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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行一直沒說話.

他很有耐心的站在堤上,一動不動,看著劉補之,這個曾是他最欣賞和器重的佷兒的人,這個除去了王家家主,他的弟弟的人.他看人其實很細.

不羈,放縱,空靈所有這些,就只能表明他的不願隨和與不肯應付,說到底,被譽為瑯琊王家自宋以來最聰明的人的他,又怎會連最起碼的察顏觀色都不懂的?

就如此刻,雖然對著劉補之的‘理由‘相當感興趣,但看清了劉補之的面色,他就沒有開口,而是一直默默的站在這里,等著劉補之.

直到劉補之的面色馳下,他才輕輕的咳了一聲,道:‘補之,現在,你的理由,可以說了嗎?‘

劉補之竦然一驚,躬身道:‘補之失禮了.‘

王中行微笑道:‘無妨.‘

又做了個手勢,教劉補之開口,卻也非號令,乃是個極為客氣的手勢.

他的笑容溫和,他的動作客氣,直是個笑對兒孫的慈祥長者,卻那有半分殺氣在了?

回憶,會讓人軟弱,很多人都這樣說過.

但是,世間事,真得有一定的嗎?

就如此刻,當自回憶中抽身的時候,劉補之的心情,並未變的軟弱又或低沉,相反的,他的斗志,卻昂揚到了難以理論的地步.

(燕兒,等著我啊!)

‘請教二伯,人入江湖,第一當死之罪,是什麼?‘

王中行微微皺眉,道:‘你說呢?‘

劉補之恭聲道:‘小佷以為,首推狂妄.‘

‘野心非罪,但若不明自身實力所限,而將自己的野心妄自伸張,那便是罪.‘

‘死罪.‘

王中行嘆道:‘中孤一直念念不忘重振王家之事,卻不知姬北斗天縱之才,玄天宮奇士如雲,實非他所能勝.‘

劉補之道:‘若只是一人虛名,成敗不干它人,那也罷了,但義父身為王家家主,肩擔王家興衰大任,若是不自知的話,一有閃失,其禍非小,輕則大挫王家,重有滅族之禍.‘

王中行笑道:‘你言重了,姬北斗尚不是這等人.‘

劉補之輕聲道:‘佷兒說得也不是姬宮主.‘

又道:‘恕佷兒無禮,二伯想是不曾識得周龜年吧.‘

王中行呆了呆,道:‘神交久矣,只恨始終鏗緣一見.‘

劉補之道:‘以佷兒所見,此人武功不下姬宮主,而心機深沉之處,尚在其上.‘因將當年龍門之事簡要說了,又道

:‘此人心地博大艱深如此,由茲可見,他既已看出義父破綻所在,則借之挑動我王家與玄天宮正面火拼,在他自是易如反掌,那時縱然姬宮主不願深究,但一個殘破敗回的王家,又怎有力量來抵抗他的侵吞和控制了?‘

王中行微笑道:‘然則你這般處置法,王家便不是受他控制了?‘

不等劉補之開口,又道:‘莫對我說什麼結果,他會身死龍門,不是你能料到的事.‘

‘他死之後,再無人能將你節制,你自能方便行事,壯大王家,但是,吾佷啊,若他不死,則當他有所號令的時候,你是會將他的意願放在第一位呢,還是會將王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呢?‘

這幾話問的極是尖銳,正傷中劉補之話語破綻所在,要知他口口聲聲怕誤了王家,方要剪除王中孤,但正如王中行所言,若周龜年不死,此刻的王家,很可能就只是金國侍衛的一個補給營,什麼重振雲雲,又那里說得上了?

劉補之似也知這話難答,默然了好久,忽地拜倒于地,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

王中行目有欣賞之色,揮手道:‘起來,說.‘

劉補之謝過站起,道:‘二伯聰明,小佷不敢相瞞,當時,小佷之所以和周龜年合作,確是有著借以自立的心.‘

王中行不動聲色,道:‘還有呢?‘

劉補之道:‘但小佷卻自信,在當時,小佷的選擇合作,卻確是對王家最好的一途!‘

王中行大笑道:‘哦?你賣了王家,反還說這才是最好的一途?‘

劉補之道:‘在當時,小佷若不合作,就只有被滅口身死一途,而當他去找尋到別人的時候,依舊會扶持和造就出一個听命于他的傀儡,而與這種情況相比起來,小佷便認為,由小佷來賣身投靠,就才是對王家最為有利的選擇.‘

‘因為,與其它人不同,小佷是一個永遠也不可能真心投靠于他的人.‘

王中行笑道:‘為何?‘

劉補之一字字道:‘因為,小佷的野心,就只有比他來得更大.‘

‘小佷,是永遠也不會甘心位居人下的人.‘

‘縱然一時的與他合作,但到最後,小佷也只會視此為一個增加自身實力和提升自己地位的機會,當機會來臨的時候,無論將他如何處置,小佷也不會皺眉又或猶豫.‘

又道:‘這一點,他也知道,也正因此,他才‘看中‘和‘使用‘了小佷,他的自信,讓他敢于這樣行事.‘

王中行嘆道:‘好個周龜年,好個天下誰人不識君!果然不是凡人!‘

有野心的人,通常都會是很努力和很認真的人,雖然說,這種認真和努力,就幾乎等于是一頭猛虎在擇人而噬之前的算計,但不管怎樣,想行大事的人,就不能只倚靠幾頭走狗,唯有能駕猛虎的人,才有資格去行真正的大事.這一點,王中行和劉補之自然都明白的很,所以,他們並沒有再順著這個話題談論下去.

劉補之又道:‘而小佷也明白,要想成大事,我就不能沒有王家的支持,不能沒有一個強大的王家在我背後,所以,縱只是為了自己,小佷也會盡全力的去將王家強大起來.‘

王中行緩緩道:‘但你所要的,乃是一個能夠完全為你所用的強大王家,對麼?‘

劉補之道:‘不錯.‘

王中行笑道:‘你倒也誠實.‘

劉補之道:‘小佷不誠實,小佷只是知道,在面對二伯這等人的時候,便不能不說實話.‘

王中行大笑道:‘好,好個不能不說實話!‘

又道:‘但此刻,你便得再給我說一句實話,你,拿什麼來向我保證,當王家成為你的絆腳石的時候,你就不會將王家出賣和拋棄呢?‘

劉補之低聲道:‘無庸保證,小佷身上所流的血以及王家千年家風便是保證.‘

‘自祥祖以降,咱們王家的家風便是與時推遷,自晉始,咱們王家也不知做了多少將一家物與一家的事情了.‘

‘二伯,這千年以來,除對王家以外,又有那個王家子弟是曾真正忠心于一朝一姓的了?‘

‘千年所積的傲氣,千年所積的無視,就不能允許我將忠誠再輸于它人.‘

‘對義父的行動是一回事,那是因為,我相信,這只會讓王家的發展更為順利.‘

‘出賣和放棄王家,那是另一回事.‘

‘要出賣,總是為了換些個更好的東西回來.‘

‘此刻,王家已基本上掌握在我手中,數千子弟,近百宿老,十紀名門,所有這些,別人得拿什麼來,才能換走?‘

‘說到底,二伯,若連生我養我教我的王家都要出賣毀去,我又怎能再聚起另外一批人的忠誠和信任?‘

‘若只要成為別人手中的心月復和戰將,這樣倒無所謂,但以我的野心,二伯,這,可能嗎?‘

王中行長嘆一聲,道:‘你不用說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所要得,自然不只是這把刀,對吧?‘

劉補之輕聲道:‘小佷不敢妄求,小佷只是想,二伯既然將刀于我,自然也會將那些書信的內容告我.‘

王中行笑道:‘不錯,王家內部,確是一直有一批人在和我秘密聯系,希望我能回來為中孤報仇,來將大局扳回.‘

‘但是,吾佷,你將如何讓我相信,在得到這些人的名字之後,你不會將他們一一清洗?‘

劉補之道:‘沒有保證.‘

又道:‘為首領者,就不能允許下屬中有著可以不受懲罰的存在,挾隙報復是蠢,但為示寬大而對錯誤故意視而不見,就更加是蠢.‘

‘但同樣,為首領者,就也不會純為了個人好惡而在沒有必要時來損傷已方的力量.‘

‘說到底,二伯,我不能讓任何允諾來將我的手腳束起,我只能說,我有足夠的智謀和氣量去統領王家,我不是一個會做出多余事情的小氣的人,我所能夠當作保證的,就只是我的見識與才干而已.‘

王中行大笑道:‘統領王家?‘

‘不錯,以你的野心,自然不會只甘心作一個泰山掌門,作一個影子家主,當時機成熟之後,你就會將王天程取而代之,登上王家家主之位.‘

‘但是,吾佷,身為外姓,你又有什麼資格來統領王家了?‘

劉補之正色道:‘資格不是問題.‘

‘我本為王家義子,這一點,很多長老都知道,只要到時候我回復王姓,這便沒有什麼問題.‘

‘至于本來究竟姓甚,二伯,小佷斗膽請教一句,我王家祖上,又是如何得姓了?‘

王中行面色一沉,道:‘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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