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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喬婈看著那少年背影,好奇的問道。

春桃道︰「這是喬家少爺喬豐,吃喝嫖賭樣樣在行,和他那個爹一個樣兒。」

喬婈點點頭,說︰「這樣才像喬明的種。」

慶媽媽亦道︰「雖說是庶子,但因喬府就他一個獨子,往後的繼承人只能是他,他耍的這般有恃無恐,也不奇怪。」

幾人胡亂戲說幾句,又哼哧哼哧的往上爬。

還沒到山頂,一股子燻香味兒便遠遠傳來,等上了山頂,寺廟前偌大的廣場上早人群滿滿,參拜的參拜,燒香的燒香,你擠我一下我擠你一下。

慶媽媽拉著喬婈這里拜拜那里拜拜,直把她弄得頭腦迷糊,最後被拉到一棵大樹下面,對喬婈道︰「這顆許願樹很靈驗的,大當家的有什麼心願,盡可拿了紅綢寫了掛在這枝干上。」

伺候喬茵的茉莉早買了紅綢拿在手上,這會兒便遞給了喬婈,又轉身對喬茵道︰「姑娘也掛一個罷?」

喬茵便接過綢子,在上面寫了些字,由茉莉抱起來後,再往樹上掛去。

春桃和新雨還有晚秋幾個丫頭也嬉笑著湊成一堆又是寫又是掛的。

喬婈呢,則在紅綢上寫了「吃喝不愁」四個字,惹得慶媽媽嗔道︰「大當家的怎麼就寫這東西,對姻緣兒女無所求嗎?」

喬婈笑笑,找了塊石頭站上去,一邊系一邊道︰「對我來說,沒有比吃喝更重要的事啦,你說的姻緣兒女這些,只有自己吃飽了喝足了,才有多余的精力去想。」

慶媽媽微愣,她覺得喬婈好似一點都不會把人生的希望放在未來的另一半身上,所思所想,皆先只有自己有了,才會什麼都有,不像其他女子,只要有了男人,就什麼都有了。

喬婈系好後,問喬茵︰「你寫的什麼?」

「希望阿姐和姐夫幸福美滿!」

喬婈給了她額頭一個彈兒,「你改口倒是挺快!」

喬婈掰著指頭算算,道︰「三天,還有三天阿姐你就要嫁過去了,我先練習練習。」

喬婈微嘆,還有三天,她就要從喬老板變身司夫人了,好新鮮的感覺。

該拜的拜完了,喬婈便有些無聊的四處閑看,便一眼看到離她不遠處,一位妙齡少女正在女婢打扮的女孩兒攙扶下,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紅綢往樹上系。

一定求的是姻緣吧,喬婈心想。

正想著,便見少女系好後,突然往她這邊看了過來,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便溫和了些,她對著她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喬婈愣了愣,便也禮貌的微笑著回了過去。

少女正待轉身離去,卻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少年攔住了去路,那少年正是喬豐。

喬婈微挑眉,這許多人看著,喬豐這樣直接的攔住少女去路,是想作甚?

面對兩眼放狼光的喬豐,少女側身躲避,從喬婈這個方位看去,雖然只是側臉,但依然能看清,少女已是滿臉怒容。

少女身邊的女婢清脆的聲音響起︰「喬少爺,你三番兩次這般給我家小姐難堪,再這樣,別怪我們不給你臉面!」

喬豐嘿嘿笑了兩聲,不僅不生氣,還討好道︰「妹妹,你就讓我和你家姑娘說兩句話罷!」

春桃等人早圍在了喬婈身邊,一齊往那邊伸著脖子看熱鬧。

春桃嘖嘖道︰「柏家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在柏家三兄弟面前,縱然你是天王老子,也討不了好的!」

喬婈道︰「她就是柏茗語?」

「嗯,這喬豐也太沒眼色兒了,胡亂招惹,這柏姑娘家雖是經商的,可她外公是吏部尚書呢,听說她家里還在給她說親,對方也在京里,同樣是大官兒。」

「她外公來頭這麼大啊?怪不得她爹不敢納小妾。」

「柏氏夫婦是真的情意深重。」慶媽媽道,「與柏姑娘說親的是禮部左侍郎之子嚴卿,有著滿月復的文學才干。說起來,司當家的父親現在已經是工部尚書了,往後京里的官家宴會,大當家你以後少不了要和柏姑娘來往的。」

幾人在這邊討論一陣兒,突然就听到喬豐的嚎叫,驚得眾人往那里看去,人群早散得開開的,幾個大漢對著地上的喬豐以及他的一眾家丁拳打腳踢,下手一點也不輕。

喬豐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來,嘴里哭嚎著︰「我是喬家少爺,你們敢打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柏茗語一臉的不耐煩,她身邊的女婢嗤笑︰「你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大可回家告訴你爹娘去,他們若有臉上門來,我柏家自然讓他們沒臉回去。不過一個開染坊賣布的,賺了點錢便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我家姑娘可容你隨意輕褻的?!」

喬婈笑道︰「這柏家的丫頭看上去都是些厲害的主兒啊!」

「這都是將來要跟著柏姑娘進京里的。」慶媽媽道,「不厲害點,只怕將來壓不住未來的那一家子!」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推到東風,看誰強勢一點了。」

「不怕兩敗俱傷嗎?」春桃問。

「所以啊!」喬婈攤手,「珍愛生命,遠離宅斗。」

這邊鬧出這麼大動靜,很快就有聞風而來的和尚充當和事老,一邊念著阿彌陀佛一邊勸解。

喬豐被打的從地上爬不起來,那些家丁見柏家家丁終于停了手,一個個的,頂著一張烏青的臉抬著喬豐,連滾帶爬的就走了。

這人,便是被抬著上來的,亦被抬著下去的。

柏茗語也很快的帶著人走了,看熱鬧的人各忙各事,喬婈問慶媽媽︰「你說喬明會去找柏家麻煩嗎?」

慶媽媽搖頭︰「他不敢。」

「為何?」

慶媽媽說︰「喬家來這里,往大了算去,也不過五年時間,而柏家,祖輩的根基可都在這里,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喬府還算不上是一條龍,與柏家比起來,喬府實在弱了許多,最多算他是半條龍。」

「而且,這事本來就是喬豐的不對!」春桃插話道,「事情討論出去,別人也只會說是喬豐沒修養,說喬明,子不教父之過罷了!」

「那喬豐就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可不只有這樣了,喬豐早上鮮活亂蹦的出去,不到兩個時辰就滿身是傷的被抬了回來,被人放在床上閉著眼嘴里哎喲哎喲的叫著。

一直在府里等著喬豐回來的陳姨娘,原本還想拿出為娘的架勢來教訓喬豐幾句讓他警醒一下家產都快被人搶走了,沒成想,一見到那快失去意識的喬豐,頓時疼的心肝脾肺擰巴成一團兒了,撲到喬豐的床邊就哭天搶地起來︰「我的兒啊,是哪個挨千刀的把你打成這樣的啊,我的兒啊!」

喬豐原本暈暈乎乎,陳姨娘的哭聲將他猛然炸醒,他哼哼唧唧,滿臉哭相︰「娘啊,你要為兒子做主啊!」

嗚嗚哭兩聲,便徹底的暈過去了。

嚇得陳姨娘差點沒背過氣去,撕裂著嗓子的叫人快去叫家醫。

家醫很快來了,把喬豐剝光了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吁出一口氣,道︰「還好,沒傷著內里,都是些皮外傷,涂著藥膏養些日子就好了。」

見人沒啥大事兒,陳姨娘一顆亂蹦的小心肝總算停歇了下來,等家醫一走,對著那些同樣鼻青臉腫的家丁一腳一腳的踹了過去,怒罵道︰「養你們做什麼的,你們就是這樣保護少爺的?!說,是誰把少爺打成這樣的?」

家丁們身上本就傷痛,被陳姨娘踹過去,頓時呲牙咧嘴一臉痛苦,齊齊忙回道︰「是教柏家小姐打成這樣的!」

「她太可恨了,少爺不過只調笑了她一句,她便叫人動起手來!」

若不是喬豐幾次去圍堵柏茗語,今兒也就不會被打成這樣了。原因家丁們都沒實話實說,但就算他們實話實說了,陳姨娘也不會真的去追究誰錯的多一點,在她眼里,兒子是沒有錯的,錯的只能是別人。

人的心都是長偏的,更何況喬豐還是她的兒子。

陳姨娘一邊罵著小賤蹄子一邊蹲在喬豐床邊抹眼淚,想著等喬明回來,一定要他給柏家好看。

喬豐被抬回喬府,是從大門進去的,所以很快的,張氏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她笑的合不攏嘴,對正給她揉腿的童碧道︰「這柏姑娘果然不負我所望,不過怎麼不叫人將他打死呢,唉。」

童碧道︰「若鬧出人命,錯就在柏家身上了,這樣半死不活的,最好解決。」

「這倒也是呢。」

張氏很愉快,這種愉快的心情持續到她下午見到喬雯母女倆之後,才熄滅了下去。

喬雯知道自己下手的輕重,就隨便扯幾下頭發,是不可能把張氏打暈掉的,雖然知道更多的原因只能是張氏自己的問題,但她又深怕張氏真出了點什麼不好的怪到她頭上,心慌慌的回到家中,就這麼惴惴不安了好幾日,見張氏那邊好像半點動靜也無,正準備抖抖蒙了灰塵的膽子帶著于美蓮出去,劉媽媽便上門來,請她過府一趟。

喬雯摩挲著茶杯壁,心里一直在猜測張氏請她來的用意。

那劉媽媽是這幾年來唯一一次給過她好臉色的了,她那說不上恭敬卻也不能說她不禮貌的態度,定是受了張氏的吩咐才表現出那樣的,只是為何呢?

喬雯不懂,于美蓮就更是一頭霧水了,她一向害怕這個舅母。

張氏由著劉媽媽扶著慢步走了出來,在椅子上坐下後,開門見山道︰「你上次帶著美蓮過來找老爺,是有什麼事情要說,說來我听罷,我辦不到的,幫你轉告便是。」

喬雯撇撇嘴,道︰「你我一向水火不容,怎麼今兒好心起來了,可別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呢!」

她話才說完,張氏便是一笑,「你硬要把自己說成是雞,我也沒法子不讓你說,我只說,你要見老爺請他辦事,怕是難得很,他一向兩袖甩甩什麼也不管的,我再討厭你,可你也算是我小姑子,偶爾心情好,幫你做一兩件事情,也還是可以的。」

喬雯雖然信不過張氏,可她要找喬明,確實很難,可要她開口對張氏說要把于美蓮弄到喬婈身邊做陪嫁媵女,實在開不了口,就算說出來了,也必定當面就要受張氏恥笑。

張氏見喬雯半天不開口,便自己開口幫她說︰「是為了美蓮的事情吧?你們一直在愁司長風即將迎娶喬婈一事吧?」

于美蓮面色一陣不自然的紅暈,喬雯也面露難堪,不過是一瞬,她就恢復了正常神色點頭承認︰「你若幫我,那就幫我把美蓮弄到喬婈身邊,作為媵女的身份,陪嫁過去。」

張氏愣了愣,而後道︰「也是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將來為妾,也不會受了虧待的。可是你要想清楚,我可以幫這個忙,但美蓮過去了,可就沒有退路了。」

「有沒有退路一事,就不勞你煩心了。」喬雯道,「你確定你能把這事兒辦好?」

張氏懶懶道︰「反正我這嫡母是什麼樣兒的人,響水城里的人大都知道了,左不過就是再做一回惡人罷了!」

「那,美蓮該做些什麼,還有三天他們就成親了,你要快點才行!若事成了,喬雯我將來必定是有重謝的!」

「重謝就不必了。」張氏瞥一眼于美蓮,眼底的輕視一閃而過,道︰「後日不要把自己打扮的這般光鮮亮麗,酉時到門口來等我,我帶你去一趟喬婈那里。」

此事便這麼商議好了,張氏送走了喬雯與于美蓮,招了一個平日里伺候喬明的丫頭問︰「老爺還沒回來?」

那丫頭道︰「還沒,不過陳姨娘已經派人去找了。」

張氏揮手讓那丫頭自行離去,看著陳姨娘院子的方向,輕笑道︰「喬明的臉,這次被人打得可不輕呢!」

喬明本來正在一座茶館里意婬面前唱小曲兒的姑娘的床上功夫如何的,冷不丁被自家家丁打斷,催促著他快回去,少爺被打了。

美麗姑娘雖然重要,但兒子還是更重要一些,雖然他平日里不大管喬豐。

路上,只听家丁說是被柏姑娘打成那樣的,喬明雖然憤怒,卻頭一次聰明了些,柏家出來的人,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定是起了什麼摩擦所致,回到府中的,對著那些個家丁一人又是一腳,叫他們再把事情說一遍,老老實實地說。

于是,上個月喬豐對柏茗語一見鐘情並多次調戲的事情便被說了出來,恨得喬明指著早悠悠轉醒的喬豐一陣怒罵︰「那柏姑娘你也敢去隨便調戲嗎?她那三個哥哥你不知道啊?吃人不吐骨頭的!」

陳姨娘嚶嚶哭道︰「那就這樣算了嗎?豐兒再不對,可那也只是嘴上說說,她可是動手打人了啊!」

「嘴上說說?!」喬明都快被陳姨娘這話氣笑了,「柏家最重視什麼?名聲!柏家三個兒子不納妾,博得多少人的好感?!那柏家姑娘,上門提親的人將門檻都踏破了,也沒見柏家答應誰把女兒嫁過去。人家這麼寶貝的一個姑娘,容得你去調戲去玷污人家的名聲?!禍從口出啊知不知道!」

陳姨娘被罵得拿不出話來反駁,只知道哭。

喬明又道︰「你們怎麼不想想玉兒的親事,為什麼我和她母親要把嫁給家中無權無錢的王鵬啊,就因為他將來在官場上有前途,你商人再有錢,也只是個商,是地位最低等的!我們不像柏家,想要有官場勢力有人撐腰,必然得新邁腳步去營建,可那柏家不一樣,柏當家的老丈人是當朝吏部尚書,帶官帽的,是隨便扯個理由,就能將你我弄進牢房里面的那種人啊!」

所謂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就是喬明這樣的,陳姨娘平日里見慣了他聲色犬馬無所作為的樣子了,偶爾見他發一次脾氣,就怕的要死,到最後哭都不敢哭了。

喬明最近因為喬婈總丟臉,現在又因為兒子丟臉,他覺得頭疼,太疼了。

事情便如慶媽媽說的那樣,喬豐挨打一事,就這麼作罷了,喬明壓根就不敢,也沒臉上門去找柏家理論,牙齒吞了好幾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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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長風與喬婈,現在可謂是響水城里響當當的名人了,關于成親的請帖,司長風做了一大堆,讓手下的人,見著就發,人生唯一一次婚禮,又娶的喬婈,自然人越多越熱鬧越好,喬婈可能不願意見到喬家的人,但司長風還是遞了兩張帖子到喬家與喬雯家。

喬婈的苑子里,早掛上了大紅的喜慶紅結還有大紅燈籠,這些都是司長風派來的人做的,她這里的丫鬟下人們,主要是給她準備陪嫁嫁妝。

喬婈閑著無事,便去院子里看著下人們裝點嫁妝。

那些什麼金釵子金首飾,因為來不及訂做,都是直接買的,花的當然不是喬婈的銀子,她舍不得,這都是司長風塞了一把銀票給她,讓她看重什麼就買什麼,她也不知道古代的人陪嫁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便都交給下人們去購置了。

女婢們把各色首飾放入一個箱子里,把各種布匹緞子,一年四季要穿的新衣裳又分放進幾個箱子里,還有一些陶瓷擺件,另一些店鋪莊子的地契,又擺入一個箱子里放著。

一連串下來,整個院子都快要被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佔滿了。

最後,喬婈還見一個女婢,放了一整套的簑衣麻裙放到一個箱子底下去,喬婈驚訝道︰「這個也是陪嫁嫁禮?那可是陪喪服啊!」

女婢笑嘻嘻道︰「是的呀,這樣男方的長輩才會覺得女方這邊考慮周到呀!」

喬婈扶額,表示無語。

看了半天後,慶媽媽揣著個小盒子,猶豫了下,然後伸手拉了拉喬婈,道︰「大當家,您且過來一下。」

喬婈便被慶媽媽一路拉到自己的房間里,然後慶媽媽猶豫兩下,慢騰騰的把一個巴掌大的盒子放到桌子上,說︰「晚上的時候看看。」

「這是什麼?」喬婈說著,隨手就把小盒子打開,然後看到里面的小人兒光著身子抱成一團。

圖這種東西吧,同為女性,如果是和閨蜜看這種東西,臉紅什麼的,那就是浮雲,但慶媽媽不同,慶媽媽四五十歲了,而喬婈還是個雛兒。喬婈努力的想做出一臉淡然的樣子,徒勞還是不爭氣的紅了臉。

慶媽媽道︰「這個本該您的母親給您的,但老奴想到您沒有母親,便自作主張拿這東西給您了,可別怪罪。」

喬婈支吾著搖頭︰「不……不會。」

慶媽媽難得的看喬婈紅了臉,笑著道︰「您再好好看看,老奴先忙去了。」說罷,一臉笑意的開門出去了,留下喬婈一個人。

喬婈又打開盒子看了一眼,這會兒嘴硬不屑道︰「限制級的電影我都是看過的,這點東西,小意思。」

臉上的溫度卻是半點沒退卻。

快晌午時分,張氏帶著于美蓮上了門。

這也算是喬婈第一次見張氏,雖然張氏出生小農戶家,但不得不說她的魄力,絕不屬于小農戶這一等級的。

苑子里下人來來往往,略微吵鬧,喬婈打算把人帶到了後宅正廳里坐著。

張氏卻道︰「我跟你進去就可以了,至于美蓮,就先留在這里罷。」

于美蓮不解,喬婈亦是挑眉,盡管不解,還是把于美蓮留在了府外,讓她對著那一大堆的嫁妝流口水。

喬婈覺得和張氏談話,應該是不用彎彎繞繞的,奉了茶水,便道︰「來我這里什麼事?」

張氏因懷有身孕不宜喝茶,便只將茶盞拿到手上不動作,說︰「于美蓮想做陪嫁媵女,我便是為此事而來的。」

喬婈喝茶的動作一頓,「媵女?她想跟過去做小妾?」

「是,我是來讓你收下她的。」

呃……喬婈是頭一次見到這麼直接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而且提這要求的,從理論上來說,都是她的死敵。

「你就這麼理所當然的要求我收下她,為什麼?你覺得我會收下她?」

張氏將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道︰「我拿你父親來做個例子罷,府里的侍妾,不管她怎麼作怪,我都是知道的,也有理由隨便整治她們,但若你父親在外面養了人,沒人告訴我,我便不知道了,她若是想對我做什麼小動作,我也會因為不知道而沒做防備。于美蓮一直想嫁給司長風,尤其是在看到司長風抬過來的那些聘禮,與其把她放在外面有個自由身,還不如把她訂死了身份放在身邊,由她生由她死,將來都是作為司家主母的你一句話而已。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坐在外面的于美蓮完全不知道張氏早將她賣了,張氏不是什麼善良人,她怎麼不想想就憑當年她與喬玉搶丈夫而與張氏結下的梁子,張氏豈會真的好心幫她促成好事呢!

恰此時女婢將整理好的陪嫁禮單折子遞了上來,讓喬婈檢查一番。

折子在手,喬婈手中的鵝毛筆遲遲未落,好半天後,將‘于美蓮’這三個字添加在了陪嫁者那一行列上面,順便在內心默默地為于美蓮已經失去的自由身默哀了一小下。

張氏緩緩而笑了,既解決了于美蓮這個大麻煩出了口多年惡氣,又不得罪喬婈,她道︰「明日你大婚,我定會送上一份厚禮。」

喬婈挑眉微笑,對旁邊的女婢道︰「送客!」

張氏滿意而歸,于美蓮雖然不知道張氏氏怎麼跟喬婈說的,但總算如願留下了。

春桃手里提著一件衣服,隨手扔給傻站在院子里的于美蓮,道︰「媵女也是陪嫁丫鬟,既是丫鬟,就該有丫鬟的樣子,那什麼頭上的那亮的刺眼的發釵就拔下來吧,以後嘴上也不要抹太過紅艷的胭脂了,身上的香粉味兒也最好清淡一點,大當家不喜歡。」

于美蓮如今沒有喬雯在背後撐著腰桿兒,就是一只還沒長出利爪的小女乃貓,呲牙咧嘴的炸毛卻拿撩撥她的人無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是這樣的,她接過春桃的衣服,咬著紅艷艷的嘴唇,跟在春桃身後,前往自己今日暫居的房間。

春桃打開一間的房門,道︰「明日之前,你就歇在這里罷。」

于美蓮無異議的點頭接受。

春桃轉身走了,于美蓮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听一個與春桃迎面踫上的丫鬟說︰「春桃姐,這房子自妙兒死後不是就沒再打開了過嘛,怎麼今日……」

春桃啐道︰「什麼死不死的,大當家大婚在即,你說話挑些吉利的!」

于美蓮轉身看進屋子里,這里光線不是很好,又沒開窗,屋子里便黑乎乎的,她渾身一個哆嗦,心里在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春桃安置好于美蓮後,便回到了後宅正廳,喬婈正在觀賞剛才羽裳閣送來的鳳冠霞帔,春桃秉著沾點喜氣兒的念頭去模了一把,對喬婈道︰「大當家,你真的要讓于美蓮做媵女跟過去嗎?」

喬婈手指描繪著嫁衣上的金絲線,心想這輩子穿不成婚紗,穿穿中國傳統禮服還是挺不錯的,听春桃略帶抱怨的問話,便道︰「我覺得張氏說的有道理,把她看在身邊,她那些小動作我會全都看在眼底,她作不了怪。」

「可看著礙眼啊!」

「眼不見為淨唄,所以你看我都不去看她,只叫你去。為主子分憂,春桃你該感到榮幸才是呢!」

春桃委屈的癟癟嘴,听喬婈道︰「司家雖然不缺錢,養她這麼一條米蟲沒所謂,可也得看我願不願意養,以後她不乖了,尋個空子把她整治了就是,想要斷人念頭,就要讓她斷在絕路上。」

所以喬婈覺得,喬雯母女,真的是很傻很天真,總想靠著她來近水樓台先得月。跳進了一個天坑,還以為下面就埋有自己想要的寶藏。

做夢呢!

第二日,喬婈感覺都還是半夜,整個苑子就鬧騰了起來,她也被人從床上扒了起來。盡管喬婈一向起得早,可也架不住大冬天睡的正香的就被人弄醒,一直是時而清醒時而睡意朦朧的由人擺弄著,最後被絞面的疼痛徹底折騰的沒了睡意。

結婚不是人干的事兒啊!

梳頭式之前,慶媽媽拿著梳子給喬婈梳頭,嘴里念著以前喬婈總在電視上听到過的︰「一梳梳到尾,二叔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就在這一刻,喬婈覺得自己挺想哭的,如果在現代,她出嫁,給她梳頭的應該是她的母親,最不濟的也該有個表姐什麼的來梳一下頭的。

眨了眨眼楮,眨掉眼角泛上的淚意,她看了看銅鏡里那個扭曲了的人兒,慢慢的笑了笑。

待所有的折騰完了,天也大亮,苑子里的所有都準備妥當,就等著新郎官踩著吉利時辰來迎娶。

喬婈坐在房中無聊的掰著手指,听著外面鞭炮聲響,知道司長風來了。

喜娘推門進來,笑嘻嘻道︰「新娘上轎咯!」

便蹲,喬婈俯怕了上去,由喜娘背著往外走去,直到坐進了禮轎。

喬婈還沒去過白府,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遠,一路听著嗩吶吹打,隨著禮轎的搖擺,就這麼搖晃著不知道多少時間,轎子慢慢的停了。

司長風在喜娘的引導下,行了踢轎禮後,掀開了轎簾,看向那蓋著紅蓋頭,安靜的坐在轎子中間的喬婈,他的新娘。

簾子被掀開,光線照了進來,喬婈的眼前明亮起來,周圍人聲鬧哄哄的,嬉笑聲恭賀聲充斥在耳間,一只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攤開在她面前,她知道那是司長風手。

「阿婈。」

這帶著淡笑的聲音,伴著堅定與認真,溫潤的滑過耳道。

喬婈伸出手來,慢慢的放上去,瞬間就被握緊,她早已冰涼的手感受著來自他的溫暖熱度,而後由他和喜娘牽引著慢慢跨上了台階,又小心的跨過火盆,入了院內。

一番拜堂的禮儀過了之後,便是敬茶。

司長風的父母不在場,所以新人敬茶就只能敬白老爺子,孫兒好不容易娶到媳婦兒,白老爺子自然是高興地合不攏嘴,對喬婈笑,對周圍恭喜他的笑,就沒來得及停過。

隨後喬婈被帶進了新房,司長風捏了捏她的手指,輕聲道︰「你先歇著,屋子里有準備點心,餓了就吃。」

喬婈點頭,額頭前的珠簾輕微晃動,踫撞出細碎的聲音。

司長風出去應付酒筵去了,喬婈掃了掃床上的核桃花生棗子,隨後坐下,忍不住偷偷的撩起了蓋頭打量新房,瞬間就對上了春桃幾個丫鬟帶笑的眼楮。

都是自己身邊的丫頭,喜娘又不在,喬婈便干脆的把蓋頭掀開了,鳳冠也取了下來,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對著春桃招手︰「快過來給我捏捏。」

春桃便去給她捏肩膀,道︰「要叫喜娘看見了,非得說你!」

茉莉端了一盆水進來,笑道︰「她們哪敢,大當家的現在可是司夫人了,她們巴結還來不及呢!」

慶媽媽拿著一條毛巾沾了水擰干,過來給喬婈擦臉,對著一屋子丫頭說︰「還叫什麼大當家,該改口了!」

于是,屋內的人便齊齊笑道,軟身行禮︰「是的,夫人。」

喬婈被春桃捏的舒服,便哼哼兩聲,「免禮了!」

屋內的丫鬟自嬉笑著,喬婈看了半天,問她們︰「于美蓮呢?」

茉莉道︰「說是走了一路,腿酸,去別處歇著去了。」

春桃輕嗤︰「我們當中對白府地形熟悉的,就只有茉莉姐姐和慶媽媽,剛剛茉莉姐姐和慶媽媽出去打水的時候,她非跟著出去的,腿酸是假,熟悉地形結交關系才是真罷!」

喬婈對茉莉道︰「去把她找回來,讓她門口站著,守門。」

茉莉出去,不一會兒便將于美蓮領了回來,于美蓮往常都是衣著光鮮的打扮,如今穿了丫鬟們一樣的衣裳,姿色便略平平了。

喬婈看也不看她那楚楚可憐的眼神,自顧的吃了點點心,春桃道︰「夫人您今日起得早,要麼先小憩一會兒罷,反正離晚間還早。」

喬婈便符合著打了個哈欠,換了身利索一點的,同樣是從羽裳閣訂做的紅色禮服在身上,等春桃收拾干淨了床上的堅果們,鑽進了被窩便睡過去了。

丫鬟們放輕了腳步開門出去,留了兩個人守著門,一些人便去跟著慶媽媽下去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她們比喬婈還起得早。

于美蓮苦哈哈的靠著牆壁站著,腦子里神游天外,她好不甘吶,不是說媵女就算是陪嫁的,身份地位也要比其他丫鬟高一點的,憑什麼到了她這里,隨便一個丫鬟都能使喚她呢!

她看看身後禁閉著的門,一門之隔,天差地別,門外沒有暖和的炭爐,門外沒有暖和的棉被,她在這里吹冷風受凍,喬婈卻那麼舒服的睡在被窩里。

快天黑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來,再過一會兒司長風可能就回來了,這倒是一個好機會啊,可以近距離的露露臉,給他留個好印象。

她在身上模模,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來,好可惜,她身上只有胭脂盒,卻沒有小銅鏡,沒辦法補妝!

她安慰自己,沒事,起碼還能見一見司長風呢!

可憐她啊,懷著滿腔的情意打起精神等待司長風過來,卻在天黑之後,被慶媽媽叫走,說她站了一下午也累了,可以去休息了。

她忙說︰「我不累,等大家忙完了,一齊去休息吧。」

慶媽媽看著她似笑非笑,「還是快些去休息吧,否則夫人可要怪罪我了。」說罷,不容她拒絕,叫下午和她一起守門的丫鬟把她強硬的拖走了。

打發了于美蓮,慶媽媽等人推門進去,喬婈補覺也補好了,便由著她們伺候著洗漱了,端坐在床上,等著司長風過來。

本以為少不了是要被些臉皮厚的人鬧一鬧的,幸好白老爺子不作美,誰敢打擾他孫兒的造人計劃就是千古大罪人,直接把想要鬧洞房的調皮小兒驅走了,催促著司長風快些回去陪新娘子。

粗長的喜蠟燃了將近一半,司長風才帶著輕微的酒意進了屋子,一路過來身上沾了些寒意,消失了一下午的喜娘這會兒也出現在了屋子里,帶著一溜的丫鬟端了一溜的托盤站在旁邊。

喜娘的笑聲格外得喜慶,對司長風道︰「新郎官快掀蓋頭罷!」

于是,一陣輕微聲響,喬婈頭上的蓋頭輕輕一動,便露出了整個臉來。

司長風一身紅色的新郎禮服,更襯得面容俊朗如玉,較平日溫和的樣子,多了一絲熱烈之意。

對于司長風投射過來的眼光,喬婈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她就把目光調開不去看他,目光意外的落在了那挑蓋頭的秤桿子上,心思一下子跑了百八里遠︰「純金的?好奢侈!」

司長風見她目光落在金制秤桿子上,瞳孔微微睜大,很明顯的走神了,便不滿的咳嗽一聲,讓她回神。

喜娘端著一盤棗子過來,讓喬婈拿一顆吃,喬婈听話的拿了一顆吃,果肉吃完了,便猶豫著該把核往哪里吐,便睜著眼去看司長風。

司長風掀了衣擺在喬婈身邊坐下,慢慢的將手伸出來放在她的下巴邊,問她︰「有子嗎?」

喬婈不明所以,二愣子似的點頭︰「有子啊」肯定有啊!

慶媽媽把頭撇開往一邊笑了一下,喜娘笑道︰「快些吐出來罷!」

喬婈似乎是懂了,愣愣的把棗核吐到司長風手里。

司長風把棗核放到丫鬟呈上來的托盤里,用錦帕擦了擦,這時喜娘端上兩杯酒,道︰「喝了這合巹酒,兩位便成了真正的夫妻了。」

司長風看著那合巹酒微微一笑,端了一杯遞給喬婈,自己端了一杯,徑直纏繞過喬婈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身邊,道︰「喝罷。」

屋內丫鬟們的笑聲又響起來,喬婈覺得今天臉皮實在不夠厚,紅著臉慢慢的將這合巹酒喝了下去。

喜娘又將兩人的衣擺打成一個結,說了兩句早生貴子的吉祥語,便嘻嘻笑著驅趕著屋內其他人出去,將門關上,留下兩位新人獨過二人世界了。

------題外話------

怕親們說我佔數字,就沒把那個梳頭的全部寫出來,全的是︰一梳梳到尾;二梳我的姑娘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高架互輕平;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游;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

對了,我還發現,有位親的ID也叫春桃……春桃菇涼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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