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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此曲銷魂,第二次...

廣元觀中虛谷與清風的這番謀劃葉易安並不知曉,全城大索之後,既知州城靖安已無大礙,他便直接將余下的事情一並交還給了都頭雷雲,此舉既為避嫌,另一方面也實在是不想再被瑣事牽絆。

他這樣的舉動雷雲自然是歡迎至極,心中剛起的一些芥蒂頓即消散下去。

從雷雲處告辭後,葉易安回到家便閉門研讀言如意給他的第二層《蛹蝶秘法》及丹力運用法門。

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近黃昏,這時門口忽有剝啄的叩門聲傳來。

葉易安靜靜的等了一會兒,原想著那叩門之人見無人應門便會自去,孰料那人卻似知道他在家般一直不急不緩的叩著,執著的很。

最終當葉易安打開門時,首先就看到了一雙春水般的眸子。

言如意身穿一襲女敕黃石榴裙,注目葉易安盈盈而笑,「恭喜葉副都頭得立大功,名震襄州」

看言如意此刻的笑容,那里還有半點上次分別時兩人幾乎生死相向的芥蒂?

只不過葉易安卻不會為她的美色所惑,又顧念院中暗室內靈眼的秘密,所以絲毫也無延客入內的意思,便堵在門口問道︰「言掌櫃上門所為何事?」

眼見葉易安沒有請她入內的打算,言如意臉上沒表露出半點不快,眸子一輪便別是一番風情,「夕陽西下,正是漢江江景最為佳妙之時,敢請葉副都頭與我泛舟共賞?」

似言如意這般的女子,除非自己想走,否則轟都不管用。葉易安本也有事問她,加之在屋里坐的久了,也有出去發散發散的心思,遂就與言如意一同出城到了漢江江畔。

言如意招來一艘平底闊頭的打花櫓,這種船雖然行的慢卻勝在寬敞平穩,正是游船的上佳選擇。

打花櫓上一家三口,男人充為船工,女人充為廚娘,兩人的女兒端茶送水之外還兼為歌姬。

槳板蕩蕩悠悠之中打花櫓平穩滑入了江心水道,葉易安駐足船頭,但見清澈寬廣的漢水綿長浩蕩,放眼望去不見盡頭,仿佛流到了天地之外。江流遠處兩側的青山在水汽的掩映下若隱若現,若有若無。近處,萬道夕陽霞光灑照在清澈寬廣的江面上,金蛇萬道,美不勝收。

目睹如此浩蕩美景,吃江風吹拂,葉易安直覺心胸陡然為之一闊。雖然不知道言如意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但這個安排確是讓人無可挑剔。

河鮮收拾停當,自望江樓沽來的襄陽醉也已滿斟之後,那個眉眼頗有清秀的船家女兒便來請葉易安艙中安坐,邊飲酒邊欣賞江景。

葉易安與言如意相對坐定,葉易安以為就要正式談話時,卻听言如意叫住了欲要避往後艙的船家女兒,「如此勝景美酒焉能無歌,且唱首曲子來听听」

聞言,葉易安詫異的看了言如意一眼,得到的是一個不明其意的春水般笑容。

她這一笑間的容光之盛讓那船家女子都為之愣了一下,隨後才到後艙抱出一面琵琶來。

「易安兄,請」

這個稱呼變幻的十分突然,但言如意叫出口時卻又如此自然,便在這邀飲之中,船家女子手指輕撥,琵琶聲中脆聲唱道︰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這船家女子所唱乃是《詩經》十五國風中的名篇《周南?漢廣》

此詩葉易安並不陌生,明白這是一首苦戀之歌,一位青年樵夫在漢江江畔偶遇一位出游的女子並對之一見鐘情,卻始終難遂心願,情絲纏繞,無以解月兌之中唯有對著滔滔江水發出深沉無盡的嘆息,嘆息漢水太寬,漢水太長難以渡過。

此處以漢水之寬廣綿長無法渡過來比擬心愛的女子之不可追求,回環復沓,反復詠唱,直將那一份極力追求卻渺茫難即的深情表達的纏綿深沉、份外動人。

當年師父教授《詩經》初習此詩時葉易安只覺這首詩委實太過簡單,文字既不華美,全詩三章的後四句又完全相同,實在是無趣的很。但時隔多年,此刻在這漢水之上又聞此歌,卻覺船家女子回環復沓的歌聲驀然擊中了他心底一處最柔軟的角落。恍然之間便與這首詩,與詩中嘆息不絕的青年樵夫有了一種心靈的共鳴。

欲將心事付瑤琴,弦斷有誰听?這共鳴因何而生?又因何而起?

未已,船家女子一曲歌罷抱著琵琶悄然退去。葉易安無言端起面前酒樽一飲而盡。

飲罷放下酒樽,正與言如意滿是探究意味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看到她這眼神,葉易安頓時收束起紛飛的思緒,「曲已盡听,酒已滿飲,也該入正題了」

言如意探究的眼神繼續在葉易安臉上逡巡了一番後,說起了正事。

首先她便問起了《蛹蝶功法》及其丹力運用法門可有訛誤?聞問,葉易安搖了搖頭。

一門功法,特別是類似于《蛹蝶秘法》這般別出蹊徑的功法想要作偽極難,沒練過此功法的言如意想要對練成了第一層的葉易安作偽就更是難上加難。

不管是對功法旨理還是細節的推敲,葉易安都沒能發現一點問題,由此基本已可斷定言如意給的這第二層功法及丹力運用法門並無問題。

見葉易安搖頭,言如意滿意的笑了笑,隨即便提出了兩人繼續合作之事,說來,這也是她最初關注葉易安,並不惜以揭破其身份為要挾要做之事。

「這次你若能助我成事,我便將那血棺主人給你,如何?」

聞問,葉易安隨即反問,「那血棺法器的主人當是出自辰州言家無疑,只是他究竟是誰?」

言如意雙眸閃動,「待人到了你手中,你自問他便是」

言如意要做之事就沒一件是簡單的,跟她合作付出那麼大代價之後卻只得到一個身份不明的紅眼人,這樣的付出與回報太不對等,葉易安豈能願意?

見言如意一點消息不肯透露,葉易安便什麼都不說了,顧自飲酒欣賞江景。

言如意尋他如此之急,足以說明其心情之急迫,既然如此,耗著就是,看誰耗得過誰?

要合作總是要下訂金的吧

良久之後,果如葉易安所料,言如意恨恨聲道︰「你說的不錯,那人正是辰州言家的言無垢」

葉易安放下酒樽,心中一陣失望,「言無垢?他既是言家子弟為何絲毫不懼丹元鏡的標記,敢在襄州城中肆意運用術法?」

「此人膽小如鼠,早已納降于道門助其追捕言家逃月兌子弟,既然成了道門豢養的鷹犬,又何懼于道門丹元鏡的標記?」

這個回答實是大出葉易安意料之外,不過細想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言如意不僅知道紅眼人的身份,就連其降于道門的秘事都知曉,這也讓葉易安心中下了一個決斷,與其這般霧里看花的尋覓,不如賭上一把。

沉吟片刻之後,葉易安迎住言如意的眼神一字一字道︰「言家有一人名喚言無意,此人可還活著?」

言如意驚詫的看了葉易安一眼後緩緩點了點頭。

「我欲尋他,你可知曉其藏身之處?」

言如意再次點頭,「我知道,不過此人早已移居于榆關之外,那里可是魔門的勢力範圍,你敢去?」

「敢與不敢就不勞你費心了,說吧,你想干什麼,又想讓我干什麼?」

言如意要做的事情果然大不簡單——她的目標是廣元上觀中囚禁的那個「言無心」,最終目的是想要確定此人之真偽。

那人是不是真的言無心?

葉易安听完言如意所說並不覺得意外,其實此事之前已經露出端倪,他兩人初至廣元上觀守候鷹面人時,言如意看到那囚禁者後的表現就非常反常。

言如意說完之後葉易安沉吟了許久,讓他沉吟的原因既是在考量此番合作中他所要承擔的風險,更主要的卻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言如意真相——廣元上觀中囚禁的那個「言無心」是個十足假貨,標準的誘餌。

當年言無心從魔教聖女處盜取《太陰真經》後便即遁入中原,最終死在襄州黑獄之中。他雖是被道門擒獲,但就連負責他這件案子的清風都無法確認他的身份。

這也就意味著普天之下知道言無心最終下落,更準確的說知道言無心之死的就只有葉易安一人。

本來此事告訴言如意也沒什麼,但問題是言無心還關聯著那本要命的《太陰真經》

說出言無心死訊的同時,其實就是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這個風險實在太大,大到葉易安無法承受的地步,猶豫良久之後,他終歸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就讓言無心繼續生死不知吧,有這個迷霧擋在前面,自己方能更加安全。並借由這個秘密獲取更多不確定的機會。

葉易安沉吟不語時,言如意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只是靜等。待其終于點頭答應之後,言如意長長吐出一口氣,心里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她清楚知道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葉易安不是個君子,更不會為她的姿色所迷,其人心性堅韌冷酷,腦子轉的快,機變亦快。與之相處時,自己以往慣用且無往而不利的諸多優勢根本發揮不出。

按說與這等人的合作本該是如同刀尖上的起舞,提心吊膽,風險異常。但不知為什麼,看到他鄭重的點頭之後,言如意心底自然而然的涌出一股心安來。

思慮之中,言如意突然福至心靈的找到了心安的原因——蓋因面前這個男子不管其心性如何,機變如何,他卻有著一個最大的特點︰

一諾千金

與他說事時他話很少,極少的問話也都在關節點上,他絕不肯輕易答應許諾什麼,每一個點頭之前必定是深思熟慮。但只要他點頭答應之後,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縱然明知此去是在生死一線中搏機會,他也絕不退縮,絕不毀諾。

換言之便是只要他允諾了你一件事,就會陪著你赴湯蹈火,生死以之,絕不背離,絕不放棄,即便是墜入萬丈深淵,不用扭頭也知道身邊必然有他陪著你一起掉下去

或許,這就是自己看到他點頭後如此心安的根源吧。這份心安不是源于他肯出手幫忙,而是因為總是知道只要他允諾了,便會一直陪著你,碧落黃泉,不離不棄。

「好男兒輕生死而重一諾,他不是真君子,卻該算是個……好男兒吧?」在打花櫓嘩啦嘩啦的槳聲中,言如意心頭忽然冒出這麼個莫名的念頭來。

舉樽邀飲,一飲而盡,放下酒樽時兩人四目對視,第二次合作的約定就此達成。

此時天色已然薄暮,打花櫓亦已返航。下船之後,葉易安正要離開時,言如意卻叫住他說起了交換鷹面人那件煉器之事。

听到這個話頭兒葉易安頓時停住了腳步,眼神里有著不加掩飾的好奇與渴望。

浮雕千狼柱的威能是明擺著的,能與之交換的東西必定也是不凡。來歷神秘之極的言如意身上不乏好東西,只是這一回她拿出手的究竟是什麼?

又有誰真正理解一個三無修士對上品法器垂涎欲滴般渴望背後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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