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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府,那是溫家這等人家一輩子別說是嫁進去,便是想也不敢想的家族,因而,在得到了這樣好的機會之後,不管是誰,都不會願意放棄。

即便是做妾,也心甘情願。

溫升的父親和溫晉兩人是同一個太祖父的。

溫老太爺沒有嫡出的兄弟,而溫老太爺的父親倒是有一個嫡出的弟弟,當年來這對同胞所出的兄弟為了家產還狠狠地斗過了一場,最後是溫老太爺以嫡長子的身份做優勢,最後獲勝,雖然後來兩人分了家,那嫡出的弟弟也分去了幾乎一半的家產。

雖然失去了家主的位置,但是在得到了一半家產的情況之下,卻也是可以和繼承了家主之位的兄長繼續競爭,只是可惜的是,那嫡出的弟弟沒有經商的本事,在分家之後,也只能靠著分來的家產度日,而溫老太爺的父親卻細心經營,一步一步地將生意壯大,到了溫晉這一輩,更是將溫升這一房給狠狠地甩到了後頭。

溫升的父親一直不甘,可是,卻也沒有法子。

在懿旨到了之後,溫升的父親便動了陪嫁的心思。

溫晉原先是沒有動這個念頭的,但是他對榮華一直心存憂慮,在溫升提出了這個要求之後,兩人便一拍即合,雖然兩人的祖父當初鬧的不和,但是到了溫晉這一代,關系倒是不錯。

溫升的父親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為何生存,他在溫晉面前一直低頭做小。

更重要的是,如今溫家族中,便是溫碧華和溫麗華年紀相符,其他的不是已經定親便是還小。

原本溫晉是打算讓溫雲華陪嫁的,只是除了陳姨娘一事之後,溫雲華不僅對厲氏惱恨不已,對榮華,也是含恨在心。

溫晉細想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而,溫碧華和溫麗華便成了陪嫁的最後人選。

溫碧華是嫡出,而溫麗華雖然也是嫡出,但是,因為其父親是溫升父親的庶弟,所以,身份便低了溫碧華一頭。

在溫升的指點之下,溫碧華便壓下了心里的不滿以及不甘,安分了下來,而另一個陪嫁的溫麗華,從上了婚船開始,便一直呆在了榮華身邊做著做那的,將自己當成了丫鬟似的。

「榮姐姐,你吃些點心吧。」

船艙內的廂房內,溫麗華一會兒點心一會兒茶的,殷勤的忙個不停。

榮華將視線從手中的書上抬起,看向眼前的少女。

溫麗華見狀,臉色訕訕,「榮姐姐,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幾歲了?」榮華不答反問,此時她已經換下了出嫁的喜服,只是穿著素色襦裙,頭上也只是簡單綰了一個發髻。

面上仍是沒有什麼血色。

溫麗華一愣,隨即訕笑道︰「年前方才及笄。」

「十五歲?」榮華緩緩道,「你知道陪嫁是要做什麼嗎?」

溫麗華神色一僵,「榮姐姐,我不是要跟你……」

「你是嫡出,長得也不錯,雖然出身商賈,但是也未必便嫁不好。」榮華打斷了她的話,「嫁去給人當正牌娘子不好嗎?為何要去給人做妾?甚至或許連妾也做不成,只能當一個沒名沒分的暖床的。」

溫麗華臉色有些白,「榮姐姐……」

「你我雖然都是同宗姐妹,但是,在安國公府那等地方,即便我有心也未必真的能夠照料你。」榮華繼續道,面上沒有笑容,話更是冷漠,「我為何嫁去安國公府相信你父母也是跟你說過了,或許我嫁過去,也不過是空有其名而已,至于你們,甚至可能最後連當個暖床的丫鬟也不能。」

「榮姐姐……我……」

「你想跟我說你也是身不由己是嗎?」榮華譏笑,「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身不由己,不過,現在你還有最後的選擇。」

溫麗華看著她,眼眸睜大,泫然欲泣。

「安國公府未必接受陪嫁,你若是願意,念在你我是同宗姐妹的份上,先以我的陪嫁丫鬟的身份入安國公府,隨後,我給你找一戶人家送你……」榮華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

「榮姐姐,我不要!」溫麗華噗通跪下,眼眶中蓄勢待發多時的淚水嘩啦的一下落下了,「榮姐姐,我真的不會跟你爭寵,我會幫榮姐姐一同……」

「好了。」榮華平聲靜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出去吧。」

「榮姐姐……」

榮華沒有再看她,將視線移到了書本上。

溫麗華淚眼汪汪地看著榮華半晌,然後方才踉蹌地站起身,滿臉悲傷地走了出去。

半晌,榮華從書上抬起了視線,唇邊,溢出了一抹冷笑。

果真,這世上單純之人甚少,而,單純卻又心善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有機會逃離卻不願,那便不要怪她心狠!

溫晉給她的這兩個陪嫁的族女是成功惡心到了她了,不過,卻也送給了她兩枚棋子,送上門的棋子不用,便是太可惜了!

溫碧華任性,溫麗華心思重,重要的是,兩人都長得不錯。

要達成她的目的,她第一步要做的便是在安國公府站穩腳跟,而要站穩腳跟,便必須籠絡住那二少爺的心。

在愛情上面,她是一個失敗者。

可也正是上一輩子的失敗,讓她更加的看清楚男人,不管是在那個時空那種環境,男人骨子里的東西一直都未曾改變過。

用情來拴住男子便好比用竹籃打水,最終只會一無所有,反倒是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上一輩子走過的路,這一輩子,她不會再走!

她不知道那安國公府二少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物,但是這世上的男子,沒有哪一個不愛權不愛色。

權,他有。

色,也不缺,只是,多了,也不會嫌多。

即便是短暫的迷戀,也足以讓她達成第一步的計劃!

榮華擱下了書本,起身走到了一旁的窗戶旁。

窗戶外,是水流端急的運河。

即便是在船艙內,仍舊是可以隱約地听見船劃過水面的聲響。

那曾經讓她恐懼不已的聲音,那些讓她便是遠觀也能夠心驚膽顫的波光粼粼,如今,卻無法給她帶來絲毫的感覺。

或許,她的心已經死去。

也好。

一顆死去了的心,方才能夠讓她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溫姑娘。」不久之後,陳嬤嬤走進了廂房,面容仍就是嚴肅,只是聲音少了從前的冷漠,態度似乎也有所轉變。

榮華轉過身,「有事?」

陳嬤嬤打量著榮華會兒,隨後道︰「老身想和姑娘談談姑娘那兩位陪嫁族女一事。」

「嬤嬤請坐。」榮華揮手道。

陳嬤嬤看著她,「老身就不坐了,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安置那兩位陪嫁的族女?」

「安國公府對陪嫁的族女也應有規矩。」榮華淡淡道,「既然有了規矩,那一切便依照規矩辦。」

陳嬤嬤蹙眉,「老身曾經教導過許多名門閨秀,那些名門閨秀有很好的底子,但是,成效卻遠沒有姑娘這般明顯,因而老身以為,姑娘是聰明人。」

「趙嬤嬤也曾經這般說過。」榮華仍是淡淡道。

陳嬤嬤眯了眯眼,「姑娘或許覺得老身和趙嬤嬤一樣口不對心,老身雖然奉了太後的旨意前來,但說到底,姑娘到了京城之後,便和老身再無關系,所以,老身沒有必要算計姑娘什麼。」

「嬤嬤誤會了,榮華並無此意。」榮華回道。

陳嬤嬤繼續道︰「安國公府對陪嫁族女是有規矩,只是,有些規矩,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享用,姑娘若是想在安國公府內安穩度日,最好低調行事,陪嫁族女也陪嫁丫鬟不一樣,依照古禮,陪嫁族女便是滕妾,身邊堪比平妻,雖然大隋律法允許平妻的存在,但是,高門大戶,尤其是像安國公府這等勛貴世家,是絕對不會允許可以威脅到正室的平妻存在的,安國公府自開府至今,從未出現過平妻,況且,姑娘新嫁,身邊若是多了一個平妻,對姑娘也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那就依照陪嫁丫鬟來安置就是。」榮華緩緩道,聲色平靜。

陳嬤嬤盯著她半晌,然後道︰「姑娘能夠明白是好事,只是,姑娘的兩位族妹似乎都不是好拿捏的主。」

「嬤嬤既然真心認為榮華聰慧,那便該相信榮華有能力處理這事。」榮華抿唇笑道,「說到底,不管是榮華還是她們,也不過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罷了,不同得是,宰割她們的刀,握在了我手里。」

陳嬤嬤神色微變,「姑娘跟我說這些便不怕這些話傳到了太後的耳中?」

「嬤嬤既然來跟榮華說這些話,便是對榮華存了仁慈之心,榮華相信,嬤嬤不會將這些話傳到太後耳中。」榮華笑道,「況且,這些話並不存在任何的不敬,榮華不過是有了自知之明罷了,相信不管是太後還是貴妃娘娘,都會很高興榮華有自知之明,因為,有自知之明的人,便也會安分守己。」

陳嬤嬤沉吟半晌,「姑娘,很多事情並非一兩句便可以說清楚的,尤其是那等貴不可言的貴人,老身勸姑娘往後這些話還是少說。」

「多謝嬤嬤。」榮華起身,正色行了一禮道,「往後若是有機會,還請嬤嬤多加照料。」

「老身回京之後便會回宮,往後恐怕沒有機會照拂姑娘。」陳嬤嬤道,「不過,若是姑娘做到了謹言慎行,那往後未必不能走出來錦繡前程來。」

「多謝嬤嬤教導。」榮華又行了一禮道,隨後道︰「此去京城還有一段日子,雖然之前半月嬤嬤也悉心教導,然而,榮華始終及不上那些出身尊貴的貴女,因而想請嬤嬤再指導榮華一番。」

陳嬤嬤沒有拒絕,「若是姑娘願意,老身自然不會推月兌。」

「多謝嬤嬤。」榮華笑道。

……

溫麗華從榮華處離開之後便直接回了自己所住的廂房。

一進門,便看見溫碧華在對著梳妝鏡打扮著。

溫麗華看了她一眼,然後便走到了一旁自己的床前,低著頭默默垂淚。

溫碧華自然很快便注意到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朱釵便起身走向她,見她低著頭落淚,便道︰「麗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聲音刻意拉高。

溫麗華去了哪里,又從哪里回來,她心里清楚。

對于溫麗華這等卑微的行為,溫碧華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里卻是極為的看不起。

庶出的便是轉了一輪,掛上了嫡出的名頭,那骨子里仍舊是留著庶出的血!

溫麗華抬起頭,雙眼已經哭紅了,「碧妹妹……我……我……」

溫碧華比溫麗華小了一個月。

「是不是榮姐姐說你了?」溫碧華皺著眉頭道,「麗姐姐你也不要太難過,榮姐姐始終是和我們不一樣,她是正室,我們不過是陪嫁的妾,榮姐姐不喜歡我們也是正常的,不過,我們畢竟是同宗姐妹,榮姐姐再心里不痛快,也不會對我們如何的,麗姐姐你便忍忍,等榮姐姐嫁進了安國公府,便會想到了我們的好的!那二少爺始終是要納妾的,屆時,榮姐姐便會明白,我們于她來說,不是威脅,而是幫助,我們是宗族的姐妹,再如何不好也不會害對方的!」

說罷,眼楮轉了轉,又道,「再者……便是榮姐姐將來出了什麼事情,我們也能夠幫榮姐姐照顧她的孩子,與其將孩子交給別人,拿有交給我們安心。」

溫麗華抽泣了兩聲,然後愣愣道︰「碧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麗姐姐不知道嗎?」溫碧華一臉驚訝,「我們是以陪嫁族女的身份嫁過去的,若是將來榮姐姐有什麼意外,我們是有資格扶為正室的。」話落,又連忙道︰「啊,麗姐姐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詛咒榮姐姐,只是……只是麗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榮姐姐身邊最親的人都一個一個地離世……還有晉伯父的小高姨娘,也因為難產而死……其他的倒是沒什麼,這女人生孩子,便像是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若是將來真的有那個萬一,那……哎呀,不說了不說了,我說這些做什麼?!要是榮姐姐听見了又該恨我們了,總之,麗姐姐你便寬寬心,等榮姐姐緩過心情來便會好的了。」

溫麗華一臉似懂非懂地點了頭,「碧妹妹放心,我沒事。」

「那就好。」溫碧華甜美笑了笑,然後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梳妝鏡前繼續擺弄著那些朱釵,嘴邊泛起了一抹狡黠的笑。

與其將來自己下手,不如讓溫麗華這個蠢貨去下手,這樣不但可以除掉那溫榮華,連溫麗華也一同除掉。

一舉兩得!

透過鏡中自己嬌美的容顏,溫碧華似乎看見了將來貴夫人的美好生活。

此時,不管是溫升還是溫碧華,甚至是他們的父親,都似乎沒有想到,沒了溫榮華,安國公府有的是貴女挑選,怎麼會讓一個妾去當正室?他們也沒有想過,溫碧華能夠成功當妾的機會有多大。

人,有了貪念,似乎便會不自然地忽略了許多的不可能。

……

婚船依舊順風順水地往北駛去。

第二日,運河上下起了雨。

這是今年榮華見到的第一場春雨。

運河兩岸也有了春天的氣息。

陳嬤嬤並沒有食言,在榮華提出要求的第二日,便每日兩個時辰地教導榮華各種的規矩,除了規矩之外,還有琴棋書畫等才藝。

陳嬤嬤正色道,「姑娘的琴和棋都不通,書倒是可以,畫則普通,書法一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夠練成的,老身對于書法也沒有多大的研習,便也不在這里裝大師了,姑娘書法書法雖然不能與大家相比,但是對于閨閣女子來說也是夠了,至于畫,姑娘懂書法,畫的不足便可以掩去,只是姑娘對音律以及棋藝幾乎可說是一竅不通,這便是最大的不足,雖然藝不在多,但是卻也不能一竅不通,這樣,往後老身便跟姑娘講解一些音律以及棋藝的簡單要領。」

榮華並無異議,冒險和陳嬤嬤說那些話,為的便是這些,她知道自己自身有許多的不足,若是駐足不前,那再安國公府便只有死路一條。

「姑娘的女工也是不錯,想來是自幼勤習的結果。」陳嬤嬤繼續道,「既然姑娘的女工不錯,那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做一些小東西,成親之後拜見長輩平輩,也都可以用來做禮物,安國公府百年勛貴,什麼珍貴的東西沒見過,與其他名貴的見面禮相比,這些親手做的東西更加能夠讓人眼前一亮。」

「多謝嬤嬤指點。」榮華掩下了心里的嘲諷,點頭應道。

陳嬤嬤繼續道︰「除了這些才藝之外,要在大戶人家安身立命最要緊的還有處理庶務理家的能力,如今安國公府雖然沒有分家,但是,分家是遲早的事情,三房就只有二少爺一個兒子,將來分家之後,三房的遲早要交到姑娘的手中,不過有一點老身希望姑娘謹記,理家之權,在婆母未曾放手之前,姑娘最好莫要自己動心思,姑娘若是要在國公府安身立命,除了要得到二少爺的心之外,便是要討得三夫人的喜歡,丈夫憐愛,婆母喜歡,這是每一個為人媳婦安身立命的重要條件,當然,最根本的還是孩子!姑娘如今十七,正是女子生育的最好年紀,成親之後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邊,子嗣卻一定要抓緊!」

「孩子……」榮華愣怔了一下。

心,泛起了迷茫。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乎,都可以舍棄,都可以犧牲,可是孩子……

她真的要為了報仇將一個無辜的孩子帶來了?

連她自己都掌控不了自己的未來,如何能夠給孩子一個未來?

她想到了許多,卻獨獨忘了這一點。

忘了,那極有可能會出現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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