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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危崖青松,激流磐...

自三陽生藥鋪退出後,清雲直接回到了廣元觀。前虛谷所住的房間內現在已然換了主人。

清雲進來時,面相在四旬左右的新任監觀虛生剛從蒲團上起身,雖然靜修了個多時辰,眼眉之間的疲態依舊未能盡褪。以他的修行境界居然會出現這種狀況,足以說明此前其丹力的損耗到了何種地步。

廣元上觀,膳堂……該死的!

目睹此狀,清雲知趣的什麼都沒提。

虛生隨手點了一張胡凳,「坐,葉易安那里去過了?」

清雲坐下後腰板依舊挺的筆直,「是,清風當日說的不錯,葉易安的身形確與兩月前墜崖的男子極其相似。但我適才勒令他顯現了丹力護盾,毫光是為碧色,從碧色的澄澈與圓融程度來看,確認其修行境界剛入靈丹期未久,尚在第一重天入門處徘徊」

「此外,關于他的行蹤,他昨夜當在雲溪與州衙方竹山的兒子一起鬼混。也正是因為有那個紈褲在,不便于直接將葉易安擒回觀中嚴審」

對于擁有術法的修行者而言,行蹤實在太容易作假,但修行境界與丹毫的顏色卻萬難作偽。听清雲說到後半部分時,虛生臉上的神色動了動,「靈丹期靈明境界,以此修為確實不足以擊殺陰無咎四人,況且用的還是無法偷襲的符術。只是陰無咎等人剛要伏殺他便轉眼身死,若非是他所為,又有何人?這也未免太湊巧了些」

清雲靜靜听完後搖了搖頭,「他有殺陰無咎之心不假,但他卻無這樣的本事。昨夜在三江客棧中殺人者當是另有其人」

「他可有同黨?」

清雲再次搖了搖頭,「據清風當日所言他是出身于鳳歌山,鳳歌山什麼情形觀主亦是了然于胸。林子月不在且不說他們肯不肯出手,便是整個鳳歌山的所有戰力一起用上,實也做不下這等事來。我以為,這還是天機谷余孽干的好事」

對此判斷,虛生沉吟良久後方才緩緩聲道︰「先是在三江客棧殺陰無咎四人,繼而于我上觀下毒。天機谷余孽或許有這手段,但本觀留意陳方卓已久,其人機變有余而膽魄不足。殺陰無咎或有可能,在廣元上觀下毒……此絕非他之敢為,看著倒更像是葉易安的手段」

虛生說完,也未等清雲發表意見便微微闔上了雙目。

人至窮途有何事不敢為?清雲雖對虛生監觀這番話有些不以為然,但又素知他最善觀人,且出言無虛,一時心中也有些搖動,

莫非是葉易安勾結天機谷余孽共同作案?但昨夜好幾個膽大的目擊者可都一口咬定凶手只有一人,縱然離得遠看不太清楚,面相與葉易安也絕不相似。

虛生剛剛擠走虛谷接任監觀,襄州城內便發生如此修行者為惡的大殺案,隨後上觀老巢還遭人狠狠捅了一刀,這件凶案若是不破,虛生這新監觀的臉面往那里擱?

作為虛生的頭號心月復,此事他實是義不容辭,只是這案子委實太過于撲朔迷離。

正在這時,房門處傳來剝啄叩門之聲。進來的正是適才與清雲一起去盤查葉易安的那個道人。

「明玉,何事?」

那號為明玉的道人臉上有些小激動,「啟稟觀主,適才與清雲師叔回來後正輪著我值守丹元鏡,此前葉易安顯現丹力護盾時分明驅動了丹力,但丹元鏡上卻全無顯現,更無標注」

臉色一變的清雲霍然站起,「好賊子,果然有鬼。我這就將他擒回嚴審」

清雲身子方動便被虛生給叫住了,「他既與方啟杰在一起,此時將他擒回,又無確鑿證據,方竹山必定不肯善罷甘休」

「方竹山又如何,不過一普通人罷了,有何可懼?」

「行事時若不能一擊必殺,又何必盲動?」清雲性情暴烈,那虛生看來涵養極好也未計較他言語上的沖撞,「世人皆知方竹山出身于世代奉儒守官之家,卻不知三十五年前方家也曾出過一個好慕修行的忤逆子,更不知這忤逆子乃是在紫極宮受的道。雖然此人早已被方家逐出家門,但血脈之親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听到紫極宮三字,清雲雙眼猛然一縮,瞬時間凌厲如刀。明玉則是滿臉震驚中隱有懼色。仙居于長安玄都觀的大道正雖有總領天下道門的職餃,但卻有一處道觀以及觀中道人卻是他也管不到、不能去管的。

紫極宮——立觀于長安宮城,獨佔天家大小法事,乃當今天子親奉之宮觀,觀中所有道人之道亦由天子親授之。每一道人衣食及香火月例皆等同于翰林院中諸位供奉翰林。

雖然以「宮」為名,雖然這處所在可謂毫無聲名,甚至出了道門就連知者也是寥寥,但若論地位之尊貴,實為天下第一觀。

若只是尊貴決不至于讓明玉臉上現出懼色,實是自國朝初年至今,百年光陰的沖刷雖然依舊洗不掉籠罩在紫極宮上的重重迷霧,但有一些東西依舊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來。

如今在道門之內,即便是普通神通道士也知道紫極宮有著一個要命的職責——監查道門。

雖然同根而生,但在朝廷的制度設計上,紫極宮對于道門而言卻是實實在在的天敵克星,好在傳說中他們的人數不多,但也正因為如此,每一個出身于紫極宮的道人都份外讓人忌憚。

也就是听說這個內幕之後,明玉方才恍然大悟于前虛谷監管為何落得如此淒涼下場。方竹山有這麼個兄弟在,縱然歷經時間流逝後護短已成為習慣的道門也不能不有所顧忌。

在紫極宮供奉道人與一個州觀監觀之間做抉擇,其結果還用問嗎?

面對神秘的紫極宮,在它的龐然威壓面前,清雲的怒火與狂傲雖然內斂的深沉,卻絕無一絲懼色。反倒詭異的更多出了幾分似乎並非針對于葉易安的凌厲戰意,「那葉易安……」

「再有十多日本觀的丹元鏡也就該提升威能了,與其將他抓來嚴審,何如隱于暗處細查,再狡猾的狐狸也總會露出蛛絲馬跡的」

「是」事情說完,清雲與明玉正要退出時,身後傳來虛生淡淡的聲音,「派人去葉易安的籍貫地好生查查,襄州發往辰州州衙的那份言無心協查公文亦是出于葉易安之手。此人……殊不簡單」

這個消息清雲還是第一次听說,聞言身子一震。

因為那份協查公文而引出了魔門哈德木等人,又因為他們方才知道虛谷去位,這才有虛生接任監觀之事。

甚至可以說,廣元觀這次的監觀易主直接就源于那份協查公文。虛谷失之于它,虛生得之于它。

接任以來,尤其是真一觀虛靜都管帶人撤回之後,虛生一直在有意無意的壓著關于鷹面人的調查——他不想听到太多為虛谷鳴不平的聲音。但現在,因為這個疑點重重的葉易安,虛生終于要發全力了。

遵從方竹山的囑咐,葉易安搬到了刺史府中暫居,就住在小胖子所在院落的廂房內。

當夜晚飯時,從州衙回來的方竹山帶著一臉倦色而來與葉易安小飲了幾杯,葉易安知道這是他籠絡人心的小手段,卻把個小胖子激動的了不得——老爹給他朋友面子,這就是他最大的面子。

三人正和樂融融的吃酒閑話時,門房帶著一個急匆匆的公差進來報信,言說距離州城極近的城郊處剛有人作禍,動靜鬧的極大,如今州城外西北角整片天都被火把映紅了,百姓惶恐難安。

昨夜連著今夜,一听到又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禍,素來在屬下及百姓面前極重風儀的方竹山也忍不住勃然而怒,「還不速去捕人,傳語雷雲,今夜若再讓那賊人跑了,本官的刑杖須不饒他」

報信公差脖子一縮,怯弱聲道︰「地方里正一譴人來報,雷都頭不及召全人手就帶著當值的捕快即刻趕過去了,只是那些做禍的賊子頗不尋常,是以才命小人前來報信」

這時節公差越解釋,方竹山愈怒,正在他的叱喝將要出口時葉易安輕輕的插問了一句,「雷都頭是老成持重人,既然譴你來此必有因由,那些個作亂賊子有何異常?」

真仗義!報信公差滿是感激的看了葉易安一眼後急忙聲道︰「作亂的實非普通賊子,小人等分明已將他們圍的水泄不通,那兩個賊子卻突然放出一閃光飛劍,繼而人就踩在劍上飛上了天,實在擒他不得。雷都頭說這是精通幻術的邪法方士,是故命小人來稟知使君」

報信公差話音方落,就听屋內一片嘩啦聲響,拍案而起的方竹山怒火攻心之下將布滿菜肴佳釀的小幾都給踹翻了,「廣元觀無能,賊道士欺人太甚」

怒火之中,方竹山急令報信公差即刻前往廣元觀。

報信公差如蒙大赦的走後,怒火並未稍歇的方竹山轉過身來指著滿臉同仇敵愾神色的小胖子,「你也去,告訴那些無能賊道,你是我方竹山的兒子,今夜就盯死在那里,若是再讓賊人跑了,僕與他廣元觀絕不罷休」

小胖子嗷嗷響應,一蹦三尺高的正要出門時卻被葉易安一把拉住了,「使君大人不可,賊人是否退去仍未可知,少公子身份尊貴,萬一……」

「師父放手,小爺不怕。廣元觀賊道辱我父子太甚,小爺跟他們沒完」白天里三陽生藥鋪後院中清雲對他的無視再次涌上心頭,舊仇加新恨,熱血沖頭的小胖子恨不得要蹦上天去,但在葉易安的手下,他的蹦跳卻只能是徒勞。

「那你去」

「在下也不能去,當前護衛刺史府才是在下之第一要務」

聞言,悚然而驚的方竹山迅速冷靜下來,兩月前府中遭賊子禍亂的情景頓時在腦海中閃現出來,如今葉易安可是他身邊唯一能用的修行者了。

方竹山以手撫額深深看了葉易安一眼後,也無廢話,喝住小胖子後便急急往後宅行去,無論如何,上次因賊人作亂昏闕過去的老夫人那里再出不得半點差錯了。

刺史府後宅,方竹山一家圍著老夫人聚于一屋之內,為防意外大開著的房門外,葉易安挺身而立。

他的臉色沉肅端嚴,他的眼神銳利無畏,他的身體雖然瘦削,但腰板卻挺的筆直,宛若激流之磐石、危崖之青松,雖雨狂風急,吾一身擋之。

此時此刻,葉易安再不刻意收斂身為修行者又經黑獄磨礪出的氣勢,在屋內煌煌燈樹的映照下,整個人恍然如破鞘而出的絕世名劍,散發出逼人眼眉的璀璨光華。

看著葉易安的背影,小胖子雙眼直冒金星,方竹山等人無形中安心不少。

其間,小胖子的生母方夫人輕輕踫了踫方竹山,繼而又用眼神點了點葉易安,雖然一句話沒說,方竹山卻清楚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點頭以應。

于是,方夫人看向葉易安的眼神里就有了幾分慈祥,夫君安排葉易安輔佐兒子的打算她早已知之,雖然前兩個月丫頭們也曾從市井間的議論中學說了這個年輕人的不凡,但她畢竟未曾親見。

這一刻,親眼看著這樣銳利到甚至讓人有些心生寒意的葉易安,方夫人終于放心了,回看夫君方竹山的那一眼里愈發多了幾分濃厚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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