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9
人的勇氣從何而來？
弗洛茲瓦夫城主無數次這樣問自己，信仰？誓言？忠誠？他問了自己很多年，一直找不到答案。但今天，他莫名地有一種與城市共存亡的勇氣。
勇氣從何而來？他依然找不到答案，但他有了勇氣，這就夠了。
城下是五十具被堆在一起的教廷騎士尸體，條頓人給了這些勇士敬重，沒有摧殘尸體。落幕的殘陽照射在尸體與血污上，泛著金色的光芒，天空中是禿鷲在盤旋，殘余的殺氣讓這些敏感的飛禽不敢下來，他們在等待，等待英魂的散去。老城主看著這一幕，覺得戰場也有了些不同的美感。
身邊的彼得羅緊緊咬著牙，似乎很憤怒，但城主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呵，多麼有趣的團長，不知道如果前一刻在城下的是他本人，我們又將見到什麼有趣的景象。
「諸位。派人去把勇士們的尸體搬回來吧，我們下城等待即可。條頓人的步兵還沒到，他們不會攻城的。」城主開口了，打斷光頭教士保盧斯和彼得羅的沉思。
「哦哦，城主大人說得有理。」保盧斯一怔，才悻悻地回答。
就這樣吧，城主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北方，夕陽照耀下，遠處有黑影緩緩壓來。
明日，就是自己的死期吧？他想著，卻有種解月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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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弗洛茲瓦夫的市民，注定睡不好。
條頓人的大軍已經在落日前的一刻進駐到了城下，雖然認定他們不可能趁著疲勞與夜色強攻，但所有人都知道，明天一早，就是大戰開始的時刻。
那些黑甲的惡魔已經在北面三千碼外扎營，隨同他們前來的還有各色造型猙獰的攻城器械。當然，這些都掩不住主角的風采。大貝爾塔，條頓人已經放出了風聲，現在是個人都知道了條頓王國的超級兵器。問題是，它能打多遠？它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人們還在疑問，心存僥幸地疑問。
夜深了，快點睡吧，明日還要戰斗呢。市民們這樣勸慰自己，一想到條頓人的強大，他們就感到緊張，但一想到白日里教廷騎士最後的嘶喊，他們的心中就充滿了勇氣。
終于，午夜了，全城都已經入睡，只有寥寥幾個崗哨還未休息。
但就是這幾個放哨到打起瞌睡的士兵，卻看到了一幕讓他們永生難忘的景象。
一團金黃的光芒從遠處飛來！
那是什麼？！一個巨大的火球好像天罰一樣從天而降，呼嘯的風聲讓目擊者們差點窒息。這是什麼東西？隕石嗎？不可能，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隕石。難道是……他們驚恐地跪倒在地，主啊，審判日終于來臨了嗎？無助的羔羊只能選擇顫栗，他們沒有一絲勇氣與這樣的災難搏斗。
火球不理他們的懺悔，直接砸入城中，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砸毀了一整片屋子。火星四散，落在周圍的民居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這才有幸存者敢看一眼神罰的真面目，那是石頭，一塊巨大但已經開裂成碎片的巨型岩石。
是大貝爾塔的杰作？他們望向北方，這一刻絕望的情緒在彌漫，人們紛紛閉眼祈禱，只是額頭的冷汗暴露了恐慌。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一句話︰「第五枝號筒響起，一顆墜落的星開啟了無底坑，釋放監禁在坑里的一大群蝗蟲去襲擊那些額上沒有上帝印記的人。」
不，不是條頓人的打擊！這是神罰，一定是的！頃刻間瘋狂升騰的火炎增強了人們的信念，這樣的末日，人類怎麼可能制造出來？
原來，我們才是失去上帝庇護的人嗎……一個被火焰吞噬的婦人在死前想道。精神上的打擊先一步摧毀了她，即使在高溫中煎熬，她卻沒有發出一絲慘叫。只是無意識地伸手，想要指向什麼。可是無情的火點燃了她顫抖的手指，失去靈魂的**，也化成了灰燼。
還沒有結束，燃燒著的巨石不斷降落，摧毀了城牆，摧毀了繁華的集市，摧毀了民居。整個北城區化為一片火海，哭泣絕望的人們在城里徒勞地躲避天災，卻發現四處都是災禍，根本無處可躲。火雨仿佛無窮無盡，觸目所及都是讓人心顫的紅光，這還是戰爭嗎？牧師們跪倒，他們放棄了抵抗，任由這上帝的懲罰之火燒盡他們污穢的靈魂、不潔的**。
「這是贖罪！」主教臨死前淒厲的喊叫響徹大地。
神啊，一個想要救火的人癱軟坐倒，這是魔鬼從地獄中帶來的火焰嗎？為什麼水撲滅不了這些火焰，為什麼要讓無辜的人接受這樣的災厄。他無力的腳不慎粘住了一絲火星，火星瞬間變大，快速延伸到他的小腿，然後是大腿、腰部、胸腔，乃至頭顱。他拼命掙扎，卻甩不月兌這仿佛有靈性的火。
「救命……」燒焦的尸體不再向神求援，而是把手伸向了他的同伴。可惜，太晚了。
哭喊聲隨著不會熄滅的魔鬼之火一起蔓延，女人、小孩、老人……火炎比條頓人的刀刃更加無情，吞噬一切它所接觸的東西。一個白衣軍士兵鼓起勇氣，試圖從火海中救出一個嬰兒，卻發現他還沒接近，恐怖的高溫就包圍了那個孩子。
「啊……」那是嬰兒稚女敕的哭叫，他會害怕嗎？他懂得害怕嗎？士兵看到在火中被燒成焦炭的孩子，突然抱緊了腦袋，沒命似地狂喊狂奔。
把一切都忘掉，讓這具沒有靈魂的空殼迎接死亡吧。
老邁的城主終于被驚醒，他從城主樓中看到了窗口的紅光。站起來，向北城區望去，渾濁的眼神越發無神。鐵鑄的腳此刻再也支撐不住，疲勞無力的身軀轟然倒下。雙眼盯著天頂上的壁畫，那里畫著四個騎士，四個赫赫有名的騎士，四個不應該出現在人間的騎士。死亡、饑荒、瘟疫、戰爭，他們從天上來，把災難灑向人間，掃除一切不潔的人。紅光照映在騎士身上，泛著金紅的光輝，那是神的光芒嗎？騎士好像活過來了，面上依然沒有表情，還是那麼麻木，卻不再是無生命的機械，而是那種行使職責般的冷漠無情。
老人恍惚的眼神中，四匹顏色各異的戰馬從壁畫中跑出……
這，就是啟示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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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頓軍營中一派肅穆，只有機械的嘎吱聲和阿爾弗雷德囂張的大笑。
沒有人理會不停叫囂興奮的阿爾弗雷德。他們只是看著前方燃燒的城池，那隱約可聞的慘叫聲構織出了一幅地獄末世的畫卷。
希臘火加上大貝爾塔，這種威力……塞德利茲眼楮瞪得滾圓，他的腦海中不斷有個名詞閃過——「神罰」這個鐵一般的漢子也無法接受事實，這樣的武器，是那個瘋子制造出來的？
這不是人類能制造的兵器，這不是人類能掌控的兵器。身經百戰的條頓武士此刻都在發抖，他們的臉色很蒼白，第一次對自己的武器有了不信任感。跟這一幕比，手中的刀劍似乎太無力了點。跟這焚毀一切的災難相比，他們引以為傲的武技與斗氣，好像只是小孩子的玩具。
可是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嗎？我們發動戰爭，不是來制造末日的。我們發動戰爭，是為了討回公道，是為了立國立威，可現在我們在做什麼？把過往的仇恨傾瀉到手無寸鐵的無辜市民身上嗎？
「將軍……」埃里希的聲音低得可憐，但塞德利茲還是听到了。
他沒有回頭，依然盯著前方，打斷了前者的話。「別說了。」他嘆口氣。「這是戰爭。不管我們想與不想，必要的流血一定會有。要怪，就怪命運吧。」他頓了頓，似乎有點說不出口，但終于還是狠下心腸︰「我們不是聖徒，只能為本國操心。」
是嗎？或許吧。不，將軍的話是一定正確的。將士們用這個理念麻醉自己，止住自己放下兵器的沖動。
打擊停止了，彈藥已經耗盡，大貝爾塔終于休息。
黑夜中，只有阿爾弗雷德的狂笑聲依然在肆虐。
「羔羊揭開第六道封印的時候，我正觀看著。大地震就發生了；日頭變成黑色，像粗糙的黑毛布，滿月變成紅色，像鮮血一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