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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醉里貪歡

傅薇的酒品很好,喝多了之後安安靜靜的,不哭不鬧。喝醉之後的人完全憑著本能行動,察覺到有人靠近,她下意識地貼了上去。

祁敘低下頭看了眼把他當枕頭的某人,目光暗了一暗。他的身量高,傅薇只能側靠到胳膊,皺著眉頭很不滿的樣子。他不動聲色地輕輕向下倚了倚,讓她安安穩穩地把頭擱到他肩膀上,傅薇微微蹙起的眉心總算舒展開。

幾乎不假思索,他居然滿意地一笑。

一串輕柔鈴聲不適時地響了起來,祁敘從傅薇的包里找出她的手機。

新換的sim卡還沒來得及同步通訊錄,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他還沒摁下接听鍵,對方已經轉到了語音信箱。屏幕上顯示了四個未接來電。

留言里,一個溫和悅耳的男聲略帶沙啞︰「傅薇……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也許我一開始的目的並不單純,但請你相信我的真誠和善意。如果你對你的過去不再介意,可以回我電話。明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希望屆時能看到你出現。」

祁敘退出語音信箱,神情再次冷了下去。

包廂里此刻有人警覺地發現了他的動向,看他坐在角落,硬是鼓搗他︰「不喝酒,唱個歌總行啊?跟我們金社長一起對唱一首唄!」在場單身的不多,更何況祁敘和金禮恩私下也熟,自然成了大家搗騰的對象。

金禮恩一臉驚訝的樣子,卻也沒有推月兌。

盛情難卻下,祁敘點了首調子很低的抒情歌。金禮恩拿著話筒唱了一小段,最後低不下去,索性放他一個人獨唱。

傅薇在低沉的聲音里幽幽醒轉。熟悉的旋律,是她大學時代最愛的一首英文老歌,那時她總愛用家里的環繞式音響循環播放。沒想到祁敘他听著听著就學會了。

頭有些發沉,傅薇在低沉的男聲里分不清今世昨日,憑著本能向他微笑。

他們一起生活,在每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悄然留下彼此的印記,習慣彼此的習慣。直到現在的這一刻,被一首舊情歌擊中,一股濃烈而陌生的情愫涌上來,讓這個微笑皎潔明亮,如月光沉入波心。

恍恍惚惚。

直到音樂減弱,房間里有人鼓掌,還有眼生的面孔晃在眼前。有人跟她打招呼,是一個已為人婦的女同學,端著杯飲料向她笑。她才剛剛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听不清她在說什麼。

等清醒時,那位女同學見她沒反應,已經轉而在對祁敘說話,笑語嫣嫣︰「這就是你那個傳說中的妹妹啊?長得這麼標致,有對象了沒?」

祁敘凝神盯著剛剛醒過來還找不著北的傅薇,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那邊頓時開腔,十分欣喜的樣子︰「那不錯啊!我弟弟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就急他的婚事呢,我看年齡也挺合適,哪天介紹他們認識認識,攀個親家?」

清俊的眉間立刻疊了幾疊。

把她介紹給別人?

對不起。他還沒有考慮過。

平靜的嗓音微微有些發冷︰「很遺憾,我妹妹她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妹妹這個字眼,居然讓他的聲音滯了一滯。

那位同學面色有些尷尬,簡單寒暄了幾句,也就端著杯子走了。另一邊,傅薇總算恢復了些神志,茫然地問祁敘︰「這里是哪兒?怎麼回事……幾點了?」

「醒了?」祁敘不準備回答她一連串的問句,明知故問地反問她一句。靜靜等到她點頭,才拎起她的包,干脆地命令她,「回家。」

他抬起頭,才發現一旁的金禮恩一直微笑著看著這邊,得體又禮貌︰「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祁敘干脆地回復,目光已經落到了正在往這邊走來的易白身上,「葉青來了沒有?」

           

昨夜醉醉醒醒,醒醒醉醉,傅薇自己都忘了是怎麼回的家,又是怎麼睡上的床。早晨醒來時天已大亮,她習慣性地抬起左手看表,卻發現腕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摘下了,端端正正地和發夾一起放在床頭櫃上,表帶和櫃子的邊沿平行,毫厘不差。

……這種強迫癥跡象,一看就是祁敘的手筆。

但此刻傅薇沒有心情欣賞這兩條完美的平行線,瞳孔放大地盯著時針——九點零七分!開玩笑,今天是工作日!

在她跳出被窩的瞬間,臥室的門被推開,祁敘悠閑地倚靠在門框上,手里是一個盛點心的托盤,此刻里面擱了一杯酸女乃和兩個煎蛋。挑食的祁寶寶聞不慣牛女乃的味道,只能用酸女乃代替。

傅薇連忙跳了回去,檢查了下她松松垮垮的棉質睡裙在正確的位置,松了口氣。

但是——全身的血液 地一下全都沖上了大腦,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有換過衣服!為什麼身上會是睡裙!

祁敘滿不在乎地走進臥室︰「今天你有一天的額外假期。當然,與之相伴的是,你的時間需要由我來支配。」

傅薇耳根漲得通紅,哪里還听得見他在說什麼,講起話來都字不成句︰「你……這裙子……」

「哦,在衣帽間最左邊那個櫃子里找到的。」祁敘背過身把早餐放上她的書桌,聲音自然,「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中午。」他用早餐叫醒她的決定真是無比明智。

自我感覺良好的祁先生轉過身去,突然擰起了眉︰「你干嘛這麼看著我?」

究竟是跟他同歸于盡好呢還是同歸于盡好呢還是同歸于盡好呢……傅薇揪著被單,埋著酡紅的兩頰,氣得發抖︰「你就不能叫醒我,讓我自己換衣服麼?!」

「我很贊同你的觀點。」祁敘攤了攤手,莫名其妙地看著暴怒的傅薇,「但葉青不能容忍有人把她的設計作品當睡衣穿,搶先完成了這項工作。」

「……葉青?」傅薇一愣。

「易白和葉青昨晚回的h市,本來聚會結束之後要送一送他們,但你在路上睡得不省人事,于是最後就成了他們把你護送了回來。」

所以……她的衣服,是葉青換的麼……

「……有這種事。你不早說。」她非但沒有感受到如釋重負,反而把頭埋得更低了些,再深一寸就可以成功地悶死在被子里。

大清早地被一驚嚇,她中樞神經有些跟不上外界刺激,磨磨蹭蹭地洗了個澡換了套休閑裝出來,連早餐都吃得精神蔫蔫。

祁敘一邊計算著喂給vivian的狗糧,一邊提醒她︰「昨晚有人給你手機留過言。」

傅薇隨手按進語音信箱,把手機放在耳邊,嘴里還咬著個煎蛋。听著听著,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連忙退出信箱撥通了付其譽的電話。

付其譽的聲音很意外︰「我還以為你很排斥這件事。」

「什麼事?」傅薇嚼著煎蛋,咬到了蛋黃,流黃滑膩膩地淌向舌尖。唔,流黃蛋要既不煮生,又不煎老,很考驗火候。傅薇在心底困惑了陣祁敘什麼時候對下廚這麼感興趣了,嘴上流暢地向付其譽解釋︰「昨晚我在宴會上喝多了,沒看到你的電話,不好意思。」

「你不是故意不來的?」付其譽的聲音居然有一絲期待,與他平時溫溫吞吞的語調簡直大相徑庭。

傅薇放下筷子,笑道︰「到底怎麼了,你在哪里?」

「我在城郊公墓。」付其譽的聲音重歸平靜,「今天是我繼母的祭日。」

傅薇的身體一僵,長長的靜寂後,她開口︰「對不起……我想我沒有辦法和你一起祭奠她。至少現在不行。」

付其譽沉默了會兒,沒有勉強她︰「她曾經瘋狂地找你,但關于你的所有音訊都斷在s市,她以為你死了。去年年初她過世,臨終時唯一叮囑我的,就是把她葬到這里。我想她到去世的那一刻,依然在繼續她的懺悔。」

傅薇控制不住地顫抖,抿緊唇線听著付其譽哀沉的聲音︰「我沒有想過我會找到你。傅薇這個名字太多見,我曾經留意每一個叫這個名字的女孩。只有看到你的報道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直覺。之後調查的資料顯示年齡相符,讓我幾乎迫不及待地想確定是你。」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機緣,讓你們重新相認。」他說,「傅薇,她已經過世了,不會再苦苦企求你對她的原諒,不會對你造成困擾。你的出現,再也不能安慰她,卻能安慰你自己。」

十幾年來每一個被噩夢驚醒的晚上一齊出動,在她心里徘徊游走,仿佛找到了一個共同的出口,向著玻璃瓶口的光明拼命擁擠踫撞,讓她全身發抖。那是她幼時最恐懼的小姨。

「你怎麼了?」祁敘站在餐桌前,鋒利的目光聚在她無措的臉上,那雙眼楮里含著的震驚與痛楚太強烈,復雜得連他都讀不透她的情緒。

傅薇對手機說完最後一句就掛斷了電話,拿起桌上的鑰匙起身,走出幾步才想起來身後的祁敘,強撐著最後的鎮定對他說,「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我可以送你。」他的眉間一斂。唯獨今天,不能放她走掉……

一年只有一次,只有今天,可以問她那個問題。

但傅薇像是完全沒有听出他語氣里的堅持,慌慌忙忙地逃了出去,神不守舍︰「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

—— 。

他還沒有開口,眼前只有一扇被甩上的門,發出鈍重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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