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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據已立,保人是口碑人品都很不錯的崔宗之,即便玉真公主知道崔宗之與王維的關系很好,卻也不害怕崔宗之會故意偏袒王維。

雖說李持盈確實看不慣崔宗之這個大酒鬼,但她心里也十分清楚,這個崔宗之確實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算得上一言九鼎。

至于王維,表面上看起來他的好名聲似乎與崔宗之不相上下,但李持盈卻覺得,這陰險狡詐的王摩詰雖然同樣愛惜羽毛,但到了某些關鍵時候,肯定敢舍去無用的名聲,而選擇實實在在的利益。

王維望著玉真公主李持盈,眼神玩味,仿佛就像在打量一只到手的獵物,極具侵略性。

李持盈似有所感,反瞪了回去,兩人目光交融,在這一瞬間,時間就此靜默。

有時候,男女之間的對視,很能擦出一些愛的火花,可惜王維與李持盈之間,卻一點火花都沒產生,存在于兩人之間的,只有勝負而已,勝者為主,負者為奴。

雖然最終還是王維主動避開了李持盈的目光,好似是他退讓了,但李持盈仍舊覺得有些不舒服,心里發堵。

因為王維在某一瞬間,眼神中曾閃過頗為熾熱的光芒,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欲,仿佛他要將自己一口吞進肚子里一般。

李持盈是第一次被這樣的目光褻瀆,以前從沒有一個男人敢打她的心思,而她更是打殺了不少男人。男人在她的眼里,不過就是玩物而已,而以前的那些男人,就算是玩物她也看不上。

不過這個時候,她卻看上了王維,不,應該是兩年前她就盯上了王維,有什麼比將一個名動長安、詩才驚艷的大才子,變成自己的玩物而更加愉悅的事情?

想想吧,那些欣賞、仰慕甚至迷戀王維的女孩有那麼多,可這樣優秀的美男子,不過是跪在她面前,捧著她的玉足舌忝舐的玩物而已,那羞怒的眼神,悲憤的模樣,該是多麼美麗……這可真是一件讓人爽到骨子里的事情。

可剛剛這個家伙居然敢用那樣不敬的目光望著她?

這讓優越感無限凌駕在王維之上的玉真公主心中十分不滿,玩物就該有玩物的自覺,難道還敢翻身做主人?

可李持盈仿佛在某一瞬間腦中閃過一幅畫面,最終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的居然是她,而王維卻在她的後面沖擊……

不不不,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李持盈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絕對不會承認,作為一個一向S別人的女王,在被一個她視作玩物的男人征服時,會比抖M還要抖M,甚至還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反正賭約絕對贏定了,這個王摩詰雖然自恃才高,卻不知道本公主能夠直接潛規則掉他,沒必要胡思亂想,從贏了這個賭約起,不過就是一個開始而已,王摩詰,你就給本公主等著吧!

就在這時,盧象享受完一群二流世家子弟的吹捧後,活力滿載的回來了,他一眼就看到王維剛剛寫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然後他將詩卷拿在手上,驚喜道︰「摩詰這麼快又寫了一首?」

王維開口,李持盈搶先貶低道︰「沒錯,這還是王摩詰所謂發自肺腑寫出來的詩,可惜卻比他之前‘敷衍’的還不如,你可別有什麼太大的期待,整首詩平平無奇而已。」

然而盧象卻仿佛沒有听到李持盈的話,而是深深的沉浸在了整首詩的氛圍之中……

盧象其實與王維的遭遇很像,雖然出身範陽盧氏嫡系,但他這一房並不顯赫,父親也只是個地方上的高官而已,他要出頭,同樣要靠自己博取功名,所以他背井離鄉來這長安求學應考,已經有四年了。♀

每逢中秋、重陽這樣的團圓佳節,他的內心都會覺得孤單,哪怕周圍都是與自己交厚的友人,但在觥籌交錯之間,依舊有種深深的落寞,有時他甚至想很不負責任滌離這個繁華的都城……

可他不能這樣,既然選擇了科舉這條路,花費了這麼多的金錢精力,他只能一往無前的走下去,只有這樣,才對得起父母。

所以王維的這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完全寫到了他的心坎里,「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寫得多麼入木三分啊,「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沒錯,現在自己的父母兄弟,肯定也在登高,只少了自己這一個……

盧象的內心深處忽然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情緒,使得他的眼楮中都產生了霧氣,不過他很快就狀若無意的抹了抹臉,將詩卷輕輕放下,贊嘆道︰「確實是發自肺腑吶,摩詰你這一首,實在太好了,完全寫出了游子的思鄉之情。」

盧象的話,讓李持盈臉色變得很難看,仿佛又被扇了兩巴掌似的。

只因盧象回到這里之後,在詩詞功夫上應該算是僅次于王維的第二人了。

他的評鑒,自然要比李持盈更有說服力,可看盧象的樣子,仿佛很推崇這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似的,這不是果的打臉嘛,剛剛她李持盈可是很不屑的說這首詩是「平平無奇」的。

所以李持盈有些不滿的說道︰「即便你與王摩詰的關系好,也不必為他吹捧到這種程度吧?你說說這詩究竟好在哪里?」

盧象這個時候也起了傲氣,實際史書上載「(盧象)有詩名,譽充秘閣,雅而不素,有大體,得國士之風。名盛氣高,少所卑下」。

所以「少所卑下」的盧象,並沒有屈服于玉真公主的婬威,而是用十分鄭重的語氣說道︰「我可不是因為摩詰是我好友,就會偏袒這首詩,而是真的覺得這首詩很好,比之前兩首都要好!」

盧象擲地有聲的話語一下子吸引了其余幾人的注意。

崔宗之甚至在暗暗慶幸,還好剛剛自己沒有亂附和這玉真公主,果然業余的沒法和專業的相比啊!

在他看來,玉真公主分明就只是個詩歌愛好者而已,文學沙龍雖然辦得多,但水準可沒法與盧象比,因為盧象可是個僅僅稍遜王維一籌的專業詩人,其評價當然更正規,更深刻,更具威信!

盧象用富有感情的話語侃侃而談︰「這首詩的前兩句寫詩人在異鄉對親人們的懷念。開篇一個「獨」字,就將詩人在異地客居的孤獨寂寞之情突現了出來。」

「第二句則以最樸實無華的語言,高度概括並準確表達了古往今來游子思親的共同心理,完全稱得上千古傳誦的名句!」

「後兩句詩人不寫自己離開親人,而是想像親人相聚時發現少了自己,別出心裁地表達了對親人的強烈思念。詩意反復跳躍,含蓄深沉,既樸素自然,又曲折有致。這樣的匠心獨運,構思精巧,完全就是摩詰的風格,其巧妙並不遜于《紅牡丹》!」

「最關鍵的是,這首詩分明飽含了摩詰真正的感情!完全是發自肺腑,言之有物!‘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可比之前《詠菊》中那句比較虛的‘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要實在得多!」

「我想不出公主殿下為何對這首詩的評價是‘平平無奇’,這‘平平無奇’僅僅只是表^H小說

盧象越說越激動,聲音越說越高,甚至引起了不遠處正處于眾美環繞的崔顥的注意,崔顥一听貌似是在論詩,他馬上就屁顛屁顛回來了,作為一個天才詩人,他對詩歌的喜愛,可不遜于女人。

很快,崔顥也看到了這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他倒不是被詩中蘊含的深沉感情所打動,而是被王維那「平平無奇」下的深厚的功力所打動。

所以在盧象評點完後,他也不顧玉真公主那已經被盧象的話打擊得抬不起頭來的樣子,就詩歌的構思與手法說道︰

「這首詩的前兩句,可以說是藝術創作的‘直接法’。幾乎不經任何迂回,而是直插核心,迅即形成,出現警句。但這種寫法往往使後兩句難以為繼,造成後勁不足。」

「因為這首詩的後兩句,如果順著‘佳節倍思親’作直線式的延伸,就不免蛇足。想要轉出新意而再形成新的,也很難辦到。但十三郎卻別出心裁的采取另一種方式,即剛剛緯卿(盧象)所說。緊接著感情的激流,出現一泓微波蕩漾的湖面,看似平靜,實則更加深沉。」

「詩的三四兩句,如果只是一般化地遙想親人如何在重陽日登高,佩帶茱萸,而自己獨在異鄉,不能參與,雖然寫出了佳節思親之情,但會顯得平直,缺乏新意與深情。」

「但十三郎遙想的卻是︰‘遍插茱萸少一人’意思是說,遠在故鄉的親人們今天登高時身上都佩上了茱萸,卻發現少了一位──自己不在內。好像遺憾的不是自己和故鄉的親人共度佳節,反倒是親人們佳節完全團聚;似乎自己獨在異鄉為異客的處境並不值得訴說,反倒是親人們的缺憾更須體貼。」

「這就曲折有致,出乎常情。而這種出乎常情之處,正是它的深厚處、新警處。」

「呼……崔某雖然常常在詩詞功夫上自鳴得意,但比起十三郎的精巧構思,真的甘拜下風,也許緯卿更喜歡那句‘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但我卻更愛‘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也許這種新奇的手法,會被以後的詩人廣泛使用。」

崔顥說的並沒有錯,因為杜甫的《月夜》︰「遙憐小兒女,憶長安」,和這兩句異曲同工,但王維的詩卻更不著力,大巧不工,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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