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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5)疏簾不卷水晶寒

陳氏一著慌,正要說話,安雲佩伸手止住,淡然道,「陳妹妹別慌,你婉姐姐和你說笑呢。你們雖說在月逍和青羅跟前是長輩,到底也是年輕人,愛些新鮮熱鬧也是常有的,不像我和柳姐姐,兒子媳婦兒都在眼前,哪里好那樣呢。年紀大了,本就不愛那些熱鬧顏色,也襯不起。別說我們,鄭妹妹不也是這樣麼?只是鄭妹妹你也太過了些,那屋子里頭跟雪洞似的。二姑娘本來跟著老太妃念佛,就愛個清淨,有些不像個年輕姑娘家的樣子,你這個做娘的也不說勸著打扮著些,自己倒更像是個菩薩了。」說著對下頭坐著的月逍、青羅、懷蓉、懷蕊笑道,「我說一句托大不害臊的話,我在你們這個年歲上,也愛個鮮艷的花兒朵兒的,可不像你們如今似的。你瞧你們婉姨,倒是肯費心打扮著些兒。蓉姑娘和蕊姑娘正是花朵兒一樣的年紀,做什麼不打扮得俏麗些,叫我們瞧著也歡喜。月逍和青羅更是,都是年輕夫妻,這自古說來女為悅己者容,青羅你們又是新婚,自然更該華麗些。蕊丫頭自己倒也肯收拾收拾,只是蓉丫頭也不知是不是鄭妹妹教的,十五六的姑娘屋子里和禪房一樣,到底不像。回頭姨娘給你送幾樣擺設東西去,雖不說是什麼好的,也是姨娘的意思。」

鄭氏忙道,「我哪里緊著蓉兒不叫她打扮呢,只是這些年蓉兒的性子總是沉靜些,我也不去管她。既然雲姐姐說了話兒,我們以後注意著些就是了。」

正說到此處,白氏和李嫂子忙忙地進來,竟是神色頗有幾分慌張。眾人見了忙問有什麼事情,白氏囁嚅著不開口,李嫂子忙回道,「回各位主子、女乃女乃、姑娘的話,我跟著白姨娘去春綠軒庫房里頭取東西,把節下一應的東西和各位主子的累絲喜鵲釵都點清楚了,正要走,結果臨了我正想起後頭那間還有下半月要放下去的一批東西,想著不如一起拿了倒是省勁兒,也免得總來打擾春綠軒的各位姨娘。我和白姨娘一進去,取了下半月的東西出來。只是當日這些東西就是我入得庫,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也不敢隨便喊,忙取了賬簿來核對,少了三大匣子東西,都不是這些日子要用的。一匣子是金玉項圈,一匣子赤金首飾,還有一匣子南海貢來的珍珠,都是一時半會子用不上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丟的,那會子入庫的時候,春綠軒的各位姨娘都是眼見著我們對著單子放進去的,一樣也不曾少的。如今這樣——」說著就拿眼楮去瞧白氏。

白氏此時也著了慌,忙應道,「當日入庫,為了免得日後有什麼閑話,我是看著這些東西入庫的,鄭姐姐、陳姐姐也都在。只是,如今,如今,我真是不知道這三匣子東西去了哪兒了。」

秦氏聞得此話蹙眉道,「听你們這話的意思,竟是春綠軒里頭的人下的手了。只是這人竟然這樣蠢笨麼?不過這十余日就被發覺了不成。何況這些東西日後都是要挪回庫里頭的,還不是要再一一清點,照舊也會被發覺不是?我竟是想不透了。」安氏身後的翎燕兒笑道,「婉主子這就不知道了,雖說東西騰挪出來還要再清點,只是這一時半會兒都不會有動靜,這幾匣子東西又不是常用的,日子久了牽扯進的人也多,雞鳴狗盜也說不清楚。等那邊要點,這邊早就月兌了賊贓,咱們卻去問誰呢?」安雲佩斥道,「主子們說話,你一個丫頭插什麼嘴,如今什麼也沒分明,你就在這里胡說,叫春綠軒的妹妹們如何自處,快退下去。」想了想卻又道,「如今這情形,我們在這里胡亂猜度也不是個道理。既然婉妹妹也說這瞧著像是春綠軒里頭的人下的手,白妹妹又說親眼見了入庫的時候這些東西都在,不如這樣,各位妹妹受一受委屈,我們派人去春綠軒里頭看一看,若是什麼都沒有呢自然最好,也給各位妹妹和春綠軒的丫頭老媽子們洗雪了冤屈,再去別處找去。若是有呢,」說著眼楮一輪,「我們再說如何處置。柳姐姐,你說可好不好?」

眾人都點頭應是,柳氏見問到自己身上,想了一想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如今這樣夾纏不清對各人也都不好,也就點了點頭。安氏又道,「如今既然牽扯進了春綠軒,各位妹妹自然是去不得了,我本就管著這些,也不好去的,蓉丫頭也不好去。既然這樣,就勞煩婉妹妹帶著月逍,青羅和懷蕊跟著管事的去瞧一瞧,我和柳姐姐就和各位妹妹在此處等著,如此想來也公平。」秦氏素來與安氏不對付,既然叫她去,眾人也沒什麼話可說,懷蕊素來是個不理人的,青羅也是年輕媳婦兒,與這些姨娘也沒什麼瓜葛,眾人都覺得十分妥當,就叫她們幾個去了。

秦氏此時領著幾個小輩就到了春綠軒。春綠軒里頭住的都是上官啟的侍妾,雖不是側妃,也算是有個名分,院落也收拾的干淨。只是眾位姨娘住在一處,難免多些口角是非,何況董姨娘又常年病著,平日里上官啟若是找誰,也往往叫到啟懷堂去,並不常來這里。春綠軒里頭到底有些冷落,這才做了庫房。此時守門的老媽子們瞧見烏壓壓地來了這麼多主子,倒是唬了一跳,忙上前去接著。挺清楚竟是來搜檢東西,更是著慌。秦氏笑道,「你們不必緊張,如今也沒認定誰就是賊呢,不過來瞧一瞧洗刷這嫌疑。只是既然這麼說,各人的屋子都是少不了的,董姐姐雖說病著,也只好現在她屋里頭搜一搜,顯得我們不偏不倚呢。」

眾人就跟著秦氏進了董姨娘的屋子。董氏病的日久,精神也不好,早就少人問津。如今屋子里頭滿是頹敗的藥氣,一應物件擺設都無,卻也干干淨淨。眾人走進去,連個使喚的丫頭也不見,竟如同一座空屋。青羅一路走到最里間,才看見床上半倚了一個人。瞧著身形極是清瘦,那一頭長發竟已經雪白,面容也枯槁。只是眉眼間隱約能見出昔年的美貌來,衣衫頭發也都干淨,並不像是眾人描述的瘋瘋傻傻的樣子。見到她進來,眼楮忽然一亮,道,「你是誰?」青羅正欲答話,身邊的秦婉彤就笑道,「董姐姐久不見人,連新嫁進來的世子妃都不認識?」董氏喃喃道,「嫁人?」說著疑惑道,「是芷兒回來了麼?芷兒,是你嗎?」。說著眼楮就盈滿了眼淚,「芷兒,你真漂亮,比在家的時候還要美,娘都老了,頭發都白了——」秦氏忙把青羅拉走,道,「董姐姐,這不是大小姐,這是咱們府里的新女乃女乃,懷慕的世子妃。」董氏像是听明白了似的,「懷慕?世子?他都成了親了,那我的芷兒呢?你們把她送到哪里去了?怎麼不見她回來瞧我?」

秦氏使了眼色叫懷蕊和月逍趕緊拉了青羅出去,對董氏笑道,「董姐姐,大小姐嫁人了,不在家里呢,你不必操心,我們這次來是有別的事情找您呢。」說著就把前頭的話都說了一遍。只是董氏自听了懷芷沒有回來,眼神中的光亮就黯淡了,怔怔地听完了秦氏的話,也沒有個反應。秦氏知道她那毛病又犯了,也不管她,就叫丫鬟們去搜檢東西。董氏這里也不像是藏什麼的地方,眾人就胡亂搜檢一番。

青羅此時心里卻是驚疑不定,滿眼都晃著董氏那一雙隱在白發里的,清亮如電又轉瞬熄滅的眼眸。她把懷蕊拉到一邊,輕聲問,「董姨娘這是怎麼了?」懷蕊悄聲兒道,「我也是听別人說的。董姨娘本來是下面郡守送上來的歌舞伎,因為美貌驚人,父王一時喝醉了酒,就有了大姐,董姨娘也就嫁給了父王。那時候父王和先王妃正是情意燕婉的時候,董姨娘又比王妃先有了身孕。眾人還為王妃擔心,說父王本來就有了雲姨和大哥,若是這董姨娘再生個兒子,又是這樣美貌,王妃不知道會不會受什麼影響。好在董姨娘生的是個女兒,過後王妃生了二哥哥,也就算平穩了。奇怪的是,董姨娘本是歌舞伎,性子有些兒浮的,生了孩子之後倒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每日只和大姐在一處,性子平和了許多,對王妃也恭敬。也就相安無事多年,大姐又生的美貌,父王和王妃也喜愛,這日子也就這麼過了。七年前王妃過世,董姨娘還傷心了好久。結果沒一年,父王就把大姐姐送去給了綏靖王做側室,董姨娘苦求也無用,到底是相隔千里再不得見了,大姐姐走了沒多久,董姨娘就瘋了,一夜間頭發也白了。平日也沒什麼,只是安靜發呆,只是每見到十六七的女孩子,總覺得是大姐姐回來似的。所以平日也不叫她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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