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到響鈴起床時間，杰克就被聲音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是同寢室那個家伙正倒吊在門上上拉身體。
未夜上拉身體時屏聲靜氣，速度很快，仿佛一點都不費勁似的。
杰克一直替他默數，一直數到五百多，未夜才額頭流汗，才從門框上輕輕地跳了下來。落在地上時，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雅典娜星的重力比地球要小，因此人在雅典娜星上能跳得更高。但未夜竟然能像羽毛一樣落下來，實在是有些詭異，杰克不由暗暗稱奇。
未夜並沒有就此作罷，又在地上做起了俯臥撐，雙手、單手、兩指、一指，不斷輪換。持續時間之久讓杰克咋舌不已。
「簡直就是個怪物！」
未夜換著法子鍛煉到了響鈴才作罷。然後飛速漱洗一番，等著監倉開門，前去食堂就餐。
食堂極大，囚犯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
監獄里的食物自然是毫無形象、口感可言，黑糊糊的一團，看到就讓人倒胃而且還散發出一股異味兒。
未夜吃下第一口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他仍將食物一點不剩的吃了。無論如何，它至少能填飽肚子，並提供身體所需的營養。
吃完飯，未夜等人被分管獄警召集起來，分配了工作。
雅典娜星的監獄可不是讓囚徒們在監倉里冥想，到放風時曬太陽、打籃球的悠閑場所。這里的囚徒，服刑的方式就是苦役。他們更像是被資本家奴役的奴工。
未夜等人的工作地點並不在監獄里，而是在城東郊區。
漫天揚起的沙塵中，戴著口罩的未夜，將一車散發著餿臭味兒的剩飯剩菜、碎爛植物的混合物，推進了垃圾循環回收系統里。這個系統會將這些生物類垃圾分解出一部分可用的分子材料，剩下的則用于制造能源。
與他一起工作的，還有十多個身穿橙色囚服的囚犯。
看守的獄警很少，而且離得很遠。但並沒有人逃跑，不能啟動人形兵器，就算跑掉也會被抓起來。運氣好跑掉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這里是雅典娜星，可不是地球。在野外很難找到食物和干淨的水不說，晚上還有可能被零下二十攝氏度的極度低溫凍成冰棍。
這里是末日監獄所屬的一個資源再生工廠，里面的工人，全是末日監獄的囚犯。這座龐大的工廠產生的電能，供應了整個雅典娜星一半人所需——當然，這也是因為雅典娜星上的人不多，到現在也不過區區數百萬人。
「媽的，臭得要死！」杰克吐了吐舌頭道，「犯人就是沒人權，連個防臭呼吸器都沒有，說不定是被監獄長給貪污掉了！」
旁邊一個在末日監獄呆了有兩年的囚犯三井理道︰「嗨，杰克，你小子就是話多，小心讓黑面鬼听見，把那根棍子先捅你後面，再捅進你嘴里！」
黑面鬼就是看守長，因為黑口黑面，所以有了這個外號。幾天前，他就用他手上那根棍子，如此對付一個敢跟他頂嘴的犯人。
三井理把這事兒繪聲繪色地說出來，杰克表情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中午，未夜等囚犯夜不回去，他們吃了其他犯人送來的餐盒後，只有半個小時休息時間。
雖然監獄的時間安排表是盡可能榨干淨囚犯們的每一點的剩余價值，但在休息時間還是自由的。監獄允許囚犯在城東隨意出入，只要不離開整個限定範圍就好。
城東就跟地球沙漠地區的小城差不多。有混亂、骯髒，散發出陣陣腐爛臭味的貧民窟，也有紙醉金迷的銷金窟——酒吧、夜總會、舞吧，同樣也不缺乏正常的商業街區。
城東還有一片別墅區，只是進出各只有一個門，而且都有人手持武器警戒，進出門都要刷門禁卡。
雖然並不是所有囚犯都身穿囚服，但實在太好辨認了。他們脖子上、手腕上的高壓環就足以說明他們的身份。
一個囚犯在別墅區外探頭探腦，被兩個警衛按到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打得半死才像垃圾一樣扔到了街面上來。其他囚犯遠遠看見，噤若寒蟬，哪敢多嘴半句。
不過，未夜也看到不少囚徒在城里正常消費。
未夜體能消耗得快，中午並沒完全吃飽。看見路邊有一家烤肉店，烤肉的香味兒勾得他食指大動。這里的服務員也帶著高壓環，也都是囚徒。
他徑直走了進去，問服務員︰「這里能刷卡消費嗎？」
「當然，小子，你是新人吧，不要把我們當成某顆荒蕪星球上的外星人，這里應有盡有！」服務員自傲地道。
未夜看了看菜單的價格表，價格比地球上高的離譜。他找了位置坐下，點了一公斤分量的烤牛肉。
這里的消費場所考慮到囚徒們的購買力和誠信度，不接受吃完再付款，而是先付款才能上菜。服務員遞過來一個劃賬器。未夜將手掌在劃賬器的掌紋讀取屏幕上一按，隨後輸入了賬號和一串密碼後，眼楮眨都不眨地劃掉了一千多塊錢——他做雜工時的半月薪水。
未夜當初得了張義國贈送的十萬大洋後，很快將那筆錢轉入了以自己個人身份信息開設的新賬戶里。聯邦堅決捍衛「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法律條文。未夜的案子里，他並不需要民事賠償，因此那筆錢得以老老實實地呆在他的賬戶里。
錢的確是個好東西，讓他在遠離地球不知多少萬光年，需要穿越蟲洞才可能到達的雅典娜星上，依然能吃到烤牛肉。
烤牛肉是現烤的，油滴仍然在牛肉表面發出滋滋的聲響，飄著淡淡撩人胃口的煙氣。算上看守所的日子，未夜已經一個多月沒吃過好的了。這時放開了胃袋，吃得好不舒爽。
正埋頭跟烤牛肉作廝殺，餐廳的門又推了開。未夜抬起起頭，看見一個黑大個像拎小雞一樣拎著杰克進了來。那黑大個兒正是當日新進監獄朝杰克吹口哨的那家伙。杰克一只眼楮青了一圈，哭喪著臉。
黑大個給服務員打了個眼色，說︰「借廁所用一用！」
那服務員笑了笑，似乎認識，先打量了一下杰克，說︰「挺漂亮的小子，老規矩！」
黑大個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森森的白牙︰「滾蛋，這是老子的真愛！」見服務員不讓道，無奈點了點頭，「行，但我得先來給他開苞，等下叫你進來玩個3p！」
未夜的耳力很好，這番話讓他倒足了胃口。于是，他更奮力地吃起烤肉來。
杰克似乎嚇破了膽，平時的機靈勁兒全不見了。他瞥見了未夜，慌忙叫道︰「夜，救我，救我！」黑大個兒用警告意味的眼神惡狠狠地瞪了未夜一眼，將絕望的杰克拖進了里面廁所。
未夜似乎沒有听到杰克的呼救，仍老神在在地坐著，繼續吃著烤肉。那服務員眼角閃過一絲輕蔑，別過了臉去。
未夜吃得很快，他花了小半分鐘，將盤子里剩下的烤肉吃得精光，然後把半杯純淨水一飲而盡，叼了根牙簽，起身往廁所里走去。
廁所里，黑大個的粗吼聲和杰克的嗚嗚聲糾纏在一起。
一只手攔住了準備上前未夜，是那個服務員，他乜著眼道︰「小子，少管閑事才能長命！」
未夜也不多話，將嘴上叼著的牙簽往他臉上一吐。服務員下意識的閉眼。未夜趁機伸手按住了他的頭，狠狠地在牆壁上一磕。這服務員登時暈了過去，軟綿綿地從牆上滑下。
一腳踢開廁所門。只見杰克已經被剝掉了褲子，露出雪白的。轉過臉來時，臉上糊滿了淚水。
那黑大個兒怒吼著給未夜一個勾拳。未夜輕輕閃過，給了他腿一腳。饒是這黑大個兒壯得跟頭熊似的，但未夜這一腳重得可怕，登時讓他疼得嘴里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一下跪到了地上。未夜緊跟著一個膝頂。黑大個兒登時鼻梁被撞斷，滿臉開花，鼻血涌了出來，就像臉上潑了藍墨水一般，龐大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杰克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穿好褲子後，恨恨地給了黑大個兒下面一腳，然後踩住死勁的擰腳。剛暈過去的黑大個兒又疼得醒了過來，兩眼一番白，又痛暈了過去。
未夜仿佛听到了雞蛋碎裂成渣的聲音，心底一寒。
兩人沖出了餐廳。杰克沮喪著臉問未夜︰「夜，這件事永遠不要說出去，答應我，好嗎？」
未夜促狹地看著他︰「你是指哪一部分？」
「所有，所有，我求你了！」杰克道。
又走了一會兒，杰克開始變得心事重重︰「那家伙叫迪克，是末日監獄里的老大弗雷迪的人，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未夜微微一笑。他跟杰克才剛認識不久，也沒什麼交情，之所以相助，除了看不慣外，同時也是為了在監獄里找一些陪練。
戰斗能有助于人形兵器進階，這在已經得到了相當的證實。未夜一心想要報仇，又怎甘于在牢里平淡度日。他本就想找茬打架，恰好遇到杰克的事，所以順手救了他。
「弗雷迪？」
「是，他也是一個關押在此的犯人，據說他有三十年刑期，目前還剩下十多年。他是個大毒梟，身家豐厚。他跟我們不一樣，他雖然是囚犯，但賄賂了監獄長，實際上住在城東，而且把毒品生意發展到了雅典娜星，是雅典娜的毒品大王。雖然他沒有住別墅區，但過得跟國王也差不多了！」
「國王？或許他那個位置該換換人了！」未夜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杰克驚恐地看著未夜。這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