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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2 祖產 原創-詩憶。》

我想我大概明白父親外出的原因,他應該是去探望無緣的老婆。

「兩人都站在『家庭』的立場看待這場婚姻,孟德圓了父親的心願,妙芬改善了娘家的生活。」

我知道父母親之間不大常談話,現在我明白個中原因了,母親沈浸在她的「事業」中,父親把書本做為感情的憑依。他們真了不起,居然相安無事地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或許年紀大了就不會計較事情,銀行里有客人說結婚久了配偶就像親人一樣,沒有對方會覺得怪怪的,但是兩人之間卻已經沒有愛情的存在。父母親也像客人說的,已經變成親人了。爸爸喜歡喝日本的「番茶」,母親總是留意茶葉罐子,快要空了的時候她就趕緊到百貨公司買。

二嬸婆說的話並不讓我吃驚,因為我早已知道父親有個要好的女朋友,家人都知道是祖父「強押」他娶母親來管理產業的。父母親從未因這個女人和母親起過勃溪,可見父親只是適度的關懷她,對母親而言,一個全身癱瘓的女子對她是不具威脅性的。

「我提過老三拿錢回來這件事,那時我在美國,而孟信陪蓮欣回娘家待產,家里就由妳母親顧著,換句話說,就剩妳母親守著這個大宅子,季為在家里住了一個禮拜;」二嬸婆的聲音好沉重,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我的心里有不好的預感,二嬸婆接下來要講的話一定會出乎我意料之外。

她停了下來,看著古色古香的多寶格緩緩地說︰「妳母親懷孕了。」

我一下子意會不過來,母親懷孕有什麼奇怪的?但是我很快地把人物連接起來,今天談話的主題是三叔公。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否變得僵硬,二嬸婆沒看著我,她依舊對著多寶格,好像與她談話的對象是那個木櫃子。

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二嬸婆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把頭轉向我,她慢慢地說︰「阿君仔,妳的父親是季為。老三這個人做事一向有分寸,雖然喜歡冒險地賺錢,但對錯分明,他的個性我清楚。……為什麼會這樣,妳媽也不肯說。」

消息夠震驚也夠悚栗,不過我的大腦得反應不夠快,或者說我的大腦白茫茫的一片,像大海也像白雲,它們听不懂人類的語言。

但是「為什麼會這樣」,理由很簡單,就是一對曠男怨女罷了。

「是妳媽媽告訴我的,當我從美國回來的第二天她就到我這邊來,一看到我她跪了下來,哭了好久才開始說話。」

二嬸婆這時才轉向我,我知道我的表情僵硬,連身體也是僵硬的,二嬸婆把主要的話說完後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事情要深藏二十四年並不容易,何況我和大家每天見面,我不曉得二叔家知不知道,但是等一下我該如何踏出二嬸婆家的門?如何面對稱呼了二十三年的「父親」?這樣的輩份該如何解釋?

我相信母親和二嬸婆商量過,也懷疑趙小姐在洗手間旁和二嬸婆談的就是這件事。

「二叔他們知道嗎?」我麻木地問。

「下一輩的不知道。」

我是一個Joke,在許多人面前像白痴一樣的晃了二十多年。二嬸一定在心里暗笑著我,我是奇怪的人所生的孩子。

「孟德心里還是念著李英櫻,尤其是李英櫻出了車禍後孟德對他父親的怨恨更深了。孟德之所以會同意婚事是仲為建議他,依他父親的意思娶妙芬,至于李英櫻他出了一個壞主意,叫孟德在外面跟李英櫻另組家庭,李英櫻不同意這樣,她說不要一輩子見不得人,人沖動的時候容易失去警覺性,她看也沒看地就過了馬路。」

「妳是在為誰月兌罪嗎?」我不再叫她二嬸婆,因為我不曉得如何解釋我的身份。

三叔公跟母親一起生下我?

虔誠地為祖先上香、虔誠地擦拭神桌是在贖罪?還是和三叔公商量該如何向我啟齒?她留在這個宅院是監視母親?還是負責告訴我這件不可思議的事?

天哪!我面臨的是什麼世界?

「那天妳母親跪著嚎啕大哭後才說孟德老早跟她說了,他不會跟她有任何的關系,妳母親一來是喜歡會計的工作,二來是考慮到妳外公家的生活,所以她就以這兩個原因嫁了過來。」

「我沒有為誰月兌罪,實際上大家都有錯,但是如果說『做錯事』倒不如說各有委屈來得恰當。仲為不該出壞主意、孟德不該懦弱、妳母親不該」她沒有說下去,她想不出形容詞來形容母親。偌大的家由她一人承擔,她的先生卻跑去照顧另一個女人,她情何以堪?

「妳母親說那天很冷,一個陌生的男人唐突地推門進來,她問對方是誰?對方反而問她是誰?她說是孟德的太太,對方說︰『我哥哥的眼光很好』。家人都不在,妳母親為他煮了宵夜,那天孟德也沒有回來,于是事情就發生了。季為知道孟德沒有跟妳母親同床時他既生氣又懊悔,可是發生過的事永遠無法挽回。

當妳母親告訴我她和孟德的關系時我也嚇了一跳,女人一進門就守活寡,嗐!誰能責怪她呢?她又把事情處理得那麼好。」

「不要生下我啊!拿掉孩子不就沒事了嗎?」我的眼淚終于掉下來了。

「話不是這麼說,老三那兩個孩子根本不像我們趙家的人,看起來怪里怪氣的,該怎麼說呢?總覺得他們將來必定不會規矩的做人,中國人的觀念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沒有慎終追遠的思想,跑到哪里就棲息在哪里,你看,孟儀連她父親的忌日都不回來拜拜。」

「生下我的目的是要拜三叔我的父親?」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如果孟德堅持不跟妳媽媽同床,他也算是有個後代。」

「這樣的說法太奇怪了,我到底要算哪一輩?我是被人當備用品的Forget`it!」我突然月兌口而出地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想我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詞句來形容我的身份、立場。

她沒說話,但是我能得到她身體所散發出來的信息,她有抱歉但不後悔傳達訊息,她認為決定讓媽媽生下我是對的。

「從今以後我該怎麼稱呼『您』?」為了表達我的諷刺,我用敬語。

「妳是在為誰月兌罪嗎?」我又問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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