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急速往南行駛。他們原本的打算是在茶寮那里匯合,哪知道遠遠的就看到有幾個官兵模樣的人在那里,因不敢多做停留,即刻駕車往北走。

林珩在劇烈顛簸中醒過來,入眼便是一片青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在馬車里頭。大約是那幾個壯漢看他只是個小孩,因此並未用繩索捆綁,下了藥之後隨意的把他扔在車上。林珩動了動壓在身下的手臂,都已經發麻了。

「喲,這小子醒了。」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帶著輕蔑的笑意。

另一個聲音回道,「還真是,要不要再下點藥?」

更加不屑的聲音響起,「小雞仔兒一樣的孩子,還怕他跑了不成。那藥吸多了可沒什麼好處,萬一把人弄傻了怎麼辦。」

「倒也是,大哥,你說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真把孩子交出去?」

原來這位看似粗獷的大漢就是這群人的頭領,「放你娘的屁,不交出去你還養著他不成?也不看看他是誰人家的公子哥,可比不得咱們以往綁的那些。再者那位爺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若是得罪了他,日後就等著亡命天涯吧。」說著又踢了踢林珩的腳,「嗨,小子,醒了就坐起來,別跟大爺裝死。」

另一人在旁邊嘀咕,「一萬兩的買賣,真虧。若是往林家要錢,要多少都給了。」

林珩還有些暈乎乎的,只知道自己大約是踫上壞人了,原以為只是一般的拐子,可听他們言語之間,怕是來頭不小,竟是直沖他而來。因不敢掉以輕心,強忍著內心的恐懼,慢慢的扶著坐起來。

那大漢啐他一口,「呸,你要錢,老子還要命呢。小命都沒了,拿什麼去享福,錢又不能帶進棺材去。嘿,小子,我問你,你可是林家的小少爺?」

林珩一听這話便覺不對,顯見的是沖著他來的,卻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因壯著膽子,一臉迷茫地看著大漢,回道,「什麼林家小少爺?」

那大漢原本也只是隨口問問,雖說當時有兩個人在,但他分明听那些人叫這個孩子少爺,因此便認定了他就是要綁的人。當時不過是為了確保不綁錯人,這才決定把兩個都綁了來,沒想到還真弄錯了。因罵道,「操,老子明明听見他們叫你少爺了,你個小女圭女圭可別騙人,老子可不是好惹的。把老子逼急了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吃!說,你叫什麼名字!」

林珩不停的往角落縮,生怕自己真的被拋尸野外,便隨口謅了一個名字,「我,我叫,我叫陳寧。」

「操,還真弄錯了。」大漢抓著頭發,一臉猙獰,「老子玩兒了一輩子鷹,竟被只小雞兒啄了眼,真真可恨!」說著一把抓住林珩胸前的衣服,將他拖過來,「你說,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是不是林家少爺?」

林珩猜到他是在說姐姐,更加不敢說話,只含糊道,「我,我不知道。」話中帶著哭腔,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那大漢煩躁的松開手,罵道,「他娘的,這都是什麼屁事。」

另一人卻問道,「小孩兒,你說你不知道他是誰,為何跟他一塊兒從林家的別院出來,又玩了一路?」

林珩緊緊地攥著衣角,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我爹爹是林府的管事,今日是趕集日,我愛熱鬧就出來了。那位少爺是林府的客人,他听說我要出門,死活要同我一道出來。後來,他不要看舞獅,因此就分開了。」

那大漢原是帶著人遠遠地在後面看著,因此並未疑心他所說。那些大戶人家有頭有臉的奴才,穿的用的也都跟主子似的,整日介穿金戴銀,可是不一般的。

「大哥,這下可如何是好?」

大漢長嘆一口氣,「罷罷罷,讓麻子在前頭找個茶寮停下,人都沒帶來,去京城做什麼。至于這小子,看他這樣,他老子再不濟也是個管事,咱們兄弟幾個辛苦這一趟,趙四兒他們下落不明,總該拿些辛苦費。」

林珩听這意思,竟是要把他當做人質了,也不敢大聲哭鬧,只安靜的躲在角落里思考如何逃月兌。可憐他這樣的身板,更是沒有學過任何拳腳功夫,憑一己之力哪里能斗得過這兩個壯漢,只盼望能遇上幾位官差或是俠士。只是那也不過是戲里唱的,尋常哪來那麼多大俠閑著沒事干就往這樣偏僻的地方走的。看來這一回,還真是凶多吉少了。

也是林珩命不該絕。馬車行到了一個小茶寮停下,那大漢先在車上厲聲恫嚇一番,才讓林珩下車。簡單的草棚下三兩張矮桌,配著四方矮凳,一個小哥站在一旁招呼,一邊已經坐了一老一少。大漢見他們桌上放著一柄劍,心中提防,將林珩拉在身邊,挑著遠的那張桌子坐下。林珩自然也看到了那兩個人,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看來這戲文也不都是騙人的,只盼著這兩個人果真是什麼俠客義士,能將他解救出來。可是他被看的牢牢的,就怕呼救聲才出口,就被他們先給打了,因不敢輕舉妄動。

三碗熱茶上來,林珩小聲說道,「我要解手。」

大漢似未听清,追問道,「什麼?一個爺們兒,大點聲兒,跟蚊子哼哼似的誰听得見。」

林珩紅著臉又說了一遍,「我要解手!」

大漢隨手指了剛才駕車的人,「麻子,你帶他去。撒尿就撒尿,文縐縐的說什麼解手,大門大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啊。」

另外兩人都笑起來,那個麻子在林珩後背推了一把,笑道,「走吧,小少爺,解手去。哈哈哈。」

那邊,柳湘蓮和他師傅才見到這幾個人便覺出不對勁了,三個莽撞漢子帶著一個身著華服的小公子,用膝蓋想也能想到是怎麼回事。他雖然是個冷面熱心的人,可師傅沒有下令,他們這回來這里是有事要辦,並不敢輕舉妄動。此刻見那小公子尋了個緣由往他們這里走,眼中又是一片期盼之色,便動了惻隱之心,只往他師傅那里看。見他輕輕點了頭,柳湘蓮心中一喜,便放開手腳就要動作起來。

趁著林珩從他們身邊走過,柳湘蓮一把拉住他,往身後一藏,轉身攔在麻子面前。麻子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一個刀手向柳湘蓮劈去。坐著的兩個大漢也趕忙過來幫忙,因沒有大刀在手,只得赤手空拳的向柳湘蓮打去。林珩機靈的躲在那個老頭身後,小手拽著他的衣服就不松開,一邊偷看他們打斗。那老頭只坐著不動,老神在在的喝著熱茶。

柳湘蓮閃身躲過一拳,一腳揣在麻子下月復,旋身超起桌上未出鞘的劍,擋住另一拳。三人互使眼色,提拳一同上前。柳湘蓮一個掃堂腿,連帶著幾個方凳也踢得不見蹤影,那個小伙計早就嚇得躲在灶膛後面,連看都不敢看。

四人撕打一陣,那三個大漢見他劍未出鞘就這樣厲害,不敢戀戰,橫豎也沒抓住正主,先保命要緊,便趕緊攙扶著上了馬車跑走了。

林珩見他們走了,也不敢即刻松手,還是躲在那老頭兒的身後,小聲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柳湘蓮拍拍身上的塵土,笑問他,「你是哪一家的小子,可是前頭鎮上的,怎麼會被那些人綁來的?」

林珩忙點頭,「正是。我今日上街,便被他們綁了來,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那老頭突然開口道,「想必是見他穿得華麗,便動了歪心思,想要換兩個錢花。正好咱們要到前頭鎮上去,就此順帶了吧。乖徒兒,人是你救的,可要帶好了。」因丟下一塊碎銀子,算是賠償之費,便拉過一旁的馬兒,一腳蹬上去,揚鞭而去。

柳湘蓮無奈的看著自家師父遠去的背影,雖說師父也有俠義之心,卻是最怕麻煩。因招手叫過林珩,「咱們也走吧。」

到了鎮上,柳湘蓮問林珩家在哪兒,只可惜他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其實就算不認得路,林珩只要說了自己是林府的人,也容易找到別院所在。可是林珩听那老人家才進城,便跟救他的這位大俠說什麼「打听清楚林海在哪兒」,頓時心生警覺。雖然並不確定他口中的林海是否就是父親,但是林珩在剛經歷了被綁一事,防備心比平常多了不知幾許。因只說自家住在巷子深處,又是剛到此地,所以記不真切了。

師徒兩不疑有他,因把人救了回來,也不好就這樣放他自己回去,便打算先去客棧落腳,再去報官。這正合了林珩的心意,官府可比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讓他放心多了。雖說眼前這兩人還是他的救命恩人,誰知道得知他真實身份之後會怎麼樣呢,因此還是小心為上。

正當他們選定了落腳的地方,君祁那邊撒出去的暗衛也得知了林珩被救的消息,趕緊回去復命。只是待听完了前後,君祁和如海更加糊涂了。這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救了孩子還不把人送回來,是幾個意思?

林如海琢磨了半天,擔憂道,「不對,那兩人說不定是故意守在那里的,怕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君祁想的卻不一樣,「那兩個抓了玉兒的人不是說也是受雇于人嗎,依我看倒不像是有意為之,只怕真的是古道熱腸的俠士,路見不平便把珩兒救下了。」

林如海卻不以為然,「那也不該這時候還未到,那伙計不是說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嗎,就是走也該走到了,何況那兩人都騎了馬。珩兒雖不一定認得回家的路,但這別院也不是在犄角旮旯里不好找,隨便問問也能問到。我只怕那兩個人又是另一撥人,那就糟了。」

君祁按住他,「你先別急,你說的也有理,只是他們既然進城了,必定要找個落腳的地方。百姓家不好大肆搜查,我先派人去各個客棧看看,若實在不行,就全城戒嚴,挨家挨戶的搜查,還能躲到天上去不成。」

林如海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君祁又威逼利誘的讓林如海吃了些東西,陪著他在這里等著,不時安慰兩句。好在黛玉用了藥後業已好轉,唐氏听說已經有了線索也稍稍放心,讓林如海寬慰了不少。只是這麼干等著,心里難免生出些胡思亂想。他到底是沒有子嗣緣的,上輩子三歲上就夭折了,這輩子好容易養到了這樣大,還以為總算是對列祖列宗有個交代了,偏又出了這樣的事。看著眼前這人,難不成就因為他,才有這樣的報應?若是君祁知道此時的林如海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必定又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只沒過多久,便又有人回報,「那兩人帶著林少爺住在悅來客棧,听說那兩人還在打听林大人的別院。」

君祁拍拍林如海的手,笑道,「這下可放心了,待他們打听清楚了,定把人送來的。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知你坐不住,少不得咱們親自跑一趟,也好當面謝謝那兩位俠士。」

林如海道,「此話有理,真該好好謝謝那兩位俠士。來人,趕緊去套車,不,備馬。」

客棧中,柳湘蓮頭疼的看著自家師父,才剛還嫌棄那小孩兒,說是要趕緊的送到官府去,也好月兌了干系。可他才回房放了包袱,一轉眼就看到這一老一小竟是聊上了,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祖孫兩呢。

因怕這小孩兒家人找不見他著急,柳湘蓮不得不打斷他,「師父,咱們還是先把他送到官府去吧,萬一人家發現兒子不見了,可不得著急死。」

老頭兒卻道,「他們自己不看好咯,與我何干。好容易找到這樣一個對脾氣的小子,等為師聊夠了再說,他可是比你強多了。臭小子,咱們剛說到哪兒了,你繼續說,別管他。」

林珩心里也是盼著早點回家呢,只不敢開口,一雙大眼盯著柳湘蓮看,盼望他能解救一二。哪曾想這柳湘蓮最怕他師父,尤其是他師父興致來了,那絕對是攔不住的,因也不開口,索性吩咐了小兒上酒菜,先填飽肚子再說。這一路灌了一肚子冷風,好容易喝杯熱茶又踫上這樣的事,一番打斗可是費了力氣,很該好好犒勞自己一番。

林珩無法,只得繼續應付這位老先生。好在家里請的先生也有一股牛脾氣,時常跟他說些天馬行空的話,又非要他說出個門道來,因此他如今對著這位老先生也是胡扯一通,連自己都給說暈了,竟意外合了老人家的胃口。

待柳湘蓮都開始吃飯了,老頭兒才捋著胡子開懷大笑,「好小子,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見識,將來必定前途無量。只是你這小身板太經不起風雨,今兒不過遇到三個粗人就被弄得毫無招架之力,這可不行。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你若是想要出人頭地,還得練就一身本領才是。你瞧他,看著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什麼用,若不是跟老夫學了一身武藝,早就被人欺負的骨頭都不剩了。老頭子輕易不收徒弟,今兒跟你有緣,你又難得是個聰明人,不如老頭子破例一次,收你做了關門弟子如何。」

林珩愣愣的看著他,怎麼突然就說到收徒弟了。林家詩書傳家,祖上雖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卻也只做一個謀士,最看不起的就是靠著一身蠻力在戰場上廝殺掙來軍功的人家,哪里又會讓他習武。便是如今官至大司馬的表叔,當日離家出走,偷偷參軍一事也是向來不願被人提及的。

因婉言謝絕,「老人家好意,只是家父從小便教導晚輩要勤勉進學,不為別的,只盼將來能考得功名,光宗耀祖,因此怕是要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了。」

那老頭便像是被踩到了什麼痛腳,高聲道,「難不成只有考取功名才是光宗耀祖嗎,多少國賊蠢祿都是進士出身,竟還不如三歲小兒有良心。老頭子一輩子行走江湖,所救之人無數,不比他們強?才剛听你說話還有些明白,卻原來也是個糊涂人。罷罷罷,待我吃了飯就把你送回家去,省得老在我眼前晃蕩。」

林珩听得一愣一愣的,柳湘蓮見他有趣,又怕被嚇到,便低聲道,「我師父就是這樣的脾氣,江湖中人嘛,最厭惡功名利祿,你不用放在心上。你還是趕緊用些飯菜,一會兒就送你回家。」

林珩听話的拿起碗扒了兩口飯,這米飯硬得很,跟家常吃的不一樣,便有些沒了胃口。又挑了一筷子青菜,油乎乎的,又沒什麼味道,更是無法和家里的相提並論,因扔下筷子,只推說不餓。師徒兩看得明白,心想必定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吃不慣這樣的粗茶淡飯,也不戳破。只是老頭子想要收他為徒的想法卻是徹底沒了,他要的是任勞任怨的徒弟,可不是嬌貴的大家少爺,到頭來還是自己吃虧。

這飯正吃著呢,門外小二來敲門,言道,「二位客官,樓下有兩位老爺找。」

柳湘蓮已然吃完,听這話便開了房門,問道,「是什麼人?」

「小的也不知,只是看打扮像是富貴人家的,也沒說來由,只讓小的來請二位下去。」

柳湘蓮低頭一想,便道,「你先下去,讓那兩位爺稍等一會兒。」又回身把門帶上,問他師父,「師父,咱們的行蹤泄露了。」

老頭兒並不將碗筷放下,漫不經心道,「人都沒見呢,你怎麼知道是為何而來,別忘了這個臭小子。你先下去看看,待打听清楚身份再請上來也不遲。」

一旁的林珩听了他們的話眼楮都亮了,只盼著是爹爹來接他了。可一想到這兩位多半也是為了爹爹而來,又擔心爹爹是不是羊入虎口,一時間忐忑不安,有些坐不住了。老頭兒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繼續吃菜。

下面柳湘蓮見了兩位老爺,果然不管是身上的穿戴還是通身的氣派,絕非一般人家,因有心仔細打探。只是他雖在江湖行走了幾年,到底比之君祁和林如海少了些經驗,尤其是在言語之上,更不急他們兩來得滑頭。因此幾句話下來,還沒把人家的底探出來,便先交了自己的底兒,又把人領到了樓上。

房門一開,林珩一看來人,再也坐不住了,一路跑向林如海,口中喊道,「爹爹。」

林如海見了兒子,雖才分別了不多會兒,可好歹算是「劫後重逢、失而復得」,自然感慨萬千,幾欲落淚。這大半天等的他真真是沒了脾氣,也沒了希望,好在如今雨過天晴,兒子也好好的,並沒受傷,這顆懸著的心也總算能放下了。

老頭兒正夾了一塊排骨送到嘴里,听見不止一人進來,便有些不悅。才要呵斥,就見林珩激動的跑上前,也就不好出言打擾他們父子團聚。可再往那里一看,不對呀,那站著的分明就是當今聖上。再往下一看,蹲著抱著臭小子的,可不就是他們這回的目標,林海林大人嗎!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因顧不得口中的排骨,忙吐出來,厲聲道︰

「林如海,可是找著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我我,我又那啥了┬┬﹏┬┬說好的存稿呢┬┬﹏┬┬

專欄求包養→

瑤瑤專欄•白日做夢

爪機的同學們可以點擊到目錄頁,點擊作者名字就可以進入專欄收藏啦o(*≧▽≦)Ш感謝包養(ゴ▔3▔)ゴ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