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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初嫁篇 【128】、錦盒

【128】、錦盒

容家祠堂里,一排椅子擺放的整整齊齊。

柳氏坐在首位。身邊的桌子上是一只錦盒,她拿起來微微觸模著,直到有人走進來,才似不經意地放下。

葛氏帶著菊萍走進祠堂,眼神一下便被桌子上的錦盒吸引,片刻也離不開,只覺得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就是它麼?就是這個東西麼?菊萍順著葛氏的目光,也看了那錦盒一眼,卻飛快地垂下頭去。

不一會,容少青、沈氏、容紫嫣和葛熙冉也相繼來了。

方靜好到達祠堂的時候,氣氛沉默的有些古怪。柳氏不緊不慢地呷著茶,仿佛還在等待什麼,誰都沒有說話,好似一場戲,都在等待開場。

不一會,堂外響起微微紛亂的腳步聲,一人道︰「佷媳啊,老夫來遲了。」

方靜好抬頭一看,竟是十三叔公和一群族人。堂內的人也不輕不重的都有些驚訝,特別是葛氏。蹙著眉,似乎若有所思。

十三叔公狡黠的眼楮晃了一圈,不可避免地落在那錦盒上,卻又仿佛毫不在意地離開,干笑兩聲道︰「佷媳啊,托人送信讓老夫前來,可是有要緊的事?」

在十三叔公踏入祠堂的這一刻,柳氏才緩緩地放下茶碗,此刻,開口道︰「佷媳這次請叔公來,是要見證一件事。」

十三叔公眼楮一凜,女乃媽已從外邊捧著兩本厚厚的東西進來,柳氏站起來道︰「叔公認得這兩樣東西麼?」

十三叔公笑道︰「當然認得,這是本族的家規與家譜。」

柳氏點點頭︰「您是容家德高望重的前輩,對于家規想必沒人比您更清楚,容家的家規規定,容家基業只傳長子長孫。眾房中,先有子嗣者,便最先獲得繼承權。」

祠堂內沒人說話,只有綿長的呼吸聲,或重或輕。

「佷媳這幾十年來,謹記祖訓,不敢有半點逾越,無奈,長子少青體弱多病,次子少瀾又年紀輕輕便舍了我而去,三子少弘……十三叔公。您是自家人,說出來不怕您笑話,那日您在府中所見,並非天花,而是……暗病。」

「這……」十三叔公一怔,不免看了菊萍一眼,他雖然早就打听到一些,但柳氏親口說出來,還是免不了驚異。柳氏一向以家族體面為首要,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暗病這樣的事,實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如今,她卻不避嫌的說了出來,這是要做什麼?

柳氏卻仿佛沒在意十三叔公的驚詫之色,緩緩道︰「故此,容家的子嗣中,只剩下少白。少白雖從小頑劣,但本性不壞,如今也懂了些人情世故。往後的日子還長,一點點的教,想必他日也能擔起興旺容家的重任,至于家規所說的子嗣之事,少白與靜好都還年輕,同房也不久,若是菩薩保佑,相信很快便能為容家添一房長孫。」

柳氏的一番話緩緩說來,各人神情都不盡相同,沈氏目光憐惜地望向容少青,容少青卻只是懵懂地回望他,對他來說,柳氏說的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緊的是身邊這個女子,沈氏與他對望,明白了他的心思,隨即微微一笑,充滿了夫妻間的恩愛與默契。

而柳氏的話,和十三叔公與其他族人那些打量的目光,讓菊萍的牙關慢慢咬緊,磕的粉色的唇上有一絲白色的痕跡,她心里的恨和難堪,不是一句話能說得清的,她本是為了報復葛氏和宋氏,才忍受著厭惡勾引了容少弘,好不容易讓宋氏得到了應有的報應,有了孩子有了名分,容少弘卻把這一切都打破了。

她想起那些他趴在她身上喘息的時刻,想起他身上的病。想起這段時間他不能人道之後,對她所做的一切,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恨得不能言語。她以為得到了一切,卻沒想到只換來無比的難堪和地獄般的生活,她甚至恨自己,恨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那樣,也許今天難堪的,過著不如畜生的日子的仍是宋氏。可是這一切都沒辦法回頭,所以她把一腔的怨恨都落在了容少弘、葛氏、柳氏和這個家上。

她咬著牙,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目光也緩緩落在那只錦盒上。

這個時候,葛氏想的卻是另外一番。柳氏的話讓她也頓時面色蒼白,十分難堪,轉念一想,心里卻罵道︰好你個柳依華,好一個無奈,為了讓你兒子正大光明的繼承容家的基業,居然連面子都撕破了,大兒子是個白痴,二兒子死了,而自己的兒子……這樣。就算容少白現在還沒生出個蛋來,除他之外也別無選擇了。葛氏恨得牙癢癢,一邊卻又說不出話來,只能咒罵自己的兒子不爭氣。不過,漸漸的,她面容一變,似是有了決定。

而方靜好,此刻心里卻充滿了疑惑,柳氏為何選了這麼個時候說開一切?又為什麼要當著所有族人的面?那錦盒又是什麼?是玉印麼?

柳氏的臉上仿佛露出一絲悵然︰「十三叔公,佷媳再強硬,終究不過是個婦道人家。近來愈來愈覺得身子一日日不如從前,恐遲些又要生變,愧對容家列祖列宗,所以——」她看了一眼方靜好,頓了頓道,「佷媳想把容家當家之位與老爺傳下來的玉印,交給四房掌管,煩請各位叔伯,還有在座的每一個人,做個見證。」

祠堂內靜謐片刻,十三叔公擠出一絲笑道︰「哈哈哈,這是好事,哪有勞煩不勞煩,應該的應該的……」旁邊有個族人似乎想開口,卻被他一個眼神擋了回去,「只不過,此事總要少白在場吧?少字」

柳氏長嘆一聲道︰「這人越來越老,就總覺得自己日子不多了,總想著要把事情越早做了好。少白此去北邊,也是個磨練自己的機會,那邊應酬多,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回來……靜好。」

方靜好一怔,應聲道︰到柳氏身邊去。

柳氏笑笑︰「靜好雖進門不久,但少白能思上進,也多虧了她,在我心里,她是跟少白一樣的,這幾日我已叫齊叔在教她管賬,相信不久的將來,她的能力尤在我之上,故此,今日的玉印傳承儀式,就讓她代替少白來參加,我想少白不會有異議。」

方靜好一怔,十三叔公眼珠子卻一轉,竟沒再說什麼。葛氏雖然盯著那只錦盒,但也沒有做聲。

奇怪。以前說起玉印的時候,每個人都好像有所打算,為什麼到了此刻,反而沒了聲音?

柳氏卻仿佛並未在意這些,而是對方靜好道︰「既然各位族人都無異議,那麼靜好,你去給祖先上香。」

女乃媽點燃了香拿來,方靜好雖然滿肚子狐疑,但卻只是恭敬地接過來,一絲不苟地按照程序上香、磕頭。

然後,柳氏從桌上拿過錦盒,緩緩打開,霎時間,所有人的眼楮都注視在那慢慢開啟的盒子上,那里面,放著一枚印章,呈長方形,羊脂玉般柔和無暇、翡翠般碧綠通透。

十三叔公盯著玉印,眼中慢慢露出一絲貪婪的目光,只是,他到底是在乎這枚玉印,還是玉印里面擁有的什麼秘密,便只有他自己心里知曉了。

當然,露出同樣神色的還有葛氏。

方靜好望著那一枚玉印,心里卻是全然不同的感受,這玉印那麼好看,是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吧?少字無論是它本身,還是它代表的意義。

她跪在地上,恭敬地伸出雙手,柳氏緩緩走過來,把錦盒交到她手上,分明是很輕盈,她卻覺得重若千斤。「起來吧,以後你要盡一切力量守好這個家,一些事,我會慢慢教你,你要照我說的去做……」柳氏俯來,慈愛的笑一笑,扶她起來,兩人相隔很近,在旁人看來,柳氏分明是一位慈愛的婆婆,而方靜好是一位賢淑的兒媳。只有方靜好,背影竟微微僵了一下,隨即低著頭,捧著錦盒,退到一邊。

一場儀式並無方靜好想象中的風波,也沒有想象中的復雜,簡單明了,甚至平靜的讓她更為不安。

儀式結束後,柳氏要十三叔公留下來吃晚飯,十三叔公卻道︰「唉,這幾日身子骨總是酸痛,還是早點回去。」

柳氏也並未挽留,只是叫人送了出去。

眾人從祠堂出來,各自回房,方靜好走在長廊里,覺得身後似乎有細微的腳步聲,她只是微微側了側臉,就徑自朝桃苑走去。

回到桃苑,桃玉和一些丫頭下人已在門口守候多時,見了她一齊福身︰「恭喜四少女乃女乃。」

方靜好瞧著,除了桃苑的丫頭,其他各房的都來了。原來老夫人">房里的梅娟,老夫人">一去世又被調回了柳氏房里,她身邊還有梅霜,接下來是沈氏房里的松晴、原來胡氏房里的桂香、菊萍身邊的菊奴……另外還有廚房的、雜役房的一些丫頭下人……梅若居然也在,她遠遠地站在人群中,並不凸顯自己如今不同的身份,反而很安靜。

方靜好走到梅若跟前笑著道︰「身子好些了麼?」

梅若低眉道︰「謝四少女乃女乃惦記,已無大礙了。」

「梅若,我心思不夠細,有時顧不了這麼多,前幾日有少白照顧你,我便沒來看你,你別怨我。」她淡淡一笑道,「少白這段日子不在,你有什麼需要,就來對我說,或者告訴桃玉也可以。」

梅若眉宇間似是一愣,隨即笑一笑道︰「謝謝四少女乃女乃。」

方靜好點點頭,她總覺得如今梅若身上少了從前的那一份清高,反而多了一份淡淡的憂郁,心里緩緩涌上各種感覺,腳下卻一步不停,待經過那些成排的丫鬟下人時,看到眾人里站著一個大月復便便的女子時才停下腳步扶起了她︰「桃蓮,你怎麼來了?身子不方便還行禮,要是讓水生看見了,定要在心里罵我。」

桃蓮笑笑,本來消瘦的身材如今已是珠圓玉潤︰「四少女乃女乃哪里的話,水生前幾日還叫婢子把這個送來桃苑呢……」她從懷里拿出一袋東西,「這是水生家鄉的蜜棗,前幾日村里的老鄉托人送來的,雖不值錢,但听人說女子吃了補血,水生便要婢子拿來給四少女乃女乃嘗嘗。」

方靜好點點頭,回過頭來對那些丫鬟下人道︰「你們都回去吧,各人房里都還有事等著做,別讓你們主子等急了。」一邊手挽著桃蓮一邊走進屋去︰「我又沒身子,哪要補什麼血,倒是你,下個月底就快生了吧?少字可要仔細點。」

桃蓮右手扶著肚子,露出恬靜的笑︰「是啊,想想這時間過的真是快,這幾日不知怎麼了,想是知道自己快要出來了,折騰的厲害,半夜也不讓我安生。」

桃蓮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母性的慈愛,讓方靜好忍不住笑了︰「肯定是個頑皮的,孩子喜歡動好,將來腦子靈活。」

桃心笑笑,望著方靜好道︰「四少女乃女乃,婢子盼著您有喜呢,您要有了喜,將來,婢子肚子里的孩子就跟著小少爺,伺候小少爺,若能沾點小少爺的光,學學寫字畫畫,婢子也就滿足了。」

方靜好一愣,不說話了。

桃蓮走後,她關上門,從懷里拿出那只錦盒,伸出手,一點一點地打開,然後,她的眼楮眯了起來。

盒子里的玉印並無任何不妥之處,讓她迷惑的……是柳氏在她耳邊低語的那句話。

當她在祠堂從柳氏手中接過錦盒的那一刻,柳氏扶她起來,這本是一件極為普通的事,但方靜好卻微微詫異,柳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就算她對你所做的事極為滿意,也從未親自來扶的道理,她本以為那是因為柳氏畢竟把這個家交給了她,所以有所不同了,然而兩人靠得最近的那一瞬間,耳邊傳來一句低語︰「別踫盒中物。」

她靜靜地看著盒子里的東西,為什麼不能踫呢?就算玉印極其珍貴,要小心存放,柳氏也萬萬沒有在那個時候秘密告訴她的道理。

柳氏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關于這個錦盒,這枚玉印,將要發生點什麼,而這件事,柳氏已胸有成竹。

到底是什麼呢?柳氏為何要急著把玉印傳給她?又為何吩咐她不能踫里頭的東西?那玉印里又有什麼秘密?

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結果來,本來是充滿疑惑的東西在眼前,總會研究一下的,可柳氏的話讓她不敢輕易去動,索性小心翼翼地關上盒子,放到櫃子里去。

桃玉敲了敲門進來道︰「四少女乃女乃,錢大夫適才來過了,說是二少女乃女乃的傷勢好些了,又補了幾帖藥過去,叫婢子跟四少女乃女乃講一聲。」

方靜好點點頭,這幾日胡氏身上的傷口雖然好的不是太明顯,但看得出來已在愈合了,她想到今天一早起來便去了祠堂,還未去過後院,于是吃過晚飯,便跟桃玉說了聲,朝後院走去。

桃玉關上門,听到身後似乎有什麼動靜,轉身一看,卻是空無一人,只有風吹草動的沙沙聲,便也不再多想,忙活去了。

後院里,方靜好照例看著那幾個婆子給胡氏換了藥,才坐了下來,西廂房不大,整間屋子也很簡單,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外,並無別的擺設。

她望見牆上的灰跡,不覺心頭一嘆,驀然間,有一處牆壁讓她覺得有些怪異。她蹲下來細細看著,才發現之所以覺得怪異,是因為其他牆上被火燒過之處,都仍是黑黑的連成一片,而有一處卻有一點淡淡的痕跡,仿佛誰觸模過,留下了指印。

本來這也沒什麼,別的屋子也已重新打掃,清理過,但這間屋子因為燒到的面積本來就小,況且胡氏還住著,所以並未有人來清理過。那幾個婆子也不可能做這些吃力又不討好的事。

而那一塊地兒,似乎……還有些裂縫。她心里一愣,沉默了片刻,四下找來一根細細的樹枝,伸入裂縫中,來回搗鼓了半天,忽然,像是罩著一塊門板一般,那牆壁松動了,她一拉,從牆壁內伸出一塊木板來,里面空無一物,仿佛一只沒放東西的抽屜。

方靜好盯著這怪異的玩意看了一會,再看,不知怎麼,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大小……好像跟那錦盒差不多。

難道……她心里冒出一個假設︰這錦盒原來一直是放在這里的?

後院一直是容府最荒涼之處,前面是「冷宮」,後林是荒冢,平時根本無人打理,入了夜更是一片淒涼色。除了柳氏,估計絕對不會有人來。是了,雖然這個想法很荒謬,但也不是不可能。

誰說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若是把一件其他人心中都覺得重要無比的東西放在此處,絕對不會有人想到,因為這里幾乎沒人進來。就算是被那些關進來的人看到,也沒什麼用,因為到這里的都是犯了重大錯誤的,這輩子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都成問題,更別說出去了。

柳氏果然是個精明之人。方靜好又想起柳氏的話,不知這一次,她又要做什麼?

她正想著,忽然耳邊傳來一聲細弱的申吟,轉過身,胡氏竟睜開了眼。

「你醒了?」那一刻,她倒是真心高興的,畢竟照顧了她那麼多天,也是希望她醒轉不是麼?

胡氏盯著她,瞳孔仿佛在找尋焦距,片刻竟似要坐起來,方靜好一驚,下意識地道︰「你別動,傷口牽著了會痛。」

胡氏猛地一怔,抬頭看她,良久,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死都不怕了,還會怕痛?」

方靜好淡淡道︰「死是沒什麼好怕的,可怕的是活著,既然死不成,那就得活著。」說罷她往外走,「我去叫她們煎藥給你。」

胡氏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半響,忽然道︰「方靜好,你若是做戲,不必那麼認真,干脆讓我死了不是一了百了麼?」

方靜好腳步頓了頓︰「你已抱著必死的決心,死不死又有什麼不同?你不是恨我麼?雖然我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你,但我無法阻止你恨我,既然如此,就快點好起來,否則,你就剩一團灰,什麼都沒了,憑什麼跟我爭?」

胡氏望著她的背影,終于落下一滴淚來。

方靜好走出屋子,天色深沉,夜風有些冷,然後,她見一人跌跌撞撞而來,竟是桃玉,慘白的臉,見了她斷斷續續道︰「四少女乃女乃,屋子里頭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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