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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孩子,便讓她已經如死水般的心再一次激起了漣漪。

上一輩子,她便渴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可是,到死都未曾達成所願,而這一輩子,她有機會,卻不想要。

是的!

她不想要孩子,也不能要!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便不該讓任何可能動搖她的事情出現。

未來的丈夫,她沒有一絲的感覺,可是,孩子,卻是與她血脈相連。

沒有一個母親可以做到完全割舍自己的血脈,即便是顏姨娘,殘忍了十多年,最終仍舊是沒有做到。

至于如何不要孩子,這並不是一個很難的問題。

要孩子難,不要孩子,還會難?

榮華斂去了心底的迷茫,泛起了冷笑。

面前的陳嬤嬤似乎沒有發現榮華的異樣,繼續說著,「三房雖然是庶出,但是齊二少爺極得貴妃喜愛,老身不怕告訴姑娘,貴妃對于這門婚事也只是不得不妥協而已,貴妃娘娘心里並不滿意姑娘,若是老身沒有猜錯,姑娘入府之後,貴妃便可能會往二少爺身邊塞人,雖然高門大戶的大家閨秀,嫡出的不成,但是,庶出的卻未必不願意,更別說京城那些已經落魄了的名門,即便那些人不沖著二少爺而去,也會沖著貴妃而去。」

「榮華明白。」榮華抬起眼簾,淡淡應道。

陳嬤嬤對于她的反應有些意外,不過,卻也沒有多想,只當她是因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因而方才沒有情緒起伏而已,況且,從她進溫府之後,便甚少見到她會情緒大起大落。

船艙之外的春雨一直時大時小,但是卻一直沒有停下。

再往後的行程中,兩人之間相處倒是越來越融洽,直到榮華問起了一個問題,這份融洽的氣氛方才被打破。

榮華問起了京城又誰欲至她于死地。

連日來的刻意熟悉,除了真的需要提升自己之外,還為了,如今這個問題的答案。

陳嬤嬤一直沒有提及走水一事,直接當做沒有發生,她見榮華一直也未曾提及,便以為她不知,或者,清楚不該問,只是如今……

沉默會兒,她板著臉道︰「溫姑娘,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追究下去的好,安國公既然派人來保護你,便是認了你這個孫媳婦,往後這些危險都不會再出現。」

「嬤嬤誤會了,榮華並非想追究,只是想保命而已。」榮華緩緩道,「方才嬤嬤說貴妃並不同意這門婚事,那可是……」

「姑娘!」陳嬤嬤厲聲打斷了榮華的話,「貴妃娘娘雖然不同意這門婚事,但是,貴妃娘娘不會拿二少爺的性命冒險,二少爺是在太後下懿旨賜婚之後醒來的,那便是說沖喜成功,貴妃娘娘如何會下手害姑娘?再者,貴妃若是真的要至姑娘于死地,也不會用這樣輕易被人揭破的方子,姑娘,老身在皇宮中呆了大半輩子,很清楚皇宮內的貴人的手段。」

榮華垂下了眼簾,至今為止,嫌疑最大的便是這位貴妃,可若不是她,又會是誰?還有誰不想她嫁入安國公府?太後?可太後的手段豈會比齊貴妃的低?

究竟是誰?!

陳嬤嬤見她不語,沉思會兒,凝重道︰「姑娘,听老身一句話,莫要再提及這件事,否則,你的日子不會好過。」

榮華抬頭,輕輕點頭,沒有再糾纏下去。

……

陳嬤嬤如今的行為自然也是看在了趙嬤嬤的眼中,只是趙嬤嬤卻想不通為何陳嬤嬤要對榮華這般客氣。

「陳嬤嬤先前教訓我說不能過于地向貴妃示好,如今你這般行為又是為何?」

陳嬤嬤听了趙嬤嬤譏諷的話語,沒有解釋什麼,「太後賜婚,新人新婚之後必定要進宮謝恩的,若是屆時溫氏禮節上面出了什麼差錯,那便是我們的過錯。」

「只是如此?」趙嬤嬤冷笑。

陳嬤嬤不動聲色,「若是趙嬤嬤不信,大可一同隨我去給那溫氏上課。」

趙嬤嬤盯著她半晌,最後,不冷不熱地道,「最好是如此,先不說下手欲至溫氏于死地的人是不是貴妃娘娘,便不是,貴妃娘娘也不會樂見你我和溫氏太過于親近!」

「我比你更加的清楚!」陳嬤嬤仍舊不動聲色地道。

其實,陳嬤嬤如今的行為與當日趙嬤嬤放空子賣人情也基本是一樣,只是不同得是,趙嬤嬤賣人情的事情還未曾真正地弄清楚狀況,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否願意買她這個人情,而如今,陳嬤嬤卻是不一樣,她很清楚,榮華如今需要什麼。

而往往在最為難之際施予的幫助是最能讓人銘記。

雪中送炭從來都是比錦上添花最終得到的回報更多!

……

又過兩日,連續好幾日的春雨終于停了。

也便在這一日,莫離收到了來自京城的飛鴿傳書。

齊懷若出京了,兩日之前在天津衛上了船往南而來。

莫離自然知道主子趕來的目的,只是卻也擔憂他的身體情況,手上中毒一事都並非完全編造,當日的刺殺,主子的確是受了傷,也的確中了毒,只是及時解除了而已。

然而,卻也在這時候,主子萌生了這個想法,而且,沒有多加考慮便實行。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主子這樣沖動。

可是,誰也沒想到,事情最終會變成這樣。

莫離更擔心榮華若是知曉了一切的真相,會作何反應。

即便在溫家出事之後榮華一直沒有過繼的反應,但是莫離卻知道,那不過是表面罷了,不管是她們關系再不好,也終究是母女。

若是她接受不了這個真相,那主子便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那時候,一切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莫離思前想後,終究是決定去見榮華一面。

主子為了她付出了這麼多,不該只是得到她的惱恨。

榮華是新嫁娘,因而,除了船上的女眷之外,任何隨行的男人都不能見。

即便是莫離,也是如此。

從榮華上了婚船之後,莫離便一直沒有出現過,而榮華,也未曾問及此人,仿佛,早便忘了他的存在一般。

而對于莫離的求見,榮華反應卻是有些愣怔。

「莫護衛可有有什麼事情?」陳嬤嬤道。

進來稟報的丫鬟回道︰「沒有,只說是有些事情想和姑娘說。」

「去告訴莫護衛,姑娘是新嫁娘,再沒有入門之前,不能見外男。」陳嬤嬤當即拒絕了莫離的請求,待那丫鬟退下了之後,又看向榮華,問道︰「姑娘可知莫護衛想和姑娘說什麼?若是老奴沒有記錯,姑娘在溫府之時也見過莫護衛。」

「有件事榮華一直未曾告訴嬤嬤,還請嬤嬤見諒。」榮華抬起頭,神色微凝。

陳嬤嬤臉色一變,「何事?」

榮華面上泛起了一抹哀傷,聲音也轉為了迷離,「在走水一事當晚,榮華曾經去義莊祭拜過遭遇意外而亡的兄長,便在義莊之內,榮華遭人伏擊,是莫護衛及時出現救了榮華。」

「有這事?」陳嬤嬤一驚。

榮華垂下了頭,「或許莫護衛是查到了何人于義莊內伏擊我。」

陳嬤嬤眯著眼看著榮華半晌,「若是姑娘相信老身,老身就代替姑娘去見莫護衛一趟,只是,讓姑娘見莫護衛,這是萬萬不成。」

榮華仍舊是低頭,「有勞嬤嬤。」

陳嬤嬤又看了她半晌,然後,轉身出了廂房。

隨即,廂房陷入了沉靜。

榮華低頭看著手中繡了一半的荷包,半晌後,雙手攥緊。

齊懷若。

在她的計劃當中,他該是她的一枚棋子。

也只能是棋子!

「對不起……」

……

莫離最終沒有見到榮華,在看見了陳嬤嬤出來的那一刻,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不妥,婚船不是溫府,婚船上面除了溫家送嫁的人員之外,還有京城禮部派來的迎親之人。

若是他私下和新娘見面,將來傳出去了,又將會是一番風波。

尤其是貴妃娘娘恨不得她消失的情況之下。

「是在下莽撞了。」莫離不等陳嬤嬤開口表示不滿便道,「請嬤嬤轉告溫姑娘,二少爺听聞了姑蘇的事情,已然派人出京,正往南方而來,若是順利,我們會在途中相遇。」

陳嬤嬤聞言詫異,「二少爺得知了姑蘇的事情派人出京?」

「二少爺不放心,所以派人前來迎接。」莫離只能將話說到了這一步。

陳嬤嬤面上雖然已經平靜了下來,但是心里卻還是不平靜,若是連二少爺都緊張里面的少女,那這門婚事便真的是成了。

雖然貴妃反對,可是,太後的意思基本同意,安國公讓人來保護,便也是同意,如今,連二少爺都不放心讓人來了,那便是很重視。

或許,真如覺遠大師所說的那般,此女福氣綿厚。

「老身知道了。」

陳嬤嬤應了話,隨後,轉身進了船艙。

莫離在原地沉默半晌,隨後,轉身前去安排,運河雖然不算大,但是,若是要踫面,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還有,主子出京,皇後那邊,應該不會沒有動靜。

……

昭陽宮

竇皇後听完了護國公傳來的消息之後頓時揮手打碎了手中的茶杯,「廢物!」

這般多人居然連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女都除不掉?!

「娘娘息怒。」碧痕忙道,「護國公也沒想到安國公府居然會派人前去保護。」

「安國公!」竇氏咬牙切齒地擠出了這三個字。

雖然安國公已經榮養,但是,安國公府真正的主人還是安國公,而也正是因為安國公一直在背後支撐,安國公府方才能夠一直屹立不倒,太後,齊貴妃,方才能夠在宮中屹立不倒!

而當年,還不過是貴妃的太後,也是因為安國公輔助先帝登基有功而被立為皇後!

「娘娘,息怒。」碧痕看著自家主子的神色,神色凝重地勸道。

自從承慶公主的事情之後,娘娘的脾氣便越發的暴躁,先前的隱忍像是一夕之間耗盡了一般。

竇皇後自從見了女兒的轉變之後,她便無法繼續平心靜氣,即使她知道這樣很危險,可是,想到女兒的轉變,看著兒子在朝中屢屢被打壓被排擠,心里壓著二十年的恨怒像是一同涌出來了似乎,然後,便再也壓制不住。

「娘娘,不管是為了大皇子還是為了公主,您都要冷靜,都要冷靜啊。」碧痕跪在了地上苦求道。

竇皇後握著椅子的扶手,渾身輕顫著,「去告訴哥哥,將一切痕跡清掃干淨,不必再派人去!本宮倒是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願意接受這樣一個女子嫁進安國公府!」

……

安國公府

姚氏已又一次被拒于歸田居之外。

「三夫人,國公爺正在和二少爺下棋,不想讓任何人打擾。」老杜親自出了歸田居,向姚氏稟報,「三夫人若是有事,老奴可以代為傳達。」

姚氏攥緊了衣袖下的手,「我沒什麼事情,只是想見見景兒,既然國公爺不想讓人打擾,那我便先回去了。」

「三夫人放心,二少爺一切安好。」老杜道。

姚氏笑道︰「那就好,明景住在國公爺這里,打擾國公爺了。」

「二少爺是國公爺的孫子,何來打擾一說。」老杜低頭回道。

姚氏笑容一僵,「也是。」然後,又說了幾句關心兒子的話,便轉身離開。

老杜目送了姚氏走遠之後,方才轉身進了園子。

在正堂內,安國公也的確是在下棋,不過,卻只是自己與自己對弈。

「回國公爺,三夫人已經回去了。」

安國公沒有抬頭,「她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只是說想見見二少爺。」老杜回道。

安國公下棋子的手頓了頓,似乎在想著什麼,將棋子下了之後,便道︰「告訴她,明景一切安好,讓她不用擔心,一天來三次的。」

老杜低頭,「是。」

……

安國公的話很快便傳到了姚氏的耳中,姚氏很清楚這話不是安撫她,而是,安國公的不滿。

只是,為何不滿?

是對她行為的不滿,還是……

為了掩飾什麼?!

姚氏想起了之前安國公對齊明景的態度,雖然說不出冷淡,但是也不至于關注到將人直接接進歸田居里。

安國公府,嫡庶尊卑還是分明的!

連她都知道安國公此舉會引起大房的不滿,安國公豈會不知道?

可是,他卻仍舊是堅持。

而且,不讓人進去探望……

一個念頭在姚氏的腦海當中形成。

「來人,將我的牌子遞進宮,說我想親自向貴妃娘娘謝恩。」姚氏叫來了下人,緩緩吩咐,眼底,一片冰冷暗沉。

……

運河上,婚船平緩地行使。

齊二公子即將派人來迎接婚船,這個消息不但傳到了榮華的耳邊,婚船上眾人,也相繼知道。

莫離並沒有刻意隱瞞。

對于這個消息,溫升兄妹極為的興奮,因為這代表著安國公府對這門婚事很重視,也代表著,溫碧華陪嫁進安國公府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溫麗華並沒有將那日榮華跟她所說的話告訴溫碧華,而自從那一日之後,她便也沒有在榮華的跟前殷勤照顧,而是一直呆在了自己的房中,時常暗自哭泣。

溫碧華與她同住一房,自然是發現了,心里不屑之于也使足了勁慫恿溫麗華去害榮華,只是,溫麗華一直沒有什麼反應,將溫碧華氣的幾乎跳腳。

而榮華,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詫異之下,便開始猜測,來人是否是齊懷若。

至今為止,她仍舊沒想到齊懷若和齊家的關系。

也不能拿這個問題去問人。

因為,齊懷若是她至關重要的棋子,她絕對不能讓人知曉她和他之前便相識。

可,若是來人是他。

她又該如何應對?

他是否會真的如同在寒山寺上一般,願意伸出援手?

榮華無法確定。

她和他之間的情分,說是深,也可以說深,十年之深,可說淺,卻也是可以很淺。

如今的事情,不是處置一個意圖不軌的僧人這般簡單。

而是,和他的家族作對。

他會嗎?

這個問題,榮華一直沒有得到答案,因為,她由始至終沒有問出口,在知道了真相之後,她將這枚曾經最為重要的棋子毫不猶豫地丟棄。

而真相,便在不久之後到來。

不過,在到來之前,危機,先一步出現。

就在莫離傳話兩日之後,雨又開始下了起來,而且,越下便是越大,運河的水流也湍急了起來,這一日,榮華仍舊是呆在了房中,在即將完成手中的新一副的繡品之時,船猛然間被撞了一下,隨後,一切開始往一旁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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