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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鄭奇已和呂兵拼到近百招了.

鄭奇的身上已有了七八條血槽,但他的眼楮,卻比一開始的時候更亮.

呂兵的手仍很穩,臉仍很沈,他的身上,莫說是血,便連汗也瞧不見,可是,他的心情,卻漸漸的焦急起來.

他的槍法確是好過鄭奇,他的武功確是強過鄭奇,可是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卻勝不了鄭奇.

他能傷得了鄭奇,他卻勝不了鄭奇.

若不殺了鄭奇,鄭奇便不會認輸,可要殺鄭奇,便至少要賠上半條命.

知道絕對不是呂兵的對手,從一開始,鄭奇便抱定了」著著搶攻,務求同亡」的主意,無論呂兵的槍何等的詭異可怖,他都只當無物,自顧自的去揮刀砍殺.

呂兵的要害當然都守得很好,可是,若一個人已無視自己生死的時候,便總是能找出些破綻來的.

掀天三十六槍本為昔年梁山好漢」玉麒麟」盧俊義上按三十六天罡所創,所謂」一槍照一星,一星佑一槍.」,最是靈動飛揚,人所難測,呂兵自得真傳以來,倚之橫行皖南一帶,也不知會過了多少高手大豪,一直是無往不利,可此刻,面對鄭奇這跡近無賴的」同亡之刀」,他卻是勝不了,贏不得,硬生生纏斗了近百合,這等戰果,交戰雙方可說是沒一人想得到,不要說是胡魯等人,便是那兩個一直面無表情的黑衣人,也開始不住的向這邊看來.

當呂兵的一式」天殺四野」中道而廢,轉回手擋向鄭奇劈向他小腿的刀的時候,他再也按捺不住,怒聲吼道:」混帳東西,薜定遠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竟這等為他賣命?!」你不怕死嗎?!」

狂怒已極的吼聲,震得近前的幾個嘍羅都有些頭昏腦漲,鄭奇卻只是冷笑一聲,手上刀用得一發緊了.

他當然怕死,可是,怕死的,未必就能不死,很多時候,只有拼命,才能保住性命.

一向以來,鄭奇便是一直在拼著的,從七歲時,一刀砍斷了小巷中最胖最凶的何老大的右手,保住了自己揀來的一串銅錢,到十二歲時,一個人在十幾個潑皮的圍攻中,硬生生打斷了為首那人的肩膀,從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那一天,安平鏢局的三鏢頭,」富貴花開」富問樵正好路過彼間,驚于鄭奇的凶狠和野性,更怒于十幾人追打一人的行徑,出手將他救下,帶回局中,收為學徒.

後來,富問樵在走一趟暗鏢時走漏了風聲,被」珍州四虎」聯手圍攻,所帶手下非死即傷,危急關頭,恰逢鄭奇快馬趕到,硬吃了大虎的攔腰一劍,卻把刀架在了三虎的脖子上,硬是逼得四虎收手而去.

當時,眼看四虎遠去,他只瞪著富問樵說了一聲」完啦.」,便一頭栽在地上,如不是局中名醫尹天士正好便在左近,為他不眠不休了三日三夜,他的一條性命,早已不在了.

那一年,他才十九歲.

鄭奇的人生,一直就是這樣拼過來的,所謂同歸與盡,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時時在身邊晃來晃去的老朋友罷了.

鄭奇的戰團一時之間陷入了僵局,那邊的唐風,卻也正面對著膠著的戰局,無計可施.

一向自命了得,又明里暗里和鄭奇較量,要在那何小姐前顯擺,唐風的心中,本是打算單挑掉對方的第一高手,吞山虎呂兵,方顯得自己遠超諸人之上,呂兵竟先被鄭奇接過廝殺,已是令他大為不悅,而自己竟被這個不知來歷的黑衣人纏住不放,更是大感臉上無光,眼見鄭奇浴血苦戰,明道的兩眼便只盯在他身上不放,想來車中佳人也是如此,每念及此,更是心頭血涌,如幾百鍋熱油正煮個不停般,只恨不得一著便將這黑衣人擊倒,盡快過去和呂兵交戰.

但那黑衣人卻並非庸手,雖是劍法變化極少,卻顯是千錘百煉之作,全無攻勢,直將周身要害守得水泄不通,他輕功身法又是極好,並不求勝唐風,只是羈摩住他,不教他騰出手去,兩人都是輕功上佳,身法快絕之人,急進急退,忽左忽右,如兩穿花蝴蝶般,在人眾中來橫去,眼力差些的,根本看不清他兩人身形變化,只見得一條黑影,一道白光不住在場中穿梭.唐風雖是竭盡全力,但卻終總是甩不月兌他,心下惱怒已極,卻也無法可施.

那女子皺眉道:」這是甚麼劍法?為何我從未見過?」

那男子只溫顏一笑,並不接口,他自知妻子在劍道上的造詣眼界遠較自己為高,她既認不得,自己也大可不必費心去搜腸刮肚,只是他卻仍是有些納悶.

若論到劍法高明,那女子已是當今江湖頂尖人物,自幼便攻劍術,常涉百家精要,會讓她也全無頭緒的究竟是何方高明?更何況,以他兩人眼力之高,自都看的明白:那兩名黑衣男子所用劍法,形式古奧,潛著無盡,顯是大有來頭的一門武功,在他們手中,也不過能將劍中威力發揮的三四成而已,自然決非這兩人所創,然則又是何門何派的人物?那男子倒也罷了,那女子卻是劍道中頂尖人物,一見如此劍法,頓時有些技癢起來,忍不住又看了看那男子.

那男子垂首向地,似是全不關心場中爭斗,又似是已被嚇傻了,但他玄功默運間,方圓百步之內,便是鼠走蝶飛,也難逃他耳目,又豈會不知妻子

已有見獵心喜之意?卻仍只是搖搖頭,悄聲道:」不要慌.先靜觀其變.」

又道:」那人好象叫呂兵,用得槍法也算是梁山一脈,不要輕易翻臉.」

他兩人功力都已練到了」傳音入密」之境,聲音微細如蚊,若非功力相若之人有心側耳,決然听不見他們說些什麼,是以雖然身在車側,卻都不虞被那小女孩听見,那知他話聲方落,明道忽地」哈」的一聲,轉過頭來,一手指向他們.

兩人都是心中微微一震,心道:」怎麼啦?」那男童卻早看明道不大順眼,怒道:」你干什麼亂指我爸我媽?!」

明道看了看他,卻不說話,只是抬起頭來,鼻子」哼」了一聲,滿面不屑之色.

這一下卻直是將那男童氣的七竅生煙,當下握起兩只小拳頭,便要沖上,卻又似想起些什麼,站著不動,只是臉上漲得通紅,不住喘著粗氣.

明道笑道:」怎麼啦,膽小鬼,害怕啦?」

那男童大聲道:」我才不怕!但我不打女孩的!」神色極是認真.

明道哈哈大笑,捧著肚子滾來滾去時,那女子在男童頭上輕拍了兩下,笑道:」好兒子.」卻見那男子神色有些凝重,心下大奇,輕聲道:」怎麼啦?」

要知便是這場中兩撥人馬聯起手來與這對夫婦為難,只怕也討不到好去,實力相差如斯之巨,卻又那有什麼值得擔心的?那男子低聲道:」好象有些古怪.」

又道:」仍是靜觀壁上便好,無論出什麼事,都絕對不要動手.」

那女子雖不知發生何事,卻深信丈夫的觀察力和判斷力,輕聲答應了,再不說話,只將那男童拉得離身邊近了些.

明道方才原本無事,只是看得有些無聊,想要逗那小男孩玩玩,卻被他滿臉認真的樣子引得好生笑了一會,一時間竟忘了本義,待得再抬起頭來,戰局卻已大變!師蒼染的武功,在三人中是最差的,但一向以來,倚靠著他的心機與計謀,青蛇之名,听在過往客商的耳中,其可怕之處,卻比金刀與吞山虎也各有千秋.

懂得自己武功的不足,便用著狠毒與善體時機來加以彌補,在他們所劫掠的對象中,常有人能接下胡中行的刀,擋住呂兵的槍,可是,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師蒼染的劍下.

除非萬不得已的時候,師蒼染從不和人單挑過招,他最喜歡的,便是隱身在一群嘍羅中進行指揮和操控.

當他如一條毒蛇般自人群中滑出的時候,一般,都會很快就有人倒下了.

而此刻,師蒼染已開始動了!看準了一個空隙,不動聲色的向前移動了五六步後,驟然發難,驅馬前沖,在所有高手都陷入苦戰的時候,他已沖過了第一層防線!離他最近的兩名鏢師立刻趕過來阻截,一把關刀,一口樸刀,一阻馬,一截人,間不容發之際,已在師蒼染的去路前樹起了一道死障.可是,師蒼染卻似是已勒不住馬,竟就硬生生沖了過來!馬嘶聲中,血光飛濺,一匹大馬被硬生生砍倒在地,可是,馬背上的師蒼染,卻已不見了.

早有成算在胸,在鋒刃及體的前一瞬,師蒼染棄馬而出,如大鳥般直撲向馬車!自馬倒地處到馬車間約有十來步距離,以師蒼染的輕功,本不能一蹴而就,可是,等待了好久,便是為著這一擊,當師蒼染第一次落在地上的時候,安平鏢局方的高手們赫然驚覺到,已方竟是沒一個呆在距師蒼染五步以內的地方!最先有反應的自然是鄭奇唐風,可是,他們自己的戰況也都極不樂觀,只一分心,便已各各迭遇險情,根本騰不出手去,雖是心急如焚,卻又能怎樣?兩劍殺退了幾個上來阻截的趟子手,當師蒼染再次聚氣前沖的時候,已是成功沖到了馬車跟前!此時,也正是明道方抬起頭來,想要看看場中戰團的時候,卻沒想到,只一抬頭,卻看見一個凶巴巴的漢子,正提著把明晃晃的寶劍,惡狠狠的直沖過來,只驚呼的半聲,身子向後一翻,早摔進了車中!那女子再也按捺不住,右手一動,卻早被那男子按住,輕聲道:」再等一下.」

這時,師蒼染已沖過最後兩個趟子手的阻截,成功落到車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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