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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寧,阿寧……」

迷迷糊糊中,焦急而熟悉的嗓音斷斷續續的傳來。寧小婉茫然的听著那若即若離的聲音,心跳止住了。

會這樣叫她的人,只有一個。封寒鈺,他在這里嗎?

「封寒鈺……」

「阿寧,不要睡!」

這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寧小婉慢慢張開眼,一張帶著半張銀質鬼面的臉映入眼簾。她定定的看著羅剎,羅剎也定定的看著她,心跳突然地快了幾分。

她是不是發現了?是不是知道他就是封寒鈺……她會有什麼反應?會怪他嗎?羅剎不確定的想著,雙眸有些急切,又有些害怕的看著寧小婉,然而下一刻他卻發現,寧小婉不知在何時移開了視線。

清冷的銀色映照著跳躍的火光,寧小婉看向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溫暖的山洞里,柴火在燃燒,冒著點點火光,不時地發出  啪啪的聲響。

是幻覺呢!

寧小婉長長的嘆了口氣,對羅剎低聲道謝。是他發現了這個山洞,然後又把昏迷的她接到這里來的吧。

羅剎心思有些復雜的看向寧小婉,不知道該是說她聰明還是糊涂,那麼明顯的事情她還沒發現嗎?究竟什麼時候,她才能知道一直在她身邊的那個人都是他呢!

這時,寧小婉的肚子突然發出一聲輕響,羅剎的思緒也被拉了回來。起身,他走到柴火邊上,取下一塊肉,這是他找到這個山洞時,順手在山洞里抓到的兔子。

「餓了嗎?給。」羅剎將肉遞給寧小婉。

寧小婉吞了吞口水,一把將肉接了過來,大大的啃了好幾口。她真的餓了,中午的時候就吃了一些干糧,在這冰冷的聖山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為了抵御寒冷,早就消耗完了。不然,她也不會昏迷過去。

「羅剎,你真有本事!」寧小婉吃著肉,有些口齒不清的說著。羅剎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嘴角輕輕上揚,之前因為見到她倒在雪地中的恐慌慢慢的消失了。

「嗝!」吃的有些多了,寧小婉有些哽住,此時,一只裝著熱水的碗遞了過來。

寧小婉接過,咕隆的灌了下去,哽咽的癥狀得到了緩解。胡亂的擦拭著唇邊的水漬,寧小婉又將碗遞了回去,羅剎接過碗起身走了出去,再進來時,碗里多了一團白雪。

他將碗放在燃燒的柴火邊上,寧小婉看著漸漸融化的雪,對羅剎很是佩服,他的野外生存技能真不錯,怪不得能當上羅剎宮的宮主,大BOSS就是大BOSS!

人一吃飽就犯困,寧小婉打了個哈欠,在溫暖的火光中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啪啪的火光不斷的閃爍著,將寧小婉熟睡的臉暈上了一抹溫暖的金黃,羅剎一直注視著她,直到東方破曉。

當寧小婉察覺到一陣冷意再次醒來時,洞里的火光早已熄滅,只剩下一團焦黑的木炭。她環顧四周,並未見羅剎的蹤影,想了想,寧小婉起身來到洞外。

深深淺淺的一溜腳印從洞口延伸開去,洞外滿是皚皚白雪。靠洞口比較近的腳印會深一些,離洞口五步遠的地方,有些腳印已經被掩埋住,只剩下淺淺的一片,更遠些,這些腳印就消失的全無蹤影。

寧小婉看著這些腳印,心神有些恍惚。

這時,遠遠地有一個黑影靠了過來,走得近了,才見那是衣衫凌亂地羅剎。

羅剎破碎的黑衣上沾滿了雪花,他左手提著一只兔子,兔子還有氣息,正不斷的掙扎著,右手邊抱著一捆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柴。靠的有些遠的羅剎正低著頭思索著什麼,應該是有什麼困擾住了他吧,寧小婉看著他緊緊抿著的薄唇,在心中暗想。

像是感覺到了寧小婉注視的目光,羅剎抬頭,只見寧小婉身形單薄的站在洞外,北疆聖山清晨的風冷硬而嚴寒,帶著一股透骨的涼意。風吹亂了寧小婉黑色的長發,她女敕白的臉因為寒冷有些發紅。

可是,這樣清冷的早晨,寧小婉卻站在洞口等他,就像一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那般,靜靜的,默默無言的心甘情願的等著他。羅剎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溫暖的熱氣,他定定的看著寧小婉,心中洶涌澎湃。

此時此刻,他好想將她擁入懷中。

可是——

他不能!

羅剎捏緊了冰涼的不似正常人體溫的手,心髒不住的抽搐,痛如刀絞。他如今的身體,不能接近她,她的寒癥已經很嚴重了,他不能雪上加霜。

風有些大了,吹起了滿地的白雪,紛紛揚揚的雪花隨風飛舞,調皮的落在寧小婉的發梢,眉頭,圓潤的雙肩……

羅剎怔了怔,加快了步伐,趕忙走上前來,道︰「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他看著寧小婉,眸光早已恢復了古井無波,沒有任何波瀾起伏。

透過冰冷的銀質鬼面,寧小婉定定的看著面前這雙似曾相識的桃花眸,努力捕捉著剛才桃花眸中一閃而逝的溫情和痛楚,可是看了半響,寧小婉心中卻有些失望的發現,除了平靜,她無法從這雙深邃的眸中看出任何東西。

這種異樣的情緒,快的連寧小婉自己也沒有察覺。

「冷醒了。」寧小婉移開視線,老實的回答。

羅剎皺了皺眉,「下次我會多撿些柴火。」此話說完,他很快的進了洞里。不過一會兒,洞中就燃起了溫暖的火光,驅散了彌漫的陰寒。

寧小婉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的疑惑逐漸加深。他好像,比她還要著急找到冰蓮,要不然,他也不會早早的就去聖山各處尋找,弄得一身雪花,洞外未被白雪覆蓋的腳印就是最好的證據。如果說,他是為了不浪費一個有用的人,才這麼拼命地尋找冰蓮,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好像,他對她的關心有些過頭了!

她總覺得,某些時候,他非常的熟悉。而且,他對她的關心,似乎早已超出了求才的界限。

寧小婉淡淡的垂下眼眸,心中有了主意。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寧小婉走進山洞里,羅剎早已經昨夜剩下的肉和水都溫好了,一整肉香不斷飄來,勾起了寧小婉的食欲。

不得不說,羅剎的廚藝很好。只是簡單地烤肉,他弄出來堪比人間美食,令人食指大動。

兩人用過飯,羅剎又將今天才抓到的兔子弄熟了放進干糧袋子後,將火熄滅,兩人才出發。

半山腰過後,風更大了,嗚嗚的風刮得人寸步難行。但是羅剎總是會不動聲色的擋在寧小婉面前,將強勁的風攔截下來。

打在寧小婉身上的風,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威力,只是吹動了她的衣衫和頭發,泄氣般的去了別處。

將近傍晚時分,兩人終于來到了山頂。山頂很開闊,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風小了許多,吹在身上似乎有溫暖的感覺。

這是在聖山的第二個晚上,羅剎不知又從哪里找來了一些柴火,因為山頂的風不怎麼大,兩人找了一處平地坐下,羅剎將柴火點燃,  啪啪的溫暖火光瞬間照亮了漆黑的夜,兩人簡單地吃了晚飯,就睡下了。

風聲止住,火光溫暖,漸漸地有鼾聲傳來。

夜里,本該熟睡的寧小婉突然張開了眼楮。

她悄悄地爬了起來,無聲無息的走到羅剎身邊,朝著他的臉慢慢伸出手……

燃燒的柴火不斷地冒出火光,不時地發出  啪啪的響聲,在溫暖的火光中,寧小婉的手一寸寸的靠近了羅剎的臉。

她的手指踫觸著他冰冷的銀質鬼面,順著銀質鬼面慢慢的滑到了扣著鬼面的打結處,只要輕輕一拉,他的真實面貌就會展現出來,她所有的疑惑也就有了答案。

就在寧小婉的手觸到了他耳朵後綁著面具的細線時,一股強烈的莫明的恐慌和害怕襲上心頭,腦中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呼喊著,她要是揭開這銀質鬼面,就會有什麼珍視的東西永遠的消失掉。

似乎,過去的那些幸福,將成為遙不可及的天上星。如海上的泡沫,轉瞬即逝。

那個聲音在吶喊著︰不要揭開,你會後悔的!

寧小婉的心跳慢了半拍,她的手指久久的停留在羅剎耳後。時間過了很久,燃燒的火光變小了,風聲也很微弱。

終于,寧小婉嘆了口氣,她慢慢的收回了手指。

轉身,寧小婉朝漸小的火苗扔了幾塊木頭,又回到原地,躺下,閉眼。

另一邊,背對著寧小婉的羅剎突然也張開了眼楮,可很快的,他又將眼楮閉上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發生過。

燃燒的火苗抱住投入的木頭,不斷地上竄,火苗越來越大,星星點點的火光不斷上升,就如夏日螢火。

有冰涼的東西落在臉上,寧小婉伸手,睜開眼,只見天空下起了飛揚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雪,潔白晶瑩,綿延不絕,輕若柳絮。

天色很亮,落雪無聲,已經是第三天了。

寧小婉轉頭,照例不見羅剎的身影,照例是過了半個時辰,羅剎才回了來。只是這次,他緊抿著的唇更深了一分,皺起的眉頭有了細碎的痕跡。

這天,羅剎和寧小婉尋遍了山頂的每一寸土地,懸崖峭壁,陡坡窄縫,依然未見冰蓮的絲毫蹤跡。

「找不到了呢,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因為前世里那麼容易的就放棄了性命,這一世,她拼盡了所有想要保住這條命,老天卻不肯再給她機會。

咚咚咚——

地面震動,咚咚作響,整個雪山也在顫抖。

沉重的令人心驚的聲音從開闊的聖山山頂傳來,寧小婉屏住呼吸,轉頭看向發聲處。羅剎神色凝重,握著長劍的手緊了幾分,他也專注地看向發聲處。

遠遠地,一個白色的巨大毛球慢慢的向這邊移動。寧小婉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楮。

那是——

熊!

寧小婉瞪大了眼楮,快速地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雖然隔得很遠,寧小婉卻能肯定,那的確是一只熊。

那體型,那形態,那爪子——

絕對不會錯。

目測來看,那是一只長約兩米,二百公斤重的白熊,全身雪白,與聖山白雪融為一體,寧小婉呆呆的看著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熊先生,請你無視掉我吧,她在心中暗暗祈禱

可是她卻忘了,身邊還有一個比熊更加危險的存在。

鏗鏘一聲,長劍出鞘,冰涼的劍身反射著太陽的光輝,直射向遠處的白熊。

「你!」寧小婉惡狠狠地瞪著羅剎,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羅剎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眼眸依然警覺的注視著白熊。出于對危險的直覺,他自然感覺到了來自白熊的強大地威脅。

對于危險,他的身體早已先一步做出了選擇。

忽視寧小婉殺人的目光,羅剎伺機而動,專注的盯著遠處的白熊。

這個笨蛋,寧小婉在心中直罵,該死的羅剎,只要不引起那只白熊的注意,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它忽視掉他們兩個,他們根本就不必面對接下來會遇到的危險。

很多動物並不是天生殘暴,只是受到了驚嚇,以為人類是要殺他們,為了保護自己,才會攻擊人。假若羅剎不惹它,寧小婉敢保證,這只白熊絕對不會看他們一眼,更不會注意到這里還有兩個人。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風一般的速度,不斷跳躍的龐然身軀,高高躍起的爪子,大張的嘴巴,鋒利的牙齒,頭頂的陽光被黑影籠罩。

寧小婉僵硬而機械的轉動脖子,眼珠子驚得都差點掉了出來。

三寸的距離,僅僅只是三寸的距離,寧小婉相信,那一刻,如果不是羅剎將她用力的拋了出去,她絕對會落入白熊口中,化為碎末。

砰!

重重的跌落在地,寧小婉的思緒還沉浸在白熊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露出鋒利的牙齒的那一刻。

另一邊,羅剎刷的拔出劍,不躲不閃的朝白熊頭頂刺去。

撲哧!

劍入皮膚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很快的,白熊雪白的皮毛染上了鮮紅的眼色。霎時,白熊頭頂血花飛濺,熱液飛灑,將地上的白雪也染上了一抹嫣紅。

羅剎這一刺,看似簡單,實則將所有的內力貫注于劍身,萬里冰封使用之後,羅剎的內力早已去了八成,余下的內力在雪崩之時消耗頗多,剛才的一擊,已是用盡全力。

「嗷嗚!」驚天動地的嘶吼回蕩在天際,很顯然,羅剎這一劍徹底惹怒了白熊。這一吼,也叫寧小婉從茫然中清醒了過來。

她轉頭看向白熊,卻見它縱身一撲,猛然將羅剎按倒在地。

噗!

一口熱液再次噴濺而出染紅了更多的白雪。

只是這次,這血,是羅剎的!

寧小婉的心跳慢了半拍,她看著被白熊撲倒在地的吐著鮮血的羅剎,心,剎那間抽痛起來。一股無言的心痛,由心底深處緩緩升起,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遍布她身體的每一寸骨節,最後化為濃重的哀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噗!

又一口血噴出。

暴怒的白熊舉著厚重的爪子,狠狠地,憤怒的,仇恨的拍向羅剎的胸口。血,在飛賤,濃烈的血腥味在蔓延。

羅剎,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武功高強嗎?你不是羅剎宮的宮主,統領一幫殺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怎麼會弱到連一只白熊都奈何不了?

寧小婉看著無力反擊,眼眸渙散,只能任由白熊捶打的羅剎,心中愈加焦急。

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他會死!

想到這里,寧小婉一陣心驚,顧不上對白熊的恐懼,她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步步的堅定而又快速的走向白熊。

「你……別過來!」好似羅剎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寧小婉才邁出兩步,就听到羅剎虛弱的夾扎著怒氣的嗓音。

寧小婉只當沒听到,不管不顧的走到白熊面前,與它對峙著。身體在顫抖,牙齒在打顫,心髒劇烈跳動,如初見羅剎被他捏住脖子之時,寧小婉心中無比害怕。慢慢的,她放松呼吸,調整自己的心態。

暗殺,寒癥,雪崩……

經歷了這麼多,還有什麼好怕的。正如《老人與海》中所表現的那樣,人可以被打敗,但卻永遠不會被打到。只要有一顆堅定的心,一切都不足為懼。

漸漸地,寧小婉的臉上,恐懼消失了,害怕無蹤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越是害怕的境地,就更應該保持冷靜。

輸人不輸陣,氣勢輸了,一切就都完了。她是心理醫生,自然明白,面對危險,首先要戰勝的就是自己的恐懼心。勇者之所以無懼,正是因為他們有著一顆無比強大的內心。

是他看錯了嗎?

羅剎陡然的長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寧小婉。

她在微笑。

面對龐大無比凶狠殘暴的白熊微笑。

前一刻,她明明還是如此的懼怕白熊,然而,現在,她卻對著白熊微笑……

慢慢地,羅剎也彎起了嘴角。

阿寧,你永遠是這麼出人意料!

或許,這就是他愈陷愈深,無法自拔的原因。

壓著男人的巨大白熊,胸膛染血卻在微笑的男人,面對殘暴的白熊卻嘴角輕揚的女子,怎麼看都是一副詭異的畫面。

喝——

忽然,羅剎發出一聲厲喝,掄起拳頭,卷起呼嘯的風,在白熊再一次掄起大掌捶打著他的胸膛時,羅剎重重的擊向白熊頭頂的傷口處。

「嗷嗚嗷嗚嗷嗚——」

白熊沒料到羅剎會突然出手,一個不及,重重的向後倒去,地動山搖間,血流如注。

倒下去的白熊,重重的壓在早已虛月兌的羅剎身上,很快的,更多的血從胸膛滲了出來,暈紅了一大片白雪。

「哈哈哈……」虛弱的,沙啞的,帶著血腥味的,但卻無比愉悅的大笑從羅剎胸腔發出。阿寧,你這麼勇敢,我又怎麼可以軟弱!

在白熊將他按住,狠狠地捶打他的那一刻,他掙扎過,但卻因為失了氣力而放棄了。也許,他會因為這樣死去。

可是,在死去的這一刻,他想到的只是那個女子,那個他放在心上,亂他心神,叫他失去所有理智,不管不顧的女子。

阿寧,只要你沒事,一切都值得!

捶打越來越重,意識漸漸模糊。不甘的心也越來越強烈,是呀,他好不甘心,他不想就這麼死去,他想要永遠的陪在她身邊。

阿寧,你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怎麼可以死。如果要死去,我也必然要轟轟烈烈的死去,在你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叫你一生一世都忘不了我!

即使他就這樣死去了,沒有他的世界,任何男人也休想走進她的心,留下半分影子。

他要她,心里全是他。

他要她,心里只是他。

他要她,用骨子記著他。

意識模糊前,羅剎看向寧小婉,那個他最深愛的女子。然而,當他看到她猛然向這邊走來時,他模糊的神智愈來愈清醒。

她想做什麼?察覺她的意圖,看著她漸近的身軀,凝視著她嘴角的笑容,羅剎終于笑了。

怎麼會放棄呢!

阿寧,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即使不知道羅剎這個身份背後隱藏的東西,你也關心著我,不想讓我死去是不是!

換了容顏,換了嗓音,換了模樣,她依然會喜歡他!

阿寧,你是冷清的人,只有自己關心和喜歡的人才會傾心相待。

羅剎很久以前就了解到這件事,很久以前就為了這件事而布下陷阱,讓寧小婉不知不覺間落入陷阱之中而渾然未覺,即使這樣的陷阱需要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

所以,羅剎笑了。

笑的開懷而愉悅,笑的燦爛而單純,一如孩童時代那般,笑的真誠,笑的真實,笑的純然。

「你怎麼樣?」眼睜睜的看著白熊倒下,寧小婉臉上的笑僵住,她還沒有行動,敵人居然就倒下了。不過,她也因此舒了口氣。

蹲來,才舒了口氣的心又提了起來。羅剎的情況很不好,渾身是血,大半個身子還被白熊壓著,可他似乎對此境況毫不在乎,笑的肆意而縱然,笑的豪邁而大氣,笑的胸腔震動,笑的咳出血來……

「羅剎,不要笑了!」寧小婉生氣的說。

「你是在為我擔心嗎?」半響,羅剎古怪卻又滿含欣喜的看著她,面對著向來懼怕的他,如此情緒外露的阿寧,實在是少見。

什麼?寧小婉驀地看向羅剎的眼眸,在里面發現了可以淹沒一切的狂喜。

狂喜?!她看錯了嗎……

白熊在呼嚎,羅剎還受著傷。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刻。

想到這,寧小婉抓住白熊的兩只前爪,想要將它推出去。

奈何,白熊實在是太沉了。寧小婉的力量就如蚍蜉撼大樹,不能動它分毫。一炷香後,白熊非但沒有挪動半分,羅剎更是因為長久地壓制,渾身僵住了。

陽光不知何時被掩埋住,溫度很快的低了下來,羅剎的傷口必須要包扎,在這樣下去,他會因為失血過多外加凍傷而……

後面的一切,寧小婉不願再想。

她盯著不住哀嚎的白熊,心中有了計較。

「熊先生,我們不是要故意傷害你,抱歉了。」走到白熊面前,寧小婉仔細的看著白熊的眼楮,用自己的真誠來感悟它。

動物也是可以听明白人類的意思的,只要你真心的去交流,用心的傳達自己的心意,他們就會了解到。

作為心理醫生,寧小婉是有優勢的。

時間慢慢地流逝,一女子和一白熊久久對視。

良久,白熊仍是保持原狀,警惕的看著寧小婉。在動物的觀念中,人類是最狡猾的,不值得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寧小婉忽然在白熊黑亮的雙眸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悲傷和深深地無助。

嘆了口氣,寧小婉走進白熊受傷的頭部。

啪!

嘶啦!

鮮紅的爪印在寧小婉女敕白的臉上劃出深深地血紅。

瞬間,羅剎的眼眸暈蘊著風暴,暗沉的,只有白熊可以感覺到的風暴,那是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即使是它,也無法逃離。

嗷嗚——

白熊悲傷地嗚咽,身體發抖,全身的白毛都豎了起來,如一只大型的刺蝟。

「別怕,」溫柔的嗓音自耳邊傳來,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撫模著它的頭,避免踫觸到它的傷口。

這樣輕柔的話語帶著一種魔力,白熊的恐懼感似乎也被這雙溫柔的手祛除了。

寧小婉溫柔的看著白熊,神情一如前世里看著叛逆的孩子那般,帶著包容和諒解。她用自己的內心告訴受傷的白熊,別怕,她不會傷害它。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寧小婉撫模著白熊的手僵硬而酸軟,久到羅剎漸漸地因為失血過多模糊了神智,白熊終于挪動了壓著羅剎的四肢,將他整個人都露了出來。然後,在確定不會踩到他的地方,白熊慢慢的站了起來,邁著沉重的步伐,漸漸地遠離,消失在白色的世界里,再也尋不到任何蹤跡。

「謝謝你。」寧小婉對著轉身遠走的白熊揮手,隨後立即跑向陷入昏迷的羅剎。

從他懷里掏出了幾瓶藥,寧小婉猜測這應該是治傷的藥。點了火,將雪融化,燒成熱水,寧小婉小心的清理著羅剎的傷口,撒上傷藥,將身上的衣物月兌了一件下來,撕成布條,替羅剎包扎好。

忙完這一切,天已經黑了。

或許是月兌了一件衣服,寧小婉覺得今夜格外的冷。

又或許是,這是寒癥發作的前兆。也是,都三天了,她能忍到今天,忍到現在才發作,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

又一次暗下來的夜里,寧小婉抱著雙腿,眼神迷蒙的看著明明滅滅的火光照亮地方,那里,無數的雪從天空飛落。這雪,自天黑之前開始下的。

第三天了,還沒有找到冰蓮,或許,她只剩下一晚的時間了吧。在這樣的雪夜離開,上天待她還算不錯的。

封寒鈺,如果你看到這樣的雪,真正的雪,一定會很開心。

她記得,在夏日里制造那場茉莉雪景之後,他們這樣約定——

阿寧,冬天來了,我們一起看雪好不好?

寧小婉伸出手,接住晶瑩的雪花,看著它在手中慢慢消融,轉瞬即逝,就像看到了自己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

封寒鈺,對不起,那個約定,我不能履行了。

體內寒徹透骨的冷意一波一波的襲來,比之前還要讓人難以忍受,可是,寧小婉臉上卻在笑,沒有發出任何痛苦的聲音,也未讓羅剎感覺到任何異樣之處。

就算下一刻就會死去,她也要笑著離開。

因為,這一世里,她是幸福的。她被那麼多人關心著,喜歡著,被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幸福包圍著,即使是離開,她也要笑著。

只是,心底的某一處卻在隱隱發酸。她是有遺憾的,她好想再一次見到知府爹爹,好想再看一眼封寒鈺,好想再見見鳳簫。

另一邊,羅剎漸漸地醒了過來,胸口已經不疼了。低頭,一圈圈的布條早已將他的傷口牢牢地包好。

順著火光,他看向寧小婉,凝視著她幻滅的笑容,慢慢的捏緊了拳頭,桃花眸中有著破碎的絕望和無力。

身為羅剎宮的宮主又如何?

確定了阿寧的心意又如何?

他算盡了所有,卻算不到冰蓮的所在。

三天了,已經三天了呀!

這三天,他趁著她睡覺的時間,找遍了北疆聖山的每一寸土地,懸崖峭壁,萬丈深淵,可卻一無所獲。蒼茫的聖山,除了皚皚白雪,空無一物。

啪嗒啪嗒!

仿佛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羅剎沒有注意,另一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寧小婉也沒有注意。

很靜的夜,突然的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羅剎定了定,仔細的听著。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一樣白色的東西從厚厚的雪叢中飛躍而出,猛然向羅剎這里撲過來。

正要出手的羅剎呆住了,他的呼吸停止了,只剩下鼓動劇烈的心跳!

這是,這是冰蓮?傳說中的冰蓮嗎?

它瑩白的仿佛與天地化為一色的白,包裹起來的偏偏花瓣,還有閃動的銀亮,答案昭然若揭!

羅剎心中一陣狂喜,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他緊緊地盯著不斷靠近的冰蓮,心髒劇烈的險些要跳了出來。

難怪沒有人找得到傳說中的冰蓮,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知道,原來冰蓮並不是普通的植物,他會走動,會不間斷的變換自己的所在,會與雪色融為一體,難怪沒有人找得到冰蓮,它果真是狡詐的東西!

手中突然傳來的劇痛叫羅剎微微晃神,他看向自己的手,只見源源不斷的鮮血正汩汩流出。一個白色的骨朵,正張口允吸著他的血,他吸得很歡快,仿佛羅剎的血是世間最美的食物!白色的骨朵漸漸地變了顏色,染上了一抹粉紅,然後,慢慢地變成了紅色。

耀眼而刺目的紅,一如羅剎流出的血。

不得不說,羅剎的運氣真的好到了極點。冰蓮最喜歡寒冷的東西,冰冷的血液對于它來說更是極致的誘惑,盡管它們知道,這樣或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但它們願意為了這極致的誘惑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羅剎因為之前使用了萬里冰封,身體受創,在聖山的這幾日,因為寒氣入體,更是使得身體冷若寒冰。剛才,他捏緊了拳頭,使手上的傷口又裂了開來,冰冷的血氣引來了一直躲在暗中的冰蓮,它已經注意到這個人三天了,也忍受這股誘惑足有三天了。

當羅剎的傷口崩裂出更多的血來時,強力的氣味終于讓它忍不住了。

此刻,羅剎看著喝血喝的歡快的冰蓮,悄悄地舉起另一只手,他要抓住它,等到它開花的那一刻,喂寧小婉吃下。

他快速地湊近冰蓮,大掌縛住它,不讓它有半分可以逃開的可能。就在手掌觸到冰蓮那一刻,讓人無法忍受的寒氣源源不斷的襲來。

刺骨的冷,沒有人可以忍受的冷,正從冰蓮身上傳遞到羅剎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深入四肢百骸。冰蓮呆了片刻,然後更加更瘋狂的允吸著羅剎的血。

越是冷的血液,就越是吸引它。如果羅剎了解冰蓮的特性,他就會知道,即使不抓著冰蓮,它也不會逃開。

因為,冰蓮的特性中還有一條,難以遇見的冷血,如果踫上,不喝盡它們就不會松口。

風送來了濃烈的血腥味,寧小婉轉頭,只見羅剎所在的地方,一大片血跡正源源不斷的漫開,銀白的雪地映照之下,無比鮮明。

「你……」寧小婉呆了幾分,飛速的奔到羅剎身邊,怔怔的看著他不斷的流出血來的傷口,以及正咬著他的手不放的紅色物體,那紅色物體就像超級大的螞蝗不斷地吸食著血液,身體以不可思議的程度鼓脹著。

寧小婉的臉變得慘白,她毛骨悚然的看著那樣東西,忍著尖叫的沖動伸手將它揮開。她的手臂在天空劃出長長的弧度,眼看著就要朝那樣東西落下來,沒想到羅剎猛然向後閃開,她的手落空了。

「我們找到冰蓮了,你看!」羅剎興奮地將紅色的冰蓮對著火光舉高,好讓寧小婉看個明白。

與羅剎的興奮不同,寧小婉渾身發抖,她怒不可遏的看著傳說中的冰蓮,看著它因為吸食羅剎的血不斷漲大的身體,心中一片冰冷。

這就是冰蓮嗎?

這就是傳說中可以醫治寒癥的冰蓮嗎?

它難道不應該稱之為吸血鬼更適合嗎?

羅剎的臉早已是了血色,被冰蓮吸食的手已是一片發烏,寧小婉顫抖著手捂住自己的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只不知道,在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羅剎,把它扔掉!」寧小婉穩下心神,冷冷的甩出一句話。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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