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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穿成草根女 六十五 敗了,煎藥人

阿水肥厚的手掌交握于一起,眉毛微皺,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木香垂眉凝思,一綹柔美的碎發飄落于眉末,如綠柳拂岸,美目迷離顧地。她嘆了口氣,說︰「既然對方如此強大,我們硬踫硬反而會更吃虧。阿水哥,你不是也說過,春天就要到了,二郎那邊也要開工了。我也有些乏了。我們還是收手不干了吧。」

阿水這回可不解了,「木香,你收手不干我不反對,反而極為高興,只是,之前說不甘心的是你,現在是收手的也是你。你到底是真的想收手,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木香抿嘴一笑,「自然不是真的收手。我只想讓她得意幾天,我們退出好了。我猜這個女孩本意並不在做生意,而只是背後某人派來的專門打擊我們的。所以,我們只消滿足他們離開這里,這女孩自然會走。到時候,我們再出山不遲。」

阿水一愣,眼楮瞪得大大的盯著木香,審視著她,看得木香不好意思起來,說︰「阿水哥,你這樣看著我做啥?」

阿水支愣著說︰「木香,為何你會看出來,這女孩不是真的在做生意呢?」

木香秀眉微擰,嘴角那抹淡笑如霧般散溢開來,說︰「你看,她每份才賣一銅錢,虧得這樣厲害,按理說,她收錢的時候,應該心疼不已。可是她每每收錢成交時,眉眼之間喜不自禁,不但不心疼,反而為得到這一銅錢而洋洋自得。這說明,她沒有付出半點成本,她只是一個家奴,能得到這小錢,她已是很開心了。」

阿水連連稱贊︰「果然如此木香你觀察得還真仔細」

木香繼續說道︰「既然她只是一個家奴,家宅里必然還會有別的事等著她去做,她沒有自由可言,如何能將這生意繼續做下去?所以,我們稍安勿躁,只用退出幾日,再行定奪。」

木香邊說邊細細打量對面那女孩,心想,這會是誰派來的呢?到了晚上,阿水幫著木香收拾好,帶著零散的幾點小錢回去了。

木香趴在牛車上,想到明日不必這樣辛苦去做松糕拿出來賣了,心里一陣難受。

阿水注意到了她不開心,寬慰道︰「木香,不是說好了,等他們一走,我們重新出山,為何還是一臉不高興?」

木香微微側過頭來,臉上哀傷如霧氣般漸濃,長長的睫毛略有些泛濕,「畢竟曾經付出那麼多,如今怎麼也不能算是成功了。」

她想到為了做這筆生意,曾有那麼多惡勢力向她施壓,向她討要保護費,可是她都一關一關地挺過去了,連阿水都不得不感慨她的聰明勇敢;為了做這筆生意,那麼冷的天,她那嬌女敕雪白的手,硬是泡在冰冷的水里,在僵冷的空氣里,被凍得凍瘡、血疤無數……

可是,結果呢?

結果還是贏不了,贏不了。

想到這里,她慢慢垂下眼瞼,臉色也逐漸蒼白起來。

「你怎麼了,木香?」阿水焦急的呼聲漸漸听不見了,她感覺到自己全身像裹了冰一般,好冷,好冷……

終于,這些日子她強撐著的堅強,在剎那間卸下,她沉沉睡去,沉沉倒去,一陣輕松……——

她似乎暈睡去了很久,朦朧中,只見一個十分英俊的男子,為她煎藥,為她療傷,關切地坐在床頭照顧她。

後來,這個男子攬了攬袖,說了聲「放心,她馬上便會醒來了」,便邁開步伐離去了。

她伸手去抓,可是手指卻踫觸到一個硬冷的木板上,痛極了,于是她睜開眼楮,簡木床板,床板上鋪張著翠煙色床帳,她的手伸在空中。

原來她方才是踫到了床板上,天冷時稍微踫上什麼硬物,皮下縴維被凍得發脆,便會痛得要命。

阿水坐在床邊,焦急地看著她。

「木香,你終于醒過來了」阿水驚喜地抓住她的手。

她盯著阿水的臉,難道方才在夢里看到的英俊男子,一直為她煎藥的就是阿水?

阿水扶著她坐起來,見她愣愣的,以為她的病還沒有好,便將手中的藥碗端到她嘴邊,「木香,來,將這藥喝了,喝了便好了。」

「哦。」她還處于恍惚之中,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听話地將碗里的藥湯微抿了幾口,差點吐了出來。

「好苦」她眉毛一皺,嘴一扁,「這是什麼藥?」

阿水搖搖頭,「這是什麼藥我也不清楚,只是周少郎說,你喝了這藥便能醒來痊愈,我便給你喝了。」

她明眸大張,「周少郎?你可是在說那個周湯?」

阿水點點頭,「嗯。兩天前我因城中有顧客要我去修琴,便進城去了,這兩天來,一直是周少郎與我娘在照顧你。這藥也是他為你煎的。」

什麼?

她想到夢里看到的那個英俊男子,為他煎藥,幾次差點將手燙傷,夜晚怕她驚醒,守在她床邊一夜未眠。

難道就是周湯?

可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會對她這樣好呢?

阿水見她在疑惑,便解釋道︰「兩天前你就這樣暈過去了,我怎麼也搖不醒你。我當下便急了,記起了上次周少郎為我療傷只幾下便好了,便帶著昏迷不醒的你去尋他。事有湊巧,他正也朝我們住所而來,正與我們迎面遇上。他為你煎了一服藥後,當時已是夜深,山路黑而崎嶇,他不便當夜離開,只好留下來休息。本想等第二天再走,可是因為我要入城修琴,周少郎只好在我的哀求下,留下來照顧你。」

原來是這樣

她一陣恍惚,真想不到他會這樣好,過去一直以為他是個惡少,是個只會打人的紈褲子弟,可是她與他只是幾面之緣,他竟然願意留下來醫治她。

所謂醫者仁心,說得也就是這個吧。

阿水見她記起來了,便說︰「周少郎說了,你並無大礙,只是疲勞過度,體力不支而已。喝了這碗藥,就會沒事了。」

她乖乖地喝了下去,這苦澀的味道涼著她的腸胃,墨黑色的藥湯時映出她柔美的臉來。

「改天,我要親自去謝謝他。」她喝完後說。

「周少郎是個大好了,改天我帶你一同去謝他。」阿水鄭重地點頭說道。

木香身體好了些後,記掛著城里對面攤位的事,阿水說︰「木香,你簡直神機妙算,對面擺攤的那女孩果然在我們離開之後的第二天,便再也沒有來過了。看來,她的確是誰派過來逼我們走的,並不是真的想在那邊做生意。」

「走了?」木香說,「那她會是誰派來的呢?」

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她是我派來的」

是墨雲的聲音

小黑汪汪地叫了起來,只見院門被輕輕推開,吱呀一聲,墨雲穿著流雲玉白泡袖長衣,身披煙灰色羊毛披風,頭戴鷹羽珍珠冠,腳蹬長絨暗褐色高跟靴,高雅貴氣,輕輕走了進來。

「見過二郎。」阿水娘也走了出來,去迎接她的主人。

小黑撲到墨雲懷中。

木香行完禮,抬眸凝視著墨雲。

好久不見,他似乎變得更白了,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正向她看過來,嘴唇習慣性地向上挑,似笑非笑地向她走來。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女孩。

她不正是在對面擺攤、搶奪了她的品牌效應的那個女孩麼?

阿水沉不住氣了,叫了起來︰「她——她怎麼會在這里?」

真傻的阿水,木香就淡定多了。這還用得著明說麼?這女孩是墨雲的人,墨雲一定是知道了她在擺攤做生意,不高興讓她繼續做下去,便叫了這個女孩過來趕她回去羅。

墨雲眉頭微蹙,看著木香,泠聲問道︰「知道為何要派她來麼?」

「奴婢知道。」木香雖料定墨雲會知道,可是當听到墨雲如此冰冷的聲音時,她還是身體一震。

「二郎是不希望奴婢去拋頭露面。」她說,將頭垂得低低的。

不知為什麼,她見到墨雲,總是怕得很,很不自在。

墨雲的聲音更冷了,「既然知道,為何你要背著我,去經營這種愚蠢的生意?」

木香雙手絞在一起,垂頭不答。

阿水忙說︰「主人,這都是奴才的主意,您不要怪木香。」

「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墨雲眼中射出一縷陰冷,指著阿水說,「你退下」

阿水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墨雲會如此生氣。

木香心里有些委屈,可是嘴上不說。

她只是去賺點私房錢而已,為何他要這樣生氣呢?這些日子他又沒給她飯吃,難不成要她活活餓死麼?

阿水與阿水娘進廚房去了。墨雲緊繃的臉松弛了一些,臉色也沒那樣暗了,那女孩從房內搬出一個竹椅,墨雲便坐了下來。

「你當真知錯麼?」墨雲問。

「奴婢沒錯。」木香鼓起勇氣回答。

「你好大的膽子」墨雲怒起,「你不要忘記了,既然我可以花重金買下你,我也可以將你轉賣于他人你的命運在我手里」

木香抬眸望著他,聲音也變得冰冷無比,「既然奴婢是二郎的人,二郎完全可以隨心所欲地處置。」

「你——」墨雲氣得咬牙切齒,抬手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她被打倒于地,嘴角流血。

「這些日子不見,你在外面也混了些經驗,如今,你翅膀是長硬了,說話聲調也變了。」墨雲苦笑道。

她抹淨嘴角的血跡,站了起來,冷冷地回視他。

她從沒有這樣冷漠地看過他,而今,她的目光如冰柱,刺得他心亂如麻。

她臉上的手掌印在蒼白的臉上紅得明顯,他有些心疼,可是一想到她的不听話,他就無法壓下火氣。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麼?」他嘆息道,「你怎能如此拋頭露面?要不是如花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望著他,想起周湯對她說,墨雲只是當她為一顆棋子才對她這樣好的。

見他如此氣急敗壞,難道真的是因為這個棋子不听話,浪費了他的心血他的精力麼?

她無法接受這個答案。

畢竟,穿越見到的第一個救她的人,就是墨雲。

沒有墨雲,她也不會活到現在。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算了,也許墨雲是有隱情的,自己只是一個奴婢,奴婢未經主人同意,私自去做生意,的確是不對的。

「奴婢錯了,二郎。」她終于承認道。

那女孩從馬車上卸下一抬鍍金三角抱獸香爐,放在如花房內,木香很驚奇,墨雲為何將他這樣珍貴的香爐帶到這里來?

難道他是要住到這里來?

卻見那女孩在如花房內收拾著,將被褥換下,鋪上嶄新的帶過來的被褥。

看這情形,墨雲是想住這里無疑了。

可是他不會沒錢,也從來不喜歡住這樣貧寒的地方,他為何忽然要住到這里來呢?

還將如花房間暫時安成自己的臥室,分明是萬不得已才住下的。

「她叫桂兒。」墨雲指了指那女孩,說,「是我萬里挑一買來的。人很聰明,听話,並且,她精通廚藝,可能比不上你,可是比一般的女孩精通得多。而且,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凡是讓她看到過的廚藝,她一學就會。所以,我將她買為已用。」

原來如此

墨雲這樣招徠人才,到底用意何在?

墨雲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麼,說︰「今日我且要住在這里,因為明日,我要與你一起去紀家一趟。」

又紀家?

墨雲繼續說︰「這也許是最末一次去紀家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差錯。」

「是,二郎。」木香揖答。

墨雲說完便進屋去了,桂兒早將房間收拾好。

桂兒長得黑黑的皮膚,眼楮亮晶晶的透著靈氣,頭發稀疏,發尾還帶點微卷,呈暗黃色。看起來很憨厚老實的樣子。

「木香,你過來,與桂兒認識一下。」墨雲喚道。

木香進了屋,墨雲指了指那張小圓凳,示意她坐在那里。

桂兒為木香在圓凳上放了塊暖墊,還為木香上了一杯熱水,木香頗有些不好意思,桂兒這是搞哪出?

「不必這樣客氣。」木香說。

都是墨雲的奴婢,你對我這樣恭敬做什麼呀?

無事獻殷勤,怕是有什麼目的吧?

果然,桂兒見木香坐定,雙膝一軟便「撲通」一聲跪下,「師傅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木香端著水正在喝,一听桂兒對她下跪還叫她師父,水「撲哧」一聲嗆了出來。

她忙拍著自己的胸口,墨雲見了,對桂兒使了個眼色,說︰「桂兒,你師父嗆著了,你怎麼還跪著不動?」

桂兒連忙為木香捶了下背,仍是跪著。

木香將氣喘勻,將嘴一扁,「你為何叫我師父?我什麼時候收了你這個徒弟了?」

桂兒看了墨雲一眼,恭敬地說道︰「啟稟師父,主人說您廚藝高超,特要徒兒向您拜師學藝。」

原來是墨雲的主意

墨雲見木香一頭霧水,唇邊浮上溫和的笑,說︰「木香,你就將就收了桂兒為徒弟吧。以後也好讓她幫你切菜調制配料,可節省你好些時間。如此,你則可以專心于你的廚藝了。」

木香心下疑惑,總感覺墨雲將桂兒安排在她身邊沒那樣簡單,可是墨雲到底是打什麼主意呢?

可是既是墨雲安排給她的,她不接受也不行,便一揖︰「多謝二郎。」

墨雲呷了一口熱湯,那青花窯碗上裊裊升騰的白煙籠得他雙眸迷離,他說︰「春天就要到了。一切都要準備好了。一開春,木香,就有你忙的了。」

木香一直沒有問墨雲所說的要忙到底是忙什麼,因為她深知墨雲是一個不喜歡別人過問的人,他若是需要,他自己會講。

可是現在她委實忍不住了,她問︰「稟二郎,開春之後,您到底要奴婢做些什麼呢?奴婢也好準備一下。」

墨雲眉毛一挑,隔著淡淡霧氣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說︰「自然是有我的安排。你不必準備什麼,你只需要听話就行。」

他說完,便揮了揮手,說︰「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明日我們要去一趟紀家,將事情作個了結。」

木香與桂兒于是走出去,各自來到自己的房間里,休息去了。

第二天雪已歇止,晴空輕明,碧雲縴縴。

墨雲一如往常一大清早便在庭院之中撫琴,琴聲幽幽,如溪澗絹流,可是于木香听來,緩緩流淌之下竟是驚濤駭浪,那縴長凝白的手指勾撥琴弦,紛亂的指尖彈觸下,竟隱隱含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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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了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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