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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博 弈(中)

塔羅咖啡館里濃郁的晨香慢條斯理地透過地板的縫隙,溜進安吉娜的密室,圍在熟睡的雷漠身邊,轉了一個圈。

雷漠睜開半只眼,視野中,只有一雙沾滿了顏料的手。

畫了一整夜,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雷漠撐起略感昏沉的腦袋,看了一眼窗外。

安吉娜的密室里,只有一間很小的窗戶,嵌在圍牆的最頂端,從那里看出去的風景只有眼目所及的那一小塊。陽光刺眼的照在窗欞上,直晃眼。又是夏天了,那一小塊的陽光讓雷漠恢復了些許精神,他從未感覺自己的內心如此空茫、平靜。

「早安!」

安吉娜再次端著咖啡走進來。

「早安。」

夏天的安吉娜,一身薄紗輕羽,慢條斯理,顯得優雅至極。

「都畫完了?」

「算是吧。」

雷漠低頭喝著咖啡,略顯含糊地回答她。

老婦人放下茶杯,隨手拿起桌面上厚厚的紙牌,一張一張仔細翻閱。

「七十七張?」

安吉娜有些難以置信,以雷漠的狀態,那張女祭司他不可能畫不出來,除非,他故意不願意去觸模這張牌的能量。

雷漠不可置否地沉默著。他不能讓自己在一張牌上停留一個晚上。如果他確定自己畫不出來,那就不要畫,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牌未畫完整,就意味著你並沒有真正完成我交給你的功課。」

雷漠無語,不是不想開口,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安吉娜覺察到他的異樣,試圖去感應他內心深處抗拒的究竟是什麼,可是,就在這一夜之間,安吉娜發現,她體內有再多的靈性塔羅能量,都已經不再對雷漠起任何作用,他徹底打開了「死亡之舞」的神能封印,已然與之化為一體,變成了一道永久的防御屏障。

唯獨那張未完成的女祭司,是他唯一的弱點。

「雷漠,能不能告訴我,那張女祭司對你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垂下眼簾,陷入一種無明無邊,又極度深不可測的沉思之中。

「你不告訴我,我就無法幫你。」

「那就不要幫我。」

他忽然推開移動書桌,站了起來。

「伽德勒把你送到我這兒來,就是要我幫你,就差這一張牌,我們可以一起來解決……」

「不要!」他忽然難以控制地轉身打斷了安吉娜的話。

安吉娜驚愕地看著雷漠的臉,完全被他此刻的反應給怔住了。

他顯得完全不知所措,惶惑不已,似乎,有一些原本埋藏得好好的情緒和觸動,就在這一瞬間被撩動了起來,腦海里那些紛亂的場景、事件、還有畫面,剎那間全都聚集到那一張牌上去了。他可以在自我的意志中逃離,那不過是心智的交戰,可是,當他真正面對塔羅,面對那張牌的時候,卻根本無處可逃,靈性的能量越清晰,情感的體驗也會跟著越來越明朗,它們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體,他根本就躲不了,于是,只有更用力地把它隔離、壓制,直到再也沒有任何知覺。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我的必修課,就應該由我自己來完成,我只是現在沒有感覺,並不代表以後也沒有,我需要多一點時間,多一點時間就可以,我保證,這張未完成的功課我日後一定會補上。」

他究竟是在逃避一個人,還是一種感覺?

安吉娜難以猜測,她體會到了雷漠的無力感,開始明白,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回避是雷漠的一種本能反應,只要一觸踫到那一處,他就會自動攔截,那顯然是他內心深處心智和靈性最糾結的對抗,顯然,對那張女祭司而言,是心智佔了上風。

他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

可是,有些話,安吉娜又不得不對他說明白講清楚︰

「雷漠,你和我一樣清楚地知道,女祭司是大阿卡納中直覺能量最強的一張牌,它代表著你體內最深層的感知、覺醒和暗影驅力,你無法突破女祭司,就等于是關閉了自己無意識最強大的潛能,這絕對會影響你的法術攻擊性和爆發力。」

「所以我才急著想要練練手,否則,我根本就沒有把握。」

「不僅僅是沒有把握的問題,那張牌會成為你的一個致命的弱點,很可能會功虧一簣,你明白麼?」

「我明白,上山尋寶,本來就是一場賭博,我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僅一張牌的弱勢,對七十七張神能塔羅的強勢,更何況,我還有四位同行的靈修者,我認為,這場賭局的贏面終究還是在我的手上。」

既然如此,安吉娜也不想再多說什麼。

冒險,本來就沒有萬無一失的道理,也許,她的擔心是多余的,畢竟,只有一張牌,一張牌而已。

安吉娜不經意垂眸,暗自思忖的時候,發現被雷漠推開了書桌的地板上,飄散著幾張被撕碎的紙屑,正欲附身彎腰,就被雷漠搶先一步撿了起來。

「對不起,我把您這兒弄得太亂了……」

安吉娜還沒來得及回他的話,門外就傳來了急促敲門聲。

「外面有個女孩,來找雷漠。」

「找我?」

雷漠一驚,看了安吉娜一眼。

除了城堡里的那些人,沒有人會知道他在這里。

「出去看看吧。」

雷漠走出了密室,安吉娜緊隨其後。

「奇怪?那女孩子剛剛還站在門口,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咖啡館外的集市上人潮洶涌,過節般地熱鬧。

「今天是什麼日子?」

雷漠剛想回頭去問安吉娜,就听見人群中有人喊他的名字。

「雷漠!這里這里!」

雷漠站出階前,探頭循聲望去。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竄出一只高舉的手,魚尾似地甩呀甩,緊接著,景寒滿頭大汗的小腦袋就從人堆里冒了出來。

景寒撥開人群,舉著兩根冰棒跑到雷漠的跟前。

「熱瘋了熱瘋了!」

雷漠一手推開她的冰棒︰「你怎麼一個人跑來了?伽德勒他們知道麼?」

「不知道。」

她兩只手一起吃,左舌忝一下右舌忝一下,完全不在意。

「你怎麼來的?」

「坐車呀,你不知道,從伽德勒的城堡走到能攔到車的大路有多遠,我天沒亮就出發了,結果走了兩個鐘頭,凌晨的時候氣溫回升得可快了,我又不敢多穿衣服怕熱死,頭一個小時可把我凍壞了,我就一路跑,跑啊跑,一直跑到大馬路上,嘿,虧得我運氣好,剛好一輛貨車經過,我跟司機比手畫腳說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一看他車上都是蔬菜水果,就知道他一定是趕去基爾加城的集市送貨,于是,我就 一下跳上了他的車……」

「等等等,你怎麼知道他一定就是去集市?萬一是個人肉販子怎麼辦?」

「事實證明他不是啊。」

她一張口就喋喋不休,雷漠根本連個插嘴的機會也沒有。

「荷修呢?荷修沒跟你一起來麼?」

「你知道荷修是我的導師呀?」

雷漠有點昏,幾天不見,景寒的腦袋瓜好像又進水了,他是塔羅師,修了一個晚上的牌,怎麼可能不知道誰是誰的導師。

「有他我還需要這麼大費周章麼?我敲了半天門,他不理我,我以為神明不要睡覺的來,哪知道他睡得比人還死!」

安吉娜忍俊不禁,掩嘴而笑,剛到鎮上那天,阿諾帶著這群孩子來見她,安吉娜當時就覺得這個叫景寒的女孩特別可愛,印象中,好像還有一個女生,長得很美,就是不愛說話。

「你急著找我到底干嘛?」

「找你比試比試,有新玩意兒,我等不及了。」

雷漠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呆如木雞地看著景寒胡亂耍了一通手里的冰棒棍子,想不通她起早貪黑的怎麼精神頭還是那麼好?

「我看,不僅是你想比試,其他的人,恐怕也快要到了。」

安吉娜此言一出,便立刻激起了雷漠和景寒的興趣。

「今天是索馬島一年一度的魔法狂歡節。」

「難怪這麼熱鬧。」

「這麼說,今天是上山前最後的一次試煉……」

雷漠忽然有些明白了。

「什麼最後的試煉?」

景寒不解,轉身去問安吉娜。

「每年的狂歡節都有很多競技節目,今天,可是高手如雲的好日子。」

安吉娜回頭看了一眼咖啡館牆上的時鐘,就快十點了,伽德勒他們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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