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四章 對不起,再見(五)

第二天黃孟翔早早就在樓下等著我們,他跟蘭蘭都是高效率的人。他是富二代,接手了父親的公司。他並不是外貌出眾的人,但看久了也會覺得順眼,他跟江予澤是同類人。當天他戴著深藍色鋼絲眼鏡,著裝搭配簡單大方又干淨清爽。

「楊勤是蘭蘭的同事?」駕駛座上的他時不時地扭過頭來將我拉入他們的話題

「不僅是我的同事,還是我的初中同學。」蘭蘭立馬強調。

「這樣啊,那感情很好哦!」

「是啊!」

他們已經甜蜜到沒有他人插足的空隙。

從上車開始,他一直照顧到我的感受,生怕蘭蘭的好友受到冷落,不管他懷揣著怎樣的想法和心態,我都感到窩心,至少蘭蘭這次找到的人讓我稍微放心了。

「楊勤想好了要吃什麼嗎?」。

「我隨意。」

「听蘭蘭說你吃不了辣,也很少吃辣,今天我就帶你去一家四川店,那里的辣很有個性,而且是你應該能接受的,保證你不虛此行。」

他也是個自信的人。

中途他有突發事件,我們怕打擾到他,堅持自己回家就在餐館的門口分道揚鑣。

「到學校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哦!」他已經交代了不下三次。

「知道了,快走啦!」

我們就靜靜地看著他的白色越野緩緩地從視野內消失。

如果之前我還在擔心蘭蘭對他的感情是否真誠的話,那之後我便知道自己的顧慮是多余的了。和黃孟翔分手之後,蘭蘭就心神不寧了,一句話都不說,我知道她在擔心。

黃孟翔接了電話之後狀態都不對了,雖然他極力掩飾慌張。

「要不你去陪陪他,我幫你帶班。」

「算了,我去了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

「他應該也不奢望你能夠幫上什麼,只要你守在他身邊,就會讓他感受到一種能量,一種支柱。」

「真的嗎?」。

「是啊?」

「好,學校你幫我看著,我走咯!」

這丫頭像突然靈魂歸位了一樣,或許她早就等著我說這句話了。

離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我就打算慢慢散步到學校。今天桑河說要去找工作,但還是有些擔心他,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楊姐。」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就開始叫我楊姐,我也不覺得反感。

「你在哪里?工作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就在天書街上的一個it公司當助理,試用期一個月,回來跟你講,我今天就開工了。」

「是嗎?那找一天我們慶祝一下吧!」

「算了,等我正式轉正了再來慶祝吧!」

「也好,下了班直接回家哦!」

收了線,我便悠悠地往學校走去。

當我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要上課了,我忘了是代蘭蘭的班,直接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里拿起我的資料,踩著上課的鈴聲向教室走去。當我站在門口看到江予澤的時候,腦中有一剎那短路。

「你怎麼在這里啊?」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反問地及其理所當然。

「今天是星期二啊,本來就是我帶班啊!」

愣了半天我才想起,「我忘了,不好意思,我走錯了。」全班的學生都看向我,臉火辣辣的。

「楊老師我有問題。」

底下一個同學叫我,接著好幾個同學都起哄了。

「有什麼問題下課到我辦公室里問。」

我慌慌張張地跑到蘭蘭的班級,那個班因為沒有老師已經沸騰起來了。

在講台上坐了兩節課,我已經累的不行,很困很乏,想在位置上趴一下,結果這樣一趴就睡著了。當我醒來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江予澤還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寫著什麼。

「幾點了?」

「十點了快。」他看了一下腕表,又埋首苦干,並不看我,「醒了嗎?」。

「怎麼這麼快啊!」我怔了怔,站起,走到他邊上的窗戶旁,城市已被黑夜籠罩,燈火卻像是繁星映襯在汪洋之上,跳耀著活潑俏皮的光芒。

「你在畫我?」

我拿起他的畫仔細地端詳起來,素描真是神奇,細看並不覺得相像,但乍一看恍若是真人。只是在他筆下,我的臉顯得非常立體,五官也顯得更合理,變漂亮是不在話下的,但我並不喜歡,我喜歡自己的臉,因為她專屬于我,如此而已,至于美與丑又有何求?

「原來您還有這個特長!」

「你進來之前我當過美術老師。」

「真的假的?」難以置信,美術和數學的跨度有點大。「不像我了,不過你抓住了我的一些特征,所以乍一看還挺像,錯覺。」

「怎麼會,不像嗎?」。

「不像,她長得很像西方人,立體而剛毅。」我抽出他手中的鉛筆,在右下角的空擋上畫出自己的大名,「好了,你擁有了持這張素描畫的肖像權了,不用太感謝啊。」

他只是笑笑而不作答。

我把素描重新放回桌上,猛然間看到他手臂上濃密的黑毛,我喜歡這一層毛,感覺非常有安全感。他的手臂像套上了一層黑色絲襪,白女敕的皮膚若隱若現,這樣一想在心里偷偷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

「你的毛好多哦!」

「帥氣吧!」

我還記得那年運動會的接力賽中,他代表另一個年級的教師跑最後一棒。當時我們都興致高昂,和蘭蘭站在跑道一旁加油助威。當時蘭蘭就指著他的腿大笑,他的腿毛濃密烏黑,即使後來都忘記了比賽的成績,而他的腿毛至今還猶在腦畔。

「你要走了嗎?」。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了一下。

「嗯正要走呢!」

我們一齊離開,同一個辦公室之後我們的交集也多了,仿佛那是一件水到渠成,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十點的校園還是有些熱鬧,但街上就寂寥的多了。他走在我左手邊,我的右邊是圍牆。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樣的位置也是男生表示紳士的方式,不知當事人是否在意過。

「今天很累啊?」

「有點。」可能是昨天沒睡好,可是我竟然在桌子上睡著了,連自己都有些意外。我一直有很高的警覺性,下班了獨自一人趴在桌子上安穩地睡覺還是第一次。是我真的太累了還是什麼東西讓我感到安心?

夜晚城市的街道透出一股股寒氣,混著氧氣融入鼻腔,躥進我的胸腔,渾身都舒展了。

一路上我們並沒有聊什麼話題,只是一味的走著,可是一點都不覺得尷尬,他的身上透著一股穩重和安全感。走著走著,我想著就放手吧,卸下所有的執著,拉住他的手跟他平平凡凡地走下去,即使沒有怦然心動的愛情加以渲染。或許柴米油鹽醬醋茶也是另一種美,我的心在一點點的瓦解。

可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我仿佛在做最後的讓步,難道終究是敗給了命運的捉弄?

然而我心中並沒有一個面容清晰的對象,最多只是一個模糊朦朧的輪廓,這個被黑色填充的輪廓是我心中唯一的執著和追求了,雖然他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尷尬位置,但我卻不舍得放開他。我仿佛就繞著他轉圈,不停地轉圈,無論怎麼往前走,無論走了多少路,我們都無法拉近那已是最近的距離,無法告知他我的心,也無法去驗證我的猜測。

或許那個輪廓只是我對過往的依戀和對現實的不滿,或許我所執著著的並不是某一種情愫,而是一種帶著偏執色彩的習慣。

那輪廓,是否也叫遺憾?我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點遺憾,無論是對于什麼,或愛情,或友情,或事業。那種遺憾並不是時時出現,而是當周圍褪去了喧囂,褪去了繁華,褪去了所有掩飾,就在一人最寂寥最松懈最脆弱的時候,它就像洪水猛獸一般,將你撕扯的遍體鱗傷。

他一直陪著我走到小區的門口,道了別,我轉身往里走,我知道他一直望著我的背影沒有離開,只是我懨懨地不想做多停留。

回到家,桑河還在上網。

「工作怎麼樣?」

「還不錯啦,只是個副助理,打下手而已。」

「蘭蘭回來了嗎?」。

我扶住鞋櫃,彎腰月兌去腳上的鞋子,身體疲憊不堪,直立時還有一剎那的暈眩。不知不覺中,體力似乎真的有所下降,我本來就喜靜,對運動總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以至于身體要比同齡人要差得多,難道連老化都要早人一步?

「回來了,不過她好像心情很差,她怎麼了?」

難道是黃孟翔的公司出什麼事了嗎,我將包放在沙發上便進了蘭蘭的房間。

她正在哭,默默地抽泣,最悲傷的時候並不需要嚎啕大哭,而是什麼也不說,竭盡全力地克制,因為悲傷太強大,笨拙的詞句表述不來。站在門口的我愣住了。

我第一次看到蘭蘭哭,而且哭得如此安靜,安靜的仿佛看到了黑暗的本質,面對理智的她我是招架不住的。

她始終大大咧咧,仿佛是個憂郁處理器,什麼事情經她這里都能變得無關緊要,一下子都豁然開朗了。

我走了上來,把她擁入懷里,撫模她柔順的長發。她只是一味的哭,也不說話。

「我還以為哪家的小狗被丟棄了,在路邊哭呢!」隔了一會她已不再抽泣了,只是她始終安靜,我試著安慰她。

她沒有回應,靠著我的懷里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久到我全身酸麻,以為她已入睡,她終于開口了,「你去睡吧。」

「好吧,那你要早點睡哦!」我意識到留在她身邊也給不了什麼安慰,我口拙。

出了她的房間,桑河已經酣然入睡,這樣年紀的人似乎從不會為睡眠而憂愁。冷氣開得很低,我繞到他身邊,在他肚子上蓋了條空調被。他來的幾天里,我們沒有給予一點幫助,連說話都沒什麼機會,也不知道現在的他是否適應。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