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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話 : 一個失蹤女孩的命運

我眼楮開始發燙,淚水不听使喚地在眼里打起轉轉,令我感覺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我真的希望就這樣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一切,至少是不想再看清楚眼前這幕真實的情景。

第一次遇見蓉蓉是一年以前的一個夜晚。在辦公室里趕著整理幾份案件的材料到深夜,實在肚子餓得發慌,于是便出去到離局里不遠的車站廣場上的排檔填肚子。

稀里嘩啦正吃得渾身冒汗時,听到邊上有人吵吵嚷嚷,非常不情願地轉過頭去,看見幾個小痞子嬉皮笑臉地圍著個女孩,顧不得那女孩的尖叫和哀求,推來推去地調戲著。

一股怒火涌上心頭。這不沒看見也罷,偏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情。

「喂,你們,就只有種欺負個小姑娘嗎?」。不情願地放下筷子,我走到他們邊上拍拍其中一個頭目似的小個子肩膀說。

「靠!哪來的老大叔也敢管閑事!土包子活的不耐煩了也來找死!」這一句話可真讓我窩火。現在的小子們,穿上漏一大截的牛仔褲;鼻翼和眼角套上幾個圈圈;外加一大把紅黃白混雜的茅草頭就以為是現代派。可笑。

「吃多了撐著是不,哪個林子里的傻鳥也敢來惹我們?」那個被我拍了肩膀的小子,轉過身氣勢凶凶地朝著我,正要動手,這才發現我要比他高大出幾倍。頓時臉上的凶氣減弱了一大半。

我懶得和這幫小子多糾纏,便直接了當地笑著對他們說︰「咋的,是不是想要你大叔我帶你們進局里去蹲蹲。」這話還真管用,那幾個小子一听便相互使著眼色,還硬是要面子地擺出一幅不在乎的神情似的,邊往後溜邊嚷著

「了不起啊!警察!不就是靠那身皮來狐假虎威罷了。」

走過去扶起那個被推在地上還發著呆的女孩,才看清年齡並不是很大。問她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在外面,回過神來,她倒是滿不在乎地告訴我說她叫蓉蓉,是本市那所「貴族學校」的學生,只有十六歲。

所謂的貴族學校也就是,只有一些富家子弟才能讀得起書的地方。雖然那所著名的貴族學校有高牆圍繞,外加先進的監控設備和為數不少輪流值班的保安,對于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早就轉動著他們的小腦袋看破這現實,懂得用錢來收買保安。于是晚上照樣能自由自在地溜出校門去上網或瘋玩。

「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在外面上什麼網,出了事你父母還有學校的老師都會要急死。」

蓉蓉大搖大擺地讓我幫她也要了碗面,然後坦然地坐在我邊上邊吃邊嘀咕︰「也就是今天算我倒霉,踫上幾個痞子,平時都太平得很。不過,警察叔叔你這麼晚了還在外面,不會也和我一樣是悶得發慌吧?」

我不過才二十八,剛才就被那幫小家伙叫做老大叔,這回又被叫做叔叔。想當年在大學我帥麼帥樣,吹拉彈唱,能文能武。才過了幾年東奔西跑的日子,就被糟蹋成了個老大叔了,這天天熬夜的日子真是我們刑警的天敵啊。

吃完後,蓉蓉硬是不讓我付錢,丟下一張鈔票,連找頭都不要。在送她回學校的路上她仰著頭朝著我笑笑說︰「怎麼樣,要不我就請你當保鏢吧。反正我老爸多的是錢,我開口就絕對不敢不滿足我的。」唉!現在的孩子都讓家里給寵壞了,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們不可以做的事。而且也根本不懂得現實中還有很多危機和災難存在。

那個臉上洋溢著可愛無稚笑容的女孩,站在校門口最後揮著手和我告別的情形,就這樣給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特別是在過了沒有多久,接到那所貴族學校的報案,說是一名女學生離奇地失蹤了。在看到學校提供的照片上,清晰地印著蓉蓉甜甜的笑容時。我的腦海里便時常會出現,那天晚上這個神情可愛又滿不在乎的女孩子的身影,揮著手對我說︰

「警察叔叔,別忘了考慮好給我當保鏢哦,我可是當真的,會付你很多錢的啦。」

這個少女離奇失蹤的事件,很快在校園里流言四起。

有的說是校園里鬧鬼;有的說是恐怖分子綁架;有的說是獵奇殺人犯潛伏在校園里……各種各樣的傳言讓這所貴族學校處在非常被動的環境中。這里的學生都是有身份或家財萬貫的家庭出身。發生這樣的事情讓所有的學生家長惶恐不安,都紛紛指責學校只知道招收貴族學生,卻保證不了貴族學生的安全。

這貴族的稱號讓人一听便會聯想起十九世紀歐洲國家的王室貴族,也不知道曾幾何時我們國家也開始封侯掛貴的。所以校方把希望都寄托在我們身上,一再懇求我們盡早找到這位失蹤的少女。否則他們無法向那些說話都飄著人民幣味的學生家長交待了。

由于本人近期出色地解決了幾樁難案,這次便被局里指定負責這起失蹤案。經過一個多星期,在學校和學校附近的網吧以及蓉姑娘常去的娛樂場所多次的調查了解,初步斷定蓉姑娘是被人販子給騙走的。但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情況,校方和家長都不會對此結論就此認同。所以當務之急便是要盡快地找到蓉姑娘。

對于警察辦案,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成功都是理所當然,而許多案件的走入迷宮,則就會認定是警察無能。恕不想警察是人,罪犯也是人。直言不諱地說每一個案件也就是警察和罪犯在斗智,最後只能是一方成為勝者。

每次想起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都會從心底徒生起一陣無法言喻的感觸。這樣的失蹤事件即不是空前也不會是絕後,但有的僥幸被及時發現和救出,所以遭受的不幸也都不同。而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這些出事的女孩子家境都很富裕。所以本人認為一些只會用錢寵愛孩子們的家長,應該好好的反思一下。

根據各方面匯攏來的情報,我橫跨好幾個省的十幾個村落,但每次都是滿懷希望前去,兩手空空垂頭喪氣而歸。看著蓉姑娘的父母時而悲哀哭泣,時而焦慮不安,以及校方的催逼。我是恨不得自己長上個千里眼和順風耳,立刻將那蓉姑娘給揪出來,也好對局里信任我的領導有個交待。蓉姑娘,蓉姑娘的整天滿腦子都是蓉姑娘,簡直比談戀愛還要傾心。

經過一年多的折騰,終于又得到消息說廣東某縣的一個村子有個叫劉禿子的,不知道從哪娶來個英語,日語嘰里呱啦的小姑娘。因為根據了解蓉姑娘的父母準備將來讓孩子出國留洋,所以主學英語副學日語。我一听立刻懷揣蓉姑娘的玉照,心急火燎地直奔那遙遠的村子。

當我乘火車、坐大巴、擠公交、換三輪車、最後坐上摩的終于趕到,管轄那村的只有所長一個人的派出所時,早已蓬頭垢面,胡子拉渣。差點那所長以為我是個要飯花子,怎麼也不肯相信我居然還是個刑警隊長。在一陣虎落平原的無奈過後,我毫不客氣地拿過桌上的一瓶礦泉水,瀟灑地澆在臉上,然後用手抹了幾把。那個所長才終于看出了我的帥容。

據所長說確實有听說劉禿子的事,他也去那村了解過,可是問來問去人人都異口同聲地一口否認,也沒能看到姑娘本人。因為那個劉禿子的叔叔就是村長,而且在那一片是有名的霸道,誰還敢去惹那禿子。再加上那些個偏僻的山村,哪家不都有娶不到媳婦的或傻或殘或老或沒錢的男人。說不定哪一天自家也會從人販手里買上個女人,所以對這樣的事全村人都一致團結齊心。

在那位所長的陪同下,為了不引起當地人的注意,我們走上了兩個多小時的路才到達這個村子。與每一次的搜尋不同,這回我的心里有種異樣的直覺,感覺這次能見到我日思夜想的蓉姑娘。進村前所長再三關照我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即使確認出是蓉姑娘的話,也要等援軍到後才可動手營救,不然很有可能姑娘沒救著,反遭村民群毆。這個我也是清楚地,全國有不少公安干警在營救被販賣人口的行動時,被當地村民打死或打傷的不計其數。

我們趕到那村子時天已漆黑。我讓所長等著,自己輕手輕腳地翻過劉禿子家高高的圍牆,溜到窗下悄悄地往里張望。這一看,我差點一口氣咽不下去,就要破門而入。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搖溢著昏暗慘淡光圈的燈泡下,一個頭頂發亮,咧嘴呲牙的矮小老頭,穿著條褲衩嘻笑著站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姑娘。可憐的姑娘身上什麼也沒穿,倒是腰上卻拴著根粗粗的鏈條。剛開始我都沒能認出是蓉姑娘,再細細的觀察才看清楚確是我朝思夢想了一年多的被害人。

這哪里還是那一年以前站在貴族學校門口,活潑可愛也神氣十足地對我揮著手的蓉姑娘啊。那一頭黃燦燦光亮亮的長發,成了長短不齊的稻草;原本烏亮晶瑩的眼楮呆痴無光地瞪著天花板;身上青紫瘀塊交加;……這一幕地獄般的人間慘景讓我胸口堵塞得發慌。忍下一口氣我翻出院子,把看到的情景簡略地說了一遍。我讓所長趕緊回去搬援兵,並迅速通知我局和蓉姑娘的父母盡快趕來。

不管所長怎麼好心地勸我和他先一起回去搬兵,他是擔心我一個人不小心被發現後果難測,我還是沒有答應。這一年多的嘔心瀝血和所受的奔波勞累,我怕夜長夢多。萬一等再趕來時,蓉姑娘又不翼而飛了,我可絕對不允許在自己眼皮底下再發生意外。

于是這一夜我就這樣躲在院子里監視著,心里一直默默念叨著「蓉蓉,快了!再堅持一下!叔叔很快就會帶人來救你出去。」

天上是繁星璀璨,地下是蚊蟲群襲。我用浪漫的目光細數那漫天的繁星,同時惡狠狠地卻不敢拍出聲地,消滅著那些個瘋狂吸著我的血的害蟲,手上濕漉漉地沾滿了從蚊子身上拍出的我正血氣方剛的鮮血。

這漫長的等待仿佛消耗掉了我許許多多的朝氣。我的眼前開始晃動起隊里老蘇那日漸稀疏的頭頂。記得那次和老蘇一起整晚監視一個盜竊團的窩點,當凌晨的夕陽緩緩地爬上老蘇的頭頂時,我驚異地發現老蘇的頭頂居然沒有剩下多少根頭發,一撮撮可憐巴巴的頭發殘不忍睹地耷拉在他的肩頭。

就這麼一晚我親眼看到,才四十出頭的老蘇犧牲掉了他無比珍貴的頭發,一股無以言語的悲哀擁上我的胸口。

人們總是用吹毛求疵的目光看著我們,卻體會不到我們這些做刑警所擁有的各種各樣的悲哀和無奈。

當呂所長帶著人馬開著兩輛車悄無聲息地趕到了村里,已是凌晨四點,天仍舊黑茫茫的。我明白當地警察的難處,所以讓他們都等在車里。我不是當地人,辦完案就走人,沒有什麼後遺癥。再加上那個劉禿子我一個人對付足足有余。

一腳我踹開門。沖進去一把拎起床上那蝦公似的劉禿子;抓過丟在床邊上的襪子塞進他的嘴里;然後在他的胸口狠狠地拍了一掌;還未從美夢中清醒過來的劉禿子便捂著肚子躺在地上犯昏。

迅速地砸開蓉姑娘身上的鏈條,月兌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裹住早已瘦骨伶仃的蓉姑娘,扛在身上正要離去,忽然想起還有該做的事,于是掏出我的警官證在劉禿子面前晃了幾晃,然後沖出院子把蓉姑娘塞進早已打開的車門里,接著自己也迅速地跳了進去。

不等我坐穩車就「轟」的一聲跳將起來,朝村外飛去。當車還未開出村時,就听車後一陣殺豬般的喊聲在凌晨寂靜的上空里回蕩︰「警察搶我女人了!沒有王法了!警察搶我女人了!」盡管車後敲鍋打銃的聲音緊迫地傳進耳里,我們的車已一路風馳電掣地直奔縣公安局。

當我局的領導領著蓉姑娘的父母趕到縣公安局時,蓉姑娘已讓幾個女警幫著梳洗整理完畢。臉上和脖子上的青紫瘀塊依舊那麼的顯眼,穿著女警拿來顯得極不合身的衣服,她目光呆痴地站在父母面前,嘴唇哆哆嗦嗦地抖了半天也沒有喚出父母一聲。她父母稀里嘩啦地哭著撲過去一把摟住了自己的寶貝,而蓉姑娘卻仍舊呆痴地沒有半點反應,明顯的感覺到她還未能從那地獄般的囚禁中回過神來。

那個劉禿子也在他村長叔叔陪同下趕到了。事情到了這般地步他那叔叔當然知道嚴重性,接到縣公安局的通知後,便很配合地立刻帶著劉禿子趕來。

看來是精心地收拾了一番,劉禿子已沒了昨晚昏暗的燈光下的猥瑣,倒也年輕了不少。可是仍舊看上去要比蓉姑娘的父母老許多。他手上多了個光頭的小孩。看到劉禿子蓉姑娘臉上馬上升起一團恐懼的神情,蓉姑娘的父親一听此人就是劉禿子,立刻沖過去要抓禿子,被大家攔住。

「天哪!為什麼要這樣糟塌我的女兒?她還是個孩子啊,她現在也不過才十七歲啊。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可為什麼要把我的女兒糟踏成這樣?還有沒有人性啊!」

「我也是花了辛辛苦苦積攢的一萬塊錢買來的,……」劉禿子不服氣地小聲嘀咕著。

他抱著的光頭小孩這時也被嚇得大哭起來。蓉姑娘一見小孩哭便想過去抱,被她那哭得死去活來的母親死死地拉住不松手。可憐的姑娘雖然還是個未成年的女孩,卻不盡人意地生下個孩子。現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在場的人都默默無聲地沉浸在一種壓抑的,透不過氣來的,不知道是憤怒無奈多還是悲戚憐憫多的氣氛里。

忍住滿眼打轉的淚水,轉過身走出屋子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沒有辦法再繼續目睹這樣悲慘的場面。假如天真的姑娘不是因為一時無聊偷偷跑出學校上網;假如蓉姑娘沒有那麼簡單地上當與人販子;也許不久就可以踏上理想的留學之路。可就是這麼短短的一年多時間,卻讓一個天真無瑕的姑娘,身心遭到了無法挽回的無情摧殘。

不知道那些地獄般的日子蓉姑娘是否可以淡忘,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她今後能重新揚起生命的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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