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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問罪

「我到處漂泊,四海為家,如果我買了漆,又有什麼用處呢?」

「你應該是個水手吧,你可以把紅漆涂在船上,船頭,甲板。紅色代表著很多意義,這里的漁民們,都把自己的漁船涂成紅頭船;這樣以表明自己是個虔誠的信徒,可以得到海神的保護,打漁者不會再空手而回。」

「那就不必了,我雖然漂泊海上,但不是漁民,而且我也沒」

「這紅漆可以防天火!」

老頭突然打斷我的話站起來竭力張開雙臂,展開布袍,故做神秘嚇唬地說道,太陽下他的影子也突然跟著舞起來。

原本我已經站起來轉身離去,但是這句話卻又一次讓我停下來,如釘子一樣固定住了我剛邁開的腳步。這不禁勾起看了我的陰影,一听到天火,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遭遇血烏的那天,天空中刺眼的陽光,那道掠過頭頂,永生不忘的黑影,繼而是滿眼絕望的大火。

「你說的,是什麼天火!」我蹲,激動地一把將他抓過來拎著,瞪眼凶惡地問道。胸前那個鐵燙的盜字烙印,也在衣襟下時隱時現。老頭也瞥見了這個海盜的標志。

「從天而降,熊熊烈火;人們只顧著四處逃亡,掉落海中。那火能把人瞬間燒成灰燼,沒有人能對付得了它。但是唯有這紅漆,只要涂上了這紅漆後,火根本不能在這漆上燃燒。」

「你知道什麼!」我按著腰間的刀,另一只手一把推倒這個老頭。

「那硫磺灑下的時候,連水面都燃著烈火!不要把你所听到的只當成故事!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老頭摔倒在地,老態龍鐘盡顯,虛弱地喘息著抬頭看著我。但他的眼神,卻沒有一點驚異與害怕。或許是他那漫長的經歷,讓他能完全是坦然的樣子。

我轉身憤憤向艨艟巨艦走去。

大船揚帆遠去,直到碧海一點。泉州港的高樓上,一雙遙望的眼楮亦轉身拂袖離去

象山,水師大本營,象山昌國衛指揮司。議事廳,肅穆沉靜。

「胡總督,此次太倉水牢之敗,是何原因呢?」

問話者,是京城中來的巡撫使。大紅團領緋袍,烏紗束帶,一品文官的服飾,某皇重臣,前京兆伊,陳化成。

陳化成言語尖銳之間,大有要將敗軍們誅心定罪之意。

「此役,海賊來勢龐大,亡命之徒實在太多,加之鄭氏炮艦蘊火強大,又聯合南粵海海賊葛龍,反賊張璉一同來犯;我水師雖三軍用命,視死如歸,奈何炮艦實不能及賊寇三分之一,以致大敗。」

「言不符實吧!人皆知太倉水牢乃太祖安海龍鎮之地,此處海事防御工程眾多,固若金湯,地形易守勢而難攻!我記得你自己也曾書報聖上,說是太倉水牢堅不可破,即使海賊再猖狂,也不可能破此金關,亦請聖上高枕莫憂吧!」

胡宗憲再次啞口無言。議事廳中,俞大猷,戚繼光,湯克寬,譚綸諸位水師將領听得此言,頓時黑臉怒火,皆欲拍椅而起。

胡宗憲手扶欄椅,咬緊眉毛,直視著手下們,示意他們切莫妄動,不要多言。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胡大人,你知不知道,自從你調往沿海總督之後;每天,送達于聖上面前和耳邊,對你的夸贊之詞,奏折,言語,多如雪花紙片!戚家軍勇不可擋,深入海上追擊賊寇;俞大猷生擒賊首,橫掃灣嶼;胡宗憲胸懷遠大,良謀滿月復,乃為沿海龍城的再世李廣!得此一人,可保沿海二十年平安!原來都是蒙蔽眾人的欺騙之言,我看不出,試問,你哪里比王有容更高明?」

說完,陳化成攤手一揮,如擊碎了破鏡美夢。

胡宗憲也終于忍不住黑下臉,針鋒相對。

「陳大人豈可此言!賊寇來犯時,我閩水兄弟們也已拼命抵寇!即使戰死血海,也沒有後退半步!灘頭的尸骨,都是海水送回來的!我們已竭盡全力,無愧天道!」

「好!好呀!你的將士們與賊寇在海上殊死決斗,即使隕身殉國也不讓海賊踏上岸來,甚至壯烈國士!可是你在哪!」

言出既畢,滿堂一片寂靜,眾將士也不由回頭看著胡宗憲去。

陳化成繼而伸手指著胡宗憲,繼續訓斥道。

「太倉之戰時,你卻身在粵東。大戰臨致,你身為東南總督,卻不曾坐鎮督戰,這是不是玩忽職守呢胡大人?」

「我正身處粵東剿賊,一時無法月兌身,所以急先遣俞大猷趕赴太倉助戰。況且戰前,我們只是听到鄭氏艦隊集結的流言,並不能確定他們會來犯太倉,更不能確認他們會來多少戰艦人馬。」

「剿什麼賊!粵海葛龍已經摔主力埋伏在太倉水外,你卻還去粵東剿賊?除了本就行將就木的老人林道乾,你還在剿誰!」

陳化成一副咄咄逼人,絲毫不讓的架勢,這話使得胡宗憲臉色瞬變。

「泉州港海盜首領,金紙佬。先前接受招安,後又出爾反爾,誠詐我水師,故我待人剿之。後他流竄粵東,我帶人緊追。前些日子,終于將其斬首。他的首級就在門外,臉目尚可看清,大人是否要出去鑒定一下,才能確認我胡宗憲沒有胡說謊報呢!」

「不必了,可是你已經耗費大量錢財,在海上遍布耳目,但卻不能提前得知賊寇將犯,又不能依勢估量出盜寇人馬數量,只派了俞大猷數船數千兵士,不夠御敵,以致大敗。此非你身為總攬一切的總督輕估對手,謀戰不利之錯矣!」

「此確是宗憲無能,失職之過。」

此言一出,眾將士默然,今日水師被興師問罪,已不可避免。

「其二,太倉水牢是建在長江水位以下,原乃為戰時諸侯張士誠所建。里邊機關暗布,設計巧妙。張士誠為防險情,特地設立了一個機關,若是遇上極端情況,只要扳動機關,就能引水入倉淹沒水牢!這一點,我都記得,你們這些天天駐鎮的將士該不會忘了吧!那天水牢中囚犯暴動,已為賊所破,你們為何不放水淹沒水牢,以至今日囚犯大盜悉數出逃,留得後患無窮呢!」

「這怎麼行!」戚繼光也拍椅站起來叫道。

「那時我們還有一千多個兄弟也在水牢里面。雖囚犯已破,但我們尚不能確定自己弟兄們的生死,怎麼可以貿然放水引倉,連他們一道淹死呢!更何況水牢底處還有兩條惡龍!若是放水引倉,那豈不是放蛟龍歸海!則多年前太倉沿江一帶,暴雨泛濫,民不能安的局面又會再現!」

「懦弱!這就是你們的理由?于是你們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讓那些囚犯們走出水牢,僅僅是為了照顧那些看守不利,本該死罪的士兵們?不知道留你們在沿海到底有何用處,真該派去遼東,讓你們去會會滿清韃子!」

「就去就,奈何也比這里有功不及過的地方好!」

「就是!打仗的又不是你們這些言官,安知我們武夫之難處!」

「哼,太倉水牢歷來為我大明的鎮海寇之塔,乃是沿海無數遭受屠戮居民心中最後的信仰和希望,卻讓你們毀于一旦。由此,還是盜寇必然會一發不可收拾。這倒塌的,是我大明的海上長城!你們身為軍人,豈不是汝等之過!」

看著混亂一團的廳堂,胡宗憲終于坐不住了,沉思良久後,他站起身賴,拿下頭上的烏紗帽,鞠躬向陳化成遞上。

眾人愕然。

「此次水師太倉大敗,的確皆是宗憲之過,綢繆不當,與眾將士無關,諸君已是戰死保護。宗憲身為總督,亦願一人承擔戰敗之責。若是將我革職或者罪身入獄,宗憲皆無異議。宗憲亦望眾將士將宗憲引以為恥,切不可有下次。」

「大人!」眾將士立刻隨胡宗憲下跪求情道。

陳化成無情地看著滿堂將士,不為所動。

「不必了胡大人,你的帽子還不夠沉重,還夠不上你此次之過有趙京華大人在皇上面前,以他的功名擔保你這次過失,你還是暫且領著你的總督之職吧。」

「啊」胡宗憲張開無言,呆若木雞,良久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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