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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1、睡神之夢(中)

本來修普諾斯是就個冷靜睿智的神明,親眼見到依鏡的模樣,再一推敲尼克斯暗藏提示的「告誡」,多少猜到了事情的內幕。

芙麗雅居然找個人類假扮她參加諸神的宴會?!

不可思議的是居然有人類大膽到答應這麼荒唐的請求,她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修普諾斯忍不住編制一個夢境對依鏡進行試探,他沒有惡意,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經過,是否芙麗雅利用女神的身份威逼了她?

沒想到,她的警覺心會這麼強,居然在快要套出話來的時候識破了他的偽裝。

撫模著依鏡平凡的面孔,修普諾斯滿足地輕聲嘆息。

換作別人恐怕很難把她和傾倒眾生的美艷女神聯系起來,如果不是塔耳塔洛斯的幫助,自己一直把她當作「芙麗雅」的話,也許他便由此錯過了心愛的她。

真實的她,沒有耀眼的金發,沒有碧藍的雙眼,沒有白皙豐盈的體態,也沒有宴會上的妖嬈風情,只是一個凡人的魂魄,很奇怪第一次見面時他竟然沒有看出來,普羅米修斯的斗篷是一個原因,果然最主要是因為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吧。

她的體內隱藏有不遜色于高等神明的神聖光輝,又顯得那麼弱小,靈魂脆弱而單薄,好像只要他一不小心就會讓她潰散,她謙遜的神態和多數東方仙女一樣溫柔婉約,猶如涓涓流水平淡無味,然而她清澈的眼底是不可動搖的堅定信念,如同火焰般激烈地燃燒著,也點燃了他心中的愛。

見到真正的她,修普諾斯才發現,奪走他的心的不是美麗清純的女神,眼前少女清澈雙眼中的堅毅執著,哪怕她只是一個人類的魂魄。

修普諾斯貼著依鏡的臉頰,神明柔和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在她耳邊嘆息。

「請叫我修普諾斯。我地愛人。告訴我你地名字好嗎?不要拒絕我地愛。讓我把最美好地夢境都獻給你。」

別開玩笑了。要是她還有力氣開口。她一定要拒絕!

依鏡掙扎地努力要張開沉重地眼皮。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多年來倒霉地理由。她才剛立志要報仇。哪能在這個時候沉迷于夢境中!

「再美好地夢……始終……只是夢……」

依鏡強烈抵制修普諾斯地催眠。

沒錯。夢永遠不可能變成真實。雖然在夢里扁死陷害她地那個神很爽。但是夢醒後反而會很失望。在現實中血刃仇人才能體會到報仇地真正快感啊!

想到復仇,依鏡的雙眼再次燃燒出強烈的火花,濃烈的睡意瞬間一掃而空,她用力推開修普諾斯,從他的懷里逃月兌。

「睡神大人,既然您已經發現我不是芙麗雅,就請讓我離開吧。」

「叫我修普諾斯。」他緩緩對依鏡伸出了手,「我的愛人,你不必懼怕,也不要躲著我,我只想好好愛你,不會傷害你。」

盡管他這麼說,依鏡仍然躲開了修普諾斯的手。

她心里七上八下,擔心修普諾斯會因為她的拒絕而生氣,神明心高氣傲,不識相的人類往往會被他們所詛咒,然而她不想再成為神的玩具,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之後她無法克制地討厭起神族。

依鏡不相信看到她平凡的真面目之後還有神會真心愛她,畢竟她真的沒有特色,鏡水界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都比她漂亮,更不用說美女雲集的神界,她有什麼理由認為自己可以得到神的愛情呢?

更何況據她所知的希臘神話,修普諾斯已經結婚了,這樣的神對她說愛,能信麼?

「睡神大人,您想找芙麗雅女神可以到色斯靈尼爾宮殿,只要您從正門拜訪,相信女神會樂意接待您的,請您解除夢境放我離開,我不想讓普羅米修斯擔心,也請您想一想您的妻子。」

修普諾斯眼眸一黯,揮動手中的神杖,周遭的環境再次發生了變化。

轉眼間,依鏡發現她站在熟悉的樓梯上,樓梯轉角還貼著「13」的字樣,她身上穿的正是死亡那天的衣服。

「你看。」

沿著修普諾斯的手指,依鏡看見站在她面前的中年婦女,那張面孔她早就深深烙印在心頭,正是把她殺死的女人,她從前的上司!

依鏡倒退幾步,強忍著心底猶如火山噴發般灼痛著她的憤怒,她剛剛答應了普羅米修斯,暫時要放下仇恨,等待最好的復仇時機。

修普諾斯不知何時站到了依鏡的背後,他扶住依鏡的肩膀,雙手沿著她的手臂下滑,貼著她的手背,微微抬起,使她的掌心相對,一把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依鏡的手上。

低沉猶如呢喃的聲音在依鏡耳邊輕語︰「最美好的夢因人而異,卻是心靈深處最真實的渴望,如今你的仇人就在你的眼前,你為何要壓抑自己呢?這只是一個夢,你無須顧忌普羅米修斯,何不盡情發泄你的痛苦?這是一個夢,你不必擔心染血而化為怨靈,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驀然間,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手腳仿佛不是她的一樣,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走到女人的面前,揚起手中的刀揮向了女人的喉嚨。

鮮血噴射到她的臉上,女人臉上的痛苦如同她臨死前在鏡子上看到的自己的表情,那麼絕望,眼楮里是恐懼與悲哀交匯而成的空洞,溫熱、腥臭的味道讓她分不清這究竟是不是一個夢……

顫抖的手捂住自己的眼楮,依鏡能夠感覺到心靈深處的喜悅和悲哀,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為什麼要哭呢?」

修普諾斯走了過來,修長的手指擦過依鏡臉上的淚痕︰「我永恆的愛人,你是多麼美麗呀,鮮血的殷紅落在你的肌膚上,映襯著你眼底燃燒的火焰,猶如黃泉路上盛開的彼岸花,艷麗而妖嬈,你流淚的神態卻又是意外的脆弱,我的心也隨著你滴落的淚水一起碎了,我的愛人,你在為什麼而悲傷?這難道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

「不,這不是我的願望……」

「那你的願望是什麼呢,告訴我吧。」修普諾斯抽走依鏡手里的刀,染血的凶器在他手里轉眼變成一朵罌粟花,「你看,其實夢與真實的差別並不大,你可以盡情地在夢中釋放你心靈的傷痛,若是你希望,我甚至可以釋放我的全部神力把夢境和現實連接起來,夢也可以變成真實,只要你在夢境殺了這個女人,現實里她也會真正地死亡,而你根本不用擔心靈魂會沾染鮮血,地府不會有任何記錄,也沒有誰能責怪你。」

「不對,不是這樣的!」依鏡對修普諾斯大喊道,「就算……就算我曾經多麼憎恨她,恨不得立刻殺了她,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我……最渴望的是……」

我最渴望的是再活一次!

仇恨只是為了發泄,她渴望的是以「依鏡」之名繼續活下去,平平安安地過完剩下的人生!不管未來有什麼樣的未知或困難險阻,活著才是希望!

即便是修普諾斯,也無法實現這個願望,死亡領域的神祗公正嚴明,死者復活是禁忌,除非付出相等的代價,可不幸的是在她的世界,法術早被人們視為傳說,遺忘在了歷史的長河中,她永遠也不可能獲得復活。

何況就算要恨,她應該恨的是詛咒她的神,憑什麼神就可以輕易**人的命運!

依鏡的笑容帶著淡淡的諷刺,平靜地說︰「多謝睡神大人的厚愛,但既然我答應普羅米修斯放下仇恨,我會遵守我的諾言。」

修普諾斯拉住依鏡的手,食指點在嘴唇上︰「不要再提普羅米修斯,我的愛人,叫我的名字,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都願意為你實現。」

「我的願望不管多困難,我會親手去實現,不勞您費心。」依鏡倔強地直視修普諾斯的金眸。

她承認她是在遷怒,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生活,即便能夠再回到人間,也不能再用以前的身份與軀體,「依鏡」早已經死了!

也許是被憤怒和絕望沖昏頭,她才敢對著睡神遷怒,話出口之後,她就做好被修普諾斯懲罰的準備,她看得出來,這個神舉止優雅不失禮儀,金色眼眸之中只有人們永遠看不透的深沉,他是一個驕傲的神,怎能容許一個人類一二再地冒犯呢。

也許,日後從此就要生活在惡夢之中永遠無法覺醒了呢……

不知道為什麼,依鏡居然在絕望中嘗到了開心,輕笑地流著眼淚。

她真的對未來很迷茫,神和人有本質上的差距,雖然揚言要向神復仇,但是她也許她終此一生也無法為自己討回公道。

她想喝一碗孟婆湯,卻又不甘心就這樣讓**她的神繼續逍遙,她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早就已經不正常了,不過除了和她有契約的普羅米修斯,沒有一個人發現,她努力地表現得和從前的自己一樣,又適當地和所有人保持距離。

她不想傷害自己的朋友,腦子里卻總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把所有人都殺了,讓一切統統毀滅!

這種矛盾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她想要有個人幫助她從痛苦中解月兌出去,或是陪著她一起去毀滅,再不然就讓她的魂魄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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