世的情景講了,讓人感到倒像是十年前榮飛祖母的事情重復發生了。

還是按照村里的老禮走,院子里正在搭靈棚,忙碌的都是村里的人。王村這些年雖然比不上徹底城市化的傅家堡,但變化也極大,王志剛辭去公職後辦了鐵廠和鑄造廠,規模大不,也掙了點錢。廠子得到過榮飛個人的資助,算無息借款,不算入股。那些錢也按期還上了。為此王志剛與榮飛的關系比兩位表兄近的多。後來聯投一日千里,就更是另一番情況了。

「表叔,我來之前跟市里說了聲,老舅是于國有功的軍人,政府應當有所表示。他老人家挺在意這個。老舅曾跟我說,他想在墓碑上刻上抗日老兵四個字,最好遂了老人的意。」榮飛對已經對兒子交權退休在家的王志剛說。

「就不要麻煩政府了吧?」王志剛有些猶豫,「墓碑的事倒是可以,反正我父親那段歷史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曾經感到恥辱,好在歷史慢慢在還原應有的軌道,無論黨派,凡是為國征戰的軍人都應當得到國民的尊敬。

「還有,老舅的那部書稿,是不是可以交給我?」

「這個當然。」書稿的由來王志剛是知道的,當即命兒子取了包在一起的書稿交給榮飛,榮飛鄭重接過,交給跟著自己來的孟新,「帶去我辦公室。我找人整理,就作為殘稿出版了。我想會有人喜歡這本書的。」

老舅文才不錯,寫的都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事,頗有可讀性,特別是對杜軍長,戴師長等名人的回憶,以一個下級軍官的眼光看和寫,非常有史料價值。

既然榮飛打了電話,市委副書記、市長李德江親自到王村吊唁老人,跟著他的還有市政協的一個副主席,市長出動,媒體自然跟進,面子是夠大了。王志剛心里清楚,這都是榮飛的面子,但他還是很高興,《北陽晚報》表示要免費刊登一則消息,要有老人的簡歷,這樣又忙亂了一陣,簡歷由那位記者起草,榮飛親自把了關,尤其強調了那段曾給老人帶來苦難的遠征軍從軍的歷史,字數限定在300字,文白相雜。

時間關系,就著條件,趕了一桌還算豐盛的菜出來。榮飛邀請,李德江和豐副主席也就沒有客氣。

和市長同席的機會難得,王志剛的兒子王慕飛乖巧,乘機將企業的情況向李德江做了匯報。

「諾,搞企業的高手就在這兒,你學到你表哥三成本事,你的企業就了不起了。」李德江笑道。

「哪敢有此奢望。能有飛哥一成本事就滿足了。」

「哈哈,你的廠子不錯。我听說過的。」李德江應付道。

酒只是隨意,盡管榮飛老舅高齡善終,畢竟是喪事。飯後,李德江一面用牙簽剔著牙,將榮飛拽到了院子里。

「橄欖金項目,就是馮村那幾棟被慕副總理譏笑的爛尾樓,有人準備接了。」

「哦,那是好事。」

「秦景天跟孔祥榮打了招呼,要他牽頭梳理遺留問題,昨天老孔跟我說了秦的要求,當初你真應該接了的。」

「我對那個沒興趣。」

李德江知道榮飛盯住了北重那塊地,但現在北重的態度顯然不合作了。

「北重不放手,你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按規矩辦唄。」

「很快就要進入破產程序了,已經開始和市中院聯系。領導組組成的文件已經下發,我是副組長,組長由軍工集團派出。」

「走程序就行。他們總要公開拍賣吧,你幫我盯著點。」

「嘿嘿。以聯投出面,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

「也沒啥小題大做的。陶氏會拿到那塊土地的。適當時候你放出風,將其他人趕跑就是了。」

「萃菁園也該開盤了吧?你那幾套頂層,好多人跟我打听呢。」萃菁園頂層的八套豪華套間是樓中樓的格局,面積不下六百平。

「哈哈,你是不是準備買一套給女兒做嫁妝?」

「那我可買不起。我只要一套中等的即可。」今年李德江的女兒大學畢業,已經說好進聯投工作了。

「是要將時間盡可能的提前了。這個樓盤,搞不好就是我的污點。」

「怎麼會?」李德江驚詫道。

「房地產已經月兌軌了。」榮飛嘆口氣,「一方是所有的強勢階層,另一方是缺少關注的草根們,當開發商的利益和政府緊密相連,會出現什麼結果?我看到廣東一個無良教授的高論,他說房子商品化是不可阻擋的趨勢,既然是商品,那就必須符合市場規律。既然高房價被人們所接受,既然越大越豪華的房子受到熱捧,那麼,說明高價房有市場,你買不起房子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德江,我們相處十多年了,我成了別人心目中的商業巨頭,你用一句古話叫做牧守一方了。你認可這個觀點嗎?股市的震蕩不過是蒸發掉中產階級的剩余財產,但現在的房地產政策走下去將剝奪最基層白姓的生存權最終危及政府的執政基礎我不是聳人听聞,你算一算,按照北陽目前的平均房價和商品房平均面積,一套房是老百姓多少年的毛收入?我按照統計局去年的平均工資算了一下一個職工不吃不喝攢十五年買一套90平的房子,這合理嗎?按照我們那位教授先生的高論,你可以不買啊?沒人強迫你買啊?簡直是放屁真不知道這些教授是怎麼做學問的」

李德江無語。

「市場經濟就是商品經濟,這沒錯。現在都在嚷嚷著和國際接軌,這也沒錯。但接軌不能單方面接軌吧?你的收入跟人家接軌了嗎?人家的工薪階層買一套自有住房要幾年?為什麼不算一算?除掉住房,上學也是如此,北陽的中學擇校費長到了2萬元,要工薪階層幾年的積蓄?大學更可怕,我一直慶幸自己生的早,否則以我的家庭,即使我考上大學也念不起德江,住房及教育是關系到最根本的民生問題,也是政府最基本的職責問題,政府可以容忍一場電影花掉當月收入的十五分之一,二十分之一,但不能容忍一套平常的住房花掉老百姓終身的積蓄。」

「中央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也在出台有關的政策,不然不會將北陽列為重點監控的城市。」

「有關政策?我沒有見到,就算出台政策,比如限購,能根本改變問題嗎?」榮飛尖銳地盯著李德江問,「房價下跌的前提不僅是限制房子作為投資,更多的是土地出讓價的下降,對吧?但這損害了政府的稅收,是吧?北陽的土地收入佔財政收入的多少?」

如果換了任何一個商人,絕不敢如此責問市長,而市長也不會如此被動,但現實就是這樣,李德江只能忍受榮飛的責難,「所以市里完全支持聯投的計劃,竭力促成計劃的實施。」

「假如沒有聯投,假如陶氏繼續搞萃菁園一類的項目,怎麼辦?政府不能依靠企業來解決本該政府辦的事情。」

「你有好辦法?」

「扯淡,你當市長還是我當市長?」

「其實市里研究了幾套方案,其中一個就是建廉租房和平價房。但是很難,確實,北陽有聯投是個幸運。」

「更是扯淡。」榮飛不留情面,「我認為你們應當規劃土地的分類使用,拿出相當數量的土地地價提供開發商,這些土地只能用于什麼價位,什麼面積的住房建設,同時提供其他方面的政策支持,目的就是將消費層次分開,豪宅當然可以建,那是給少數富翁住的,更多的房子是低價的,這才符合市場的需求。我就不相信你們想不到這點,不過是不願意放棄政府的利益而已。」

隔著窗子,王志剛看榮飛揮著手講什麼,李市長更多的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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