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的婚禮在周末，因為周五下午還有課，我只能周六早起。
在車上我想了很多，想象著表嫂的外表，個性，想著她和表哥相處的方式，很多很多的問題和想法一齊蹦進我的腦中。
當我到達的時候，親戚們都已經聚在家里等待新娘的到來。
「楊勤回來了呀！」幾個好久不見的親戚一齊向我走來，話題自然也緊跟而至。
在這群親友當中，我們有某種名存實亡的血緣關系，或遠或近，可是生活上卻並無怎麼來往。最多只是在一些避免不了的場合踫個面，打打招呼，卻都裝作一副很親密的樣子，樂此不疲，誰都不想拆穿對方的假面具。
「是啊。」
「文斂和她一起長大的，楊勤怎麼可以不來啊！」說話的是舅媽，我已有十五年沒見過舅媽了，她蒼老了很多，但鏗鏘有力的語調始終沒變，眉宇間還多了幾分自信，看來這個兒子讓她感到非常驕傲。
「楊勤，你表哥那麼能耗的都結婚了，你什麼時候能結啊？今年也有二十八九了吧！」
「快了快了。新娘什麼時候能到啊？」我立馬轉移話題。
「快了吧，文文早就去接了。」說著她又往村口看去。
那年，我就在這里跟母親爭吵了起來，我告訴她我這輩子都不要結婚，不會像她那樣去迫害另一個無辜的生命，我告訴她我痛恨她，指責她的自私，句句狠毒又致命，可那不過是氣話，因為當時太憤怒了。
她說，如果不要結婚就滾蛋，別呆在這里，她不想跟著我一起被人說三道四。所以我拎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了那個家，我不知道在我走後，他們也走了，重新回到了雲南。
之後我再也沒聯系過他們。即使世界只留下我一人，我依舊可以存活，也可以樂在其中，因為我已經乏力得感覺不到擁有親戚的快樂和了。巧的是我和母親都是這樣的人，所以輕易就能將這份執拗一直延續到生命的盡頭。
我離開了人群，走進了房里，這里早已物是人非。裝修的很好，仿佛一個宮殿，就連角角落落都粉塵不染。
我走到原本屬于我的房間，但門被鎖上了，仿佛房間里面有一個大力士正在里邊頂著門，蠻橫冷漠地不想讓我進去。不知道如今是誰佔據著它。我又接著往上走，第四層是存放雜貨的倉庫。
整座房子都提升了幾個級別，唯獨這一層，因為有太多的舊物，被人們忽視著。也只有這一層，還擁有曾經的味道。里面有很多書籍，一半是我的，另一半是表哥的。我走到自己的那一邊，信手翻了幾本，陳舊的封面上粘了不少的灰塵，里面的筆記工整卻略顯幼稚。
初中那時的留言冊也夾雜在里面，我將它拿起，然後席地而坐，細細地看起來。
第一頁是言旭為我寫的，他的字型很圓潤，每個轉角都沒有明顯的稜角。我把當初他送我的大頭貼貼在上面。現在看起來，他並沒有曾經認為的那樣迷人，只是他身上的那股魅力始終沒有消散。
想來也好笑，曾經視若珍寶的大頭貼，結果還不是被塵封在寂靜之中。只有對他偶爾的思念長存在我心中。
他寫的每一個字我都細細看去，星座，嗜好，還有其他的所有瑣碎的問題都一一看過，如今看來又是另一番風味。翻過一頁，原來那里還寫了好多，之前焦躁的心讓我錯過了這里的秘密。
「最幸福的事情是——遇見你！」
「最後悔的事情是——沒有早一步遇見你！」
「最希望的事情是——能夠再次遇見你！」
「最想做的事情是——告訴你我喜歡你！」
那一瞬間，所有的空間和時間都停止了前移，所有外物都黯然失色，沒有一點聲響，連心髒都不敢發出太過用力的聲音。我道不出那種心情，開心是一定的，但並非是純粹的開心，其中夾雜了太多的額外情愫，懊惱，驚訝，恍然，失措。
我立馬掏出手機，撥出蘭蘭的號碼。
「干嘛啊？」她還在入夢，很不耐煩，我現在顧不得這個了。
「告訴我言旭的號碼，快！」
「怎麼了啊？」
「現在沒空告訴你，先告訴我他的號碼。」
「我沒有！」她也清醒了很多。
「為什麼？」我有些模不著頭腦。
「所有對不起岑峰的事我都不會干。」她說的很堅決。
「對不起岑峰的事？現在你以為對他而言我有那麼重要嗎？」。突然的氣話迸出之時，我也發現這樣的問話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蘭蘭，如果有一些問題我不問清楚，我這一輩子都會失望的。」
「楊勤，你不能總是這樣對言旭執迷不悟，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那女生家族企業很龐大，她整天都貼著他，被言旭馴服的百依百順。你總嫌棄岑峰拈花惹草，但言旭他到底好在哪里？如果他真的喜歡你，真正值得你回應他的話，他應該早就向你表白了，怎麼可能止于曖昧呢？或許他能給你的也只有曖昧。」
「你這句話也太冷酷了！」
言旭有女朋友了，可是岑峰沒有嗎？所有人都重新開始了自己應該進行的人生，那我是否也應該接受所有的可能，而不是頑固地滯守原地不肯離去？
「誰說他沒有表白了？」
「什麼時候？」
「你不用管，快把電話給我，快給我。我不是想挽回什麼，我知道我們終將錯過了，可是如果那些問題我不問清楚我這一輩子都有遺憾的。」
過了一會兒，她就將言旭的手機號發了過來，還加了兩個字「傻瓜」。
火急火燎的要來號碼，號碼被拿在手中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的勇氣總嫌太少。
最後我還是強迫自己打了出去，至于要說什麼，視情況而定了。
按出接听鍵的時候，那個號碼竟然被冠以另一個高中的同學的名字閃現在屏幕上。我才憶起，這個號碼是因為總在節日的時候發來祝福短信，而內容極像高中一個好朋友的風格，所以我也根本沒多想就直接以他的名字存了起來。
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是否我一次次的讓他失望，如今他已經絕望了。
「喂！」電話里的男聲響了起來。
「喂！」
他的聲音一點都沒有，那樣的語調，那樣的口氣，那樣的溫暖。如果手機也是3d的，至少我可以幻想著自己擁入他的懷中。
「楊勤，怎麼了？」
他說得極其自然。
難道他一直以為我知道他的手機號，沒有打給他不是因為害怕或者害羞之類的，而是真正的放下了？就像這本留言冊，他以為我看過了告白的內容，只是因為沒有感覺所以佯裝無視，所以他傷心了？
我才想起臨近中考的那幾天他對我的故意疏遠，是因為他誤會了，所以感到失望嗎？
我想象著第一次他給我發來祝福短信的時候是多麼的緊張，而我收到後，是多麼輕巧地回應一句平淡不過的謝謝。為什麼我們總在錯過，如果我再積極一點，也提前知道了他的號碼是否要好一點呢？
「今天怎麼會打來電話？」我听到他合上書本的聲音。
「在看什麼書呢？」我喜歡他專注在各類裝訂漂亮的書籍上的樣子。
「漫畫，《烏龍院》，前幾天在收拾書房的時候看到了，所以這幾天就回味過去讀過的幾本書，感覺很不一樣，好像有很多記憶像瀑布一樣傾斜過來。這樣的感覺很好。」
「你最近好嗎？」。
「就那樣啊，上班下班，沒有什麼新奇的，淪為一個標準的上班族。你呢？」
「我也是。你現在在哪里啊？」
我的問題只能繞著心的外圍旋轉，怎麼也繞不進來，心里一陣悲涼。
「上海。你確定沒事嗎？」。
「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了初中的事情，所以想問候一下。」
「踫到岑峰了嗎？」。
「啊？」他竟然知道岑峰過來的事情，他怎麼做到如此淡定的。
「上次他說自己去c城，後來就沒怎麼聯系了，不知道他在c城怎麼樣。」他們兩個男生自然還會有聯系，畢竟曾經是哥們。
「我也不知道，只見過一次，應該不錯吧！」我不喜歡跟他聊到岑峰，他們對我有不同的意義，如果擱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太過自私。
「楊勤，我希望你和岑峰有個好結果，他為你做了很多超乎你想象的事情，任誰都不可能做到這樣一步。」
「什麼是超乎我想象的事情呀！」那你呢？我一直想問，但現場的氣氛壓抑住了我所有勇氣。
「我想你自己去問他比較好。」
「如果他願意告訴我，他早就說了不是嗎？」。何況我們已經沒有談論這種問題的親密關系了。
「那天許奇仲和班里的另幾個男生在講你的壞話，正好被岑峰听到了，所以才打起來的，當時我也在場，我是怎麼也沒有他的勇氣。可是沒想到後來還是因為你，我們才能幸免于難，你還是被圈進這個漩渦之中，想想也覺得好笑。」
「壞話？能是什麼壞話，是身材發育的比別人慢嗎？」。曾經的那些骯髒的回憶再次浮現出來，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骯髒。
怪不得他當初會跟我說要自己照顧自己之類的話，原來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為我扛了些什麼。
「楊勤？」
「那後來跟揭老師的事件呢？不會也跟我有關吧！」這是我一直要問的問題。
「岑叔叔要送他去溫哥華，一直都有這個意思，但他說什麼都不肯去。高三那年，你還記得自己盯著岑峰看而沒听到老師在叫你的那一天嗎？」。
原來那天他有在意，而且印象深刻。
「那天下午他突然告訴我們他要去溫哥華。我不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就是那天他突然這樣宣布。我們本來是籌備另一個方式要把揭老師撤下，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在腦中搜索起來，可是畢竟過了這麼多年。
「誰知道呢，他的想法總是讓人捉模不透。」
「我一直有個問題沒有問你，現在可能已經沒有意義了，可是我還是想知道結果。」近來自己變得很執著。
「你說。」他回答的有些遲疑。
「你喜歡過我嗎？哪怕只有一瞬間。」
問出這麼一句話該是多難的事情啊，我才發現我的心實在太小，坦白地問出來之後，心就空了，涼涼的，惶惶的。就像在一場搏擊中，你奮起最後一擊，想將手中的武器狠狠地刺入對方的心房，可是對手一個側身躲了過去，還抽走了你的武器，之後你只能傻愣在原地等待著對方還擊。
「第一次踫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你了。」
「那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冷漠，我不懂。」
「我不是個自信的人，在岑峰面前我總是自慚形穢，曾經我努力過一次，但發現對方根本不喜歡我，還因為我的執拗，導致她最終悲劇收場，我怕之前的事情會再經歷一次。」
「她不喜歡你？」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她喜歡的是岑峰。因為我的參與，岑峰不願多看她一眼，所以她討厭我，不願接受我的任何幫助。」
原來答案是這樣，她只是不想欠言旭什麼，她寧願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甘遭退學，也不願放棄自己的追求。
「你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我，其實你只是思維定式而已。如果你回憶起自己每次心情不好了總拿岑峰開刷，看到他就想笑，對他比任何人都自然和放松，你還認為你喜歡的人是我嗎？你只是太不正視他的關系。」
本來我不確定的心因為他的一點撥，仿佛真的確定了，岑峰的臉不斷在我面前更替著出現。
「而且，我向你表白過，雖然作法怯懦，但足夠能表達我當時的心情，只是你沒有回應，我想你的沉默我當時也已經看明白了。」
「不是這樣的，我當時沒有看到那段話，直到今天……」
我想辯解，卻被他打斷。
「那你現在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啊？」原來我的辯解並不想換來這個答案，「我只是想告訴你……」
「我知道，你不需要解釋，或許我們輸給了時間，輸給了緣分，又或許無論我們曾經有沒有在一起過，結果還是會這樣，而在一起只不過是驗證我們不適合的這個定論。」
「是嘛！」
是啊，我才知道，當我看到那段話的時候，我心里只有後悔，只有疼惜，卻沒有挽回的激動，仿佛我已經認定了我已經錯過了他，徹底地與他訣別了。
「可是他現在對我的態度比陌生人還要冷漠。」
「遭遇你接二連三的拒絕，誰都會變得膽怯。」
「那是因為他膽怯嗎？」。即使我已是一個老師，但在言旭面前，我都會不自禁地變得渺小怯懦。
「如果你還不想放棄他，那就主動出擊，抓住自己的幸福，我也只能說到這里。」
我沒有看到新娘拜新郎家的場景，因為我跟著幾個表姐提早就去了飯店，吹著空調等候著他們。之後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個人，幾十個圓桌逐漸被填充完畢，新娘卻遲遲不來。
這時投影儀上開始播放他們的結婚照，兩張熟悉的面孔穿入我的面孔，我這輩子都不會預料到的結果。他們可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卻突兀地相擁著。
「楊勤，你去哪里？」
背後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怎麼也停不下腳步，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卻在門口踫到了新娘，熱鬧擁擠的場面，一身白皙婚紗異常耀眼。
她看到我一點都不感到吃驚，仿佛她早已知道我的存在。
「楊勤，怎麼是你？」她扶著身邊的人，拖著那襲白色臃腫的婚紗向我走來，「怎麼會是你啊，我都聯系不到你。」
「絲晨，好久不見！」再次相會，竟是這樣的場景。
「別說了，等下有的是時間，我們要進去了。」旁邊的人不斷催促。
我讓到一邊，她沖著我甜甜一笑，她始終那麼漂亮，只是此次我感到心酸。但事後想想，覺得也沒什麼意外的，都是同鄉，在異地相遇了，兩個孤獨的靈魂更容易相互取暖。
第二天，我們私下又見了一面，是她主動約了我。見面的地點就在我住的賓館的大廳里。
「絲晨——」她早早到場。
「怎麼不去度蜜月？」
「我們早就在一起了，結婚只是一種形式，他不想委屈了我，所以才辦了這場婚宴。看他都這麼忙了，我又怎麼舍得再多佔他時間呢？」
而後我們便無話可說了。
「你有遇到穆林嗎？」。
「沒有，怎麼了？」我有些意外她突然提到我的死對頭穆林。
「我跟他交往過一段時間，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她用手指輕輕滑過咖啡杯的杯沿，漫不經心的樣子。
「你跟他交往過？」我莫名地感到憤怒，仿佛感到被人背叛了一樣。
「我知道你肯定會反對的，所以那時我都不敢聯系你。」她低頭不斷地攪拌著咖啡，「其實他人不錯，只是我沒那麼幸運。」
「絲晨，你說什麼啊，是他沒福氣！」我沒興趣聊到他，只想打斷她的話題。
「楊勤，你為什麼這麼厭惡他？他是干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恨之入骨？」
「你還喜歡他？」
他到底有什麼魅力，竟然能讓絲晨這樣死心塌地。那我表哥究竟算什麼？
「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言旭在你心中的地位一樣。」她說道。
「那你們為什麼要分手，牢牢抓住他不就好了？」我感到生氣，不想再繼續這場愚蠢的對話。
「因為什麼？就是因為你！」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絲晨看向我的眸中竟然有這樣的厭惡情愫。
「我？我做了什麼？」
「既然你討厭他為什麼不離他遠遠的，既然不喜歡他為什麼不放過他，為什麼總讓他想著你，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絲晨，我是楊勤誒，你竟然這樣認為我？」她是絲晨嗎？我曾那樣愛著的朋友，我一度以為她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即使後來我們因為距離的關系失去了聯系，可是我始終相信我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可是她竟然是這樣認為我的，原來一直以來，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還記得當初她為我困惑的一個題目而整整畫滿了半本草稿本，因為我成績的提高比我自己更開心，美麗的外表加上美麗的內在，讓我永遠都舍不得忘記她。
「對不起，對不起！」她握住我的手，哀傷的哭了起來。
「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我。」
她震顫著兩肩，哀傷地哭了起來。她哭了很久，漸漸地才靜了下來。
「高中我們被安排在同一個班級，當時我太高興了，我以為是上帝看到了我的真心。真諷刺，我後來才知道，那不是上帝的仁慈，而是他最後一次徹底的殘忍。」
她把手中的餐巾紙對折對折再對折，餐巾紙變成了一小塊豆腐形狀。
「因為二中的宿舍實在太差了，所以我們都租在外面，正好我住的地方跟他在同一幢樓，他就住在我對面。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渴望放學，那樣就可以近距離的接近他了。有一次他剛洗完澡，就穿了條超級小的內褲跑到我房間里向我借吹風機，當時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再次憶起穆林她還是一臉的幸福，就像熱戀中的少女。剛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眸又漾出嬌羞而滿足的笑意。
「我每天為他買好早餐，後來還申請當他的同桌，照顧他生活的細節，但這一切都得裝成無意為之，我不想我們之間的友誼變質。其實對他好是我心甘情願的，看到他吃著我準備的早餐我就會感到踏實，我並不想讓他因為我的付出而接納我。我有我的驕傲。」
她說說停停，但我沒有插嘴，她不是在純粹的回憶，她在重溫舊夢，再次體會曾經的酸甜苦辣。
「我從來不敢奢望什麼，他對我而言是高高在上的，是不可觸及的。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我覺得我很開心，也很滿足。我真的從來沒奢望過，從來沒有過。」
「我明白。」我將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有一天，我忘記我們聊著什麼話題，突然他就停了下來，然後很冷靜地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當時他問我的時候還有些膽怯，好像怕我會拒絕一樣。也是，當時我們是實驗班，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大家都對戀愛拒之千里。但當時的我太開心了，我不知道別人遇到這樣的場景會如何回應，只是我真的開心極了，我使勁地點著頭。」
「跟他交往的日子我感到很開心，他回應我相同的關懷，我以為他是真的愛上我了，可是我怎麼知道，他想著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你！」
「你覺得這可能嗎？我根本沒聯系他，我是不可能介入你們的，況且我看到他就來氣……」
她沒理會我的辯解，自己接著剛才的話頭講下去。
「當時你除了我之外，沒有跟任何人聯系，我是你唯一信息的來源，所以他才會願意靠過來，跟我交往。照顧我，只是因為他覺得對不住我。」
「所以你才不願再聯系我了，我一直以為是我們的距離太遠了，所以才漸漸失去聯系，原來是因為他。可是我從來不知道他對我有這樣的想法，我們都恨對方，怎麼可能。」
我感到自己好可憐，我所珍惜的，還那樣小心翼翼保存起來的友情竟然還有另一面。對她而言，我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
其實我擁有什麼呢？穆林和言旭在他們隱蔽的世界里默默地喜歡著我，仿佛這只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我無關。事實上，我確實沒有參與他們喜歡我的過程，可是我卻要承擔他們所做的後果，難道這就公平嗎？
「我並不是刻意避開你，從前的同學我都沒有聯系過了，本來是因為他的原因，後來就適應了。至于他，我一開始也認為不可能，但……」
當時還是同桌的時候，我們除了斗嘴就是冷戰，互相看對方不爽，恨不得對方去死，我一切淑女潛質在他面前總也顯露不出來。
「你確定沒有誤會嗎？」。
「如果說他一直問我關于你的消息是誤會，那我說我發現他把我跟你在qq上聊天的記錄截圖下來，保存起來，這也是弄錯了，那我也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他幾乎收集了所有能夠掌握到的關于你的一切。我沒有問他，我不想連最後的尊嚴都舍棄了，我只是告訴他我想好好上學了，不想繼續了，他只是說好吧，我到今天還記得他輕巧地說這兩個字時，我心中的絕望。」
「絲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從來沒想過關于我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听到這里，我本是該更加痛恨穆林的，因為他扼殺了我的友情。可是不然，我感到心痛，原來被愛是這麼心痛的。我想著他渴望的眼神，當听到關于我的消息時，那興奮激動的悲哀，或許是因為同樣都是暗戀的人，所以能夠深切地體會他的感受。
「你放心，我已經放開了，否則怎麼會跟你表哥結婚呢？其實也怪我，當初就應該看出來的，只是我一直都在騙自己。但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的付出也讓我感到快樂。如果說有什麼遺憾的，那就是不知道他過得是否快樂。」
遍體鱗傷，卻始終堅持依戀過去的兩個人，或許他們的婚姻才能夠走得長遠。因為對彼此都沒有太多的奢求和。
「不說我了，你呢？」
「就這樣吧，閑人。」
「你就挑吧，再過幾年就只剩下別人挑你了。」
「我也沒挑，只是真的沒遇到合適的人。」
「你跟言旭怎麼樣了後來？」
我無力地搖搖頭。「怎麼連你都知道。」我以為自己喜歡的很隱秘。
「我只是猜測。其實我覺得言旭不太適合你，如果兩個都是五柳先生的思維，誰來管理生活？」
「五柳先生？」是啊，所以他的選擇是對的，我是否也應該學習他。
「趕緊找個務實的人嫁了，我覺得岑峰就比較適合你，他不是回來了？高齡產婦生育可是很辛苦的，趁現在年輕把孩子生了，還能把毒素排出來呢，來次重生。」
「怎麼連你也知道他回來啊！」
「我們在機場踫到的。」
「這樣啊。」我躊躇著要不要接著說，「對不起，早知道這樣，當時我就不應該說那些話。」初中我有多麼嫌棄穆林，或許當初對穆林說的難听的話對絲晨而言是種傷害。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如果要生氣也只是在氣自己。其實你從來都只是一心一意地做一件事，單純的讓人疼惜。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不去招惹別人，不一定就沒有麻煩。社會就是個大染缸，你處在里面，就會被漆上你所不喜歡的顏色，逃也逃不掉。」
是啊，曾經的我一心一意地愛著言旭，視野所能觸及的範圍也就只有言旭一人，而其他人都只是無關緊要的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