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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8)無人知是上元時

任連雲見青羅面色有些僵住,忽然生出一種一吐為快的暢意來,索性和盤托出,「公主以為王爺那些孩子都是怎麼死的?外頭看著說是胎里帶出的體弱多病,其實都是被下了毒的緣故。世子的母親來自南疆,精通些奇毒秘術,敦煌之人是瞧不出來的。就連王爺曾經在疆場上中過毒箭,自己以為是留下了些病根,以至于後來兒女緣分淺。為了不讓王爺起疑,這位新王妃連自己的兒子都一樣的下毒。世子原本還有兩個兄弟一個妹妹,其中兩個都被新王妃親手毒死,最後只留了這麼一個兒子。連世子小時候也是喝了毒藥的,只是王妃慢慢減了分量,這才險險活下來,外頭人看著只以為是年歲漸長漸漸調理好了。」

任連雲青羅的臉色已經如雪樣的白,半晌只說了一句,「為了爭權奪利,竟連母子之情也不顧,簡直是瘋了。」任連雲略略搖了搖頭,只是一笑道,「言語`.``莽撞,想是嚇著公主了。其實也不能怪這位王妃,當日的情景,所有公子的生母都在為自己的兒子日後登上王位排除異己,我不殺人,人要殺我。方才我和公主說世子的一弟一妹都是王妃毒死的,還有一個哥哥,公主以為是怎麼沒的?就是被別的側妃推下了冰河里去,活活凍死的。王妃知道了這樣的事,這才下了同歸于盡的決心,若不是把襁褓中的兩個幼兒一起毒死了,自然最後一切的疑問都會指到自己這里來。她殺了兩個孩子,其實是為另一個孩子報仇,並讓這一個孩子活下來。所謂狠毒,也不過是為了活命。」

青羅道,「不想敦煌高氏王族之間的爭斗,竟慘烈至此。」任連雲點頭道,「公主家中只有一位兄長,自然是太平無事,父慈子孝的。就算是永靖王膝下兩位公子,究竟也不至于如此。」青羅忽然笑道,「若說不止于此也未必,若沒有一樣的事情,我的夫君又如何會孤身陷在松城呢?只不過是沒有高世子的生母那樣好本事,殺人無數卻不叫人察覺罷了。只是有一事不明,怎麼昔年這位王妃連親生兒女也下得去手,如今倒肯留著這位羽公子的性命呢?還是這位公子的生母竟然又這樣能耐,能自己保住兒女性命?」任連雲搖頭道,「一來世子地位已穩,又成了嫡子,地位早已經不是這黃口小兒能夠撼動的了。想必是王爺生養這兩個孩子適合年事已高,這兩個孩子真是胎里帶來的弱癥,只是苟且存著一口氣而已。何況這位姬妾雖然在王爺暮年生下了孩子,卻也並不是十分得寵,王爺對這兩個病懨懨的孩子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寵眷,不過跟著母親靜靜度日罷了。更要緊的是,以前只有世子一個活下來,雖然沒有證據,卻總有人明里暗里疑著王妃和世子的,這兩個孩子如今也是這樣活著,自然也就更少有人閑話。王妃和世子因為這些緣故,也就留著這兩個人這些年了。」

青羅想了一想,也不知真是這樣巧合,還是這兩位的母親察覺了王妃的手段,用了一樣的法子來救自己的兩個孩子,雖然受病痛之苦,卻能保全一條性命。只听任連雲道,「公主如今還不明白麼?世子是踏著自己兄弟姐妹的尸骸鮮血,才好容易坐上這世子的位置的。王妃幾年前駕鶴西去,臨死前曾經對世子言道,自己一生耗盡,殺人無數,連骨肉之情也割舍了,備受良心之責。每每夢回,見到襁褓中的一對兒女對自己流著血淚啼哭,未曾有一夜安睡。一生如此,不過是為了這一個兒子,可惜到了死,也沒有見到這個兒子登上王位。王爺活的太長,世子等得太久,如今已經不想再等,也已經不敢再等了。雖然世子活了下來,身子終究是被毒素侵蝕,也是常有病痛的。若再這麼等下去,只怕世子撒手去了,王爺還活的好好的,一生辛苦,豈不是盡數付與流水?」

青羅點了點頭道,「本來以昌平王妃的能耐,要毒死了昌平王,也不是難事。只是昌平王膝下諸子皆亡,本來就叫人疑惑,幼子體弱還好推諉,要是王爺也死了,世子縱然做了昌平王,流言如沸之下只怕也坐不安穩這位置。高世子並沒有顯赫親族,唯一所恃不過是自己是唯一一個成年的兒子,名正言順的世子。然而昌平王雖然沒了別的子嗣,卻還有親族子佷在,若是眾人皆不服世子,只怕要從這些人中擇出一個繼承爵位,或者有人自立為王也未可知。所以對世子而言,繼承王位最要緊的,便是名正言順二字,否則縱然一生計算,也都是鏡花水月與人作嫁。所以世子雖然焦急,卻也一時無法可想並不能對王爺下手,如今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就是我來了松城。若是我能除了昌平王,有人替世子擔著這個罪名,自然世子子襲父位,是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本來將軍自己下手,再推月兌給我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萬一有人細查問起來,倒是容易落了行跡。如今只管叫我們自己想了法子動手,就算東窗事發,將軍和高世子也能退推作不知的。」

任連雲正欲稱是,青羅忽然直視著他笑問道,「只是我有一點疑惑,松城雖然是西疆城池,如今城中多寡之勢,卻一目了然。功成之後,世子若是振臂一呼要為老王爺報仇,必然是群情激奮勢不可擋。本來西疆目前的局勢,可說大半都是對昌平王有利的,常言道哀兵必勝,高世子若趁著這一把火,我與懷慕自然是難以活命,西疆也必然遭受重創,世子更是能盡得人心。就算是將我二人扣而不殺,之前老王爺的籌謀計算,世子仍舊能從中獲利,我卻如何相信,世子在事成之後能信守諾言,將我等送出松城呢?將軍和我都知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世子是在生殺之中活到如今的,若說世子是個守信重諾的君子,如今以我的處境,實在不能不存些疑惑,不知將軍要如何為青羅解惑?」

任連雲見青羅問的犀利,也就不加掩飾,直言道,「公主說的很是,世子與公主之間的約定,並非君子之約,而是利益之約,既然有利益,也就有彼此牽制。公主方才已經說到,世子最要緊的就數名正言順地繼承王位。世子等了五十年才等到這一日,自己也知道時日無多,唯一所求,不過是安穩做幾年的王爺。若是毀了與公主和上官世子之間的約定,一時之間或者有利可圖,卻也勢必要卷入與西疆的紛爭之中了,生死成敗,誰又能說得清呢。世子好容易坐上王位,斷然不會將自己之余陷阱之中的。」

青羅想起昨夜懷慕說的話,「高鴻本來按高逸川的吩咐,是該留在敦煌駐守的,卻因為自己的私心,偷偷也來了松城,此時機密,任連雲卻不知我已經知曉。所以敦煌此時城中空虛,正是圍魏救趙、一舉殲之的好時機。若說事成之後,他也不敢十分為難于我們,若是被我們走了出去,把他所做的事情公之于眾,他想要穩坐王位安度晚年,也是不可能的了。若以事成之時,他自然是不會輕易現身,只會袖手旁觀,任由我們去。高逸川死了,松城的其他人雖然會追截我們,卻也是群龍無首,不比現下,我們想要出去,也會容易的多。至于我們走月兌了之後,高鴻做了昌平王,幕僚群臣自然是要他為先王報仇的,以他的心思,多半要以時機未到局勢未穩為借口拖上一拖,想必西北眾人有主戰的,他都會打壓了去以穩固自己權位,這更是我們的機會。只要我們走月兌了出去,西北就再也沒有什麼威脅的籌碼,相反我們有了他們的把柄有佔了先機,想要永絕後患,就如甕中捉鱉一般手到擒來。」

自然這樣的言語是不能叫任連雲知曉的,青羅只是放心微笑,和緩了語氣道,「既然將軍這樣說,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不知何時才能見到懷慕?今日與昌平王相見,王爺始終沒有說起這件事情,叫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任連雲道,「昨夜公主見到上官世子,就知道世子在松城並沒有受多少苦楚,王爺雖然拘著他,卻也以禮相待,並沒有怠慢。只是如昨夜一般相見,實在是險而又險,公主也見了,我雖然是奉命看顧上官世子的人,卻也不敢叫公主和上官世子在城中相見,還是借了王爺請公主入城的名義,才勉強安排了昨日之事,也是怕單憑我一人之言不足以取信公主,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公主若是想救上官世子,還要按捺得住,不要露了馬腳才好,一時之間只怕也見不到,還要看老王爺的意思。我看老王爺之所以不提,也是要壓一壓公主的銳氣,過幾日時候到了,自然就有了說法的。若是有什麼不測,我自然也會保護上官世子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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