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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京華 第九節 三刀

此時的儲威心里卻又是一番別樣的思量。當賈瑛提出騎馬對決的時候,儲威基本相信了賈瑛說的話確屬事實。但這個時候再要不比也已經不太可能了,他是熊廷弼的親兵隊長,對方只是一個年不及弱冠的書生少爺,如果這時自己拒絕對決,那以後也別再想帶隊了。

儲威雖然是個弓手出身,可近身功夫絕對不差,要取賈瑛的性命也是輕而易舉。但是確實如賈瑛所猜測的那樣,他打著別樣的主意。王化貞敗失廣寧不是熊廷弼的責任,但是熊廷弼不救廣寧退守山海關亦落下了怯敵避戰的口舌。熊廷弼為人正直,剛正不阿,但是歷年的官場沉浮絕不會看不出此刻的形勢對自己並不是很好,可多年的性格原因也使得他不屑用一些旁門左道來為自己開月兌。熊廷弼不屑不代表身邊的人不擔憂,歷史上廣寧之戰後熊廷弼身邊的部將就多次提出建議讓熊廷弼針對不戰而退做點補救,包括在朝中略微活動一下之類。事實上當時的熊廷弼有大把的機會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哪怕在他退守山海關後稍微做出一點試探性的反擊架勢,或者對廣寧發動一些規模不大軍事行動。只要熊廷弼隨便采納一點意見,都不至于讓他在後來的朝爭中如此的不利。

從廣寧大敗退守山海關到二月被罷職,熊廷弼有兩個月的時間來做補救。但是熊廷弼在那兩個月內沒有針對自己的錯誤做出任何舉動,或者他壓根不認為自己有哪里做錯了。所以到最後魏忠賢用倉皇風鶴,偕化貞並馬入關,避敵畏戰,至錯失戰事最後之良機給他定罪的時候,熊廷弼也唯有百口莫辯了。最後落個傳首九邊,頭足異處不算,還累及妻孥。史載魏忠賢矯詔嚴追,籍產追贓,罄資不足,姻族家具破,長子兆珪被逼自頸死,妻求冤受辱,就是前頭那個熊瑚小姐最後也只能得個淚干嘔血而死的結局。

熊廷弼對儲威有知遇之恩,久在熊廷弼左右的儲威也清楚如果不做點什麼,熊廷弼很難過這關。

但做什麼?怎麼做?都是一個問題,數日來儲威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其實這個問題簡單又不簡單,簡單的在于一場勝利就可以了。就算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亦能給熊廷弼在朝爭中帶來足夠的底氣。不簡單在于怎樣在沒有熊廷弼的支持,並且軍心不振的情況去得到一場勝利,哪怕只是一場小勝。

儲威不想讓賈瑛死,就是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賈瑛在關外遭遇的事情,是可以利用的。

儲威的部下此時還在一旁不停的鼓噪,甚至有的已經在立盤口開賭了。一個身型猥瑣的部下湊近身去說道︰「儲哥,一會能不能讓那兔爺公子多撐上兩個回合?別一下就弄死了。」

儲威還在思考剛才的問題,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疑惑的轉身看著自己的部下。

「嘿嘿,儲哥,是這樣的。兄弟們都說那小子扛不住儲哥您一刀,我這不和您打個商量麼,現在買能撐過您三刀已經是一賠十四了。兄弟打算多買點,您受累讓那小子多撐幾個回合,賺了多少咱們對半分,不,四六也可以商量啊……」

儲威正想給那人一鞭子的時候,目光卻停住了,竟然又加了幾分疑惑。那部下見說了半天儲威沒反應,也順著儲威的目光看去,抬起頭來時不竟月兌口而出︰「那不是老爺的亮銀螯龍甲麼?」

原來熊廷弼自持勇武,即使做到兵部尚書這樣的高官,依然會親臨戰事第一線。明光宗泰昌元年(1620年),努爾哈赤進犯沈陽,就是熊廷弼親自督陣甚至以身赴險率軍沖殺,方才打退當時氣焰正盛的努爾哈赤,力保沈陽不失從而將遼東局勢暫時穩定下來。那戰雖然打出了威名,但是也讓熊瑚擔心不已,故而時時為父禱告。這次進廟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給熊廷弼平時最喜歡穿戴的盔甲祈福,祈禱上天保佑飛矢不止,刀槍勿透。沒想到今日熊瑚見賈瑛沒有穿甲冑,竟然將父親的鎧甲借給了賈瑛,由此可見這女生外向這句話的確不是說說的。

賈瑛穿上這套亮閃閃的鎧甲後第一個想法是這套鎧甲一定很值錢,優質鋼打造的閃亮甲片加上精致的紋飾說明了這套鎧甲屬于實用性強觀賞性大的品種。第二個想法那自然就是打死他也不會穿著這套鎧甲上戰場。這套鎧甲太高調了,只要露臉那絕對就等于開了永久群嘲的效果,保證韃子一見這亮閃閃的物件馬上跟打了雞血一樣沖過來。

倒是福叔夸贊了幾句好鎧甲,看這賈瑛穿上這身鎧甲,臉上倒是松了幾分。而賈瑛穿上這套鎧甲後顯示出來的繡花枕頭特效更是讓熊瑚看的如痴如醉。

賈瑛上馬以後,好好看了看自己,倒也自我陶醉了一番。怎麼樣?老子還是那麼帥,就是這套龜甲有點大,穿上後感覺空空的。不過也只是臭美了一小會,賈瑛馬上就把目標轉移了過來,因為他看到對面的儲威也上馬了。賈瑛見狀一夾馬月復,縱馬向前行去。身後阿旺急的大喊︰「少爺,您刀還沒拿呢!」

「少爺去打個招呼,拿刀干什麼。你去對面那群大頭兵那看看,他們在那開盤口賭錢呢,去給老子買個一千兩少爺贏。」說罷頭也不回,就這麼慢慢隨著馬向前跑去。果然,對面的儲威見了,也不拿兵刃,慢慢向賈瑛行去。

「儲兄,一會還望手下留情啊,小弟在這里先謝過了。」賈瑛笑呵呵的先對著儲威打千。

「既是公子開口問在下敢不敢的,現在如何又要在下手下留情了?」儲威依舊一臉冷冷的回答。不過看著賈瑛穿戴整齊後頗為英武的模樣,心里也不禁暗自稱贊,這賈公子也算的上是有膽略的人了。只要再過幾年歷練,待成年之後,怕也是前途無量。

「哈哈,今日學生與將軍這一對決還不是為了自家的小命啊。將軍非要硬抓著學生的不放,那學生也只有拼死一搏了。」這句話倒不假,要不是這麼往死里逼,賈某人也至于出這玩命的一招麼。

「既然如此,那褚某就恭候公子的這一搏了。」說罷儲威就要打馬回去。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了,那就干脆回頭好好打一場了。儲威畢竟是行伍之人,雖然略有心計終究也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居多。

正當儲威轉身欲回的時候,賈瑛接下來說的話卻如同驚雷一般震在儲威心頭。

「熊經略即將大難臨頭,不知將軍有沒有為自家的將來打算好了?」

「休得胡言,廣寧之戰是王化貞圖謀失誤所致。我家大人戰前戰後兼言斷不可為,可朝野上下都不納忠言,我家大人又有何辦法?廣寧之敗先有朝廷失策,後有王化貞用人不當,與我家大人何干?我家大人一片赤膽忠心,天地可鑒,朝廷定位明察秋毫,還我家大人一個公道!」數日來積累在儲威心中的不安情緒在賈瑛這一刺激下終于無法掩飾的爆發開來,幾乎是扯著嗓子對著賈瑛喊道。

遠處眾人突然見儲威聲音高坑的叫嚷起來,因離的遠,又听不大清楚兩人所謂何事。不由暗自嘀咕︰怎麼這還沒打呢,先干起嘴仗來了?只有那周大樂呵呵的說道︰「好啊,少爺高明,還沒開打先攪的那小子心浮氣躁。這就是那說書先生講的未戰而屈人之兵,正所謂是兵法上策啊,我看少爺一會定能大獲全勝。」身邊阿旺等人听了兼以為然,只有福叔微微皺眉,依舊不動聲色的看著兩人。

「哈哈,廣寧之戰的確是朝廷運籌失策在先,王化貞指揮失當在後,這一敗自然是和熊大人沒有半點關系。可是這廣寧用兵是當今聖上定下的,說朝廷失策便是怪罪聖上失策。儲將軍,您覺的熊經略有那麼大膽子麼?」

「這」

未待儲威接話,賈瑛便連珠炮似的接連說開來︰

「王化貞確實罪不可赦,可是當朝首輔葉向高是他的恩師,九千歲魏公公也能為他說話,身後更有整個東林一黨為其撐腰。我倒想問問儲將軍,您是跟久了熊經略的人。這滿朝文武有幾個肯為熊經略說話,其中又有幾個說的上話?」

「可是這」

「廣寧之敗,的確不是熊經略的錯,可王化貞畢竟是戰而敗之,熊經略卻是未戰而敗,廣寧未失之時熊經略就已經退守山海關。況且,熊經略畢竟擔著經略遼東的職責,是遼東的最高長官,此番遼東大敗難道熊經略還能月兌的了干系?再說了,儲將軍還在說公道,我倒想問問,咱們這個大明朝,什麼時候講過公道了?」

一番話說的儲威目瞪口呆,竟然無一言以對。賈瑛見狀也不說話,就這麼挺直了身子牢牢的盯著儲威。

約莫有十五分鐘的時間,用那時候的話就是一炷香的工夫。賈瑛心中暗道︰儲大哥啊,老子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您要是再沒有表示,我這下半場可就沒辦法演了啊。幫幫忙該是您表示表示的時候了。

果然,儲威大大的嘆了一口氣,似乎下定決心的樣子。然後恭恭敬敬的一個大禮行了下去道︰「公子既能看破玄機,必定胸中已有破解之法。方才是褚某多有得罪,只要能助大人過了這劫,公子要殺要剮褚某絕無怨言。還望公子看我家大人赤膽忠心,一意為民的份上不吝指教。褚某在此多謝公子了。」

賈瑛見狀胸中也是一大塊石頭落了地,這番看來,小命抱住了。至此也不再擺架子了,當下也拱手道︰「熊經略之大義,天下共知。況且小姐對學生有恩,學生又哪里敢推辭?學生定然盡力而為。」

听到賈瑛這樣的話說來,儲威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氣,不由的趕緊接上話頭︰「不知公子有何妙計?能夠讓我家大人化險為夷?」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這樣,今夜未時,學生在寶駒樓做東,請將軍喝酒,到時我們細細說來。我還有一位朋友要介紹給將軍認識,這計劃的成敗,這人可還有相當的作用哦。」

「也好,那今晚褚某就要擾上公子一擾了。」儲威再一個大禮行下去,禮罷轉身便要打馬回去。誰知卻被賈瑛喊住,接下來的話卻弄的儲威哭笑不得。

「先別走啊,咱們這不還有半場戲沒演麼?敬業一點,咱們演完再收工。您看我幫您這麼大一個忙您是不是怎麼都得感謝一下?這樣吧我先收點利息,您這里先故意輸給我一場如何?放心,不會讓您太難堪的,不求您被我一刀砍翻,三刀如何?那就三刀吧,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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