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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金鉤香餌 (下)

攆走了滿目春書寓里剛收在身邊的倆姑娘,再叫書寓里頭小廚房拿今兒新打的玉泉山泉水泡了一壺雨前龍井芽,捎帶著讓身邊四個跟班兒在小樓下邊拿著短槍硬火來回巡弋不休。段爺這才放心地坐到了滿目春書寓姑娘住著小樓二層屋子里,伸著胡蘿卜粗細的手指頭打從懷里模出來個只有巴掌大的小算盤,在燈火下頭嘀嘀嗒嗒地敲打著算盤算開了心里頭那筆細賬。

擱在外人眼里瞧著,段爺就是一街面上混出頭的粗坯,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哪怕是坐上了北平巡警局局長的金交椅,一天到頭也都是那副憨憨傻傻的笑模樣,正經就是一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的德行。

可就連段爺身邊的那幾個貼身伺候了多少年的跟班里邊,也就只有倆人知道段爺是貌粗心細,更兼得還有一手無師自通的算賬本事。身上常年帶著的一把紫檀木框、白銀為柱、青玉做珠的小算盤,隔一段時候就得叫段爺模出來一回,一個人關上門嘀嘀嗒嗒用小手指上的長指甲扒拉半宿。算計出來的數目也從來都不見著動筆墨記錄,全都擱在段爺心里裝著。

這要是打從段爺這些年來混的芝麻開花節節高的模樣來看,估模著段爺心里頭這筆誰都瞧不著的賬目,應該是個穩賺不賠的場面?

足足扒拉了有小一個時辰的算盤,段爺像是算明白了心里頭的小賬一般,伸手端過了擱在手邊的茶壺倒上了一杯整好合嘴的龍井茶,美滋滋地啜了一口芳香四溢的茶水,滿足地長吁了口氣。

就這剛開年小一個月的功夫,明面上各路上貢的好處不算,光是替人平事、訛人短處得著的大洋。都快夠段爺在四九城里悄沒聲地買下好幾家大鋪面了,這要比起當年在珠市口兒大街上辛苦一年都掙得多的好處,還不就是自己底下坐著的這張椅子給弄來的?

要不怎麼說千里當官值為財?打破了腦袋磕破了頭,還不就是為了當官之後能得著的這份好處麼?

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水,段爺順手把那隨身帶著的精致小算盤揣到了肥大的褲兜里,正打算站起身招呼樓底下巡弋的跟班叫那倆剛收的姑娘一塊兒上來伺候著自己。身後卻是猛不盯地傳來了個叫段爺听來頗有些熟悉的沙啞聲音︰「段爺,您那茶倒是真不錯,也賞一杯給我嘗嘗行麼?」

渾身一個激靈,段爺一身肥膘好懸都哆嗦著蹦達起來,手里頭握著的茶杯也掉在了樓板上摔了個粉碎!

還得說段爺擱在小樓下邊安排的幾個跟班盡職盡責,屋子里茶杯碎裂的動靜才剛響起,打從小樓下邊已然傳來了段爺一個跟班略略提高了嗓門的招呼聲︰「段爺,是要傳後邊小廚房的宵夜麼?」

伴隨著那聲招呼傳來,打從小樓的樓梯上。也傳來了木頭樓板被人拿捏著勁頭輕輕踩踏的動靜!

壓根都不敢轉過身子,段爺使勁咳嗽一聲,吊著嗓門朝著緊閉的窗戶方向吆喝道︰「這會兒就吃」

話都沒說完,段爺身後那沙啞的聲音已然打斷了段爺的吆喝︰「段爺,您手底下人一片孝心,還是叫他們把給您預備的吃食給送上來吧!這要是不叫他們瞧瞧您在屋里啥事都沒有,他們怕是也不放心不是?」

叫那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吆喝,段爺一口氣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憋得心窩子都驟然一疼,這才轉換了口氣接茬吆喝道︰「我這還覺著餓了。給送上來吧!」

利索地答應一聲,段爺安排在小樓底下的跟班才隔了一杯茶的功夫,已然敲響了樓上的房門︰「段爺,您的夜宵來了,我給您送屋里?」

重重地嘆了口氣,段爺悶著嗓門吆喝道︰「門沒上栓。進來吧!」

依舊是利索地答應一聲,段爺身邊的兩個跟班手里頭各自端著個巨大的托盤推門而入,先就在門口站成了個二虎把門的架勢,捧在托盤下邊的巴掌也是微微托著勁兒,顯見得就是在托盤下頭還遮掩著短槍硬火的模樣。

狠狠地斜了那倆應聲而入的跟班一眼。段爺壓根都沒好氣地悶著嗓門叫道︰「擱門口扎著那架勢,鬧妖給誰看呢?爺就是手滑打碎個茶杯,這也都值當你們這兒一驚一乍的?這要當真有個啥事,等你們跟這兒扎架勢鬧妖的折騰完,爺怕都叫人給侍弄成餃子餡了!」

盡管已然見著段爺安然無恙地端坐在椅子上,可段爺身邊的倆跟班卻依舊把算不上太大的屋子打量了一番,甚至還微微彎下膝蓋看了看空蕩蕩的床底下,這才露出了個諂媚的笑模樣,走到桌子前面放下了各自手中的托盤,捎帶著將藏在托盤下的兩只德造二十響別到了腰後,這才朝著段爺說道︰「爺,今兒小廚房里給您備著的是剛打廣東師傅那兒學來的南路蛋炒飯,正經叫個金包銀的賣相,瞧著就叫人舒坦。還有一盅」

都沒等那諂笑著說話的跟班報完了宵夜的名目,段爺已然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出去出去,跟這兒賣什麼乖?爺自個兒琢磨點事兒,沒開口叫你們,誰都甭上來擾了爺心思!」

眼瞅著倆跟班退出了二樓的房間,段爺只等到再听不見樓梯上的動靜之後,這才仰頭朝著屋頂方向說道︰「這位爺,我手底下的人已然是打發走了,我這兒不出聲招呼,也就沒人能擾了您和我這份清淨,您出來吧?」

就像是壓根都沒挪動過地方一般,段爺熟悉的那沙啞聲音依舊在段爺身後響了起來︰「沒瞧出來,段爺您還是一惜福的人物?我還琢磨著您這北平市巡警局局長的金交椅坐著,夜宵怎麼著也得上個魚翅燕窩、海參駝峰,鬧了半天您就一碗蛋炒飯打發了自個兒?」

苦笑一聲,段爺壓根都不敢回頭,只是抬手朝著上方打了個拱手︰「我說這位爺。您可就甭埋汰我姓段的了!外人瞧著我姓段的是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可在您手里頭,我姓段的就是個蛐蛐兒,是蹦是爬也就是您一句話的事兒!您那兒稍微一翻巴掌,我這兒說不定小命就得玄乎當著您我也不說旁的片兒湯話,您來我這兒。有啥吩咐?只要是我姓段的能辦的,我這兒沒半句閑話!」

怪笑一聲,那沙啞的聲音飛快地接口應道︰「段爺您還真是一場面上走著的敞亮人物,干脆!可話也說回來了,有來有往才叫人情,知恩圖報的才有交情,我這兒也不能老拿捏著您辦事,倒是丁點好處都不給您不是?問您一句,城外有處養地的莊院。旁邊還有個多少年都不用的磨房,段爺您听著耳熟麼?」

渾身又是一個激靈,段爺差不離是吊著嗓門吆喝著開了竅︰「這您我」

估模著是瞧著段爺那著急慌忙著想要掩飾、可自己也都知道掩飾不住的模樣好笑,那沙啞的聲音又是一聲怪笑︰「段爺,您在四九城外邊備個窯頭,有個輕重緩急的時候也能派上用場,這事兒我們不管!我今兒來也就是好心跟您說一聲——您那窯頭怕是廢了,下回要再想備個窯頭傍身。您可得記得知道您這窯頭所在的人物越少越好!」

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段爺卻又急聲開口問道︰「這位爺。您是怎麼知道我那窯頭那窯頭怎麼就能叫人廢了?我在那磨房里頭養著護窯頭的人物可足有二十來號,手里頭還都備著短槍硬火!哪怕是窯頭叫人給廢了,那也多少能有人回來給報個信兒呀」

曬笑一聲,那沙啞的聲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段爺頗帶著幾分質疑的話頭︰「合著段爺您真當手底下養著二十來號背著紅差案子的打行刀客,再弄點兒短槍硬火撐著場面,您就跟擱四九城里橫著走?明白話兒告訴您。這四九城里可真有能跟您較勁、掰腕子的人物!菊社弄進四九城里茅草胡同里的那些人物,您知道來路麼?」

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段爺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難以置信地低叫起來︰「鐵槍綹子是鐵槍綹子的人毀了我的窯頭?!這不能夠啊!他們怎麼能模著我那窯頭」

很是不耐煩地冷哼一聲,那沙啞的聲音驟然間變得冷硬起來︰「段爺。我這也就是辦事兒的時候見著了您那窯頭叫人毀了,這才在進城交差的時候順道兒跟您言語一聲,您愛信不信!就為了把這事兒給瞧明白,打從您那窯頭到城外五通廟左近的林子里,生生多走了好幾十里地,且耽誤了我辦事的功夫呢!我這兒還得緊著回去交差,捎帶手的告訴您一聲——巡警局大牢里頭杠子三擋了我們兄弟的道兒,是您替我們兄弟處置了他,還是我們兄弟自己動手,您掂量著辦吧?今兒來得匆忙,忘帶了您按過手印的物件,下回一並給您補上!段爺,我這兒告辭了!」

忙不迭地朝著半空中一拱手,段爺像是送灶王爺上天言好事一般恭敬地連連答應著︰「這位爺,您走好!您交代的事兒,我明兒我這就交代下邊人去辦」

嘴里頭胡亂絮叨著,段爺只等到身後再沒了丁點的動靜,這才試探著低聲叫道︰「這位爺,您您還有吩咐沒有?您要再沒啥吩咐」

嘴里頭低聲嘮叨著,段爺慢悠悠地轉過頭去,再瞧見了身後那張牙床上再沒人影之後,方才重重地吁了口氣,扯開了嗓門大吼起來︰「來人啊!人都他媽死哪兒去了啊?」

伴隨著段爺的大吼聲,幾個侯在樓底下的跟班頓時沖上了二樓,猛地一把推開了房門。可在瞧見屋里只有段爺一個人待著,屋里陳設也都整齊之後,方才給段爺送來夜宵的那跟班不由得疑惑地朝著段爺說道︰「爺,您這是是不是今兒小廚房這金包銀的蛋炒飯不合您好的那口兒,您吃得」

揮手把桌子上擱著的夜宵掃得摔了一地,段爺猛地從椅子上跳起身子,狠狠一腳朝著那說話的跟班踹了過去︰「我吃你媽的蛋炒飯啊」(未完待續……)

ps︰昨日未更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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