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鄭奇雖是不明就里,但他深知蘇元多智,並不懷疑,答應下來.

蘇元伸伸懶腰,笑道:‘折騰了大半夜,現在困勁兒倒上來啦.‘

李義凡低聲道:‘弟子早在縣內定好馬車,內備干糧酒水,所用車掌已走了二十幾年的大車,蘇宿主只管放心.‘

見蘇元看向鄭奇,又道:‘弟子不知宿主另有朋友在此,只帶了一騎馬過來,難再搭乘他人,請宿主見諒.‘

鄭奇早笑道:‘不妨事的,我本就帶著馬來的,這兒去大屋又近,北上又不順路,不勞送了.‘

蘇元雖覺這般將鄭奇丟下不大方便,但姬北斗的相召,卻也讓他著實掛心,見鄭奇所說在理,便也笑道:‘既如此,不和你客氣了.‘和李義凡上了馬,徑自去了,方走了幾步,忽又將馬圈回,丟了本冊子給鄭奇,笑道:‘這里面所記得,也只是我這些年來一點心得,說沒有什麼,你若無事時,看著玩玩吧.‘

也不等鄭奇道謝,雙腿一夾馬月復,那馬長嘶一聲,四蹄放開去了.

鄭奇站著不動,遙望蘇元遠去,直到他的身形已小到看不清楚,方長長嘆了一口氣,放松下來.

此時天邊微有魚肚之色,已是黎明將至了.

鄭奇此時再沒什麼事情,也懶得快走,翻身上馬,慢吞吞的自尋路回那大屋去了.

他此時只覺身上又皺又累,半點勁也提不起來,直走了小半個時辰,方才找回那邊,卻喜這大屋孤懸野外,又一向鬧鬼,四邊並沒什麼居民在,他所帶物品都還好好的留屋里在,雖是一夜未問,也沒什麼損失,倒是牆翻土埋的,多有不便,鄭奇足足翻了一個對時,才將隨身包袱找齊,一一查點出來,背在身上.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鄭奇本就慣了風餐露宿,倒日為夜,雖然一夜未睡,卻也不大在乎,心道:‘左右也沒事了,索性去城中尋家館子喝個痛快,回局去吧.‘

海寧雖不是什麼了得大城,但一縣之地,酒樓總是少不了的,鄭奇也懶得問人,一個人騎了馬在街上慢慢晃悠,滿心打算,在看到第一家順眼的酒館之後,就要進去好生喝個痛快.

正自逡巡間,忽地一陣酒香飄過,鄭奇鼻子抽動了幾下,精神頓時大振,心道:‘這酒至少有了二十年啦,海寧城不大,竟有這等好酒,倒真是沒想到呢.‘

方將馬頭扭回,堪堪到了店子跟前,‘砰‘地一聲,一個人忽地被從里面摔了出來.

鄭奇方一愣間,已有四五個伙計沖了出來,圍著那人不住踢打,破口大罵.

只听得幾句,鄭奇就已明白大略,卻也無非是個無錢喝酒的醉鬼而已,鄭奇常混酒場,這種事情早已司空見慣,苦笑一聲,閃開身子,便要進去,方才踏進門中,忽地心中一動,想起花平等人相救之事,不覺站在了那里.

他本來雖然生性豪邁,卻也非遍灑金錢之人,但這月來連遇花平蘇元等人,卻是心性漸變,心道:‘花大俠他們與我索不相識,卻肯耗心竭力救我性命,我又何苦吝于一酒之資?‘便將老板喊來,問了那人所欠酒資,代他清償了.

那些個伙計見有人出錢,便不再圍毆那人,斥罵幾句,便各各散去了.那人卻似是一無所知,動也不動的躺在那進而,兩眼睜得大大的,呆呆看著天上.

鄭奇見那人模樣,心有不忍,又憎那幾個伙計嘴臉,心道:‘我卻偏教你們再伺候他一次.‘竟是走到那人身側,笑道:‘這位兄台看來也是愛酒之人,可肯賠俺喝上幾杯?‘

那想那人听他說話,竟是全無起身,鼻子里‘哼‘了一聲,忽地盯著鄭奇,道:‘為何要管我?‘

鄭奇愣了愣,心道:‘為何要管你?這,這我那里知道?‘他本就不擅言辭,這人又問的突兀,一時之間,他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這人頭發胡子亂蓬蓬的,全然看不清他模樣,但听聲音卻甚是年輕,身上只著了件布袍子,早已破得不成樣子了,腰間束了條帶子,左面猶有個鐵環,也不知是系什麼的,卻只剩了半拉,看模樣,倒象是給人硬扯下來的.

忽地腳步聲響,卻是那酒家老板拿了把斷劍過來,滿臉不屑的摔在那人身側,冷笑道:‘算你運氣,有位好心的大爺給你墊了錢,這把破劍老子也不要啦!‘

鄭奇見這把劍雖已斷折,但鋼質細密,劍柄結實,想見當年也是一把好劍,不覺好奇之心大起,心道:‘這劍可不錯啊,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又見靠近劍柄處有刻劃之跡,眯眼看時,想來大約是個名字,只是已被人刻得亂七八糟,鄭奇看了一會,也只辨得出下面大約有個‘火‘字,上面兩字再也看不清楚.

正琢磨間,一只手忽的橫里伸過,將那劍取了過去.

那人不知何時已坐了起來,此時,他正將那把斷劍拿在手里,呆呆的看著.

鄭奇心道:‘越來越悶啦!‘卻又不知說些什麼話好.

那人看了一會,忽地又向鄭奇道:‘你還未答我呢.‘

鄭奇奇道:‘你說什麼?‘方想起那人是問他為何要管他,還未回答,那人忽又揮揮手,苦笑道:‘沒關系啦.‘干咳了兩聲,將劍勾回腰上,站了起來.

他的個子和鄭奇差不多高,但比鄭奇瘦削的多,見鄭奇看他,苦笑道:‘你可知道,你為我找了多大麻煩麼?‘

鄭奇這一下更是不知從何說起,喃喃道:‘麻煩?但是,這個‘

那人懶洋洋的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為了你,我只好再多活幾年而已.‘

見鄭奇目瞪口呆,那人也知他不明,笑道:‘我昨天方將生平恩怨記掛結清,本是打算在此醉死,卻遇上了你.‘

又道:‘欠人一文錢,不還不痛快,易某今日欠你一酒之恩,在未還之前,便不能輕死.‘

不等鄭奇開口,又道:‘說吧,你可有仇人欲殺的,我代你除了便是.‘

我代你除了便是.

他的衣服破爛,模樣潦倒,就在片刻,他還被幾個不會武功的伙計酒保打的翻來滾去,可是,當他手按劍柄,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他的身上,竟似是突然生出了一種奇妙而驚人的變化.

雖仍是原來的衣著,原來的容顏,但不知怎地,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種氣吞獅虎的氣概,竟驀地從這人身上沖了出來.

也正是因著這種氣概,這方才還破落不堪的醉鬼竟似突然成了一個決人生死的將軍,一個定人吉凶的判官,當他說話的時候,竟就有著一種奇怪的東西和味道,使人可以無視于他的淪落與頹廢,而不得不信服于他說出的每一句話.

至少,那個方才還對著他惡語相向的老板,已是感覺到了這種變化.

與那人對視了一下,猛得一個哆嗦,這老板忽地折回了店里,快步向後面去了.幾個伙計都是看的莫明其妙,卻又不敢亂問.

鄭奇心中冷笑道:‘活該.‘

那老板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早嗅到這老板身上散出了一陣惡臭之味.

事實上,不唯那老板,便是鄭奇,在剛才與這人對視之時,也是身不由已的打了一個冷戰.

死,和絕望,就是在方才那一瞬間,從這自稱‘易某‘的醉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東西.

自幼便已掄刀,生死只當笑談,鄭奇雖未屆三十,卻早在陰陽路上不知走了幾來幾回,但就是這樣的他,也被這醉鬼的殺氣懾的一個哆嗦,那老板只是個尋常生意人,又那里禁受的住?

(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那人見鄭奇不說話,似是有些不大耐煩,道:‘好了沒有,你想到沒有?‘

鄭奇心道:‘我那有什麼非殺不可的仇家?這人瘋瘋顛顛的,還是莫再惹他了.‘正要婉言謝絕,忽地靈機一動,笑道:‘你說的,可是當真的麼?‘

那人冷笑道:‘俺一句話就是一句話,若你仇家厲害,我最多和他同歸于盡,也為你殺了他.‘

鄭奇笑道:‘那好.‘

見那人滿面不屑之色,鄭奇只一笑,緩緩道:‘我要你為我去刺殺的,是百年之後的金國太子.‘

那人失聲道:‘什麼?!‘鐺的一聲,竟連那半柄折劍也摔在地上.

鄭奇笑道:‘我要你去殺百年之後的金國太子.‘

‘但你若是怕了,不敢去殺,那也無所謂.‘

那人盯著鄭奇,盯了好一會兒.

‘你,怕我尋死?‘

‘你以為,我既然答應了為你殺一個人,就總得先殺了這人再死,所以,你就找一個我現在沒法殺到的人來給我?‘

‘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是誰?‘

語氣漸漸淒厲,那人的臉上,也已現出了怒容.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會感激你?!‘

‘小子,你在找死啊!!‘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