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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觀月軒里車馬穿行,人聲熙嚷。

姑爺帶著新婦回門是件大事,下人們來回打點著箱籠妝奩。隨行的物件頗多,大多是琬玉帶給翁姑的回禮,段家只生得一個男兒,卻有兩個嫡出的妹子。大理尚玉,曾家又開著數百家玉坊,琬玉早就挑了精工巧匠來打制出各樣玉飾,琳瑯滿目裝了幾箱,足見其刻意示好。

今兒琬玉一身擺夷裝束,粉衣白褲上用彩線刺繡出花鳥蟲魚,頭梳獨辨,盤于桃花頭巾中纏以紅繩,左側飄吊著一束雪白的纓,與腰間的五色圍裙遙相呼應。手腕上戴的並非玉鐲,而是一圈精巧的銀玲手環--那是段奕送的定親之物,雖不貴重,卻是意義非凡。

喜鵲圍著小姐直夸好看,恨不得自己也這般裝束,琬玉听了只是溫琬含笑。平時少見她穿粉色衣飾,確實襯得臉如桃花,憑添了幾分般嬌艷,一雙眼波默默追隨著段奕。姑爺今天也換成對襟短褂,一丈多的錦繡腰帶勾勒出俊逸身形,黑色包頭上描著金銀雙線,兩人站在一起盡顯風liu萃麗。

木蘭心底一陣感慨,經歷了這兩日的變故,心情已然不同。她對琬玉只有同情,暗暗盼著段奕能再溫柔體貼些。至少在大災之前,讓小姐盡情享受生命的華美吧,哪怕這份愛情只是海市蜃樓,也將成為記憶里最美妙的樂章。

趁日頭還沒有升高,眾人簇擁著高頭大馬而去。喜鵲是琬玉的貼身丫頭,自然要跟過去伺候,院中只剩木蘭主事。她不敢懈怠,如常安排各人差事,把冬衣被褥全部翻出來晾曬,又指揮著下人新挖出幾畦花圃。中間抽空讓苗苗去了一趟後院,跟柱兒捎話說這兩天回不去,省得爹擔心。

到了中午事情都安派得差不多了,這才得了空去補覺。昨晚一夜沒睡,上午又忙碌勞累,這一覺醒得極其香甜,醒來時看見窗欞上映著晚霞,已然到了黃昏時分。

觀月軒沒了主子冷清多了,下人們樂得輕閑,三五幾個聚在一堆閑話。木蘭簡單用過晚餐,和苗苗一道把被褥收回衣箱,正清理著,外頭來了個小丫頭,說是二夫人傳木蘭過去。

木蘭心里喀 一下,暗暗叫苦。二夫人定是听到了下人中的傳言,專挑曾振南不在時傳她,偏偏段奕也不在院中,這可如何是好?想起杜娟走時的淒涼神情,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小丫頭在外面等著,她只好和苗苗交待幾句,硬著頭皮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木蘭想從丫頭嘴里探點口風,便搭訕著道︰「我看妹妹面生的很,是新近才來的吧?」平時在二夫人跟前伺候的是個老姑子,辦事很是得力,大家尊她一聲紅姑。丫頭點了點頭,道︰「姑姑今天另有差事,所以差我過來跑腿。」木蘭又試探著問︰「妹妹可知二夫人叫我過去何事?」小丫頭搖了搖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木蘭見這丫頭木吶得很,問不出什麼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出了觀月軒後,並不是往漱玉閣走,她怕新來的不識路,提醒道︰「漱玉閣在東頭。」小丫頭卻說二夫人在大廳等著。木蘭更是心驚,大廳除了議事,還是執行家法的地方,難不成夫人當下就要罰她挨板子?

到了正廳門口,小丫頭止住步,讓木蘭自己進去。石階上高懸一塊黑漆排匾,上面銀鉤鐵畫寫著三個大字︰「五福堂」。少女此時看來卻是莫大諷刺,她冷然一笑抬步進去。

大廳出人意料靜悄悄的,十幾張梨木椅空無一人,連油燈都沒有燃,只有幾點昏黃的燭光飄搖。木蘭頓感不妙,想要轉身退出,身後的大門已經喀喇喇的關上,大少爺陰霾的面孔出現在暗影之中。

少女明白進了圈套,驚慌失措地退後兩步。

曾其軒並不開口,只是盡情打量曼妙姿容,眼楮從水潤膚光一路看下去,黛色雙眉,流霜明眸,白玉般的牙齒咬著紅唇,領口下些微露出鎖骨,胸前兩道山巒起伏。即便是見多了世間麗色的他,也壓抑不住身體的燥動,咕嚕吞下一口涎液。

木蘭暗恨自己大意,沒料想大少爺這麼快就動手,竟然一刻也等不得。失了曾振南的庇護,只能想法自救,她強自鎮定下來正欲開口,突然覺得身子有點異樣,輕飄飄的發軟,眼角看到燭火中有幽藍嗤嗤閃爍。

「你在蠟燭里摻了什麼?」少女腳步虛浮,聲音也嬌柔無力。

「迷魂散。」曾其軒張開嘴,露出舌上一顆綠豆般藥丸,眨著眼陰冷詭笑︰「想要解藥就來我口中取!」

他步步逼近,背在後面的雙手展開,右手纏繞著一根鱷魚皮鞭,黑沉沉地泛著陰森。

「啪」的一聲,空氣中有長鞭揮動的氣流,燭火搖曳了幾下。少女閃躲不及,左肩著了一記鞭笞,火辣辣的灼痛傳入腦中,腳下漸漸挪不開步。

又是一記鞭響,肩頭羅衣應聲裂縫,隱隱透出血色紅痕。少女又痛又怒,長發像泉水般披散而下,燈影下對比強烈,愈發襯出發之黑,膚之潔。秀目里射出烈焰,恨聲道︰「二少爺回來饒不了你!」

「等他回來,生米早已成了熟飯!」曾其軒帶著嗜血的狂熱,上前捏住少女的下頷,口中森然說出殘佞無比的話︰「我要看著你對我下跪求饒,讓你此後每一個噩夢中都有我!」

下頷上的手指加大力量,少女因吃痛而仰起頭,被迫對上曾其軒的眼楮,那里閃著婬邪的光芒,喉間傳出嘶嘶氣流,濕熱的鼻息噴拂在頸上,像某種爬行動物般粘滯惡心。

一聲刺耳的噗嗤裂響,少女的衣衫被撕開半邊,現出貼身小衣。大片肌膚祼露在空氣中,潔白的肩頭血痕宛然,一根紅絲線圍在頸上,下端系著墨黑菩提,恰好垂落于胸前溝壑中,一點春guang引人入勝。

「哼,」曾其軒拿起菩提子輕蔑一笑,扯斷絲線隨意扔掉,菩提子滾落在地上,隱于黑暗之中。

「你以為,戴上這東西就能保你平安嗎?」。他湊近耳邊低語,少女細膩如瓷的肌膚上起了一粒粒疹子,瑟縮著想要後退,發現全身己然無法動彈。巨大的絕望從心底生起,她多麼希望能在這個時候死去,可身體軟得沒有半分力氣,意識卻極其清醒。

粘膩的手指一寸寸探下去,停留在胸前花蕾上捻動,空氣中的軀體瑟瑟發抖,曾其軒口中不忘輕薄︰「嘖嘖,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子,真是服了二弟的耐性,看我等下怎麼幫他教!」

木蘭絕望地閉上眼楮,大滴大滴的淚水無聲淌出。即使是菩提子也未能佑護自己,還能指望誰來解救?曾振南和段奕的面容交替在腦海出現,一個正去往遙遠路途,一個在燈下共敘天倫,此時他們可否感知道意中人正身處煉獄?

像一頭落入獵手中的待宰羔羊,少女全身冰寒,帶著刻膚徹骨的恨意,無望地接受躲不過的悲慘命運。

手指從山巒下滑到縴腰,又經過結實細致的雙腿,精巧的腳踝粉光致致。感受到韶華少女的每一寸曲線,曾其軒喘息漸漸粗重,俯身把少女抱到檀木幾案上,臉上全是暴虐嗜血的。

巨大的恐懼徹底擊倒了少女,發出小鹿般的悲鳴︰「求求你……不要……」。回答她的是不耐的嚙咬,鞭笞後的左肩鑽心疼痛,牙印下浸出幾粒血珠子,曾其軒舌忝著嘴邊血跡抬起頭來,口中品咂有聲︰「真是妙人兒……連血都帶有甜香……」他一手褪下自己衣衫,再度暴虐地俯身下來。

「   !」有人呯呯敲門,木蘭拼了力氣要喊,被手掌捂住了嘴,聲音悶在口中。

見里面毫無動靜,敲門聲停止了,四周安靜下來。

死亡一樣的靜默中,曾其軒緊盯著少女黑白分明的眼楮,其中閃現著從期盼到驚恐,最終絕望地閉上,長長睫毛顫動著,淚水濡濕了幾綹長發。

「你躲不掉的,沒有人會來救你!」他小聲地耳語,聲音猶如來自地獄。

咚的一聲巨響,門拴 嚓跳動。曾其軒暴怒起身,口中罵咧道︰「哪個大膽奴才?看我出來不收拾你!」

「開門!」是個冰冷女聲,聲音不大,卻讓大少爺一驚,那是大少女乃女乃木秀芳。

曾其軒一邊思量是哪里走漏了風聲,一邊草草給木蘭掩上衣襟。早上見著少女姿容後,心里就盤算著怎樣得手。二夫人晚上睡得早,他倒不怕,惟一忌憚的是房中人。木秀芳的大娘得了疝氣,是個藥罐子,曾其軒特意尋來一包蟲草,故作體恤讓秀芳拿回去探病。少女乃女乃不知是計,還道他轉了性子,喜孜孜地回娘家了。往常都要在家住上一晚,怎麼今天就趕在這節骨眼上回來了?

木土司是南詔世襲爵位,勢力根深蒂固。鎮理王接領南詔後,采取懷柔安民之政,讓其仍世襲土司,是大理僅次于段沐風的貴冑之家。曾其軒雖然恨得牙癢,還是要忌憚三分,不得已地打開門,嘴里先聲奪人道︰「這丫頭以下犯上,被我出動家法教訓了一下!」

少女乃女乃進來掃視一圈已然明了,冷冰冰地睥睨他一眼,伸出手道︰「拿來!」

曾其軒裝著不懂,見對方眼神洞若觀火,只好乖乖掏出一粒解藥,自己怫然而去。

陪房丫頭銀鳶乖覺的端上水,少女乃女乃低聲吩咐幾句,屏退眾人,掩了房門過來察看,見少女不能動彈的淒婉模樣,臉上閃過自責愧疚。

她先把解藥小心喂給木蘭,再慢慢解開衣衫查看傷勢,所幸只有一處肩傷,且沒傷到筋骨,這才吁出氣來,親自為少女理發鬢整衣衫。木蘭淚水潸然,哽咽著說不出話,淚眼中透出無限感謝。

不一會,銀鳶取了藥箱衣物過來,兩人合力為木蘭擦試身體,又細細包扎好傷勢。過了盞茶功夫,木蘭身體能動彈了,掙扎著下來跪謝,少女乃女乃卻堅決不受她跪拜,反說︰「家門不幸,出了這等畜牲,已經愧對姑娘了。」少女感激得無以言表,來世結草餃環也不能報此恩情!

少女乃女乃是年初才進門的,木蘭只遠遠見過兩面,此時細看對方面容,圓圓臉上一團和氣,五官端正中透著良善,竟越看越像佛堂那尊觀音相。難道真是菩提子顯了靈?

木蘭想起菩提子來,四下 巡著尋找,銀鳶眼尖,從椅腳後撿來交給她。少女顫抖著依舊貼身系上,經歷了這番死里難生,後怕和恐懼涌上心頭,這才嚶嚶痛哭出聲,悲聲如泣如訴,听得主僕二人也跟著心酸落淚。

外頭天色已黑盡了,銀鳶護送木蘭慢慢走回去,一邊輕聲寬慰著︰「妹妹放心,少女乃女乃已吩咐下去,今兒這事斷不許外傳,誤不了妹妹的名節!」。少女平靜了很多,沖著銀鳶感激一笑︰「少女乃女乃真是菩薩心腸,只可惜……嫁給了大少爺這樣的禽獸!」銀鳶黯然道︰「小姐哪里想嫁,全是我家老爺逼的,明知是個火炕里還推著女兒跳,這樣的老子也少見。」

兩人說著話一路唏噓,一會就到了觀月軒。銀鳶是個心細丫頭,看著木蘭進了屋方回去覆命。

下人們大多睡了,院里黑沉沉的,只有苗苗心里擔憂,還在燈下等著她回來,見木蘭神情委頓又換了衣衫,啊啊驚叫著追問。木蘭不想勾起她的慘痛往事,只說天黑不當心摔了一跤,跌進池塘剮壞了衣服,方借了別人的穿回來。苗苗畢竟年幼好哄,說了幾句便打著哈欠犯困,木蘭怕她瞅見肩傷,借口天熱讓小丫頭去喜鵲的房中睡了。

屋里只剩木蘭一人,她打來清水重新洗漱,把殘余的氣息徹底消殆。少女狠狠地擦洗肌膚,渾然不覺肩上的灼痛,直至肌膚變得通紅才住手。

梳洗完畢,木蘭換了身干淨衣衫,精神松懈下來,這才覺得全身月兌力。她吹了燈躺在床上,四肢百骸都生出沉重,腦中閃現出受盡ling辱的畫面,淚水默默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木蘭終于暈沉沉地睡過去。半夢半醒中,有人喚她︰「蘭兒……」是段奕潤澤的聲音,款款深情地向她張開懷抱,她大喜,投身在春水一般的懷抱,所有的委屈和悲怒漸漸消融。少女呢喃有聲︰「不要再離開我!」段奕笑得春風多情,俯來吻她,清雅的五官在眼前無限放大。

突然,一股陰毒的氣息悄然而至,俯下的卻是曾其軒暴虐的面容。眼楮像野獸般發出幽光,喉間蠕動著嘶嘶氣流,啞聲道︰「你躲不掉的!」她驚恐萬狀地想逃,那雙眼楮卻緊緊盯著她不放,越來越近地俯下來……

木蘭流著冷汗驚醒,她睜大眼楮想要證明這是一場夢魘,頭頂上,確有兩點幽綠緊盯著她。

周圍的空氣陰森寒涼,那雙眼楮退到黑暗中,一動不動地和木蘭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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