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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回暖,院子里到處散發著春的氣息,三月本是春天氣息最濃的一月,楊柳依依,百花盛開,新樹吐綠,百鳥鳴囀啼瀝,皇帝駕崩給這個春天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沉重,舉國上下百日之內禁止宴飲嫁娶,京城作為皇城,尤為甚之。然而葉千染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近日來府中走動的人越發多了,多是王公大臣,也對,正值政權交替的關鍵時期,父親作為京城四大富商之首,自然成了他們拉攏的對象。

其實,商人在歷史上的地位本是很低下的,秦漢時商人不得穿絲綢衣物,隋唐是商人不得入仕為官,宋朝時,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觀,但依舊是不容樂觀,直到原帝國建立,太祖劉驁廢除了重農抑商的政策,鼓勵商人自由發展,而且可以入仕為官,商人的地位才有了提高,于是商人就漸漸的形成了一股政治力量,登上了歷史的舞台,太祖在位時,曾多次召見京城四大富商,在一次談話間,曾無限的感慨到,「吾主天下之貴,然當富者,不出四位」。

所以這些王公大臣才如此看重葉遠道在京中的勢力。

葉千染听父親提起過這些天上門拜訪的諸位王公大臣,葉千染大致知道他們是分屬兩個陣營,一個分屬新帝勢力,一個分屬藩王勢力。太祖為了避免子嗣爭奪太子之位,在保康元年就冊立嫡長子劉文為太子,只可惜太子早逝,太祖悲痛之余,冊立他的兒子劉熙為皇太孫,太祖駕崩,皇太孫繼位,號永乾。太祖生前為了拱衛王國,分別把自己成年的兒子分封到各個屬地,這些藩王掌握兵權,轄一方之地,除去死去的太子劉文,二子振宇,三子子暨,和被流放的老八劉棣,共有九位藩王。這些藩王趁進京奔喪的時機加緊拉攏各個官員,以鞏固自己的勢力。而在這些藩王最有勢力的當屬六王爺劉珩,他駐守貴州,轄管雲貴川三省,是先帝生前最看重的藩王。

于是趁這個機會,葉千染見到了許多她沒見過的傳奇人物。當然她是不可能親自和這些人坐在一處談論國家大事權力紛爭的,可是在她極力的堅持下,葉遠道允許她在隔間旁听,這下可樂壞了葉千染,閨中甚是無聊,她就是憑這些來消遣時光的。

她听了一些不該听的話,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人,比如人稱瀟灑不羈的四王爺,其實是嘴歪眼斜的大草包,腦袋大的像個扁桃體,比如人稱風流倜儻的九王爺其實是個結巴,再比如新帝的老師翰林院大學士人稱學富五車的飽學之士朱泰,竟然是一個矮小干瘦的老頭,說話時,下巴上的胡子一翹一翹的,像極了老山羊。葉千染感覺他不像三品大員,倒覺得他像私塾里的教書先生,他說話總是引據經典,一字一句,有點迂腐的味道。

葉遠道听了她對這些人的評價哈哈大笑,一天的煩悶心情都煙消雲散了,也沒有苛責她,只囑咐她這些話在自己府里說說就罷了,可千萬不能在別處去說。

葉千染當然明白輕重厲害,點了點頭。

一日午後,閑來無事,葉千染攜著卷碧就去後花園轉轉,現在已是四月天,天氣漸漸暖了起來,太陽斜斜的掛在天上,懶懶的,似乎也被空氣中的暖暖燻的有些懶意,葉千染穿一襲淡青色窄身羅衫,貼身百褶裙,走在鋪滿花崗石的小路上,步步生蓮,微風拂過,裙裾飛揚,腰間的絲絛翻飛,葉千染微微眯起眼楮,花園里的花已開了不少,名花盈風吐香,佳木欣欣向榮,飛泉噴薄,湖水瀲灩碧波如頃,百鳥鳴囀楊柳依依,空氣到處彌漫著花香,吸口氣,沁入心肺,連胸腔里都是甜甜的香,遠處明德湖上流水亭被太陽照耀成金色,朱紅漆欄桿奪目晃眼,葉安著一襲月白色常服,衣服上繡著雅致的竹葉,安靜的坐在亭中,深深地蹙眉,好像在思考什麼。

葉千染走過通向湖心流水亭的小橋,流水潺潺,微風拂過湖面,掀起陣陣漣漪,葉安絲毫沒有發現她,直至葉千染站在他面前,他才發現有一片陰影擋住了眼光,他不悅的抬頭,驟然發現她已經來到了他眼前,

猛地一顫,身體差點失去平衡,失聲道︰「你怎麼像個鬼魂似的,走路也沒聲音,嚇死我了」

葉千染很不屑的撇了他一眼,緩緩的坐在對面道︰「這樣就把你嚇死了,你的膽子也忒小了點吧」

葉安嘴角抹著一絲微笑道︰「怎麼,才從江南回來幾天,就開始嫌棄哥哥膽子小了」原本是玩笑話,葉安也就順口打趣兩句。

誰知葉千染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葉安微怔之後,啞然失笑,他憐愛的伸手弄亂了她額前的碎發,寵愛之意,溢于言表。

葉千染只盯著石桌上的書問道「哥哥,你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葉安微微頜首,掂起書本道「諸葛兄前日送我一本棋譜,我閑來無事就翻來看」

葉千染听到哥哥提起諸葛流雲,心中一跳,好似他就在眼前,反應過來,自己也不禁覺得可笑,這般自作多情作甚。

葉安看她神情異樣,好像發覺了什麼,望著她吃吃的笑起來。

葉千染明知是自己泄露了心思,才遭哥哥取笑的,卻一本正經的明知故問︰「哥哥笑什麼?」

葉安好不容易收起了笑,正色道︰「我笑有人閨中思春,還不承認」

這下葉千染可急了,跳起來就要捶打葉安,葉安先一步跑開了,葉千染這下更惱了,也不顧及閨中女兒的儀態了,跑著要抓住葉安,好好的泄憤。

風吹起了滿院的奼紫嫣紅,花瓣簌簌的落下,隨風飄揚,葉千染向來是不服輸的性格,不抓住葉安是誓不罷休,葉安偏偏不讓她得逞,卷碧生怕葉千染一不小心絆倒了,也忙跟著葉千染跑,後花園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風景,兩個縴弱的女子追著一個八尺男兒跑,環佩叮當,裙裾飛揚,花瓣穿過女子飛揚的青絲,靜靜的落在腳下,葉千染臉上微紅,細密的汗珠在鼻尖熠熠生輝,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著,顯然是累了,卻還是不罷休,葉安在前方不停的挑釁著「來呀,來呀,你追不到我吧,我就知道你追不到我」

葉千染扶著卷碧微微喘息之後,拿起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縴細瑩白的手指指著葉安,話說的也不均勻了「有能耐,你別跑」

「有能耐,你別追」葉安朝他做了個鬼臉,葉安已經過了加冠之年,在父母面前如斯穩重,玩起來卻是少年心性,非要和葉千染對著干。

葉千染咬了咬嘴唇,把手帕甩給卷碧,趁著葉安洋洋得意之時,猛地沖了上去,卻一不小心踩上了青石地板上遺落的小石子,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向後傾去,眼前的景物迅速倒轉,葉千染暗叫不妙,這次恐怕是真的要磕的頭破血流了,遠處的葉安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然而預想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一個清俊的身影攬住了她的腰肢,耳邊響起一陣軟軟的嘆息「每次遇見,你都這般危險,真不知道下次還會發生?」

葉千染緊閉的雙眼顫抖的睜開,一雙清澈的像是湖水般的眼楮映入她眼簾,年輕的將軍攔腰抱著她,盡在咫尺的距離,讓她有機會一直看進清淺疏離的眉心,折射著花園里細碎的陽光,熠熠生輝。

「謝…謝謝公子」穩住身形的她,喘了口氣,驚魂未定地道。

諸葛流雲暖暖的一笑,同時輕輕地放開了她。

卷碧站在一旁已經傻眼了,葉安笑著跑了過來。

「諸葛兄真是我家千染的救星,每次都救于危難之際」葉安說這些話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葉千染。

葉千染驀地臉上一紅,嘴里卻不依不饒的揶揄葉安「要是等著哥哥你,妹妹早就摔成肉餅了」

葉安的手放在了諸葛流雲的肩上嘆了口氣,無限惋惜的道︰「看看,這丫頭還沒嫁人就嫌棄哥哥了,當真那天嫁了出去,還不把哥哥忘得一干二淨?」

諸葛流雲再次笑了。

葉千染看著哥哥這般口無遮攔的打趣自己,礙于諸葛流雲在,也不好發作,只得忍氣吞聲道︰「哥哥如此厚待妹妹,妹妹必定念念不忘」葉千染刻意說重了最後四個字,以示自己的不滿。

誰知葉安笑的更厲害了。

葉千染心里不知道已經掐死他多少次了。

葉千染沒有看諸葛流雲,即使她不看,她也知道諸葛流雲在看她,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里暖暖的。葉千染想,不,她並不是喜歡他,她只是感激他,她之所以對他念念不忘,只是因為他救過她,如此而已。詩經上所說的一見鐘情,她從來不相信,她自覺不是膚淺之人,在不了解一個人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喜歡上他。所以她覺得這一定不是喜歡。

然而葉安和諸葛流雲的對話,她也一句沒有听進去。

直到,葉安拍她的肩膀時,她才回過神來。

「哥哥說什麼?」

葉安搖搖頭嘆息一聲對諸葛流雲道︰「妹妹肯定是被嚇傻了」

諸葛流雲狹促的一笑道︰「如此,京中男兒可要痛心疾首了」

「哦?此話怎講」葉安頗有興趣的問道

葉千染此時卻已明白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道︰「公子何時學會哥哥那油嘴滑舌的一套了」

諸葛流雲和葉安听罷,不禁撫掌大笑。

天空掠過飛鳥,湖中游淌青魚,風中夾雜著多莢草的氣味,天空藍瑩瑩的,沒有一絲雜質。

這是葉千染第一次見他毫無顧忌的大笑,她怔怔的看著他,心里蔓延出一絲似有若無心跳。

以前也見過他笑,但那笑從來沒進過眼楮,只是浮在表面,有些淡淡疏離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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