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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漸漸取代夕陽籠罩了大地,映襯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朦朧飄渺,宛若仙境。

「你忍忍,會疼。」盡管霸王硬上弓一般地月兌掉了葉亦宣的衣服,看到他背後傷口的時候,裴意還是忍不住柔了聲音輕聲說道。

拿著帕子蘸濕了給他清洗傷口,小心翼翼地剔掉傷口里的碎石子,裴意低聲道︰「謝謝。」若不是他跟了下來,自己現在還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情況。單是落下來的這些撞傷,就不一定能夠受得住。

月明星稀,除了林子里偶爾的鳥叫和蟲鳴,風穿過樹林的聲音,一點人聲都沒有,五識變得更加敏銳起來。葉亦宣只覺得有一雙微涼的手,在火辣辣的傷口上輕輕觸踫著,伴著清風,一下一下的撫弄著他的傷口。

對葉亦宣而言,這是種很新鮮的體驗。不是沒受過傷,彼時他只是一個比尋常皇子多了個太子名頭的皇子,皇後失寵,成家落敗,他帶著程衍幾人前往軍營。軍營里的士兵並沒有官場上那麼多彎彎繞繞的腸子,沒有因為他身後的勢力而過分為難,但也並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對他多加照顧。

例行的訓練,尋常的打斗,因為他的父皇蓬勃的野心而跟著軍隊四處征戰,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總是未曾斷過。在戰場上軍營里,都是沐浴了鮮血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誰還會在乎你是不是會痛,能活著,便已足夠。

直到他漸漸嶄露頭角,手段鐵血的鎮壓了溫陵郡,而後有了自己的勢力,武功精進,受傷的次數慢慢變少,消失……

如此溫柔,靜謐的體驗是前所未有的。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呼出來的氣息混著青草的味道,撫在了他的背上,比任何一種治傷的靈藥都要來得有效。

裴意不滿地打量了上的衣服,她對這些東西一向挑剔得緊,身上的衣裳雖然輕薄又舒適,繡工繁復精美,但是一點都不適合拿來包扎傷口,她瞄了瞄葉亦宣的外衣,同樣也好不到哪去。

「撕拉——」裴意撩起裙子下擺,從里衣中撕了一大棉質的布料出來,咬著牙費力地想把它們扯成條狀。

葉亦宣側頭看到她的動作,伸手想接過她手中的布料︰「我來吧。」

裴意一巴掌把他的手拍開,嫌棄道,「你來什麼來,傷口好不容易止了血,一會兒給你掙開了,血都把藥粉給沖掉了,我又得給你清理上藥。」

幸虧她身上一直都放著上好的傷藥,尋常也是備著拿來救命的,就同裴恩恩脖子上掛的那幾顆藥一樣,數量不多,但是很是難得,此時拿來捏碎了處理這些傷口,外頭的大夫知道了估計得嘔血長泣——真是暴殄天物!

就算她不心疼這些好藥,此時也要省著點用了,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說不定這些藥就變成了救命符。

「抬手。」好不容易把棉布撕成條狀,裴意喘了口氣,開口道。雖然她是大夫,還是很有名,醫術極好的大夫,但是這種體力活,還真是從來沒讓她干過……

葉亦宣低頭看著那雙環過自己腰,靈活的在他胸前背後來來回回穿梭著的手,心里軟得似乎都要滴出水來。他很想握住這雙手……

裴意包扎好,眯著眼楮,剛剛只被那些看著駭人的傷口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沒發現這廝不僅長得妖孽身材相當不錯。寬肩窄腰,頎長而精壯,白皙的皮膚被月光籠罩,如玉般溫潤,此時被透著斑駁血跡的白色繃帶束起來,增添了一股邪魅的氣質。平時只覺得看起來瘦瘦的,沒想到月兌了衣服,還是很有料的……

「好了。」裴意仔細的把多余的布料在他身後打了個結,四下沒看出什麼不妥才開口說道。

葉亦宣按捺下心里的躁動,點點頭,慢慢地把衣服拉了上去。

「走吧。趁著夜色還早,我們得找個能爭風避雨的地方落腳,最近雨水多,晚一些說不定還有雨……你怎麼了?」葉亦宣一邊穿衣服,一邊回頭說道,卻發現裴意表情有些傻愣愣的還跪坐在草地上,因著他極好的夜間視力,甚至還看到她臉上隱隱有些紅暈。

葉亦宣皺了皺眉頭,好看的眉宇間隆起了一道褶皺,「是不是著涼了?」難道是著涼發熱了?若是生病了就糟糕了。

他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卻被裴意側頭避開,葉亦宣手一僵,苦笑道︰「我只是……」以為她是不想被他踫觸,葉亦宣開口解釋。

「我知道。」裴意急急地打斷他的話,從地上站起身,低頭拍了拍衣裙上沾著的草屑,「我沒發熱沒著涼沒生病,臉紅是因為剛剛撕繃帶的時候費了力氣有些熱罷了。不是說要走嗎,還愣著干什麼。」

裴意眨了眨眼楮,語速極快的說完,也不等他自己朝林子里走去。居然看他看得臉紅,還被他發現了,真是丟人……裴意一邊往前走,一邊在心里唾棄自己。

手臂被他拉住,裴意頭也不回的說道︰「干什麼?」難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話?

「你腳上有傷,不要走太快。」

握住她手臂的手停頓了一下,慢慢下滑,握住了她的手,「林子里月光不如湖邊這麼好,我牽著你走。」湖邊沒有遮擋物,加之水面波光粼粼,視物倒是不影響,一會兒進了林子就不一樣了。葉亦宣心里說道,他只是怕她摔著。

手掌里的柔荑動了一下,沒有掙開,葉亦宣心里涌出一陣喜悅,手指緊了緊,率先朝林子里走去,「走吧。」

裴意不解地挑了挑眉,這話里透出來的喜悅感是怎麼回事,歪頭避開他的肩膀看了看前面黑布隆冬的林子,去這種地方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

……

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葉亦宣一手牽著裴意,另一只手拿著樹枝撥開前面的雜亂無章的樹枝和草叢,慢慢地在樹林里穿梭。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裴意看著前面似乎沒有盡頭的黑色,忍不住開口問道。

「白天落下來的時候,我看到這邊的地勢比較高,林子那頭似乎是有座山的。我們現在過去,看能不能找到去崖頂的方法。」葉亦宣手中的樹枝重重的抽在一旁的草叢里,悉悉索索地聲音響起,不知道什麼動物被驚起,飛快地竄進了林子里,不見蹤影。

即使沒有找到去崖頂的路,山上視野會更好,能看到崖底的情況,裴意想了想,「這邊應該是有一條河的,納蘭找了附近的村戶打听過,這座山就臨近那條河。上山之前,我跟他們說過,若是有什麼意外,就在河的下游踫頭。」

「你知道會有意外,還敢上山?」葉亦宣回頭看著她磨牙道。

怎麼又說起這件事了?裴意張嘴正想說什麼,眼角掃到自己衣袖上的東西,失聲尖叫了起來。

葉亦宣還未反應過來,裴意已經尖叫著一頭扎進他的懷里,不停的甩著袖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著。

「幫我弄掉!幫我弄掉它!」

葉亦宣來不及多想,連忙抓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的仔細瞧了一會,卻什麼都沒發現。

「沒有東西啊。」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剛剛就在我手臂上!」裴意左手緊緊捉住他的衣襟,埋在他胸口甕聲甕氣地說道。

是這樣麼?葉亦宣又抬起她的手臂,更細致的查看了一次,「真的沒有。你說的是什麼?」

葉亦宣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半響卻沒听到懷里人的回答。

「喂……」要不是地方不對,葉亦宣真是很享受此時她的投懷送抱,溫香軟玉,只是此時還是先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好。葉亦宣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什麼都沒有。你剛剛看到什麼了?」

听他再三保證,裴意低著頭,緩緩地從他懷里挪了出來,咬唇眯眼瞅了一眼自己的右臂。紫色的錦衣上蓮紋交錯而上,絲線在樹林里斑駁的月光下閃著點點光芒,除此之外,確實什麼都沒有。

抖了抖袖子,也沒見到什麼東西掉下了,裴意松了口氣,馬上又因為剛剛自己的行為惱恨了起來。

她居然尖叫著就那麼撲到了他的身上?

裴意低頭憤怒地甩了甩袖子,要不是那個東西,她怎麼會如此失態!?听到頭頂上葉亦宣低沉好听的聲音帶著略微的疑惑響起︰「剛剛你看到什麼了?」

裴意低著頭沉默了一下,半響咬唇含糊不清的說了三個字。

當真是含糊不清,就是五感極強的葉亦宣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她說了三個字,卻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葉亦宣又耐心地問了一句。若這林子里真有她這般害怕的東西,恐怕要另想辦法了……

「我說,是毛毛蟲!毛毛蟲!听清了沒有!」原本說一遍就夠丟人的了,他還非得要再問一次,裴意破罐子破摔地大聲說道。她從小就怕哪種東西,看到都害怕得不行,更別提踫觸到了,往日在韓地,若非逼不得已,她絕對不會跑到林子里去瞎晃悠。即便是要去,也會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再配上一些驅蟲的藥包,才會上山。

今天起起落落的這麼折騰了一陣,她倒是把這茬給忘記了,現在正值夏季,林子里昆蟲正是繁殖季節,這種惡心的東西肯定到處都是!

裴意心里一陣糾結,今天頭一次心里生出了悔意,真真正正地後悔了。

月光從樹葉中透下來,落在她的身上。月光下那容顏清麗動人,膩白俏粉,小巧微挺的鼻,唇線精致,柔柔紅艷,她的額白而平潤,下頜細秀,明眸顧盼,在月色中更顯得盈盈如水。此時因為羞惱,臉頰有些紅暈,不復往日里的清冷淡然,倒像是一只被揪住尾巴炸毛的小貓咪,躍躍欲試地正準備伸出鋒利的小爪子撓人。

葉亦宣沒忍住轉過頭去笑了起來,眼角掃到她惱羞成怒地表情,立馬收了笑,舉起手道︰「錯了。」

裴意惱怒地哼了一聲。只是那聲音怎麼听,怎麼氣勢不足。

葉亦宣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舉起手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掩飾道,「前面似乎有個山洞,興許我們今天可以在那里過夜。」

裴意低聲應了一句,還在為剛才的事情郁悶不已。

葉亦宣扯了扯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聲音悠悠的從前面傳來,「……亦然也很怕那些東西……」

葉亦然多大,她多大,能相提並論嗎?居然嘲笑她像小孩子?!裴意惱怒地抬腳就朝他腿上踹過去,「滾!」

葉亦宣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牽個小手真開心呀的分界線——

半夜真的下起了大雨,雨滴淅淅瀝瀝地落下,整個樹林騰升起一股霧氣,被籠罩在雨幕中。

索幸二人在林子中沒走多久就發現了這個山洞,還是費了些功夫才爬上來的。也正因為山洞位置有些偏高,洞里沒有野獸憩息的痕跡。

裴意捏著一根木棍挑了挑火堆,干燥的樹枝發出 啪的聲音,炸出一道火花,又很快被大火吞噬。

「他……對你好不好?」葉亦宣負手站在洞口,看著下面因為雨幕而朦朧不清的樹林開口問道。其實這句話,他早就想問了,只是……有些開不了口。這陣子他有時會自欺欺人的想,只要不問,就當做沒有這回事。每每見到她的時候,心里那種不由自主生出來的既喜悅又酸楚的心情,提醒著他,她是有夫君的。

裴意挑著樹枝的手一頓,隨即又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起來,「他對我很好。」蕭煌宇對她確實很好,這是事實。小時候除了師父之外,對她最好的就是蕭煌宇,而這一點,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但他們是朋友,是親人,他忍她讓她寵她敬她,這也是當年她答應嫁給他的原因。

她需要溫和適度的氣候和環境調養身體;他需要一個弱勢嬌柔的王妃蒙蔽世人,一切看起來那麼水到渠成,合情合理。

她當時甚至替他想好的退路,若是有一天,他有了喜歡的人,那麼她這個一直體弱多病,纏綿病榻的先王妃就可以適時的暴病身亡,給人家姑娘挪個位置,然後自己帶著檀清綠蕪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繼續住著。多好。

葉亦宣听到她的回答,似喜似悲的輕笑了一下。他一路尾隨她而來,不過是想見見她那所謂的夫君。他想知道,她的夫君對她好不好,若是不好……

他便是抱著這麼一點點的希望一路而來,此時听到她的回答,便像一叢剛雀躍著燃燒的火苗被丟進這雨幕里,「哧」的一聲馬上熄滅掉了。

「他……」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葉亦宣剛張嘴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了。

裴意丟了手中的樹枝,看著它在火堆里被點燃,才接著說道︰「便是我生得好,太子殿下何等美人沒有見過,為何要執意與我?太子殿下以後是要榮登大寶之人,當娶個北祈貴女,對殿下也是一助力。殿下和太子妃有著同樣的家世,風俗習慣,相處起來也會輕松,若是殿下還不滿足,大可再迎娶幾位美貌可人的妾室側妃,太子殿下是北祈國內貴女心中的良人,想來,即便是側妃妾室也會有大把的北祈貴女爭搶,到那時殿下就會明白,此時對我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裴意說著,葉亦宣一雙黑眸卻鎖著她,面無表情道︰「哦?」

裴意見他沒有反駁,想趁著機會索性跟他說清楚,他一國太子總是這麼跟著她也不像個事兒,誰知道下回還會踫到什麼奇奇怪怪的人,又遇到什麼危險。

拿定了主意,裴意又接著道,「說實話,即便是我現在沒有嫁人,也不敢接受太子殿下。我從小長在山野,既不知道什麼叫三從四德,也不知道如何相夫教子。」

頓了一下,她繼續說道,「而且我心里清楚,我是個極善妒霸道的,莫說與人共事一夫,便是別人踫了我的東西,我都會受不了。太子殿邊若是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不管是為妻是做妾,對太子府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禍端。殿下應該知道,別的不說,我手段心計還是有一些的,定然不會讓太子殿下的女人們好過,到時候叫太子殿下那些女人一個個香消玉殞,殿下的孩子來不及出世就化成一灘血水,這樣的事情一多,想必殿下也是容不下我的。既然這樣,殿下還是早日回涼都,听皇後的安排,早日娶妻才是。」

裴意語重心長地說道。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這番話,合情合理,完全是站在雙方的角度上來看問題,一點都沒有偏頗,葉亦宣是個聰明人,想必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葉亦宣听到她一口一個「太子殿下的女人」,只覺得額頭的青筋直跳,等她說道「听皇後的安排,早日娶妻」的時候,她不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克制住自己沒有撲上去咬她一口哦。

「你說的真有道理。」等裴意說完,葉亦宣眯著眼楮笑了,贊同地開口說道,還若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裴意看他如此,不知道為何覺得他的語調怎麼听怎麼陰陽怪氣,好似從牙縫里生生擠出來一樣,但瞧著他的笑容,裴意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葉亦宣見她一副很是滿意的樣子,只覺得胸口一口郁氣下不去也出不來,盯了她半響,悶聲道︰「我去找點吃的。」說完一頭沖進了雨簾里。

看著他迅速消失的背影,裴意撿了顆石子丟進火堆里,百無聊賴地發起呆來。

也不知道檀清綠蕪她們怎麼樣了,納蘭的傷不知道重不重,那個叫脅差的功夫似乎很好,幸好被葉亦宣打下山崖了,不然墨言還有一番苦斗,他們,應該會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吧……

裴意胡思亂想著,听到洞口的動靜,轉頭道︰「這下雨天哪里來的……」……吃的,最後兩個字消失在唇邊,裴意看著站在洞口高大的人影,眼里滑過一抹詫異。

------題外話------

裴小姐說,再笑,再笑就把你吃掉!

訂閱不好不開心,今天不想取標題名字了。

明天補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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