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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生辰之前,唐氏總算是徹底恢復了,直高興地抱著黛玉,說是沾了孫女的喜氣。連賈敏的身子都爽利了不少,只是之前小產加上中毒,根基大傷,自此身體便一直虛弱的很。她原還想掙扎著起來操持,被唐氏和林如海勸阻了。小月子頗為要緊,比月子不差什麼,哪里敢讓她起床了。

因此這宴會之上,還得唐氏來主持大局。林如海怕老母受累,便托了唐家的大表嫂幫忙,從宴會安排到迎接女客,少不得讓她多擔待著些。這位唐家太太也十分清楚林家的事兒,毫不推月兌便應承了下來。好歹是姑女乃女乃家的喜事,表弟又是這樣的身份,樂得幫一把。

男客這里,林如海一個人也是難以應付,便叫了賈璉並唐家的兩位佷子來。一來幾門近親里頭他們是最親近的;二來叫賈璉來是為了跟沈家那邊搭上線。倒是還有一位,讓林如海大感意外。

林升急匆匆的跑到書房,親自稟告,「老爺,北靜王世子到了,現下正在外書房呢。」

林如海放下手里的書信,急忙起身,「不是早告訴他了嗎,今日停課一天,世子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林升一邊跟著林如海往外書房趕,一邊回稟,「奴才才剛問過了,世子爺說是奉了王爺之命,來道喜來了。」

林如海笑道,「若是道喜,這也太早了些,這早膳才過了半個時辰呢。」

說話間便到了外書房,里頭站著的正是水溶。只見他頭上帶著累絲嵌寶紫金冠,額上勒著雙龍出海金抹額,穿一件秋香色立莽白狐腋箭袖,腰上束一條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非一般人物。

林如海忍著笑意,心里猜度這一身打扮定不是出自世子之意,又不住感嘆這位世子果然絕非池中之物,將來必定也是一國之棟梁。

那水溶原先還是一臉的不耐,他一向喜好白色,穿不慣艷麗的色彩,只覺得女氣。只是近日是林家的喜事,不好穿得太過素淨,因此他母妃給他找了這麼一身。好歹不是大紅色的,他也只能勉為其難了。他一見到林如海到了,便收起了不快,恭敬的道安,「學生見過先生,先生安好。」

林如海自第一堂課便給了這位從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小世子一個下馬威,言道課堂之上只有師生並無君臣。水溶原不在意,但下一刻便被戒尺打了手心。他立時便不敢再放肆了,直忍到下了課回家,才敢跟母妃撒嬌,死活不肯再去。哪里知道北靜王一听到他不願再去了,怒發沖冠,若不是他母妃攔著,竟是要動了家法。北靜王說了重話,若是水溶被林大人趕出師門,便也不用進北王府的大門了,連王太妃說話也不頂用。因此水溶是真的怕了,日後都恭恭敬敬,再也沒有從前那些調皮搗蛋的事。最重要的是,林如海同以前那些個滿是迂腐酸臭的老學究不同,每每講課都能讓水溶不自覺的听他的話。不過短短幾天,水溶便有豁然開朗,醍醐灌頂之感,立誓要做出大學問來。

那北靜王妃和王太妃原本還心疼水溶,一味的求著北靜王對水溶放松些,別把孩子給逼壞了。可如今這麼一來,倒是高興了不少。她們可不管如今水溶還只是空口白話,孩子自己想要上進用功就是件天大的好事。北靜王也總算是松了口氣,若是連林大人都奈何不了自家的臭小子,他可真是束手無策了。

「免禮。」林如海笑著引他入座,「昨兒個不是說了今日停課嗎,世子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水溶有些別扭,支吾著出聲,「今日是先生家的大喜日子,身為弟子本就該來道喜的。我又想著先生今日定然十分忙碌,家里又沒有什麼幫手。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因此弟子今日是特意來幫忙的。」

這自然不會是水溶自己的意思,而是北靜王,或者說是君祁的意思。

林如海一怔,才領會到其中的意思。若今日北王世子以他林如海弟子的身份作為主賓接待賓客,那林家日後跟北王府,可就真的分不開了。只是他也樂得接受這份好意,「原來如此,還要先行謝過世子好意。既然如此,我這里便也不推辭了。只是此刻還早,世子不若去內書房坐坐,打發時間。」

水溶一想的確如此,便跟著去了內書房。他這位先生不僅學識廣博,家里更是有不少珍稀的古籍藏本,頗為有趣,他早就有心見識一番。

又過了兩個時辰,賓客陸續來了。前頭林如海帶著水溶、賈璉還有唐家的兩個小子,後頭有唐氏帶著佷媳婦兒,一塊兒招待賓客。果然水溶最是引人注目,許多人都忍不住跟身旁的交頭接耳,探听消息。從前可沒听說林家跟北王府有什麼交情,如今北王世子以主人之姿出現在林大人千金的周歲宴上,可真是耐人尋味。

林如海可不管他們,他一直在擔心沈家到底會不會有人來。偏生這麼多人進去了,還是不見沈含章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焦急。他這幾日想了許多,愈發覺得西北軍防比之江南更要緊,若是能早日解決對如今的局勢甚為有利。因此,沈含章他是一定要拉攏的。

而此刻的後院,才真正是熱鬧非凡。幾家王妃誥命圍坐一堂,不管是有了歲數的,才為新婦的,都圍著一個女乃女圭女圭轉。黛玉今天穿著大紅金線繡百花蝴蝶小襖,更顯得唇紅齒白,小小的身子窩在女乃娘的懷里,小模樣真是可愛得緊。

王夫人因賈敏不曾在賈珠婚禮上現身,如今也找了個托詞並不曾來;賈珍的夫人有些不好,也不能來。因此賈府只來了賈赦的夫人邢氏,並新晉的珠大女乃女乃李氏。唐氏瞧著那李氏,到底是新婚里頭,眉目間顧盼生輝,神采飛揚,雖無十分姿色,倒也是俏麗清秀的。只是王氏今日這事兒做的不厚道,前兒個還往她娘家兄弟那里去了,今日偏病了。唐氏如何听不出來是借口托詞,自然也淡淡的。

倒是北靜王太妃,難得出來應酬的。如今為了寶貝孫兒,少不得親自來林家看看。北靜王妃在自家王爺的指點下對林家多了一份親近,又因為兒子近來的上進對林家多了一份感激,竟是比其他幾位更加親和了些。東平王妃心中大惑,找了個空隙向唐氏問了才明白其中的緣由,暗道此事內中必有玄機。

這周歲宴上,重頭戲乃是抓周。如今京城里最津津樂道的,還是榮國府政老爺家幼子,抓周之時所備之物幾乎囊括世間萬物,想不到那位小爺竟只抓了一把胭脂釵環,可見將來色鬼無疑。如今看林如海雖是為女兒準備的抓周,倒也是將文房四寶木劍小弓一並置于案上,竟像是給兒子準備的。因是女兒,也準備了許多釵環脂粉,跟榮國府當日的情形也是頗為相似了。

在座者有許多也是見了當日的情形的,不由得在心里暗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林如海雖只是賈府的女婿,行事作風也往賈家靠近了。只是好在林家是位女公子,便只抓了那些女孩家的東西,也是該的。

女乃娘將黛玉放在桌案之上,隨她去抓取。男客們坐在前頭,女客們隔著屏風坐在後頭,都靜靜的等著她行動。小黛玉倒是不怕生,被這麼多人盯著也不怵,咧著嘴把小手往嘴里塞。林如海也不嫌女兒給他丟人,小聲哄著她去取些東西過來。黛玉一見父親靠過來,伸著兩只胳膊就要父親抱。林如海只好繼續哄著她。眾賓客哪里見過林如海這副模樣,有些親近的早已忍不住笑了出來。黛玉見父親不抱她,撅著小嘴,含糊不清的說了幾個字,就調轉方向,撅著小往那堆物什爬。

唐氏跟身邊的幾位小聲議論著,也不知道黛玉能抓著什麼。听得前頭有了動靜,忙止了話頭等著報信的。

原來是黛玉抓了一支筆,旁邊的人剛要張口說好話,誰知她又把筆塞到了一旁護著她的林如海懷里。林如海不解其意,靜待她接下來的動作。只見一個小紅團在桌案上用力一撐,竟是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繼續前行。林如海心提到了嗓子眼,後頭的唐氏听了也是唬了一跳,這可是黛玉第一回走路呢。黛玉走得不穩,不過三兩步便摔在案上,也不哭鬧,隨手抓了些東西,又往一旁嚇呆了的林如海懷里仍。眾人看得分明,卻是一本詩經。人群中有人小聲說,女公子了不得,將來必定是飽讀詩書,才華蓋世的女巾幗。跟著有不少人附和,不過是聰明伶俐等等夸贊,並無甚新意。

黛玉也不管這些奇怪的大人們,又站起來往前面走。桌案那頭站的,正是北王府的世子水溶,正一臉趣味的看著她。她如今哪里認得了人,除了自家的人,誰在她眼里都是所差無幾。你道她如何竟往那里走?原來小孩子家家的,最喜歡色彩艷麗的物什。外頭一群大人里頭,就水溶幾個年紀小的穿得花哨些,而水溶腰間的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更是引得小黛玉注目。因此眾人之見她歪歪扭扭的走到桌案盡頭,林如海趕忙要去抱她,黛玉的小手卻是快了一步,使勁捉住了那條宮絛。林如海抱著孩子一扯,那宮絛也不知為何沒有系緊,就這麼掉了下來,一頭被黛玉緊緊地拽在手里。

一時間前面後面笑成一片,不能自已。水溶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俊俏的臉上一片緋紅。黛玉抓著宮絛笑得天真,還把東西往林如海眼前送。後頭東平王妃打趣北靜王妃,「瞧瞧,小黛玉竟是看上了你家的溶小子了,快快收了做媳婦兒去吧。」幾位膽大的誥命也在那里起哄,竟是真要撮合了這天生的緣分呢。北靜王妃還未開口,老王妃倒是笑著道,「那敢情好,林家的姑娘定然是出挑的,早早的定下了,也省得你們這些眼紅的日後跟我搶孫媳婦呢。」

這也不過都是玩笑話,大家又笑了一回,才命人把東西都撤了,尋別的樂子去了。林如海如何也不能從女兒手上把宮絛拿下來,便讓人去取了一條他曾用過的來給水溶,讓女乃娘把黛玉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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