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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初戀(九)

「楊勤,你醒了嗎?」。

只是黎明時分,瑩瑩就把我叫醒了。

「怎麼了?」我輕輕地搓揉著兩只還不想睜開的眼楮,還好她沒有開燈,我的眼楮慢慢適應了這樣的亮度。

「我們房間剛才來了個小偷。」

我猛地回頭看了看門,確定它是緊閉的,心里惶恐不安。

「你做夢吧!」這個玩笑有點大,我幾乎能聞到血腥味了。

「真的,我親眼看到的。當時我也不是很清醒,但我真的看到了黑影,他剛開始在開我們的密碼箱,好像是因為都鎖住了,他開不了。然後他走到你床邊,把手伸進你被窩里去了,我不知道他干了什麼,他蹲在你旁邊很久了。我緊張的都不敢呼吸,也不敢叫出來,直到他走後,我還確定下樓梯的聲音才敢叫你起來的。」

她說的我都懵了,他不僅偷東西,而且還在我床邊呆了很久,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楊勤?」

周圍很安靜,心跳聲被無限放大,仿佛那個活力的心髒就在我耳畔搏動一般。我全身發顫,周圍充滿了不確定的,恐怖的,令人發指的小鬼,只要我一轉身他們就會和我打個照面。

「楊勤?」

我用手模了模身上的衣服,它們都完好無缺。還好天氣還沒開始熱,我穿著長袖長褲的睡衣,但心里還是覺得沉重。

「瑩瑩。」

「你不要害怕,現在沒關系了,我剛才去把門鎖了。你還好吧!」她仿佛是一個旁觀者,冷靜地讓我感到羞愧了。

「你知道是誰嗎?」。

老師家里只有四個男生,他們的成績都是倒數的,不僅在學習上很懶散,而且生活作息方面也很是邋遢,女生們平時不怎麼跟他們往來。初中已經接近尾聲了,我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不是很清楚,即使在人群中能夠認出臉來,但撇開那張臉,是如何也描繪不出來的。

「不知道誒,我當時也很害怕,都不敢怎麼睜眼看,而且房間里又暗,好可怕啊!」

「你想想,他的整體的輪廓像誰,好好想想。」

我已經適應了黑色的房間,桌子、書架、椅子在我的眼中可以勾勒出具體的弧線,瑩瑩應該可以做到的。

「我覺得可能是許奇仲,可是我不確定。」

許奇仲。

我在腦中拼命搜索他的樣子,仿佛肯定他就是那個小偷,認定了他十惡不赦。那是個靦腆的男生,怯懦的很。這麼一個看似老實的人會有那樣差勁的想法,這樣想來恐懼越是深。

「楊勤,你知道我們浴室的天窗為什麼會封起來嗎?」。

隔了很久,我以為瑩瑩再次入夢了,結果她又挑起話題。

「為什麼?」雖然不知道,但她這樣一問,我感到更加的恐懼了。

「因為透過二樓男生房間的窗子可以看到里面,他們以前常常看我們洗澡。」

「變態啊!」我還沒有從剛才的恐慌中抽離,她又放了這個炸彈。

樓上也是有浴室的,不過沒有熱水,一樓外邊的小小院子里重新蓋了一個寬敞的浴室,我們喜歡在那里洗澡。那個浴室只有一個窗子,大小適中,就嵌在正對著房子的那面牆上。

「老師不管的嗎?」。

「怎麼管啊,又沒有抓到人,而且你想怎麼懲罰他們?到時候鬧到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也得不到好處啊!」

我從來沒被灌輸過貞操之類的觀念,但本能地對這樣的遭遇感到心痛,好像自己赤果著游走在大街上一樣,被所有人用粗鄙灼熱的眼神打量著。全身像涂了一層蠟質,油膩而骯髒。又像是被陰溝里的老鼠蹭到皮膚,骯髒得讓人震顫。

被欺負了,卻無處伸冤,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保護自己,當時只有十六歲的我,已經對這樣無奈虛偽的世界稍感失望,只是越長大,這樣的絕望越重。直到我遍體鱗傷,徹底歸順後,命運才會停止他的拳腳動作。

「瑩瑩。」

「怎麼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上個學期吧,我也是听文靜說的,她叫我別跟你說。」

「這麼說就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咯!為什麼不要告訴我啊?」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啊!

「我不知道誒,她也沒說,反正我覺得也沒什麼好說的呀!」

沒什麼好說的?我仿佛知道文靜為什麼要強調不跟我說,可能就只有我才會鑽牛角尖地將這件事牢記在心,舍不得卸下。

所以我是不是比她們要累?那我該如何學著放下?

「听說你們房間昨晚遭賊了?」

下課的時候蘭蘭轉過來問,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得好快!

「是啊!」

「你們沒事吧!」言旭也湊過來問道。

「應該沒事吧!」睡夢中的我又知道多少呢?

「你告訴老師了嗎?」。

「還沒,早上還沒踫到徐老師,告訴紀老師不怎麼方便。」至于不方便什麼我也說不太清楚,只是潛意識里這樣認為了。

「不方便,為什麼啊?」蘭蘭還是問了,果然是她的風格。

「說不清楚,別問了。」

「楊勤。」

「啊?怎麼了,這麼嚴肅。」我能感知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管他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和立場關心我,我都能感覺的到他所帶來的溫暖。

「自己的安全是靠自己的,別人只能為你善後,但一些事情錯過了就真的追悔莫及。」

「我知道了,謝謝!」他冷冽的眼中竟能流出暖流,我自信只有我能察覺的到。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教室里。」過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以後,他再次開口,專注地看著我,他的瞳孔里只有我被縮小的臉。

我一下子傻住了,不是在教室里,難道是在開學那天,難道那天不僅我一個人注意到了他,他也感覺到了我?心怦怦亂跳,不過沒了昨晚的寒顫,那是歡快的跳躍。

「那是在哪里?」等不及他的答案,我幾乎都要用手去遮掩微笑的嘴巴,之前的陰霾煙消雲散了。

「在汽車站。」

他始終看著我,而我也勇敢地回應他,沒有要閃躲的羞澀。

「那天我也在送我的父親,他要去西班牙,一個和我們挨得很遠很遠的國家。當車開走的時候,你就站在我的對面,可是你眼中只有那輛布滿灰塵的女乃白色面包車。你一直壓抑著眼淚,當它不在視線內了,你才敢放聲哭。」

原來是那天啊,那天是我最傷心的一天。如果沒吃過蛋糕就不會憧憬蛋糕的香甜,和母親短暫的相會,就像是一個人先遞來一口香氣四溢的蛋糕,當你完全沉溺其中的時候,盤子收走了,蛋糕也不再有了,剛剛的享受只能成為此生最大的想念。

和母親的那次相會就是那一口蛋糕,所幸,蛋糕還是有的,只是它來的太遲,也太少。

「那天我很丑吧,我想那天應該是我最狼狽的一天。」

「你也沒漂亮過啊!」

這句調侃此刻听來卻顯得如此溫馨。

「不過那天的你,是我看過的最真誠的你。那天的你褪下了所有的強硬,不修飾地將自己的不舍都袒露出來,很輕松吧!」

「說實話,是的,痛哭之後,眼淚流干了,但心卻踏實了。可能是因為最壞的已經經歷過了,也不再害怕有什麼好再失去的了。」

蘭蘭已經轉回去了,我用食指在她的後背輕輕地涂鴉,她並不知覺。

「你父親在西班牙?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發現自己對他父親的事並不在意,但還是問道。

我听過的國家不多,耳熟能詳的是美國和英國,也是在那以後,我便不自覺地開始關注西班牙的方方面面。

「那是一個熱情的地方,在那里,人們生活很安逸,人們的想法絕對的自由。」

絕對自由?我已經被禁錮了太久,真能讓我自由,我惶恐自己會不會迷失方向。但人總要長大,總要自己單獨行事,此時的我並沒有預料到後來自己沒能等到翅膀足夠強壯就企圖破繭而出。

「所以你去過西班牙咯?」

「假期的時候去過。」

「為什麼不呆在那邊上學呢?」

我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罷了,但他的表情卻凝固了,笑容僵在嘴角,將頭轉了回去,再次縮進自己的城堡里。稍稍的沉默之後,我听到了他輕聲無奈地說道︰「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選擇的,比如金錢,比如牽掛,我們只能接受。」

就像我的父母嗎?我可以想做他們其實都深愛著我,只是他們的任務太繁重,而能力又有限,他們終究是平庸的人,就像我一般。所以他們沒有超然的能力守在我身邊,撇下我一人其實不過是他們無能為力的表現。而我既然選定了他們作為自己的父母,就應該坦然地接受他們的不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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