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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六的時候,析秋的陪房來了。

「年也過了,小人想早些去莊子里看看,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早些去心里也踏實些。」朱三成垂著頭慢慢說著,又道︰「今年的雪大,听說一個年下來,城外凍死了許多人,小人怕走的晚了路上不好走。」

過了年天氣慢慢轉好,外地來的災民也要各自回鄉了,路上來去人多不安全也不好走。

析秋點點頭,回道︰「也好,你早些去,若是有什麼事就讓人帶信回來,有難處也別撐著,這一兩年可能會難些,不過只要我們有心,力氣用對了地方,日子總會慢慢好的。」

朱三成認同析秋的話,便躬身回道︰「夫人說的話,小人記住了。」

析秋便轉頭對春雁吩咐道︰「取十兩銀子給朱大家的做儀程。」春雁應是,轉身進了里間,過了一小刻便拿了個鸚鵡綠的荷包出來遞給朱三成。

不單是朱三成,便是鄒伯昌和金大瑞也是滿臉的震驚,沒听說哪家的奴才領差事出門,主子會賞了儀程的。

朱三成有些愣住的看著春雁手里的荷包,遲疑的沒有伸手去接,析秋便道︰「拿了吧,你才過去總有要用錢的地方,旁的不說一家子的日子總要過的,總不能為了地苦了我們自己!」

朱三成垂了頭,恭恭敬敬的朝析秋行了禮,雙手接過春雁給的荷包,謝道︰「謝夫人賞。」

析秋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鄒伯昌身上。

既然是三個人一起來的,想必他也有話說才對。

鄒伯昌見析秋看過來,便上前一步回析秋的話︰「小人也想明天就去山東,特地來給夫人辭行。」

析秋點點頭,囑咐道︰「听金大家的道那邊的佃戶日子過的不好,你去了也別為難人家,若是有難處就寫信回來。」春雁也遞了個荷包給鄒伯昌,析秋又道︰「那邊的宅子听說有些破舊,這一個冬天下了幾場雪,這會兒去了怕是也不好住,你去了先找了人修葺了再進去。」

鄒伯昌心里暗暗驚訝,夫人考慮的這麼詳細周到……他又想到此前自己要求去通州,而夫人卻執意讓他去山東,是不是說夫人一早便已經做了決定?

他後脊生了一絲冷汗,幸好自己見了勢頭不對便收了,原本還想回佟府打點,若不能去通州便留在京城也行,如今不由暗暗感嘆,只怕他就是回府打點了,夫人這邊也不會再改主意。

他有些心生寒意,雙手去接了春雁的荷包,垂頭應道︰「小人謹遵夫人吩咐!」又道︰「太夫人莊子里的劉總管和小人見了面,按照夫人的吩咐,問了些莊子里的事,劉管事說是這一趟陪著小人同去山東,等去看了地再來回夫人的話。」

析秋听著一喜,問道︰「劉管事明日與你同往?」鄒伯昌點頭應是。

析秋便道︰「那你盡心招待著。」

「小人明白!」鄒伯昌回著,便低著頭退到了一邊。

析秋便讓春柳帶著兩人到一旁的耳房里去喝茶。

金大瑞和自己的媳婦一起來的,待鄒伯昌和朱三成離開,金大瑞家的便拿了個賬本出來,捧在手里道︰「夫人年前送去了五十兩銀子,這里面都是開支明細,到今天為止還一共余了八兩,悉數交給夫人!」

春雁看了眼析秋,析秋點點頭,春雁便上前接過本子過來,析秋打開一看,隨即愣了一愣,賬本記得很細不過大多數都是以符號代替,字也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識字不多的樣子,她挑眉看向金大瑞家的。

金大瑞家的唰的一下紅了臉,金大瑞則上前一步解釋道︰「夫人,她不識得字,平日里記的賬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明白,還是讓她給您念吧。」

析秋笑著點點頭,就將賬本還給她,金大瑞家的紅著臉接過賬本,便一頁一頁翻著去念,自年前三戶人家十八口人,各人做的衣裳,每人里衣多少,夾襖多少,鞋襪多少……又有年前采買的菜,碳甚至門上貼的對聯花了幾個銅板都細細的列在賬本上。

不但細心還很會過日子。

析秋笑著道︰「你們留在宅子里,不如去莊子里,你們在宅子里若是想種些東西,養些雞鴨貼補,平日里我也不管你們,但有一點且記住,別影響了左右的鄰居,壞了宅子。」

金大瑞夫妻听著便是眼楮一亮,雙雙應是。

析秋又問道︰「听說你們有兩個小子帶在身邊?」

金大瑞回道︰「是,大的十四,小的九歲。」

析秋听著便點點頭道︰「下午你們將家里的孩子領進府里來我瞧瞧。」

金大瑞就忙點頭應是,他原想著留在京城,可以讓兩個孩子去學個手藝,可雖說有手藝傍身,可畢竟屬于三教九流之列,若是能進侯府里當差,那自是再好不過的了,他沒有料到夫人會提起這件事,金大瑞心里不由生出感激來。

析秋又道︰「你們去吧,有事便來府里尋我。」

金大瑞便帶著媳婦退了出去。

析秋則坐在房里擰了眉頭,如今侯府里的事,內院是二夫人主掌中饋,外院有胡總管管著,她的陪房若是想要進府里來做事,怕是要從長計議才行。

春雁問道︰「夫人……」她欲言又止,顯然有和析秋一樣的擔憂。

「寶珠攆走了,家里也要添個丫頭,朱三成家里有兩個丫頭,下午瞧瞧若是行,回頭到家里來也不是不可以。」析秋說完,便整理了衣裳站了起來又道︰「我們去後院瞧瞧。」

地翻松了,三七的種子也買了進來,她想著這兩天趁著天氣好了,讓人進來將棚子搭起來,就可以下了種子下去。

春雁便跟著析秋去了後院。

花架子拆了,地也翻了出來,這麼看過去還真是顯得空曠許多。

她轉頭吩咐春雁道︰「回頭我會讓天益和岑媽媽去買了油紙回來,你也不出去便在這里搭著手吧。」

春雁點頭應是,想到天益的樣子,就氣呼呼的撇了撇嘴。

忽然,院子里有低低的哭泣聲傳來,壓抑著仿佛帶著無盡的絕望和委屈。

析秋听著一愣,轉頭去看春雁,春雁就貓著腰四處去找,尋了半天也沒找到聲音的來源,便納悶的道︰「奴婢听著聲音不像是家里小丫頭發出來的。」

「是哪邊!」析秋指了指圍牆的另外一頭︰「像是隔著牆過來的。」

春雁臉色一變,就回道︰「哪邊是以前二夫人的院子。」

佟析華的院子里還留著以前服侍的丫頭,她陪嫁來的東西也有專人打理照顧著,不過這大清早怎麼會有人哭呢。

春雁問道︰「要不要奴婢過去看看?」

析秋擺手道︰「不用。」她到府里來這麼久,兩邊都不曾來往,她也不想摻和佟析華的事情里去!

兩人便轉了身回了房里。

蕭四郎回來了,析秋詫異的問道︰「怎麼中午回來了?」他平時上朝都是晚上才回來的,也沒有像今兒這樣,中午就回府里來的。

「事情不多,我便提請回來了。」蕭四郎笑著道︰「請的先生下午要過府里,要見一見。」

析秋這才想到,蕭四郎和蕭延亦都托了人尋私館先生,前幾日才听他提到過說是錢忠府里有位姓黃的先生要辭館,那位黃先生教書幾十年,在京城中頗有些名氣,蕭四郎和蕭延亦听到後,便托了錢忠遞話︰「錢伯爺回話了?」

蕭四郎抬腳上了台階,又停了腳步等了等析秋,兩人並肩進門,他道︰「黃先生執意回鄉,說是年事已高,想回去頤養天年。」

析秋一愣,問道︰「那今兒來的先生是?」

蕭四郎在桌邊坐了下來,春柳奉茶上來,他道︰「黃先生介紹的,姓宋,常州人,和黃先生是同科舉人,听黃先生說學問不錯,這些日子恰巧到京中來尋訪親友,我便讓黃先生遞了話,請了人到府里來見一見。」

析秋听著若有所思,問道︰「若是先生定了,那先生是要住在府里的吧?二嫂那邊可打過招呼?先生的一年的束脩(xiu)是多少?是從公中出還是我們也要出一半?」

「束脩等見了人再細談,不過東昌伯府里每年給黃先生的是二十兩銀子,四季衣裳一套,配了小廝服侍,若是這個宋先生來我們也按照這樣給便是,至于二嫂那邊,要是她不從公中走,我們出也無妨!」說著一頓又道︰「院子的事你回頭和二嫂商量看看。」

析秋擰了眉頭,想了想道︰「嗯,妾身見到二嫂便和二嫂說。」說著,她想了想又道︰「敏哥兒開了年才四歲,現在啟蒙比起旁的人家,也不算早,可畢竟年紀還是小,若是開了館也不用安排的太遠,早晚去也方便一些。」

這些是小事,蕭四郎也沒有析秋想的細,便粗略的點頭應了。

這邊碧槐進來問道︰「飯擺在哪里?」析秋回頭問蕭四郎︰「四爺在家里吃吧?」

蕭四郎點頭,析秋便服侍蕭四郎淨了手,兩人移到次間去吃了午飯。

「宋先生下午才來,四爺歇個午覺吧。」蕭四郎便拉住她的手,滿眼笑意的道︰「你陪我一起歇了吧。」

析秋臉一紅去推蕭四郎︰「妾身還有事呢,四爺自己歇著吧。」說著推他去床上躺著。

蕭四郎卻是手臂一拐,將她整個人拽了過來,笑著道︰「你昨晚便沒有休息好,有事留著下午再去做,這會兒什麼也不準想。」說著,伸手去解析秋的衣裳。

外面,春雁早識趣的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

析秋拍蕭四郎的手,叱道︰「蕭四郎!」她假裝怒意,擰了眉頭道︰「我不困!」誰知道和他一起歇著會出什麼事,她寧願撐著眼皮熬著,也不能送羊入虎口了。

蕭四郎便爽朗的笑了起來,親著析秋的手道︰「再喊一聲!」

他昨晚便注意到,析秋激動或者放松戒心時,便會直呼他的名字,就連自稱也由「妾身」變成了「我」。

析秋一愣,也意識到自己失言,隨笑著道︰「妾身服侍四爺休息吧。」滿臉的笑,剛才的橫眉瞪眼早尋不見。

蕭四郎目光一閃,便轉身將他壓在了身下,挑著眉頭道︰「既然夫人要服侍,那便好好服侍吧。」說著眼底露出促狹來看著她。

他這樣子,析秋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笑著求饒︰「春困夏乏,四爺趕緊歇了吧。」說完又道︰「不如妾身說故事給您听吧,妾身說故事很好听。」

只要不進行肢體接觸,怎麼樣都行。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他也不是孩子,她竟然用哄孩子的方式來哄他,便起了逗弄之意︰「也好,那你便躺在這里說給我听吧。」

那還有什麼區別,析秋掙扎著起來,哄著他︰「妾身就坐在旁邊。」指著床頭的杌子。

蕭四郎不肯,咬著她的耳垂,灼灼的熱氣噴在析秋的耳際,他低聲道︰「你再喊我一聲,我便放了你去。」

析秋听著一愣,便呵呵笑著道︰「四爺的名諱,妾身如何直呼,四爺說笑了。」說著還挑了挑眉!

蕭四郎眉頭一擰,低頭便去親她的脖頸,胸衣襟的扣子已經被他扯了一半,析秋一著急連忙求饒的喊道︰「好好好,妾身喊……妾身喊。」

蕭四郎就停下來,笑看著她!

析秋正了正色,喊道︰「蕭四郎!」腦海中想到昨晚旖旎的畫面,臉便不受控的紅了起來……

蕭四郎滿意的笑了起來,低著頭又在她臉上胡亂親了幾口。

兩個人又鬧了一陣,析秋最後將繡花繃子拿到了房里,坐在床頭陪著蕭四郎歇午覺。

「這是什麼?」蕭四郎問道。

析秋手下飛針走線,頭也不抬的回道︰「書包。」說著一頓又道︰「敏哥兒要開館了,平日里去的時候書總不能一直拿在手里,也不方便,妾身便想給他做個小書包,背在身上也方便許多。」

家里頭三個孩子,都住在一處又學在一處,她給敏哥兒做就不能少了鑫哥兒和晟哥兒,便是他們不用,可她這個做嬸嬸的卻不能厚此薄彼了!

三個小書包雖不繁瑣,可也要費些功夫。

蕭四郎就目光閃了閃,看著手里析秋還未成形小書包,便擰了擰眉頭道︰「仔細眼楮,這些事讓丫頭去做。」

說著就抓了析秋的手握在手里仔細去看,縴細的手指尖上,果然有著淡淡的繭子。

「不過隨手的事。」析秋笑著抽開手︰「妾身習慣了!」

蕭四郎便沉了臉色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春柳便隔著門稟道︰「四爺,天益來了,說是外院有位宋先生求見。」

「嗯。知道了。」蕭四郎淡淡回了,便起身坐了起來,析秋便擱了手里的針線服侍蕭四郎穿了衣裳,不放心的叮囑道︰「四爺記得客氣些,不論成不成四爺可不能嚇著宋先生了。」

蕭家雖是侯府,可那些先生當初科舉未中,為人總有一些莫名的清高傲氣,雖說京城中教書先生多,可說的上名號,教的好的也不過那麼幾位,若是在這些只要清名不求名利的先生那里留了話柄,將來便是再請人恐怕也不會容易。

蕭四郎听著便是一愣,不解的問道︰「我如何能嚇著他?」

析秋看著他茫然不知的表情,就噗嗤笑了起來,回道︰「四爺是不知道,四爺平日里板著臉,莫說不熟悉的人,就是熟悉的身邊人也是大氣不敢喘,更何況像宋先生那樣的文人先生……」

蕭四郎目光微閃,以拳抵唇咳嗽一聲,轉身大步朝外走,直到人出了門,淡淡的聲音才傳了進來︰「知道了。」

析秋跟在後面出門,眼底滿是笑意。

送蕭四郎出了門,析秋便和春雁春柳圍在炕邊說話,不一會兒天益來了,隔著簾子道︰「夫人,四爺說讓鑫爺和敏爺去外院。」

析秋听著一愣,敏哥兒和鑫哥兒都在太夫人那邊,蕭四郎若是覺得宋先生合適,想讓兩個孩子見一見宋先生,那該讓天益直接去太夫人房里,現在卻是直接到她這里來,他這麼做是不是在暗示她,要對敏哥兒囑咐一番?

「你去回了四爺,說一會兒便讓將他們送過去。」說著,她自己便下了炕,春柳蹲在地上給她穿鞋,便問道︰「夫人要去太夫人房里?可要換了衣裳?」

析秋平日在家里穿衣不大講究,都是舒適寬松為主,所以每每出門時總是要先換了衣裳。

「嗯。幫我重新梳了頭。」說著人已經走到梳妝台前坐了下來,對春雁道︰「隨便挽個纂兒吧。」說著,在蕭四郎送她的妝奩匣子里找了一只紅寶石的篦子拿給春雁︰「就戴這個吧。」

春雁看了眼篦子,覺得素淨了些,不過想到析秋一直如此,對外表的東西並不在意,也沒說什麼。

析秋換了衣裳,帶著春柳和碧槐便去了太夫人房里。

幾位女乃娘丫頭正在給三個孩子穿衣裳,晟哥兒就滿屋子的跑,女乃娘跟著後面︰「晟爺,晟爺……」的喊,追的氣喘吁吁,敏哥兒板著小臉一動不動,鑫哥兒手里拿著九連環專心玩著,任由旁邊的人擺過去送過去。

太夫人正笑呵呵的坐在炕上,看著幾個孩子。

析秋一進門,晟哥兒便撇開女乃娘跑了過來,喊道︰「四嬸嬸!」跑到析秋身邊咯咯的笑了起來︰「今天下午說不定還會下雪,四嬸嬸陪我們堆雪人好不好?」

析秋朝太夫人行了禮,便彎腰模著晟哥兒的頭回道︰「今天天氣還不錯,瞧著應該不會下雪,等改日下雪了,四嬸嬸再陪你堆雪人好不好?」

「不下雪?」晟哥兒眉頭一擰,便蹬蹬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女乃娘就提著衣裳跟著追了出去。

「這會兒來,可是有事。」太夫人笑著道。

析秋笑著走到敏哥兒身邊,模了模他的頭,蹲下來接了女乃娘的手給他穿夾襖,回太夫人的話︰「宋先生中午到府里來了,四爺在外院接見了,剛剛讓人進來,說是想讓幾個孩子去外院見一見。」

「宋先生?」太夫人問道︰「可是黃先生介紹的那位宋先生。」析秋點頭應是。

「也好,听說有的先生收學生前,不管門第高低都要先見一見人,若是學生不滿意也不管東家如何挽留,都不會留下來。」她說著一頓,露出滿意的笑容來︰「這位宋先生我瞧著不錯!」太夫人笑著說著,對鑫哥兒和敏哥兒身邊的女乃娘道︰「去,把敏哥兒那件靛藍色的小襖換上,鑫哥兒那件正紅雲紋的夾襖找出來。」

這邊正好晟哥兒跑了回來,太夫人又吩咐晟哥兒身邊的女乃娘道︰「把新年給他做的衣裳換上。」

屋子里又是一通你追我跑的忙活。

等三個孩子都換好了衣裳,析秋便牽著敏哥兒和鑫哥兒往外走,對太夫人道︰「也不知怎麼樣,不過瞧四爺的意思,像是滿意的,不然也不會讓幾個孩子過去。」

太夫人點頭︰「去吧。」

析秋就帶著三個孩子出了院子,路上敏哥兒一句話沒有,但小小的臉卻是緊緊繃著的,晟哥兒滿臉的好奇和興奮,看著他們析秋想到自己第一天開學時見到老師的樣子,既緊張有興奮不安!

鑫哥兒拉著析秋的衣袖,好奇的問道︰「四嬸嬸,先生會不會考我們?如果鑫哥兒答不上來怎麼辦?」臉上有一些忐忑不安。

析秋就停下來,看著鑫哥兒道︰「鑫哥兒不怕,如果先生問你什麼,你若是能答出來,便去認真的回,若是不知道就說不知道,知道嗎?」

鑫哥兒就不安的問道︰「鑫哥兒沒有敏哥兒知道的多,先生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會!」析秋笑著模著他的頭︰「鑫哥兒這麼乖,這麼懂事,先生怎麼會不喜歡鑫哥兒呢。」

鑫哥兒听著就絞著手指道︰「那我……那我認真回先生的話就可以了嗎。」析秋認真的點頭。

鑫哥兒看著她,心里終于松了口氣。

晟哥兒笑著跑了回來,拉著鑫哥兒道︰「你有什麼好怕的,有我在,若是先生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

析秋看著晟哥兒揮著小拳頭,滿臉正義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敏哥兒。」析秋又轉頭拉著敏哥兒的小手問道︰「你知道見先生要說什麼嗎。」

不問還好,一問敏哥兒臉上就露出緊張的樣子來,他滿臉遲疑的點頭道︰「我……我知道!」沒有平時說話順溜。

析秋就微微笑著看著他,又看著忐忑不安的鑫哥兒,和晟哥兒安慰道︰「先生想要見你們,一定是听說宣寧侯府有三位少爺機敏可愛,所以才想要見一見,你們只管和平時在府里一樣去和先生說話,先生是普通人用不著緊張害怕,知道嗎?」

她怕晟哥兒話太多,怕鑫哥兒害怕,怕敏哥兒怎麼問也不說話。

這個時候,竟有種將自家的東西拿出去見人,露出情怯的感覺。

三個孩子听著,各自點頭應是。

析秋帶著孩子坐了滑竿,將人送到二門,左右叮囑了天益才放心把人帶去外院。

等她回房里坐了約莫一個時辰,蕭四郎已經大步走了進來,析秋迎過去問道︰「怎麼樣?」

蕭四郎進了淨室,換了家常的道袍,坐在炕上端了茶啜了一口,回道︰「時間定了,過了正月十五便搬到府里來。」他說著一頓,微微嘆了口氣︰「人看著很正派,學問也不錯,只是脾氣怪了些。」

到侯府里講館,要先見一見學生的,這位宋先生確實不同于常人。

析秋笑著問道︰「敏哥兒表現怎麼樣?」

蕭四郎點頭道︰「還不錯,中規中矩!」說著擱了茶盅站了起來,和析秋道︰「這兩天就把先生住的地方收拾出來,若是二嫂沒有空,你便親自去辦吧。」

析秋心里有計議,但還是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想了想又問道︰「妾身想著,娘那邊照顧著三個孩子,精力上難免有些吃力,我們不如把敏哥兒接過來吧,一來能減輕娘的負擔,二來,把他放在我們身邊,有父母在對敏哥兒的成長也好些。」

「你拿主意吧。」蕭四郎點應著便拿了書靠在炕上悠悠的翻著,析秋正要說話,門外有孩子的腳步聲蹬蹬跑了進來。

緊接門鑫哥兒邁著小腿就跑進了門,一邊跑喊道︰「四嬸嬸,鑫哥兒要上學了,上學了!」

析秋掀了簾子,果然鑫哥兒就撲倒她腿上,抱著她腿昂著頭露出滿臉的笑容︰「宋先生人很好,鑫哥兒喜歡!」

析秋抬眼便看到敏哥兒站在門口,有些躊躇,析秋便笑著朝敏哥兒伸手過去,一手拉著一個道︰「鑫哥兒為什麼喜歡宋先生?」

「因為宋先生說,他會教鑫哥兒做風箏,畫畫,還有吹笛子!」

析秋一愣,沒想到這位宋先生倒是很多才多藝,她笑著點頭道︰「鑫哥兒要認真跟著宋先生學哦。」鑫哥兒就笑眯眯的點頭應是。

敏哥兒由析秋牽著手不說話。

三個人進了暖閣里,鑫哥兒和敏哥兒見到蕭四郎,便抱拳見了禮,蕭四郎朝兩人點點頭,便擱了書起身道︰「我去書房。」轉身便走了出去。

析秋看著蕭四郎的背影就挑了挑眉。

她看敏哥兒問道︰「敏哥兒怎麼了,可是不喜歡先生。」敏哥兒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再沒了旁的話。

宋先生進府教學,自是會以鑫哥兒為主,若是不出意外他將來就是侯府的主人,教學上比起敏哥兒以書本教學,他要學的更多的是怎樣握權,怎樣與人交往,懂得平衡之術,怎樣進取和怎樣守業,更加的多元化一些。

一旦教學上分出了主次,她就怕敏哥兒心里會有落差,生出自卑來。

不過這些問題現在也解決了,只能把敏哥兒帶在身邊,日後慢慢觀察開導了。

她吩咐岑媽媽親自做了糕點端了進來,陪著兩人吃了點心,送去太夫人房里。

正遇到二夫人。

析秋便將宋先生的事提出來︰「四爺見了,說是學問不錯,便定了正月十六開館。」

二夫人听著目光一閃,眉頭略皺了皺,這邊太夫人問道︰「可提了束脩的事?」析秋搖頭道︰「四爺沒說,想必沒有提,不過听說伯公府給黃先生一年是二十兩銀子,四季各一套衣裳,還配了小廝,我便想來和娘和二嫂商量,府里是按照這個例子給,還是在加一些上去?」

太夫人想了想,便道︰「他是常州人,想必是要住在府里的,不如就將外院的承義軒撥給宋先生,至于學館就放在旁邊的醍醐館里,那邊雖不大,但比別處要安靜一些。」她說著一頓又道︰「至于束脩,就一年三十兩銀子,四季衣裳按府里媽媽的例子走,一季兩套,配兩個小廝跟著伺候。」

將析秋擔心的事都解決了,她去看二夫人。

二夫人目光一轉笑著道︰「束脩我看也不用從公中走,就從我房里出吧,小廝我回頭調了送去,兩個院子我著人去打掃收拾,該采買的等開了市便采買了添置進去。」

公中的銀子,都是府里莊子,鋪子以及蕭延亦的俸祿收入,蕭四郎的俸祿也交一部分在外院里,一部分入析秋的庫房,但這個公中的銀子還是算大家共同可支配的財產!

二夫人說束脩從她房里出,也就是說她私人拿出來。

不過三十兩銀子,二夫人這麼說不過是讓太夫人高興罷了。

果然,太夫人暗暗點頭,顯然很滿意二夫人的態度,笑著道︰「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二夫人都這麼說了,析秋自然不會有旁的意見,她笑著應道︰「那就有勞二嫂了。」當著二夫人的面,將敏哥兒接回去的話打住了。

幾個人說著,連翹牽著三個孩子進來,三個孩子各自太夫人,二夫人和析秋行了禮,二夫人便去和鑫哥兒笑著道︰「鑫哥兒今兒見著先生了?」

鑫哥兒恭恭敬敬的回道︰「回母親的話,孩兒見著了。」

二夫人就滿意的點點頭,笑著道︰「母親那里有一方新得的湖州硯,回頭讓人給鑫哥兒送來。」

鑫哥兒就朝二夫人行禮,謝道︰「謝謝母親。」說完,走到太夫人旁邊,很安靜的靠著沒有說話。

「太夫人。」忽然紫薇笑著進來︰「胡夫人來了!」

太夫人點頭道︰「請她進來。」轉頭又吩咐連翹道︰「帶他們進去歇著吧。」

連翹就帶著幾個孩子進了碧紗櫥。

胡夫人笑著走了進來,穿著和前幾日來時穿的一樣的衣裳,不過臉色比起前幾天來,要憔悴了許多,析秋暗暗詫異。

胡夫人已經笑眯眯的朝太夫人行禮,又和二夫人互相見了禮,和析秋點了點頭,便笑著對太夫人道︰「龐家的老爺,太太已經到通州了,龐大人派了人去接,明天這會兒就能進城,所以我今兒替龐大人跑一趟,想請了太夫人的意思,龐家的老爺太太您什麼時候得空能一見面。」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明兒進京,一路奔波也要休息些日子才是,也不用著急,不如過了正月十五吧,請了他們到府里來做客。」太夫人慢慢說道。

「行。那我回頭去回了龐大人。」胡夫人笑著應是。

這邊二夫人開口道︰「婚期在五月,這會兒還早,也不急著這麼幾天。」

胡夫人忙笑著回道︰「二夫人說的是,只是龐家從知道和侯府結親,娶的是侯府里的嫡出小姐,滿府里上下不知多高興,這二老一到京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見太夫人,見一見未來的兒媳婦。」

二夫人就掩袖而笑,沒有否定胡夫人的說法。

太夫人笑著道︰「廣西過來一路顛簸,也難為他們了。」又吩咐吳媽媽道︰「回頭你包了禮差了人送過去,也當盡地主之誼。」

吳媽媽應是。

胡夫人轉頭看了眼析秋,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二夫人看著胡夫人的樣子,便笑著站起來,道︰「娘,我去安排人將兩個院子收拾出來。」太夫人笑著點頭道︰「去吧!」

二夫人就和胡夫人打了招呼,又朝析秋點了點頭,便出了門。

析秋不想和胡夫人過多的交集,待二夫人出了門,她也順勢站了起來︰「娘,那我也回去了。」又朝胡夫人點了點頭,隨即出了門。

待二夫人和析秋都出了門,太夫人便看著胡夫人,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處?」

胡夫人端著茶臉上露出難為情的樣子,喃喃的道︰「……總是給您添麻煩。」

「何必這樣客氣。」太夫人不介意的擺手道︰「可是老二身體……」

胡夫人听著就紅了眼角,用帕子擦了眼角回道︰「我也是命苦,素真自小身子就不好早早的去了,如今素青也這樣,請了大夫瞧了,說是和老大一樣……」說著,竟是低聲哭了起來。

太夫人听著面露詫異,問道︰「請了哪里的大夫,具體如何說的?」

胡夫人就哽咽著回道︰「整日里迷迷糊糊的,身上大小青紫的斑塊……和素真以前一樣。」說著一頓又道︰「起初不過是風熱,我也沒有在意,誰知道……」

太夫人听著也抹了眼淚,嘆氣道︰「都是命苦的!」說著,攜了胡夫人的手安慰道︰「明兒我便派了人去通州請了張神醫來,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如素真那樣。」

胡夫人一听太夫人願意幫忙,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哭著道︰「謝謝太夫人,妾身真是感激不盡。」

太夫人忙讓吳媽媽扶他起來︰「我們兩家這麼多年,你這樣做什麼!」說著一頓又道︰「素真去了我也傷心,素青這孩子知禮守禮,性格又溫順我也喜歡的很,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和素真那樣!」

胡夫人就半坐在椅子上,低聲哭了起來。

等紫薇送了胡夫人出門,太夫人便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也是命苦的,一個兩個竟都是這樣。」

吳媽媽扶著太夫人,勸道︰「您也寬寬心……」說著指了指四房的方向︰「現在有四夫人在呢,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會不會介意。」

太夫人听著目光就閃了閃,嘆氣道︰「這件事也別讓老四知道……你去外院打個招呼,等老二回來,你讓來到我這里來一趟。」

胡夫人一路出門,路上就問紫薇道︰「听說四爺如今搬回來了,還是住在以前的院子嗎?」

紫薇就笑著回道︰「是,還在以前的院子。」

胡夫人听著目光閃了閃。

析秋回房里後,金大瑞家的正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有朱三成家的兩個女兒,鄒伯昌的一個小孫子候在院子里。

「夫人。」金大瑞家的指著左邊的一個穿著桃紅斜襟小襖,個子高些的丫頭道︰「這是朱大家的大女兒,今年十三歲,名喚白枝」又指著旁邊的一個穿著草綠色小襖的丫頭︰「這是綠枝,今年九歲!」

兩個姑娘都是瘦瘦黑黑的,大的像朱三成,小的則生的瓜子臉像朱三成的媳婦。

析秋點點頭,問白枝道︰「十四歲,可定了人家了?」

白枝紅著臉垂了頭,不敢抬頭去看析秋,聲音低低的回道︰「回夫人的話,沒有!」

金大瑞又介紹了自家的兩個小子,大的十四歲個個高高的長的很結實名叫一銓,小的九歲一雙眼楮又黑又亮很機靈的樣子名叫二銓,析秋看著小的便覺得很喜歡,忽然想到了敏哥兒,敏哥兒若是開了館身邊就要跟著小廝,年紀大了玩不到一起去,年紀小了又照顧不了他,**歲的年紀剛剛好。

她記在心里,晚上便想著去和蕭四郎商量。

又看鄒伯昌的小孫子,五六歲的年紀,白白胖胖的眼楮一直盯著析秋炕幾上的果盤,析秋就笑著讓春雁抓了果脯和蜜餞給他,笑著對金大瑞道︰「人我都見過了,如何安排我再讓人去通知你,你先回去吧。」

金大瑞家的就點頭領著孩子們出了門。

名喚白枝的姑娘,就不停的回頭偷偷去看析秋,又滿眼驚嘆的看著房里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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