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四章 對不起,再見(四)

轉身看到星辰和岑峰摟著彼此的腰走了過來,很是甜蜜。

「要走了嗎?」。我咧開嘴,讓所有不好的思緒都沉下去,膚淺的表情漾在臉上。

他始終平淡地看著我,就像看一個盆栽,或者一件衣服之類的,空洞而無神,眼楮與他而言只是擺設。

「是啊,他說還有什麼設計圖沒做好,真掃興。」星辰悻悻然。

我挽起江予澤的手,退到他身邊,給星辰讓路。

「那路上小心哦,再見!」我自己的耳朵搜集到的聲音是那麼的甜美,那樣的溫柔,仿佛一個深陷熱戀中的女人,可是心為什麼像被臘冬的寒風來回切割一般的讓人戰栗。

「江先生你可要好好把握楊勤哦,她可是難得會讓一個男人走進自己,好好加油!」星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施以重任的樣子。

「你們快點走啦!」我推開星辰。

「要我送你嗎?」。

這次發言的是岑峰,他視線的焦點匯聚在江予澤臉上,無視所有外物。他的這個角度正好側對著我,昏暗中我肆無忌憚地望著他的臉。從下頜角開始,線條向下巴延展著,勾勒出一個完美弧度的立體的面部輪廓,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他帥氣中又多了幾分剛毅。

「不用,我騎電瓶車來的。」江予澤坦然自若,向他示意手中叮當響的一大串鑰匙。

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跟星辰十指相扣地走掉了。看著他們相依的背影,我感到有些酸澀,如果我開口叫岑峰,他是否會停下來,露出曾經摘也摘不下的笑容?或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並不相信他真的選擇了與我錯過,以我曾經錯過他一樣的方式回應我的過錯。

回到家的時候,里面已是熱鬧非凡。

「楊勤,你快來,要殺人了!」蘭蘭沖著我喊。

「怎麼了?」

「你說說這個人,竟然給我退學,退學誒!」她用食指惡狠狠地指著逃在對面的桑河,「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

「反正這個學期不退,下個學期還是會退的。」桑河拿著抱枕擋住頭。

「我砍了你看看你會不會退學!」

「桑默!」叫出這麼一聲,我的嗓子像被磨砂擦了一把,頓感干澀。

「有話好好說啊,干嘛拿菜刀啊!」對待這樣的場面,氣勢很重要。我接過她手中的菜刀,放到電視機旁邊,蘭蘭把她推到沙發上坐好。

「你過來,坐這!」我沖著桑河說道。

「你有什麼問題現在問,不要過來哦!」我一再警告桑默。

但真正坐下來了她又不開口了。

「姐!」桑河試探性地叫了她一聲。

她瞪大著眼楮看著桑河,但怒氣有些減弱。

「那個國際商務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整天都是框框條條,有什麼意思啊?」

「大三都快結束了你再來告訴我沒意思?你之前怎麼不說啊?」

「我之前沒說嗎?我不是告訴你我不喜歡這個專業嗎?我說要轉專業你們都不肯,我說了多少次啊!」他也很懊惱。

「不管,你就只有最後一個學年了,把最後一個學年上了以後你要找什麼工作你自己看著辦!那麼多錢那麼多時間砸進去了,沒得到一個結果你甘心嗎?」。

「我已經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和金錢,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悔啊!」

這樣的賭博每個人都要經歷幾次。一開始人們在將信將疑的心態下,下了血本,走到中場才知道原來自己沒有多大的勝算,可是之前賠掉的已挽回不了,堅持下去或許還可以翻本,當然也有可能會輸的一無所有。

很多人都只看到之前虧掉的那些錢,忘記了手中擁有的,未能及時覺悟導致最後什麼都沒有了。像桑河這樣理智的人我仿佛從未見過,如果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先把證書拿回來再考慮將來。所以我只能淪為平庸之輩。

「我來說一句好嗎?」。照他們這樣的談論方式進行,坐到明天也不見什麼結果。

我始終把玩著茶幾上的玻璃杯,里面還剩著一點橘子汁,這是之前岑峰坐過的位置,果汁應該是他留下的。

學生時代的他無論吃什麼食物,他總會剩那麼一點,牛女乃、面包、零食,總會有一點剩余,不知是不是他刻意而為之的。很多習慣是不容易改掉的。

他們沒有回應,我就再次開口了,「桑河,你今年已經二十二了,已經成年很久了,如果你休學,那就代表你要自立了,對嗎?」。

「是的,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好,以後這所公寓的租金你付四分之一,接受的了嗎?」。

「啊?」他有些呆愣,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他心里肯定在想我到底是站在哪一方。

「是你想任性地提前長大,你就應該為自己的任性買單。如果你要繼續住這里你就要付房租,伙食費自付。」我又轉向桑默,她似乎也有些呆愣,畢竟血濃于水,她可能也在擔心弟弟之後的生活,「你不要再給他生活費了,跟你父母說一聲。如果他過不下去了就回學校去,他長大了,有選擇權,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好了,今天就到這里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我不留一點空擋,他們也無法回嘴。我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把沉重的尷尬場景阻隔在門外。

一場雷陣雨洗去了空氣里的燥熱因子,也褪去了我兩天來難得積累的高漲情緒。我又回到了自己組裝的甲克里,舌忝舐那個不見疤痕的憂郁傷口。

夜深了,當周圍沒有一點聲音的時候,門被輕輕地推開,我沒有張開合著的眼楮。一會兒,蘭蘭就跳上我的床。

「睡了沒啊?」她在我耳邊悄聲問道。

「睡著也能被你吵醒。」

她的頭靠著我的頸窩,然後尋找一個舒適的姿勢,像只煩躁的小蟲。

「桑河睡著了,在打呼了呢!」她終于找到那個最舒適的位置,然後乖乖地安靜下來,「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麼果斷啊,今天看著他的樣子我真的覺得自己老了。」

是啊,想曾經的我們怎敢那麼任性,不喜歡學習,卻還要比誰都刻苦,即使得不到好成績也絕不放棄,彼時稚氣未月兌的我們,規矩是世界的中心。

特別是上大學那會,當時間多了出來,人空閑了下來,而實質性的事情卻不知該如何尋覓時,我才開始後悔曾經的過于听話。那時的乖乖孩丟失的不僅是自己的個性,還有自己對于快樂的定向。

那時我最大的困惑是,我到底為了什麼而活,掙扎了這麼些年我到底快樂過嗎?

「楊勤,為什麼岑峰會變成這樣,我一點都不懂他了。」她像個得不到答案的困惑的小孩,吐出這麼一句稚女敕的帶有濃重鼻音的話。

「你懂過嗎?」。雖是打趣的玩笑話,但她應該知道我們誰也不曾了解過他,即便是看似活潑外向的蘭蘭我也沒有這樣的信心說自己了解她。

每個人的內心,總保留那麼一個不會向任何人展示的秘密基地,或是語言匱乏,或是對象沒有足夠的理解力。

「楊勤,你現在是什麼心情啊?是不是酸酸的?」

我沒有回復,剛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我確實感到了心的震顫。當時他的右手自然垂下,與我隔得那麼近,只要我伸手就可以握住,不知道為什麼腦中會有抓住他的想法,而且是那樣的強烈。

「每次他只看著你的時候,每次只跟你說話,刻意忽略別人的時候,我心里就會感到酸酸的,恨不得掰過他的臉,讓他好好的看著我,就單單看著我一個人。」

「現在你應該開心了吧。」

「說實話,以前我總想著有一天他肯定會對你厭倦,我總盼望著那一天。因為那時他太寵你了。」

「我知道,不要說了。」

「就好像你視他為你的摯愛,你為他擔心所有的事,可是他卻對你滿不在意,他什麼都想著你,這樣也算了,可是你憑什麼這麼不把他當回事?」

「我知道,你又犯傻了?」

我睜著眼楮看著天花板,有很多亮環在眼前從近至遠逐漸變大,仿佛是平靜的湖面突然丟下一塊石頭,頓時驚起逐漸外散的漣漪。

「可是今天我一點都不開心,我更希望他能給跟你在一起,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和星辰仿佛是同一種人,我們配不上愛情,真正能觸踫愛情的人只有你。」

「你把愛情想象的太過純粹了,愛情的世界不應該是世外桃源。」

「難道不是嗎?那為什麼你始終沒有交男朋友?」她像突然來了精神。

我沒有告訴她我在大學的那一段經歷,因為連我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那是愛情。

「沒有交男朋友,不是因為言旭或者岑峰,或者是從前的那些零碎的片段,而是我自己不肯服輸的心。仿佛是因為我不夠完美,所以我希望我的對象應該有我無從挑剔的完美,可是放眼望去,他們不是只有傲人的外表,就只有驕人的家產,他們身上只有這一點夠他們支撐著走下去的優勢,而那些他們引以為傲的優勢卻不是我所看重的,因為我們的思想交匯不到一處去。何其乏味?」

許久我已不再有心靈的撞擊感了,那種小鹿亂撞,血液逆流的緊張中的興奮感,我已忘記了最真實的感受。前幾天接桑河的時候感覺自己超重的心終于能夠卸下重擔,但那種感覺我知道與愛情無關。就在今天的短暫踫面,我的心才仿佛真正重新復蘇了。

「楊勤,我想結婚了。」許久她才像囈語般的吐出這麼一句話。

「想有什麼用呢?找誰結?」

有時蘭蘭帶晚上的課時,偌大的房子就我一個人,窗外黑黑,室內安安靜靜,我坐在吊燈下感覺自己像墜入海洋中心的浮萍,被無聲地空寂包圍的嚴嚴實實。那時的我不敢開電視,屏幕里跳躍的畫面讓整個房間也跟著這怪異的亮光一閃一閃,如果再配合平時正經腔調的聲音,詭異地很。

可是即使再孤獨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去好好談一場戀愛,結婚更是從未出現過我的腦海。

我一直相信有些人一定要有愛情的滋潤才能夠快樂,但有些人是可以不需要愛情。而我,如果遇到了對的人,我當然不會拒絕,但如果始終沒有這種緣分,我也可以瀟灑地一人過,即使偶爾會不快樂,會孤單。

愛情就像一件盔甲,它可以遮風擋雨,阻隔孤獨襲身,但盔甲是有重量的,披久了你難免受累,而風雨也並不是天天都有,漫漫人生中,那件盔甲便會成為一個累贅。有些人早早放棄了,而有些人卻視若珍寶,幸與不幸,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如果想結就結的了啊!」她的頭發貼著我的下巴,很順滑,「我跟上次約會的男生在交往。」

「上次?」她最近經常出去,從前每次見面之後她總會跟我報告對方的情況,只是上次之後突然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她也沒有機會告訴我,而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下次帶給你看看,我想嫁給他。」

「你怎麼總是在突發狀況下做令人咋舌的決定啊!不是因為受了刺激才想著嫁給他的吧?」我怕她重蹈過去的錯誤,為了忘記而隨意找了個人,結果傷口沒愈合反倒開始潰爛,留下遺憾丑陋的疤痕。

「你放心,這次是真的,我真的喜歡他。」她用手肘撐著床,認真地俯視著我。看來她是真的緊張了。

「那你喜歡他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說不出原因,可是一看到他我就感到踏實,他做什麼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其實在那天之前我就遇到他了。」

「哦?這麼有緣分啊?」我故意調侃。

「真的,那把西瓜紅雨傘啊,不是告訴過你它的來歷嗎?」。

「是他?」我也激動起來了。

那天她上課的時候被一個吊兒郎當的學生氣到了,心情本就不好,走在半路突然就下起雨了,還是滂沱大雨。她回來告訴我說當時她真想從橋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就不用煩了,那時再配上她激動的表情和濕漉漉的頭發,很像一場聲情並茂的演講。

她就蹲在大馬路上哭,任憑大雨如何擊打,她無所謂了。一個男生走了過去,把那把西瓜紅的雨傘交給她,而且是沒有打開的,還捆在一起的直接遞過來,雖然沒有小說里的浪漫,但足以讓蘭蘭感動了。

不過這個故事發生在三年前,蘭蘭還記得當事人的臉,真是厲害。

「你怎麼知道是他啊,當時在雨里,而且那麼久了。」

「那天太陽很大,我就是撐著雨傘過去的。他當時一直看著雨傘,後來就聊起來了。」

「那真的是太有緣分了,他當時真是雪中送炭啊!」

「還有呢,你知道嗎,我當時約的其實不是他。」

「啊?那他?」

「約我的人臨時有事,所以他就代替著過來了。」

「啊?這樣他太不地道了吧,朋友妻不可欺啊!」

「說什麼呢!」她的嗓門越開越大,情到深處!

「開玩笑的,什麼時候引見引見啊?」

「明天怎麼樣?你明天下午和晚上都沒有課,明天下午一起去吃頓飯,然後我直接回學校,讓他送你回家,行嗎?」。

「你很急誒!」

「那當然了啊,如果我的好朋友也認可他的話,我當然會感到開心啊!」

「他叫什麼?」

「黃孟翔。」

「蘭蘭。」

「嗯?」

「我問你哦,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不是因為岑峰的事?」

「當然不是啦!雖然我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他,非他不可,但我知道這次我真的不是因為岑峰。」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