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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信馬未由韁 第七十三章 大法會——世間因果

檀香徐徐,梵音陣陣,佛法無邊。

正是藏歷新年,從山南各處來朝拜的陡增。大殿內人頭攢動,神情肅然。虔誠地向著佛祖祈福。講佛堂內,阿牧達旺端坐于蒲團上,緩緩講著佛經。

一干信徒雙手合十,靜靜地听著。

听的真切了,卻是大佛爺在講「世間因果」。

「業力甚大,能敵須彌,能深巨海,能障聖道。是故,眾生莫輕小惡,以為無罪。死後有報,縴毫受之。父子至親,歧路各別,縱然相逢,無肯代受……」

了悟大法師疑惑地朝道明看去,這些道理他怎麼懂得?上面的話語可是出自《地藏菩薩本願經》,開的書單里並沒有這本佛經呀?

道明見方丈看來,詢問的眼神里,依然明了,便搖搖頭。以示自己並不知道。

看著下面一團團人群,或注听,或有所悟,或欣然明了,心下卻是不喜。可人家是佛爺,又是第一次在信徒面前講法。而且也是征詢自己答應的。

他驚訝的是阿牧達旺對佛經的領悟,對眾法的明理。

那邊,慈和祥目,柔繞入痴的聲音依舊徐徐傳來,「身體端坐,影子也就端正;身體歪斜,影子也就歪斜。造了善因必定得到樂果,造了惡因必定會得到苦果。但是世間很多事情看上去並非如此,往往作惡的人得到了財富地位,而行善的人卻命運坎坷,這是因為,現在所得的果報未必是今生所造,而現在所造的業因也未必今生受報,就好比今年所吃的谷米乃是去年所種的一樣,如果宿世善緣已經成熟,此世雖然為惡,也會享受到福報。就好像雖然遇到災年,但儲備了糧食,則可以渡過難關,如果今年田園荒蕪,則來年就會受苦。」

「人心變化無常,行善之後能生退心,作惡之後能發懺悔,各種業果交互呈現,錯綜復雜。因果報應有時隱微難測,就如浮于海上的冰山,眾生只看見露出水面的部分,而它隱藏在水下的部分卻巨大無比……」

「虔誠拜佛,有心即可,讀一本佛經,和讀十本佛經是一樣的。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佛講究頓悟,一句話,一首詩詞,一瞬間便可成佛,每日里只念佛,荒廢了五谷的種植,便是沉迷。這對修佛並無好處。」

了悟大法師一听,眉頭微皺,如此都回家種田了,不來朝佛了,那寺院還有甚香火?

便朝一僧人看去,那僧人輕輕點頭,于是唱一句「阿彌陀佛!」便問道︰「佛爺認為這些虔誠來朝佛的人,都是沉迷,而不是誠心禮佛了?」

原本還听的有滋有味的信徒朝那僧人看去,卻是距離此處幾座山頭後的一座寺院的方丈。顯然眾人心中也是疑惑不解,難道我們這些年,每日里一座一座寺院的朝佛就是沉迷?一生的朝佛之徒便是錯了嗎?

阿牧達旺面不改色,依舊坐慈祥目,眾人詢問地望著他。

「我且問你,青稞和米從哪里來?」

也不待那方丈回話,阿牧達旺便自我說道︰「眾人皆知嗎?那麼就講個故事吧︰佛的堂弟阿那律自幼生活在王宮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一點兒也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一天,阿那律和跋提、劫賓那一起吃飯,主食是大米,三人便開始討論米從哪里來。

劫賓那說,米是從米缸里來的。有一次我溜到廚房,看見僕人們從米缸里盛出大米,洗過之後放在鍋里蒸熟,然後盛給我們吃的。

跋提說,你別騙人了,缸里怎麼會出米呢?米飯明明是從飯鍋里出來的。

阿那律說,你倆別爭了,我看你們說的都不對,米飯不是從碗里出來的嗎?」

話畢,阿牧達旺慈眉微笑地看著那方丈,卻見那方丈一言不發地盤坐著,低頭不語。眾人卻是紛紛所悟。

這哪里是說的是王宮呀?可不就是說這些沒有出過寺院門的法師們嗎?

眾人中,突地有位土司說道︰「我們一心向佛,一生朝佛就錯了嗎?」

阿牧達旺手微微抬起,指著那人上好的皮衣大氈,「誠心與否,佛祖自知。卻是施主你真是一心向佛嗎?你身上的上好毛絨獸皮大衣又作何解釋呢?」

「世間萬物皆為生靈。是啦,他著獸皮來朝佛,已經對佛不敬了。」

那人羞愧的低頭下去。了悟大法師卻是已經眉露喜意,新年的大法會已經被直接有意的引導至辯佛會了。一旦眾僧都加入爭辯中,看你如何應對?

作為山南有名的大法師,了悟是不可能一開始就向佛爺發難的,他隨便一個眼神,自然會有僧人,經師與他爭辯。

便已經有位經師站了起來,「佛爺既然是講「世間因果」,老衲也問上一句,獸既也是萬物生靈之一,是否也有「因果」呢,多少年它才能做人?」

阿牧達旺答道︰「生老病死,何去何從,隨業力而生。人從五戒十善而來。若我們心與五戒十善相應,果報自然在人道,來生自然生在人道!」

「佛爺的意思是,那獸就該死,它的皮毛就該穿在土司的身上了?」經師繼續問道。

「前世罪孽,來世不報,六道輪回,或循如畜生道,或地獄,或人界。因果循環,是根據你的修為而來。那獸作了罪孽,自有它的因果循環,那土司作了它的皮毛,也自有他的業力。一切眾生心行復雜,這是十法界形成的主要心行。你既是經師,必熟讀《大方廣佛華嚴經》,佛祖五戒十善中講的很明白。」

眾人頓時交耳討論起來,顯然那經師已經落了下風。

經此一問一答後,再無人問起,阿牧達旺有意無意地看了眼了悟,卻見他已經端然而坐,如鐘,如定。卻是道一聲︰「好險。如果連了悟也來發難的,自己定不是他的對手。既然號稱山南的大法師,在理論上,定不輸給自己這個半路搶了身體來的戴發修行的和尚。饒是這幾個月偷偷去藏經閣看了不少佛經。對于了悟來說,卻是杯水而已。」

那經師可也是山南有名的僧人,連他都辯論不過佛爺,便開始膜拜起阿牧達旺來。

最近,山南包括整個吐蕃只怕是已經傳遍了消息,轉世的佛祖就在桑耶寺修行,神秘的佛爺隨著藏歷新年的大法會,逐步的開始傳播開來。

佛祖轉世,一切言行皆為至理……

方丈堂內,了悟大法師眯眼打坐,一手撥動著佛珠。在他面前,山南的駐防將軍扎西不停地埋怨著他。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不和他辯論呢?他今天這樣出風頭,大相知道一定會不高興的。」

「大相交代我們,只要看好了他就可以了,大法會,也就是做做樣子,你為什麼不听我的,寫份稿子讓他照著念呢?」

「是連你也開始動搖了嗎?也懷疑他是真正的佛祖轉世嗎?」

了悟終于看了他一眼。「阿彌陀佛!難道他不是嗎?」

扎西停了他面前,陰陽怪氣地看著他,輕蔑地說道,「大相說他是,他才是。」

了悟又閉上了眼楮,只管念他的經,撥他的佛珠。

扎西等了半晌,只得一甩袖子,走到門前,又回頭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出風頭,大相會責罪下來的。開春後的辯論會,更是要全山南最有名最有才氣的僧人來和他辯論,不行的話,去別處請也可以。」

待得氈簾掀開又蓋上,那涼氣還是鑽了進來,了悟睜開了眼楮,盯著那氈簾,默默的坐了會。而後又輕搖了下頭,便拿起身旁的鈴鐺搖了下,門口一小和尚掀簾而入。

「去,叫道明過來。」

「是的。方丈。」……

回廊內,阿牧達旺背手默默地看著牆上的一幅畫,神情專注,一會凝神,一會皺眉。

身後,一聲輕盈的聲音響起,「小佛爺覺得此畫如何?」

阿牧達旺重沉思中回過頭來,便是微微一笑,「道是一直不明,適才沉思不解。」

秋水子上前兩步,阿牧達旺在她上前時,已退後,卻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傳來。這道姑在此一住就是數月,卻是沒了離去的意思。高原上雪是大,但世代生活在吐蕃的人,有的是代步的工具和辦法,只要願意,有的是方便的小路可走。

但這樣一個清麗月兌俗的道姑,一起修佛論道,何嘗不是一件妙事?

何況,她是中原人,那是自己的故鄉,雖然很遙遠,卻是實實在在自己該去生活的地方。這些時日里和她了解打听,卻也增長和大致的知道了很多中原的事情。

比如,現在的天下格局,大禹的皇帝,西夏李氏王朝的建立,蒙古草原的混亂,女真人的彪悍,當然還有四分五裂的吐蕃王朝,連吐蕃的大相,阿牧達旺也基本的弄清楚了。

秋水子看著牆上的畫,上面是一個年輕的貌美女子,穿著喜慶的嫁人服飾,騎在馬上笑顏如蓮,牽馬的同樣是個年輕俊美的男子,一身紅色氈袍咧嘴而歡。

「這寺院本是清修之地,卻有如此俗物,當真是奇怪!奇怪呀!」

阿牧達旺來時,這副畫就掛在這,以前可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站在這里看,現在好歹也混出點名氣來了。有了膽量,今日里才來細細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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