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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初嫁篇 【002】、出嫁

天邊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了方老爹的屋子,方老爹瘺著背,顫抖著雙手打開門上的木板喚道︰「靜好,吃碗粥吧。」

方靜好正在屋子里徘徊,看到光亮,猛地沖出去,卻被門外的幾個大漢擋了回來,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放我出去!快點放了我!」她用力的拍門,手心都紅了,門外的人卻置若罔聞。

方老爹一把拉住她,哀求道︰「靜好啊,你這又是何苦——」

她絕望的跌坐在床上,果然如她所料,在她被抓回來的第二天,門外便多了幾個陌生的男人,她的第二次逃跑計劃胎死月復中。

她抬頭看著那個臉上布滿皺紋的老人,放低了語氣︰「爹,我不要那麼早出嫁,我……我還想多陪你幾年。」

方老爹嘆口氣︰「這門親事是早就訂下的,關乎整個村子,爹也無能為力,何況,我們家的情況你一直知道,要不是容家幫我們家還債,我們的日子還不知該怎麼過呢,你哥春來還未娶媳婦兒,他裁縫店的生意,還不是容家一直照應著?」

方靜好苦不堪言,說來說去,就是整個村子的人和眼前這個老爹把自己給賣了,為了全村和全家的下輩子,她變成了一件商品。

她愈發想念以前的家,她那做老師的父母,雖然那麼渴望他們唯一的女兒可以早點嫁出去,卻從來沒有逼迫過她,甚至連一句重話也不曾說過,只是在她通宵趕樣衣的時候,為她煮好宵夜,囑咐她不要那麼拼命,多想想自己。

現在,是不可能再見到了吧?那熟悉的、寵溺的容顏。

她下意識的模了模脖子上的項鏈,心底一酸,冷冷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老頭,沖口而出︰「你放了我吧!我根本不是你的什麼女兒!我也沒你這樣的爹!」

方老爹一怔,不由得老淚縱橫︰「靜好,你……你怎的說出這種話來!」他那蒼老的身體顫抖的如風中的枯葉,猛然間撐著那張破舊不堪的桌子道︰「靜好啊,爹求你了,你若不應,容家的聘禮都還了債,又叫爹怎麼還他們?爹……爹再也無顏面再活下去,不如今天就隨你娘去了罷了!」

說完,竟真的要向那桌腳撞去。

「喂——」方靜好嚇出一身冷汗,猛地一把抓住那只干癟的手,「不要……」

方老爹苦著臉︰「你就讓我去吧,你娘臨終前囑咐我要照顧好你姐弟兩,可我……唉,落到今日下場,你要爹如何苟活于世上?」

方靜好看著這張哀求的臉,心里百轉千回。這是她來到這個時空第一個看見的人,雖說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是她這世的身體虛弱不堪、無法下地走動的時候,是他每天煎藥喂她,沒日沒夜的照顧她。

難道,她真的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他撞死在自己面前?一個人走投無路時,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何況還是個殘燭的老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的閉上眼楮︰「你別這樣,我……我答應你。」

「真的?」方老爹抬起頭,身子輕飄飄的松了口氣,雖說女兒的聲音冷漠的不像平日,但終是答應了。

方靜好木然的站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剛才說出口的一霎那,她忽然輕松了,來到這個時空不是她所願,但她做了人家女兒的替身,也算是一種緣分。良緣也好,孽緣也罷,她都無法改變了。以前,她以為一切都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實現的,可穿越之後,她才頓然明白,這世上有一些事,是誰也無法左右的,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爭?何況,她也做過抗爭,還是失敗了,現在要再逃跑,談何容易?就當是報恩吧,替那個素未蒙面,卻與自己再也撇不清關系的「方靜好」還前世那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也替自己今世還那段日子不眠不休的照顧之恩。

方老爹走過來握著她的手,眼中含著淚︰「對不起,是爹不好,是爹無能,爹知道嫁進容家是委屈你了,可是爹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那麼做,你……你能原諒爹嗎?」

方靜不知該怎麼說,她不是他真的女兒,對他沒有那麼多的愛,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恨,談不上原諒與否。

方老爹等了許久,也不見她說話,只好幽幽的一嘆,轉身出了門。

方靜好在窗口站了許久,終于吸了口氣,找了幾張紙糊了個盒子,輕輕解下脖子上那條淡金色的項鏈,放了進去。從明天開始,她要過另一種生活了,只是,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生活,她該怎麼走下去,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柳眉鎮那天著實熱鬧了一回,鞭炮聲 里啪啦的響徹了雲霄。

喜慶的樂聲中,嗩吶手們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喜娘和花轎。兩旁的道上,擠滿了圍觀的老百姓們。

「喲,這是誰家啊?」其中一個問。

「真是的,連這都不知道,是容家!容家的四少爺要娶親了!」

那人倒吸一口冷氣︰「是他?哎喲喲,真是,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噓——」一人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小聲點,被人听見就不好了。」

方靜好坐在喜轎中,一顆心隨著花轎七上八下。那些細碎的議論聲飄入她的耳中,她咬了咬唇,不禁嘲諷的一笑。容家的四少?她到今天才弄清楚她要嫁的是容家的什麼人。看來這容家在柳眉鎮上的名氣不小,不,是真大,大到家喻戶曉。

也是,容家能為方家還債,又許諾村子里造一座寺廟,不是仗著財大氣粗是什麼?

吸了口氣,她對自己說,好了,這個時代的女人過了十五遲早是要嫁人的,現在她至少是嫁了一家大戶人家,吃穿總是不愁了。這本不是她原來的世界,想活的隨心所欲是不太可能了。

剩下的日子,她只要明哲保身,不出差錯,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一輩子便好。

一路上,熱鬧的鞭炮聲、喜樂聲、道賀聲嗡嗡嗡的響在耳邊,她混混噩噩的,猶如在做一場夢。

那些年少的時光里,她曾很多次幻想過自己的婚禮,年輕的女孩子,誰沒有對婚禮充滿過憧憬呢?她幻想過那種童話般盛大的婚禮,在鋪滿玫瑰的禮堂前,穿著自己親手設計的婚紗,由親愛的父親挽著,把她交到那個相攜一生的人手中……

那個時候,她以為,身邊的那個人會是許懷安。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婚禮竟然是這樣的。

另一個時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就連她以後要共度一生的那個男人,她都不曾見過。

「四少爺,四少爺……」她默默的念著,這個容家四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那些沿途站著看熱鬧的百姓又為什麼欲言又止?

「砰」的一聲,方靜好的思緒被打斷了,喜轎終于停了下來。她坐在轎子里等了很久,只听到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大,一顆心便揪了起來。

為什麼還沒有人接她下轎?

她已經放棄了以前所有的夢想,向現實低了頭,可千萬不要再有任何閃失了。

終于,在一片喧嘩聲中,轎門被打開了,臉上一顆痣的喜娘一邊扶著她下轎,一邊高喊道︰「新娘子落轎拜牌坊——」

牌坊?她心里一顫,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牌坊……貞節牌坊?

「一拜,二拜,三拜——」

起落間,她只能看到一座類似于門的高大建築,這便是傳說中的貞節牌坊嗎?不知埋葬了多少女人鮮活的生命和青春。

想到這里,她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卻又在喜婆的推搡下往前走。

頭上頂著喜帕,視線的範圍只在一個方寸之地。她只好盯著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著。

忽然,她听到似乎有一個焦急的男聲說道︰「雨兒,你都去找過了?」

「是,雨兒都去找過了,可是找不到。」回答他的是個有些稚女敕的聲音。

「這……這可怎麼辦!吉時快到了,四少爺這到底是去哪了呀!」那個男人顯然已經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連聲音都微微變調了,「雨兒,你守在這里,我得趕緊去通知太太!」

「是,爹。」那稚女敕的聲音乖巧的說。

方靜好的手指蜷縮起來,四少爺?!如果她沒有听錯的話,他們在說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四少爺。她要嫁的不是就是容家的四少嗎?也就是說,結婚的當天,新郎失蹤了?

好狗血的橋段!她曾經以為只能在書上看到的事竟然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周圍的喧鬧聲越來越響,大概是那些賓客久等新郎不來,開始紛紛議論起來。有的說,許是新娘太丑,新郎被嚇跑了;也有的說,新郎說不定已有意中人,所以對這門親事做最後的反抗;最多的,便是一聲聲了然的嘆息。

方靜好茫然的听著那些議論,猛地掀開了頭上的喜帕。霎那間,所有的聲音都停頓下來,屏住了呼吸。

她怔住了,剛才那一刻,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當她看到那些瞠目結舌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一件在這個時代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那個喜娘更是驚的下巴都快掉了下來︰「姑娘,你……」

這時,忽然有人高喊︰「來了來了——」

方靜好望過去,猛然間與一雙深邃如霧的眼楮撞到。一瞬間,她怔住了。眼前的這個穿著喜服匆匆走過來的男人,她竟然不是第一次見到。

那一天,在那片碧綠的湖波中,荷葉底下的那張容顏,她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而此刻,那張臉的主人也有片刻的驚訝,但隨即便淡淡的隱去,仿佛不著痕跡。

只一會兒的功夫,她的臉又被喜娘用喜帕遮住,剩下一片迷蒙。

周圍的聲音有喧鬧起來,只是這時方靜好再也听不進去。她的心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男人,就是容家的四少爺嗎?也就是她今後的丈夫?

想到那天,她哀怨的對著他喊︰「你毀了我的一生!」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就是她要嫁的人。這是什麼緣分?

她的心底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這時,在她身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對著身邊的男人吐了口氣輕聲道︰「真是多虧了你,不然,這局面還不知要怎麼收拾呢。不過——」

他望了望方靜好遠去的背影又道︰「這方家的姑娘膽子還真大,居然自己掀了喜帕,她看見了你,該不會把你當做四……」

「齊叔,我們進去吧。」那人嘴角若有所思的勾了勾,淡淡的說。

「對對對,進去進去,誤了吉時可不好了。」中年男人搓著手匆匆往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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