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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林玉賢柳眉倒豎,這野丫頭,竟然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可小文好似沒听見這一聲怒吼,依舊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步朝前走去,半點兒沒有把話听到耳朵里的意思——「嘿!臭丫頭!反了你了!」瞧著小文這目中無人的態度,林玉賢二話不說,抄起劍就要去追。卻不料胳膊一疼,被卜珞拽得結實︰「算了,大街上橫沖直撞,成什麼樣子,你是林家大小姐,別整天動不動就耍槍舞劍,弄那些花拳繡腿,有空跟織娘學些女工才是正道。」

這口氣,這說辭,就算是責備了吧?一向溫文爾雅的卜大哥竟然又一次為了這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訓斥自己,林玉賢心里一酸,眼淚就要滴下來,卜珞見狀,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想是說得重了點,便趕忙又道︰「好好好,是我不好,說錯話了,我見早上你並沒有吃多少東西,不如我請客,去老字號?」聞言,林玉賢才撅著嘴揉了揉眼楮︰「嗯,我要吃翡翠糕。」「好。」雖然翡翠糕可不是什麼便宜東西,卜珞還是渾不在意的點了頭,雙手袖在背後︰「走吧。」端的還是卜大哥好,身高七尺,眉清目秀,又文武雙全,青竹葉暗紋的白緞子衣裳就該這樣的人穿才好看。林玉賢跟在卜珞背後,看著他被風微微吹起的衣擺,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冷不丁被小石子硌了一下,猛的回了神,臉一下子被自己臊得紅了,提了裙子攆上卜珞︰「我還要喝無窮碧。」「好。」林玉賢小心翼翼的覷了卜珞臉色,還是那種沒有表情的表情,哼,不過是為那野丫頭月兌身而已,連無窮碧這種奢侈品都肯請,可真舍得下本。

「我不去了!」思及此,林玉賢一惱,轉身就走,卜珞疑惑道︰「怎麼不去了?」

「你是為了那臭丫頭才要請我去的,這樣的飯,我才不稀罕。」

女人那點兒心思真是讓人頭疼,卜珞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那就不去了。」

「哎!」這人真是,連個解釋都沒有,難道不是因為那臭丫頭?林玉賢見他真的轉身回去,又急了起來,「好不容易讓你請一次客,就這麼浪費豈不是虧大了?」說罷,便又拽著卜珞袖子往前去。卜珞不著痕跡的抽回了手,嘴角幾不可察的動了一下,不知是無可奈何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卻說小文告別了卜珞兩人,一轉彎便飛奔了起來,啥都不管,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最要緊。因為急著離開,所以也沒辨東南西北,不過話說回來,東南西北對于一個流浪漢也沒什麼作用,只要不是圍著一塊兒地方轉圈圈就行了。「咕—嚕嚕」民以食為天啊!這會兒天都沒了,又是凡人一個,可咋活啊!小文雙手袖在肚子上,又支持著往前走了幾步。

「哎喲不行了。」小文以極其悲壯的形式倒在地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大慈大悲觀音菩薩,有什麼好吃的沒有啊!」然而,意料之中的,除了風吹草動的聲音,啥特殊動靜也沒有。哎,什麼神仙,什麼佛祖,什麼菩薩,看來都是騙人的!不然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人窮死,餓死?哼!噯?等等,這是啥聲音?小文屏住呼吸,仔細地從草叢中辨听,「篤,篤篤,篤篤篤……」聲音由遠及近,哎!是木魚呀!難道是我的呼喚被觀音菩薩听到了?啊哈!就說嘛,菩薩大慈大悲,哪兒能見死不救呢?就這麼想著,聲音就到跟前了,小文趕緊爬起來,木魚聲戛然而止,「阿彌陀佛,貧僧有禮,敢問小施主,前方可是汝陽?」哎喲,聲音還蠻好听的,真不愧是神仙,小文抬起頭,笑容如花綻放︰「正是。」「多謝施主。」木魚聲又篤篤響起來,眼見那和尚抬腳就走,小文下意識的拽住那和尚衣角,你不是觀音菩薩來救我的麼?可別這麼就跑了呀!

那和尚腳步一滯,疑惑的看著小文︰「小施主……」這是何意呀?雖然我面目清秀,可我是和尚誒,男女授受不親啊!

對上和尚那清澈及無辜的眼神,小文嘆了口氣︰看來,是我多想了,世上根本就沒有觀音菩薩。她默默的松開手,翻身繼續倒下︰「不好意思,認錯人了,多有得罪,還請勿怪。」

那小和尚模不著頭腦,愣了有那麼一小會兒,見小文死豬一樣趴在枯黃的草叢里,本著出家人慈悲為懷的訓誡,不禁清了清嗓子︰「小施主可是有什麼煩惱?入秋天冷,小施主莫要在地上躺著,小心風寒。」

「起不來了。」

「為何?」

「死了。」

明明還有氣兒嘛!莫不是受傷了?小和尚彎腰就要把脈,卻不料小文猛一縮手︰「臭和尚!你想干什麼?」

那小和尚嗅了嗅身上,雖說風塵僕僕,身上也沒社麼異味呀。「小施主莫不是受傷了?莫怕,我來給你把脈。」說著便又伸了手去。

小文蹭的坐了起來,「不用了,謝謝。」說罷,便站起身拍拍草屑,擺了個白眼給那小和尚,哼了一聲揚長而去。留下不明所以的小和尚在風中恨不得長幾根頭發抓抓,以解其不解。

卻說小文很有骨氣的離開那小和尚,沒走多遠便又餓得走不動了。唉,剛才那小和尚包袱里肯定有干糧,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我要是真的拉下來臉,往他要幾個餅子充饑,想來他應該不會不給吧?不行不行,那我不就成了討飯的了麼?不行,做人要有骨氣。可是……「咕嚕嚕—咕—嚕嚕」肚子叫得比剛才更歡了。

雖然是郊外,可是起碼也得有個人影吧?不然有人問路該向誰問呀?小文希冀的用手搭了涼棚,望了第四圈之後又無力的垂了下來,荒郊野外,荒無人煙。唉,實在不行了就吃野草吧,總不能餓死,那樣死得也太憋屈了點兒。

啊哈!在不甘心的望了第五圈之後,小文發現南方偏東有一片可疑的樹林,雖說有點兒遠,從現在這個角度看來,那個樹林與其說是樹林,不如說是模糊的黑點兒更為真實,但是那好歹也是一個希望不是麼?萬一是一片果樹林呢?就算上天不眷顧我這破流浪漢,那不是果樹林,但,只要有樹就行了,可以掏鳥窩啊!

小文又使出所剩不多的勁兒勒勒褲帶,希冀萬分的往那片疑似樹林的黑點兒走去。

越來越近了,已經可以看到輪廓了,拖著兩條比生活壓力還沉重的腿,看那可愛的小樹梢,搖搖晃晃的,果然是樹林沒錯,小文心里樂了,希望是果樹林,那樣就有的吃啦,哈!

可天不遂人願這句話早就為小文這可憐的孩子準備好了,待走近了看,這樹林雖大,但稀稀拉拉沒幾棵樹,營養不良也就算了,可憐得連個鳥兒都沒有,真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小文頓時泄了氣,天要亡我!我待若何?

可惜現在餓得連刨土的勁兒都沒有了,不然一定得給自己刨個坑,到時候也不至于連葬身之地都沒有。悲哀啊!

日漸中天,小文肚子空得連滴汗都擠不出來,雖說早已入秋,但大中午的太陽還是曬得人頭暈腦脹。唉,這樣下去可不行,不然到晚上說不定一覺就睡過去了,傳出去還是說餓死的,丟人。小文又勒緊了褲帶,老眼昏花的尋覓著可食之物,哪怕是一棵能吃的也才也好啊!現在要是春天就好了,滿地里都是挖不完的野菜——當然今年的春天不行,打仗打得太厲害了,糧食都被征給朝廷,沒東西吃都去挖野菜了——想想那時候,薺薺菜,蒸著吃,拌著吃,包餃子,下面條兒,再奢侈的淋上兩滴小磨香油,那滋味兒,哎喲喲,噴香噴香啊,還有那水芹菜,水靈靈的,真叫一個可愛。小文下意識的用袖子抹去嘴角那可疑的水漬,目光呆滯,香噴噴的野菜,不管是誰,都抵擋不了那種天然的誘惑。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是秋天啊,光想那些有什麼用?無非讓肚子更餓而已。小文垂頭喪氣地隨便倚了棵樹,仰天長嘆︰「好人不長命……」「咚!」「啊!」什麼東西?疼死我了。要不怎麼說命不好呢?隨便挑個樹也能挑個脾氣不好的樹,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要往下砸。小文憤憤地往地上瞅,看端的是個什麼東西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還要來插一腳,欺負一下。罪魁禍首很快就抓捕歸案了,那是一個毛茸茸的棕色圓球,像極了剛遭受旱災福大命大殘活下來的刺蝟,而且也像小文這般饑餓不看,極度虛弱。小文隨手撈了根干樹枝挑逗似的戳了戳,硬硬的,也沒什麼動作。看起來不是生物,小文放心的將它撈了過來,拈起一根硬刺甩了甩,「啪嗒!」干枯的圓球承受不了這種折磨,很有骨氣也或許很無奈的選擇了墜地而亡,露出肚子里三顆可愛的干果——可愛的,確實是可愛的,至少在小文看來,寶貝呀!小文驚喜了,這,這是栗子呀!天啊,小人參啊!原來長這樣兒,外面還包著這些破東西。小文趕忙抬頭尋覓,這棵樹上應該不止這一顆板栗吧?果然,那在枝椏縫中艱難生存的圓球一個兩個的,映著頭頂上大太陽,像金子一樣散發著迷人的光芒。啊呀呀,天無絕人之路啊!看起來總有辦法生存下去,要不是老胳膊老腿的,小文真想蹦起來大喊一聲「呀吼~!」

有了吃的,小文手腳利索的拿腦袋往樹上撞了幾撞,高興得有點兒不知所措,完全忘了歐陽老前輩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過這個舉動除了證明此時此刻心情之激動以外還是有點兒別的作用,隨著這種看起來很神經的撞擊,又有幾顆板栗從樹上掉落,惹得小文差點兒蹦幾個屁來向世人解釋什麼才叫做屁顛兒屁顛兒。

「火火火。」小文急得抓耳撓腮,火,火可是個問題,不過幸好幸好,現在是秋天,別的沒有,干草管夠。小文興奮地收拾了一堆干草扔在樹林一塊兒空地上,又哼著小曲兒尋了兩塊石頭。小時候偷紅薯的事兒沒少干,雖然老是被發現,也總少不了一頓熊揍,不過感謝爹娘給生了一個女兒身,比起那幾個臭小子,挨的板子少多了。也感謝小孩兒愛搗亂的本性,要不然現在這種用石頭生火的本事也不會這麼爐火純青。

看著熊熊火焰妖嬈的舞姿,听著板栗在火里「嗶剝嗶剝」歡快的小曲兒,小文突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把四肢擺在草地上,仰頭看著被枯黃樹葉扯得七零八碎的藍天,干淨得像前些天那個出其不意的小湖泊。午後的陽光透過零散的枝葉斑駁了小文灰撲撲的小臉。伸了個懶腰,輕噓一口氣,小文仿佛能听到小血管啵啵的吟唱,突然感到沒來由的輕松,生活就是應該這麼的過嘛!

雖然只是區區幾顆板栗,在關鍵時刻作用也是非同一般,解決了今天頭等大的問題,小文開始在暖暖的午後陽光下睡覺打呼——放著大好晴天不睡覺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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