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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孩子解釋往生的含義,可以說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對阿秋來說,這太難以理解了。但是又有誰真的理解往生的意義呢……

杜老決定在打開驅魔結界之前,先讓夏微的魂魄歸回原位。

比起自己,夏微更加擔心阿秋的去留問題。

「杜爺爺,你就沒辦法幫幫阿秋嗎?」夏微懇求著。

杜老當時真想說一句,你都沒有辦法,我怎麼會有辦法幫助他!

在勞煩了夏微這麼多後,他這個老家伙居然也不知不覺的依賴起她來。

杜老無奈的嘆息一聲,「微微,不瞞你說,阿秋在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他是個流產兒。」

夏微覺得不可思議,阿秋看上去根本就是六七歲的孩童,哪里是個流產兒的模樣?她艱難的笑了一下,「杜爺爺,這怎麼可能?」

「你都經歷過這麼多事了,還覺得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杜老的話的確給夏微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沖擊,套用巫農的話來說,阿秋是被飼養長大的鬼神。阿秋能成為鬼神,實屬一個異數。杜老嘆息連連,「真不知道杜海澄那小子是怎麼做到的!」

杜海澄是杜家的大罪人,雖然他並沒有親手實施對族人的屠殺,他跟巫月做了這樣可怕的交易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不過時至今日,杜家也沒什麼人可以責怪他了。

杜老的話,點醒了夏微。

即便阿秋是鬼神,也可以說是杜海澄親手養大的。杜海澄本來就是阿秋的父親,只要他一句話,阿秋很有可能會心甘情願的往生去。

與其拜托杜老,夏微覺得還不如去找杜海澄去說說情。

杜海澄依舊住在梅園里,他的精神顯然是沒有以前好了。所有人都看不出他在為什麼事情而感到低落。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自閉兒童,兀自的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渾身散發著難以讓人接近的氣息。

夏微小心的靠近他,輕輕的幻了一聲,「杜海澄?」

杜海澄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他猛然回過神來,看向夏微的雙眼,不帶一絲一毫的迷惘。

夏微知道,杜海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他完全不後悔自己曾做過的事情。不管那件事情有多麼的天理不容。

又或者,他很明白已經沒有什麼人可以責備他犯下的過錯了。「仙姑啊,我沒想把你也卷進來。抱歉。」

「你不應該只對我說抱歉吧?」夏微真的不明白他的淡定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就算他背負著整個家族的命運,有也完全可以采取不用肅清的手段重新來過。放眼看看,杜家的幸存者已經僅存不多了。

杜海澄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這天似乎要下雪的樣子啊。「我好懷念梅園盛開的日子啊……」興許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他一臉陶醉的笑起來。「跟仙姑你相遇的方式完全一樣,八年前,我跟葉歡也是那樣相遇的……」

「葉歡?」听上去不像是杜家人的名字,夏微能看出來,杜海澄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很柔和。「她是你喜歡的人麼?」

「沒錯。她是普通人——」只要能為杜家繁衍後代。杜海澄並沒有被限制跟誰交往。他的心歸屬在誰那里,對這個家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只要他的人還在這里就好。「她很憧憬山上的梅花。很幸運的就沖破了山上的結界,跑到梅園里來了。那也是個夜晚,她被我發現之後,踢了我一腳。不過她沒有你的力氣大,沒能把我一下踢暈過去——」

夏微忍俊不禁。她能想象杜海澄跟葉歡的愛情成就在梅園里的畫面。他們被梅紅色的花瓣圍繞在中間,那兩個人就那麼相遇了。相愛了——

可是最後怎麼樣了?在這之前,夏微並沒有在杜家听說過葉歡的事情。

杜海澄艱難的笑起來,望著仍不見花開的梅園,傷痛在他的雙眼中彌漫開來。「我們本來很幸福,她也有了我的孩子。可是在她知道生我的人是親生母子之後,她差一點發瘋。她開始厭惡我,厭惡著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折磨自己,孩子就那麼流掉了——」

雖然不想讓他過于悲痛,夏微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她現在人呢?」

「最後我沒辦法,就把她送下山了。」杜海澄抿著唇,勉強自己笑出來。所以他只能呆在山上,只能呆在這個家里,他本身就是個不容于世的存在。除了這個家里的人,沒有人會接受他的出身。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這個家里的人跟他一樣,身上也流著骯髒的血液!

「你把阿秋怎麼樣了?」夏微沒有忘記,這就是她來找杜海澄的重點。

杜海澄的目光突然變得迷茫了好多,「我把他當做鬼神,偷偷的飼養長大。」

跟人類的孩子比起來,鬼神的孩子容易照顧多了。只要給他們維持形體的靈力,就不用再管他們的吃喝拉撒了。

「你還打算養著他嗎?」夏微不知道杜海澄的心里會不會對阿秋一點點的親子之情,畢竟那是杜海澄跟他所愛的女人的孩子。就算阿秋沒有真正的出生到這個世界上,他也行過一段路了,看到一些人了,留下一些情了。「你知道吧?只要驅魔結界一打開,阿秋就會被鬼差帶走……」

杜海澄轉向夏微,笑的一臉無邪,「如果你代替阿秋來陪我,我就解放他。」

這個男人原來知道她來這里得目的嗎?

沒錯,夏微就是希望阿秋能從他這里得到解放,希望他帶著快快樂樂的心情往生去,不再受苦難所擾。

她很認真的看著杜海澄,「你知道我不是葉歡吧?而且我也不可能會留在這里。」

不管杜海澄有沒有將她當做替代品,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只要驅魔結界一打開,她會跟別的亡魂一樣,也被鬼差帶走。

對杜海澄來說,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要把你的骨頭煉制成魂器,你就可以時時刻刻待在這里了。」

這種事情,虧他能夠想的出來。

夏微跟這個宅子里的其他孤魂野鬼可不一樣,並沒有真正經歷死亡。她的靈魂雖然跟身體分離了,但她的身體還活著。她的呼吸和心跳就是她的身體存活的最好的證明,可以說,夏微現在是個植物人吧!

「我怎樣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到時候能對阿秋說一些溫暖的話。即使他離開了你,也不會感到傷心的話。」

從夏微的臉上,杜海澄找不到一絲說謊的跡象。他恍然一笑,感嘆似的說道:「原來你跟我一樣啊……」

「我可不會像你一樣,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情。」夏微大概是太嚴肅了,結果說出來的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杜海澄置之一笑,「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上,大概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吧。其實你跟我一樣,都是很容易被看穿的家伙。可是周圍的人都把我們當怪物一樣,排斥我們,不想去了解我們……」

被杜海澄這麼一說,夏微還真覺得是這樣沒錯。想想她在原林鎮的時候,她在大家眼里可不就是個怪物麼?隨後,聚集在她身邊的怪物越來越多,她也越發的變得不正常了。

杜海涌的出現,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自從知道了杜海澄的罪行後,杜海涌的神情從沒有片刻的輕松過。今天他與往常不一樣,他雖然凝重,卻像是背負著什麼,又像是釋懷了什麼。

夏微將空間留給他們,一閃就不見了。

杜海涌大概是沒料到夏微會離開的那麼迅速和干脆,臉上終于露出了比沉重還多的意外。他走到杜海澄身邊,低頭看著這個終日只會坐在台階上望著梅園的男人。

他回想起了昨天夏微來找他時說的那番話——

在得知杜海澄從事了那麼可怕殘忍的計劃,杜海涌不可能還能淡定的住。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算杜海澄已經失去靈力,他總覺得僅僅是這樣的處罰根本不足以向枉死的人交代,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就在昨天,夏微將杜海涌叫到了杜家的祠堂里,開門見山的就問他,「你打算拿杜海澄怎麼辦?」

杜海涌猶豫了很久,就算他看不見,也知道祠堂里的祖宗們正像夏微一樣,等待著他給出答案。「……我不知道……」

「我很欣慰你沒有說你要親手殺了他的話。」夏微在心里舒了一口氣,她多少了解杜海涌心里的掙扎。杜海澄也算是杜家幸存下來的人,曾經也是杜家至關重要的存在。「我們可以怪他,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怪他,就你不能怪他,你也沒有資格怪他!」

杜海涌不敢置信的看著夏微,杜家潦倒如此,他如何能不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且為什麼夏微的口氣,就像是他促成了這一切一樣?

啊啊,不是這樣的……

他又在逃避了,就像夏微曾經說過的那樣。他太過于依賴旁的東西,相反的卻沒了獨立找出答案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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