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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的風,無邊無際的白,寒徹透骨的冷。

飄飛的緞帶,凌亂的黑發。

有些急促的呼吸。

呼出的氣瞬間凝成冰花。

北疆高聳入雲的聖山山腳,一大群士兵握著短刀與一個帶著半張銀質鬼面的黑衣人對峙著。

風聲鶴唳,男子眼中是滲人的寒光。

與他對峙的這群人牙齒不住的上下顫抖,不知是因為這寒冷的天氣,還是因為男子眸中冰冷的殺意?

「你是何人?知不知道這是北疆聖山,擅闖者只有死路一條!」一個一臉刀疤的大漢厲聲喝道。

「滾開!」羅剎揚起手中的劍,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

這一眼沒有絲毫溫度,就像他們終年守在此處的聖山一般,令眾人生生的打了個哆嗦。沒有人動,雙方好像被點住了穴道般的對峙著。

咳咳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眾人看向發聲處,只見一個雙頰發紅的女子倚著一塊石頭,不住的發出咳咳的聲響,她臉上的潮紅極不自然,不斷起伏的胸口顯示了主人此時是多麼的難受。

「這位姑娘的情況很不好,你還是帶著她趕快下山去看大夫吧,擅闖之罪,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你走吧。」刀疤大漢也不是個壞心的人,見寧小婉如此不由得心生憐憫。

「大哥?」

「你會被上面責罵的……」

刀疤大漢身後一胖一瘦的兩個人同時驚呼,兩人還要說些什麼,卻見大漢揚起了手,「怎麼,你還不走?莫非是要她死在這里不成?」大漢見羅剎仍是冷冷的站在那里,心中有些不悅。

好像是印證了大漢的話語一般,此時的咳咳聲不斷傳來,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更加緊湊,好似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的用力。

羅剎看了眼寧小婉,眼眸越來越深,「她不會死!」

一股強勁的風猛烈襲來,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已經跌倒了三丈之外。眼看著羅剎抱著寧小婉就要進入聖山,刀疤大漢迅速的爬了起來,終身一躍攔住兩人。

刷!

長戟破開呼呼的風聲,大漢如一座山一般的擋在兩人面前。他是聖山的守護著,他的職責就是守護聖山不被任何人入侵,保衛北疆子民。

「再往前一步,死!」

羅剎揚起手中的劍,猛烈地向他劈去。轟,強烈的劍氣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大漢一瞬間被劈成了兩半。

即使傷了元氣,這樣的小嘍也休想攔住他。

沒有誰,能夠阻止他。

羅剎看向懷中的寧小婉,眼眸堅定。

兩天前。小藥谷。

羅剎抱著寧小婉匆匆闖了進來。

「宮主?你怎麼會來……」青衣小童滿眼驚駭的看著羅剎。

「容若呢?叫他過來!」羅剎甩下一句話,抱著寧小婉去了屋里。

很快的,一個一襲藍衣的容若進了屋子,他歡喜的看著羅剎,驚喜道︰「表弟,你怎麼來了?你不是不喜歡我這里嗎?如今怎麼有空了過來?我說,到這里還帶著這個面具做什麼?我不是不知道你長得什麼樣?也就是比我差了那麼一點點,你放心,取下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哈哈……」

羅剎的雙肩抖了抖。

容若眼尖的發現了,掩嘴驚呼道︰

「呀,你是不是受傷了?你放心,我們是親戚,我絕對會用最好的藥來醫治你的,不會收你銀子的,不過,你那羅剎宮也太有錢了,給點意思意思也是可以的。不過哈,這意思意思可不是表面說的那樣,你要拿出誠意知道嗎?至于給多少嘛,唔,嗯,就一百兩吧,我不貪心,就一百兩……」

「公子!」隨後進了屋子的青衣小童滿眼驚駭的看著掐著容若脖子的羅剎,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一百兩就好……咳咳……不過……你這麼有力氣……一百兩大概也不用破費了……呵呵……」容若笑著擠出話來。

「你以後的話最好少一些,」羅剎冷冷的說出一句話,松開手,容若啪的墜在地上,正揉著發痛的,就听到羅剎口氣依然冷冷的道︰「快給她看看!」

等了半響,也沒听到動靜,羅剎心中生了一股怒氣,回頭,只見容若正發愣的看著他。

「我說,快給她看看!」羅剎發狠的看向他,小青嚇得心中一陣哆嗦。

公子呀,你別發呆了,要是再呆下去,宮主真的會要你的命!小青在心中暗自祈禱,可是,他愈是擔心,現實就愈是于他想象的相去甚遠。

容若仍是呆呆的看著羅剎,他張大了嘴巴,眼楮瞪得老圓。是他幻听了嗎?羅剎剛才出口的那一句話,雖然語氣認識冷冷的,可卻夾扎著濃濃的擔憂和緊張,這細微的情緒只是一瞬間,可卻被他捕捉到了!

他們是表兄弟,沒發生那件事以前一起玩耍,怎麼會不了解他呢?盡管這麼些年過去了,他早已變得不像小時候的那個他,變得狂妄、冷漠而孤傲,可他與生俱來的某些東西還是無法改變。

「你你你……快放我下來……我怕高呀……」話還沒說完,只听得砰地一聲,容若已經摔得七葷八素,頭冒金星。

一旁的小青看得眼珠子差點都瞪了出來,只不過眨眼間,宮主就提起了公子的衣領,輕輕往上斜拋,不高不低,正是公子犯暈害怕的那個高度,他正哀嘆著公子不要摔得暈了過去才好,就听到砰地一聲巨響,小青趕緊捂住了眼楮,不想去看那副慘不忍睹的場景!

「你再敢耽擱,我敢肯定,你的命絕對活不過一刻鐘!」羅剎湊近,提著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拖到寧小婉躺著的床邊。

容若嘴里委屈的嘀咕著羅剎的種種,說他一點都不可愛,老是凶他作弄他,一點都沒有小時候的樣子之類的話,因為疼痛和恐高冒出來的眼淚憋在眼底,就怕流了出來會更加讓他笑話,容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小青瞬間僵硬的身子,以及瞬間張大著口,手指死命的勾著下嘴唇的驚恐模樣!

容若才不管背後羅剎凌厲的視線,他隨意的瞟向床上的女子,眼眸突然瞪的大大的。

居然是她!

他刷的轉過頭來,只見羅剎正一臉擔憂的看向寧小婉,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後,羅剎淡淡的掃了過來,一雙桃花目深不見底,隱隱的蘊開著風暴。

容若想,要是自己再不行動,絕對會死的很慘。想到這,他干淨的回過神,搭起了寧小婉的脈。

時間慢慢的過去了,羅剎見他的臉色越來沉重,心中一緊。

「如何?」終于耐不住心中的猜測,羅剎壓低了嗓音問道。

容若放開寧小婉的手腕,一臉凝重,「她怎麼會受了這麼重的寒氣?是不是因你……」容若好似想到了什麼,突地轉過身來,訝異的盯著羅剎。

這一看之下,他才注意到羅剎的氣息非常的不平穩,正要搭脈,卻被狠狠地甩開。

「怎樣才能醫好她?」羅剎的氣息有些不穩。不是說,佩戴鎖魂玉之人不會受萬里冰封的影響嗎?正是因為此,他才會那麼篤定的用它毀滅了南宮桓。他將她護在身後,即使受到干擾,她也不應該傷到才對。究竟是為什麼?

不需要回答,容若已經從羅剎泄露的氣息中猜到了事情的原因。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也許是她體內的那股內力作怪,才導致她即使戴著鎖魂玉,也沒有抵擋住你的萬里冰封。」

羅剎驀地瞪大了眼,容若看著他的眼,繼續道︰「萬里冰封的寒氣,你自己知道,所以……」

容若無奈的看向寧小婉,眸中的惋惜不言而喻,他也听說了寧小婉的才名,加之與寧小婉相處了一段時間,他知道她是極為少見的奇女子。

不會的,她不會有事!羅剎的冷靜和孤傲在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他劇烈抖動的唇一如他此刻的心,細長的桃花眸里破碎的傷痛漫天散開,氣壓驀地變得很低很低,令人窒息的絕望和毀天滅地的力量自他身上傳來,容若和小青險些在這樣沉重的壓迫感中失去了呼吸。

如果再不說些什麼,他一定會將這里連同他自己一起毀滅掉。容若看著此刻的羅剎,心中有了計較。

「也不是沒有解救之法……」容若喊出一句話,羅剎空無一物的雙眸呆滯的盯著他。

容若又重復了一遍,「如果,你可以找到傳說中的冰蓮,或許她就不用死!」

「冰蓮?在什麼地方?」羅剎開口,聲音卻沙啞無比。

容若見他恢復了清明和理智,緊張的心放了下來,「北疆聖山。」

「不過,你找到的冰蓮必須在花開之時快些摘下,立即讓她服下才有效用。」

「你的意思是……」羅剎深邃的眼眸轉向寧小婉,她的身子現在如此虛弱,能承受住北疆的寒氣?

「來,將這個吃下。」容若將一粒藥丸遞給羅剎,然後轉身給寧小婉也服了一粒,不過,兩粒藥丸卻是從不同的瓶子里取出來,速度快的讓晃神中的羅剎沒有察覺。

「這顆藥丸可以抵擋三日寒氣,于她的身子不會造成更大的傷害,你帶著她去,三日內若是找到了冰蓮,她便可性命無憂!」

良久,容若淡淡的吐出一句話,羅剎想也不想的吞下藥粒,抱著寧小婉消失在山谷之外……

呼呼的風聲,肆掠的風雪,越往上走,條件就越是惡劣。

羅剎看著皮膚透明的寧小婉,心中暗暗發誓︰

阿寧,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就能找到聖山冰蓮,你很快就會沒事了。

「殺,給老大報仇!」好像才從剛才的情境中醒悟過來,之前站在刀疤大漢身後的胖子大喝道。

「殺,給頭兒報仇。」無數的爆喝從四面八方而來,眾人紅著眼,扛著大刀向羅剎沖過來,他們要報仇,他們要殺了這個人。

凌亂的步伐,轟然作響直擊雲霄,一如他們心中散不去的怒火。

響聲還在回蕩,怒氣仍在胸腔,舉起的大刀好像還在頭頂,下一刻,無形的劍氣涌起的暗流朝他們席卷而來,如驚濤拍岸般叫他們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

咚!

一個接一個的士兵倒下了,他們在地上打滾,掙扎著要爬起來。

這時, 嚓的輕響突然傳來。眾人的動作僵住了,眼珠子驚疑的轉向四周。

一條雪白的雲龍騰雲駕霧,順著山勢呼嘯而下。

轟隆隆的巨響自天際傳來,黑壓壓的天空仿佛在咆哮,有什麼東西好像在靠近,快速地,讓人震驚的速度。

黑壓壓的雲龍自上而下,破空而來,氣勢驚人,膽顫心驚。

「山神發怒了!」

「啊,快逃呀!」

「……」

眾人驚呼,張大了嘴驚恐地看著突來的巨大雪球重重壓下,頃刻間就被大片的雪球淹沒。

無數的雪球滾落而下,轟隆隆的巨響和不斷的驚呼、哀嚎、痛哭夾雜在一起,然而不過片刻,哀嚎和痛哭也消失了,只剩下轟隆隆的巨響和呼呼地風聲。

可是,在無數滾落的雪球中,以一個黑影為中心,數十個雪球瞬間被劈開,化作飛揚的雪花,飄灑在寒風中。

刷,刷,刷。

不間斷的劍氣一**的涌來,無數的雪球化為碎末,泄憤般的落在那個黑影飛揚的發梢、肩上,割裂他的衣服,劃破他的肌膚。

此刻的羅剎就像一個木偶人,只知道不斷地揮動長劍,將那些四面八方的雪球粉碎,他機械的揮著手臂,緊緊地將寧小婉抱在懷中,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驀地,雪球突然停止了滾動。

靜,非常死寂的靜。羅剎一手舉著劍,一手抱著寧小婉,雙眸緊緊地注視著四周,心底隱約有不好的感覺。下一刻,不好的感覺果然應驗了。

咆哮之聲破天而來,劇烈抖動的大地仿佛震怒般的裂開一條縫,比剛才更加黑壓壓的雲龍翻滾而來,他們怒吼著,咆哮著,仿佛要為剛才被瞬間劈開的同胞出一口氣。

從天際落下的雪球烏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整個天際迅速的暗了下來,然後,世界一片漆黑,再也沒有任何光亮。

它要懲罰這個狂傲的男人。

砰!

啪啪啪啪!

無數的雪球仿佛說好了一般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不給羅剎留下絲毫喘息的機會。他仔細的听著風聲,想要以此來判斷方向,可是,雪球太多了,風聲太大了,阻礙了他的判斷,他只能不斷地旋轉,三百六十度的揮著長劍,不讓它們有可乘之機。

以為他看不見就會坐以待斃嗎?既然無法作出判斷,那就將所有的危害都毀滅掉。

或許是用盡了力氣,或許是受創的身體禁不住瞬間變冷的空間,或許是太強勁的風,那些被粉碎的雪球化作尖銳而冰冷的利劍,萬箭穿心般的向羅剎和他緊緊在懷中的女人襲來。

不好!

與生俱來的對危險的直覺讓羅剎俯下了身體,將寧小婉牢牢地擋住。

噗!

萬千利刃同時入體的疼痛讓羅剎悶哼,握著長劍的手有片刻的凝滯,然而就是這片刻,無數的雪球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一涌而上,迅速地吞沒了那個狂傲的黑影,將它推進那條長長的深深的地縫里,壓在萬米的聖山之下。

沒有誰,會是自然的對手!

沒有誰,能夠挑戰自然的權威!

風在笑,雪球在笑,整個聖山都在笑。

這就是不自量力的後果!

然後,世界靜止了。

風聲止住了。

揮舞的長劍消失了,黑影被吞沒了,無數的鮮血和哀嚎消失了,整個世界安靜的好似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除了一條長長的地縫,還有將地縫填了一半的雪球。沒有人知道,那被掩埋的長而深的地縫里,深至萬米的聖山下,厚厚的雪球中,吞噬了兩個年輕的生命!

太陽出來了,照射著雪白的聖上,反射著干淨、純粹的光芒,好像剛才的紅色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一天掛著一抹絢麗的紅暈,美得驚人。

白色的世界,死一般的沉寂!

沙沙沙,有輕巧的腳步聲傳來。

「公子,你說宮主現在到了哪里?他會找到冰蓮嗎?」北疆聖山的另一處入口,小青看著高聳入雲的聖山,心中一片茫然。

「不知道。」良久,一個溫潤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容若看著白茫茫的聖上,銀花花的一片刺得他睜不開眼楮。

「啊?」小青驚呼,「可是公子……」不是你說找到了冰蓮,就可以救回宮主很緊張的那個人嗎?難道,你是騙他的!小青驀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盯著容若的背影。

「呵,冰蓮是傳說中的聖物,或許他會找到呢。」只有三天,寧小婉可不可以撐過去就看你的運氣了。

「公子……」小青哭喪著一張臉,要是宮主知道這一切只是公子的謊言,公子豈不會……「公子,宮主會很生氣的,倘若他……」就算公子和宮主是表兄弟,宮主也不會手下留情!

「就看命運怎麼安排吧。」容若笑的雲淡風輕,眼中卻閃過一絲狡詐。

冰冷的世界。沒有溫度,沒有陽光,生命正以可見的速度消逝。

萬米的聖山地下,塌方形成的三角空間,兩個人重重的跌落。

他們的運氣應該是好的吧!被深深的積雪掩埋在這萬米的地下,本該早就沒了生機,可卻因為兩塊交疊的雪球彼此交錯形成了一個三角空間,擋住了上面厚重的雪球砸下來。

無邊無際的黑暗,寒徹透骨的冰冷,令人窒息的空間,仿佛被重物壓住的沉重,寧小婉忽然的有了知覺。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卻見一片漆黑。

這是哪里?

好冷!

「有人嗎……有沒有人……」她虛弱的開口,聲音沙啞無比。

「你……你醒了嗎?」停滯了片刻,一個沉重的帶著說不盡的驚訝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寧小婉感覺到後背處不斷起伏的心跳和喘息,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抱在懷里。

「羅剎?」寧小婉遲疑的開口。

「嗯。」

吃力而底啞的嗓音傳來,听得寧小婉呼吸一滯,他好像……很不好!發生什麼事了?她記得在山林里南宮桓追了來,他和羅剎狠狠地打在一起,然後,漫天飛舞的落葉將她整個人裹了進去,再然後,冰冷的感覺襲來,她陷入了一片虛無之中。

醒來時,眼前一片黑,沒有光亮,沒有溫度,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冰冷。

「是不是很冷?」

羅剎感覺到懷中的人兒不住的顫抖著身軀,有些慌神了。她終于醒來了,他應該高興的,可是,如今卻是在這般冰冷的地下醒來,若是再多呆一分,她恐怕……

羅剎眯了眯眼,抱著寧小婉的手緊了幾分。

「羅剎,這是哪里?」怎麼會這麼黑?怎麼會這麼冷?是不是她失明了,因為某些原因看不見了,所以……

想到這里,寧小婉心中一陣恐慌,她緊緊地抓住羅剎的手臂,卻感覺到了一陣濕粘。而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羅剎受傷了?

武功那麼高的羅剎居然受傷了!

寧小婉顫抖得厲害,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用擔心,我會帶你出去的。」他的話語很是堅定,就像海面上溫暖的風去,驅散了寧小婉心中的寒意。

慢慢的,寧小婉感覺到她被羅剎抱了起來,他的步子有些踉蹌,好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寧小婉想問,可又怕分了他的心。

「先把眼楮閉上。」他俯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他的語氣是那麼熟悉,令寧小婉有著片刻的茫然。和他相處愈深,他給她的熟悉之感就越強烈,好像他陪在她的身邊已經很久很久。

寧小婉仔細的看著他,想要從他身上尋找到熟悉的痕跡來,可是她忘了,這里是黑暗的空間,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黑還是黑,她只能感覺到他沉重的呼吸,還有他火熱的盯著她的視線。這股視線帶著強烈的感情,如火焰一般,仿佛可以將所有的東西都毀滅掉。

寧小婉呆住了。

什麼時候羅剎對她竟然有了這樣的感情?

他們的接觸並不算多呀!他怎麼就對她萌生了這樣的情感?她慌忙的撇開臉,不再看向視線來源。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中萌生,他是不是……

「砰!」突然的爆裂打斷了寧小婉的深思,仿佛是有風聲,還有無數的物體飛來,速度很急,就像俯沖的鷹一般,寧小婉知道,有東西飛過來了。尚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一雙冰涼的手就將她牢牢的按在胸前。然後,羅剎帶著她往上一躍,兩個人不住的上升,就像飛鳥一般,向上飛去。

悶哼聲此起彼伏,一聲又一聲,羅剎身體戰栗的感覺透過兩人緊挨著的肌膚傳了過來。

可是寧小婉好似沒有察覺到這些,她的思緒還停留在他沒有絲毫溫度的手將她按進懷里的那一刻。

冷,如這個空間一般的冰冷從他的手上傳來。不,應該說,他手的溫度比這個空間還要冰冷。

不應該呀!

羅剎的手,是有溫度的。在他抱著她離開南宮桓府里,在他將自己的手臂搭在他上面時,他的手是有溫度的。

可是剛才,他的手,就像沒有生命般的冰冷。

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噗!

一股冰冷的液體濺到臉上,寧小婉呆滯的眼終于有了反應,她茫然的伸手擦拭著臉上的濕粘,然後再次怔住。

就連他的血,也是冷的!

呼呼的風聲不斷傳來,伴隨著砰然巨響,還有刷刷的長劍舞動的聲音,寧小婉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她努力的睜大眼想要知曉現在的情況,可是,除了黑還是黑。

無力感深深地揪痛著寧小婉的心,從來沒有一刻會是像現在這般,她如此的痛恨著自己的無力。她好沒用,除了等他帶她出去,她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這時,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不斷地往兩人砸來。啪啪啪的響聲讓寧小婉從無力中走了出來,不斷地有東西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不斷的感受著羅剎顫抖的身體。驀地,寧小婉眯了眯眼,她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了。

將羅剎禁錮著自己的手掰了下去,寧小婉使足了勁,以為會很困難,可是尚未用力,羅剎的手就軟了下去。呵,他已經沒有力氣了是嗎?寧小婉苦笑,心中悶悶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險些窒息了。

為什麼要這麼幫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羅剎宮宮主不是嗎?憑什麼幫她?如果說,他一直的接近只是為了她的才能,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的幫他做事情,那麼,羅剎,祝賀你,你的目的達到了!

兩人不斷的上升,忽略粉碎的碎石凶狠砸來的速度,這場景就像電影里的一樣唯美。

羅剎無力的身子被一個溫暖的懷抱護著,剛才他將三分之二的內力灌注在劍氣中,粉碎周圍的障礙,清理出一條生路,然後將剩余三分之一的內力聚集著一起,好讓輕功還能使出來,帶著兩人一起離開。

無數的碎石不停的墜下,劃破他的臉頰,留下深深地痕跡,可是只有一下,然後,他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碎石擊打在自己身上,仿佛那些碎石都有了自己的意志,統統繞過他,往另一個瘦弱的身子打去。

咚,一下,咚咚,兩下,咚咚咚,三下。然後,再也記不清的咚咚咚聲如雨點般落下,羅剎努力的掙月兌寧小婉遮擋著自己的身子,雖然,他的力氣實在是用盡了。他掙月兌了一次,她按回去,然後,他又掙月兌開,她又固執的按回去,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終于,羅剎放棄了,任由她護著自己的手和身軀,不知是連最後一絲力氣都用盡了,還是被寧小婉的固執打倒了。

呵,羅剎在心中輕笑。她一直都是這樣固執的人呢,只要是認定的事,就絕對不會放手。

無數的碎石打在寧小婉瘦弱的頭頂、肩上、背部、手臂……她就像沒有感覺到任何痛感,沒有發出一絲悶哼。她慢慢的收緊了手臂,仿佛這樣羅剎就不會受到碎石的傷害,一抹笑染上唇角,即使是在黑暗中,羅剎也能感覺到她飛揚的快樂。

她不是沒用的人,黑暗中,寧小婉甜甜地笑著。

突然地刺激叫寧小婉有些不適應,出來了嗎?她張開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陽光叫她眯了眯眼。她茫然的看著四周,純潔的白,不會融化的雪,蔚藍的天際,高高的雪山高聳入雲,折射著銀色的光芒,金色的太陽幻化著斑斕的色彩,悠悠的風輕吻著她的發梢。

這是哪里?

低頭,一條深深地縫隙吸引了寧小婉的注意力。縫隙很深,很長,盡管隔得很遠寧小婉也能看到里面正不斷飛落的碎石。

這就是他們剛才呆著的地方嗎?寧小婉茫然的看向縫隙周圍堆積起來的雪球。是雪崩嗎?

這時,徹骨的寒冷自體內而生,不斷的涌向她的四肢百骸,仿佛是被萬千冰雪包裹的感覺,寧小婉只覺得這股冷快要讓她昏了過去。

她怎麼了?

羅剎帶她來這里又是為了什麼?

「羅剎,為什麼帶我來這里?」她哆嗦的開口,虛汗滿頭。

「尋找冰蓮。」旁邊的羅剎氣息有些不穩。

冰蓮?傳說中可以醫治寒癥的聖藥,北疆傳說中的聖物!傳說,冰蓮生長在北疆聖山。但千百年來卻從未有人找到過。

可是,這和她有什麼關系呢?這里好冷,她不喜歡。

寧小婉想要站起來,她雙手撐著地,一刻鐘後,眼眸驀地瞪大。

怎麼回事?她竟然無法動彈。身體好像被凍住了一般,任她使出所有的力氣,仍是半分未動。她顫巍巍的觸模著自己的手臂,是熱的,熱的,寧小婉心中一陣欣喜,她沒事,看,她的身體是熱的。應該是在寒冷的黑暗中呆了太久的緣故,所以她才會凍住了,一定是這樣。

嗯,歇一會兒,等身子不再僵硬了,她就離開。

至于羅剎?

寧小婉轉頭,只見他渾身的黑衣破了大大小小的洞,上面布滿了暗黑的早已凝固的血。他臉色蒼白,沒有被鬼臉遮住的半張臉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同樣是暗黑的凝固的血。她呆呆的看著他,他也盯著她。

他該怎麼告訴她,她身體的寒氣是因為他而造成的。羅剎看著寧小婉的臉,心神恍惚。

「啊!」體內深處的寒冷越來越強烈,寧小婉突然驚呼出聲。一股鑽心的冰冷從心髒處傳來,然後,身體的每一寸骨頭好似被針扎過一般。

寧小婉將自己蜷縮著一團,汲取更多的熱量。

好冷!怎麼會這麼冷?她無意識的呢喃著。

當羅剎回過神來時,寧小婉整個人早已縮成了一個球。她通紅的臉散發著灼熱的溫度,就像是燒紅了的鐵的顏色,可是她嘴里卻不停地叫著「好冷」。

羅剎站起來,不過是五步的距離,他卻走得極為吃力。因為走動,凝滯的傷口被撕裂開,鮮紅的血又滲了出來,羅剎的臉慘白的比聖山的雪還要驚人。他皺了皺眉,忍住傷口被撕裂的痛,快步走到寧小婉身邊。

冰冷的手貼上她的額頭,羅剎眼神暗了暗,好燙!可是很諷刺的,寧小婉嘴里卻不停地說著「好冷」。

她蜷縮在一起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著,羅剎抱住她,想用自己身體的溫度來溫暖她,可才將她抱在懷中,她卻冷的更加瑟瑟發抖,蒼白的嘴唇瞬間變烏,她蒼白的肌膚也以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羅剎慌忙的放開她,眼眸暗沉。伸出手,他呆呆的看著透明的肌膚和清晰可見的血管。寒氣從手心中不斷地冒出,發出「   」的聲音,就像冷冷的吐著星子的冰冷的蛇。

放下手,羅剎看著寧小婉漸漸恢復了蒼白的肌膚,眼眸染上了一抹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寧小婉漸漸睜開了眼。她茫然的看著暗沉下來的天,忽然不知道身在何處。

「醒了嗎?」一個低啞的嗓音傳來,寧小婉看向發聲處,羅剎背對著她,目光似乎看著很遙遠的天際。

「我,是不是快死了。」沉默良久,寧小婉終于開口。剛才徹骨的痛楚深深地震撼了她,是不是因為這,他才會帶她來北疆聖山,尋找傳說中的冰蓮?

「你不會!」羅剎心中一片堅定,他會找到冰蓮,絕對會!羅剎回過頭來,凝視著她的臉。

「是嗎?」寧小婉垂下頭。「我想知道,為什麼我醒來了就變成了這樣?」她的身體雖然不怎麼健康,可也沒虛弱到這種地步!

寧小婉看向羅剎,當她的目光觸及到他的那一刻,羅剎卻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寧小婉注意到,他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頭。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有什麼東西好似在腦中盤旋,寧小婉靜下心來,努力地回想著之前在小山林發生的事情。冰冷的風,無數的哀嚎,穿透了皮膚的嘶啦聲,飛轉的枯葉,向她席卷而來。然後,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寒氣襲來,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的失去知覺……

寧小婉的心很是復雜,她應該是恨羅剎的,因為他,她才會染上寒癥。可是,他這麼做也不過是因為自己說過的一番話。

她說︰羅剎,帶我離開。

如今他帶她來這里,不過是為了保住她的性命。如此拼命的幫她,只是為了讓她更好的效命,畢竟,她于他還是有用處的,雖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讓她做什麼事!

可惜,她的命活不久了。冰蓮只是傳說中的東西,而傳說,向來就是虛無縹緲的人們的臆造,或許,這樣的事物的存在,是因為很多年以前,因為寒癥發作而死去的親人的一個夢吧。因為這個夢,才有了關于冰蓮的傳說。

「你不會有事!」當羅剎終于受不住如此長時間的靜默而回頭時,看見的正是寧小婉仿佛早已知曉了死亡的平靜,她的神情很淡然,好像會不會找到冰蓮是無關緊要的事。

羅剎心中突然生了股怒氣,她對自己的性命竟然如此無動于衷嗎!那他呢,帶她來這里,即使遇上了山神發怒,也不曾放棄尋找冰蓮的他又算什麼?

是因為他沒有向她表明身份,她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她映在心上的人,所以她才會這般的不在乎嗎?

走近神情恍惚的寧小婉,羅剎緊緊地凝視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字沉聲道︰「你絕對不會有事。」不是還要回西越京城去見另一個身份的他嗎?不是還有她拼死也要保護的家人嗎?

他的眸,如寒潭般深不見底,飽含著許多厚重的情意,可當寧小婉再要去看時,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剛才在他眼中感受到的東西只是一個幻影。

良久,寧小婉的唇角忽然的染上一抹笑意。

是了,她還要去找封寒鈺,她還要去見知府爹爹,她不可以倒下,不可以就這麼死去。有傳說,就有奇跡。瞧,上天連她再次重生的機會都給了,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就奪去她的性命?

「我不會死,我們會找到冰蓮。」寧小婉重重的點頭。

高高的聖山之上,厚厚的積雪折射著銀亮的白,晃得人眼楮有些發痛。

羅剎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支木棍讓寧小婉做手杖,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山上爬去。

越往上走,山勢就越陡峭,風聲也越來越大。

當兩人行至半山腰時,太陽已經落山了。很快的,天色暗了下來。羅剎看了眼四周,交待寧小婉在原地等候,幾個閃身就消失在灰暗之中。

寧小婉沒有多問,按照他的吩咐等在原地。眨眼見,整個天幕已經黑的看不清任何東西。溫度越來越低,呼呼地風聲吹得寧小婉渾身發冷。憑著天徹底黑之前的一絲記憶,寧小婉挪到了一塊石頭後面,背靠著石頭蹲下。

有了石塊的遮擋,風聲小了些,寧小婉覺得沒有那麼冷了,她不停地搓著僵硬的手,邊搓手邊呵著氣,仿佛這樣能暖和一點。寧小婉一直搓著手,可還是抵不住愈來愈低的溫度,漸漸地,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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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轉三圈,雙手合十,默念︰不會掛掉不會掛掉不會掛掉!恩恩,一定能通過考試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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