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肖敏早上來申請辭職，她到陳主管的辦公室沒找到人，心想她舅舅肯定又去「亞洲天使」號工程現場了。她本可以打電話給他的，但她還是去現場找他，因為她想，李飛和凌志他們肯定也在那邊了。
她在去「亞洲天使」號的途中接到了凌志的電話，他興高采烈地告訴她，為她安排工作的事有眉目了。
她心頭一喜，卻還是用不冷不熱的語氣說︰「我不是說過，不用你管了嗎？」
「哎呀，你別這樣嘛。」凌志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樂呵呵地說︰「多好的機會呀，去上海總部，還是去連雲港這里的分公司，隨你選擇。你原來一直就想和我在一起工作，現在機會不就來了嗎？」
「去你的，誰想和你在一起工作？自作多情！」她沒好氣地回敬道。
「哎呀，別這樣嘛。我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你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凌志依然樂呵呵的，話音里有著一股調侃味道。
「你沒機會了。」肖敏有點納悶，這家伙怎麼一下子變得「厚顏無恥」的。
「不管你給不給我機會，我有一句話要送給你。」凌志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起來，他一字一板地說︰「敏，我依然愛你！」
「你胡說什麼呀！」她愣了一下，頃刻之間，眼淚就像黃河決堤一樣，汩汩而下。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住，趕緊用手擦去臉上的淚，擔心電話那頭的凌志會听到自己淚流的聲音。
「我不是胡說，我是真心的，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當初我誤入歧途，想用感情來換取自己的美好前程。走過了這段彎路我才明白，我大錯特錯，我根本就放不下你！我不能沒有你，不能失去你！從今以後，我要握緊你的雙手，永不放棄」凌志毫無顧忌地表達著，根本不管她是怎樣的反應。
她激動不已，仿佛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最後，她終于打斷了他，「你說夠了沒有啊？」
「還還沒呢。」凌志有點死皮賴臉的味道。
「反正我不听了，你慢慢說給自己听吧。」她的口氣已經不像原來那麼凶了。
掛了電話後，她靜靜地站在那里，任由眼淚在臉上恣意流淌。等她靜下心來的時候，她覺得有點不對勁，今天這家伙怎麼敢這樣無所顧忌地跟她說這些？
她首先就想到了李飛，毫無疑問，一定是李飛這家伙告訴了凌志的真相！她就打電話找李飛興師問罪。
電話接通，她劈頭就問︰「李飛，你這混蛋跟凌志說了什麼？你是不是把我出賣了？」
李飛正在檢查甲板部工程，他慌忙說︰「沒沒有啊。」
「還沒有！凌志已經承認了，你還想狡賴。」她一本正經地詐他。
「你你看這叫什麼事？他是不是在向你示愛呀？」李飛躲躲閃閃，故作生氣地說︰「他瞞著我在背後追你，還要把我扯上，我要找他算賬，一點不講義氣，明知是我的女朋友，他還想橫刀奪愛！」
「我讓你裝！我現在已經要到碼頭邊了，你就等著受死吧。」她凶巴巴地嚇唬他。
李飛忽然笑起來，「算了吧，肖敏，我們都不要裝了。凌志是個好人，他也是真心愛你的，我看得出，你也還愛著他。原諒他吧，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已經知道錯了。」
「你不要胡說好不好？誰說我還愛著他？我才不稀罕呢！」她的臉一紅，有點亂了陣腳，「我干嘛還要愛著他？你怎麼不認為我是愛你的呢？」
李飛愣了一下，很誠懇地說︰「肖敏，謝謝你把愛這個字眼用在我的身上，你是個好女孩，可我知道你真正愛的不是我，而是他。那天我們喝醉的時候，你把我從床上掀翻在地，我相信那一瞬間你肯定是想到了凌志。也許你現在已經發現，你對我的情感，只是類似知心好友性質的那種情感，你在這個過程中只是把我當成了感情受挫時想要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肖敏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說︰「李飛，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正直、最優秀的男人，你給了我一種潛在的希望，讓我不至于那麼痛苦。如果我真的愛上你，也是正常的。」
李飛笑著說︰「你是不是想要腳踩兩只船啊？其實凌志一樣的正直、優秀，也更值得你愛。」
「腳踩兩只船？」肖敏不由得也笑了，「你敢這樣說我，我先掛了，看我等會上去怎麼收拾你！」
這個時候她已經到了「亞洲天使」號的舷梯旁邊，掛了電話後，她沿著舷梯上船。
當她蹬上舷梯的最上面的一級踏步，剛走上舷梯甲板時，一個新來的電焊工人懷里抱著幾包電焊條，風風火火地從她的背後跑上來，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她。工人的電焊條一下子都掉在了地上，她猝不及防地向前打了一個趔趄，差點就跌倒了。
她嚇了一跳，惱怒地朝身後看去
這個工人這個時候卻並不在意她的反應，只顧看著自己掉在地上的電焊條，他發現其中有一包已經散袋了，竟然變得生氣起來，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肖敏一眼，嘴里罵罵咧咧的，蹲子去撿。
這時，一個身影飛奔過來，一腳踩在工人的電焊條上。肖敏定楮一看，卻是凌志。
「你沒事吧？」凌志回過頭來關切地問她。
「我我沒事。」肖敏的神情還有一些緊張。
工人仰起頭來看著凌志，眼神中帶著驚愕。
凌志一字一板地說︰「你撞了我的女友，你得先向她道歉。」
看著凌志滿臉憤怒的表情，工人有點心虛，他慢吞吞地站起來，為自己辯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凌志大聲吼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事實就是你撞了她，你必須立即向她道歉，明白嗎？」
工人被他的吼聲給震住了，神色慌張地朝肖敏瞄了一眼，囁嚅著說︰「對對不起。」
凌志這才放過這家伙，他走到肖敏跟前，臉上帶著一絲勝利的微笑，說︰「好了，別生氣了。」
「你從哪里冒出來的？」她心里覺得溫暖，表面上還是不給他好態度。
「我剛要去輪機部檢查，李飛告訴我說你到了，我就過來了。」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李飛在哪？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她轉身就要走，卻被凌志攔住了。
「你要讓李飛瞞到什麼時候？」凌志目不轉楮地看著她，眼神里涌動著柔情，「敏，剛才在電話里或許說不清楚，我現在當面向你道歉，求你原諒我，讓我再愛你一次，好嗎？」
「不好！」她的眼圈霎時紅了，氣呼呼地轉過身去，不理他。
「你打我吧，我該打，只要你覺得解恨，你打我罵我都行。」凌志像一個小孩在乞求大人的寬恕。
肖敏的眼淚無聲地流下來，她突然轉過身來，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凌志的臉上。因為打得很重，她又有點心疼似的，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現在解恨了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剛想把手掙月兌開，他卻伸出雙臂把她整個人攬在懷里。
她一動沒動地被他抱著，淚水模糊了眼楮。過了一陣子，她听到有腳步聲過來，就試圖掙月兌開去，她一邊用力推他，一邊說︰「討厭，放開我，有人要來了。」
他卻不理會她的反抗，反而把她越抱越緊。
這個時候，不是別人，是小張從輪機部出來了。他剛才在那里等了很久不見凌志下來，就上來找。他一出門恰巧就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這光天化日之下，凌志怎麼會把肖敏人家李飛的女友拼命往懷里抱？肖敏在拼命反抗，而他卻不依不饒的，越抱越緊。
「組長，這這樣不好吧？」小張站在門口，結結巴巴地說。
凌志听出是小張的聲音，他松開了肖敏，慢吞吞地轉過身來，不滿地瞪了小張一眼，「關你屁事啊。」
肖敏羞紅了臉，她低著頭，趕緊從舷梯下去了。
小張一言不發地愣在那里了。他搞不明白，這人怎麼突然變得跟無賴一樣？
48
王監管到達「亞洲天使」號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0點了，當時李飛和凌志他們正坐在舷梯口的一張長凳上休息，研究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他來到他們面前，把調令的復印件遞到凌志手上，臉上擠出一絲干巴巴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說︰「我我來報到。」
凌志把調令快速掃視了一遍，然後就交給了李飛。他斜著眼看著王監管，慢條斯理地說︰「王得貴，你這個時候才來報到，你這架子擺得不小啊。現在都10點了，你還來上什麼班？」
「不是，不是，」王監管趕緊賠著一副笑臉，說︰「黃總剛剛通知我，我就過來了。」
「不對呀，凌組長。」李飛插上話來，他眨了眨眼楮，煞有其事地對凌志說︰「總部這樣安排不合理呀，我這甲板部工程根本就不需要他配合的，怎麼把他塞給我了？」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你的，你讓我干什麼都行的。」王監管把目光轉向李飛，一副討好賣乖的樣子。他明知他們在故意演戲給他看，但還是有點緊張，怕得罪他們，他們假戲真做。
「算了吧，給他個機會吧，現在找工作不容易。」凌志像是在幫著說好話，然後他又把目光轉向了王監管，用那種無奈的口氣說︰「可是，王得貴，我們現在最需要你配合調查。什麼叫配合？你有很多問題沒交待清楚，這還叫配合嗎？那我們也不好為你安排工作啊。你也心知肚明，我們本來可以把你一刀切，直接讓你走人的，讓你到這里來，就是給你一個機會，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只要你配合我們把事情調查清楚了，你的問題我們可以不予追究的。」
「我我真的沒有什麼好交待的，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這家伙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還是那句話，我已經按程序檢查了，人家什麼證書都齊全，沒發現什麼問題，我還能怎麼辦？」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種態度。」李飛瞥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滿了失望，「這樣吧，給你三天的時間，這三天里你什麼也不用做，每天就來這里考慮這件事，三天過後你還是不交待，那你再也別來了。當然，你不要以為不來就永遠沒事了，該追究的事情你還是跑不了的。」
凌志從凳子上站起來，冷笑著對王監管說︰「好吧，我們沒功夫在這里陪你，你在這里安心考慮吧。但這也是你上班時間，不能亂跑。」說完，他就帶小張去輪機部繼續檢查。
李飛也站起來去檢查甲板部工程，獨自留下了王監管一個人呆在那里。
這家伙愁眉苦臉地坐到凳子上，點燃了一根煙，連吸了好幾口。他沒想到他們一開始就來這一手，這等于直接就把他往死里整，連一點緩沖的過程都沒有。
這時，陳主管從船頭那邊回來了，他一個人在那邊悶坐了好久，剛才肖敏打電話給他，說要申請辭職，他就氣沖沖地回來了。他遠遠望見王監管一個人坐在船尾舷梯旁邊的長凳上，不禁覺得奇怪。
王監管看陳主管過來了，他有點尷尬地朝他點點頭。
「你還來干什麼？」陳主管皺著眉頭問他︰「你不是已經被撤銷掉監管資格了嗎？」
「我我現在又被調到這里來了。」他紅著臉說。
「又到這里來了？」陳主管像是不敢相信，瞪大了眼楮問道︰「你還是來做監管？他們撤不掉你？」
他羅羅嗦嗦地說了半天才把事情說清楚。
陳主管听完後很吃驚，想不到李飛他們會來這一手。他擔心王監管這家伙會動搖，就拍著自己的胸口說︰「你別怕，你要是被炒掉了，就到我們這里來上班，我保證給你好待遇。」
王監管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是嗎？你能保證他們查不出來？萬一查出來，你還能沒事？」
「怎麼可能查得出來呢？」陳主管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你你放心，肯定沒事的。」
王監管的臉上露出懷疑的表情，他突然很嚴肅地說︰「陳主管，你得說話算話，哪怕就是你們這里出事了，你也不能把我牽扯出來，做人可要講信譽，講義氣。」
「那當然，我怎麼會做這種事！」陳主管差點就要賭咒了。
李飛在遠處見他們倆在一起交頭接耳的，估計他們又是在密謀什麼，就走過來。陳主管見李飛過來了，就朝王監管使了個眼色，匆匆走了。
李飛走過來，也不理會王監管，不聲不響地也坐到了凳子上。
王監管討好地抽出一支香煙遞他面前，「李監管，不，不，李副組長，抽支煙吧。」
李飛面無表情地推開了他的香煙，冷冷地說︰「謝謝，你知道我不抽煙的。」
他尷尬地把煙放回煙盒里，朝李飛這邊挪了挪，靠近了一點，說︰「李副組長，我真的沒什麼要交待的。」他見李飛沒什麼反應，接著又說︰「我這人怎麼樣，公司的人都知道的，我會做這種事嗎？」
李飛朝他冷笑了一聲，然後背過身去，不理他。
這時，凌志從輪機部走出來，他朝李飛招招手，讓他過去說話。
李飛走過去，凌志把他帶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小聲說︰「剛才董事長來電話了，他派人去了船級社和鋼板生產廠家核實，都沒發現問題。」
「我估計也會是這樣的結果。」李飛的神情有些失望，「那董事長接下來有什麼指示？」
凌志臉上的表情很復雜，他皺著眉頭說︰「董事長說那邊沒發現問題，並不意味著沒有問題，種種情況表明，這是面一定有問題。他讓我們最好找出證據讓這幫人主動交待，避免抽檢、化驗，再找第三方公正等一系列冗長，復雜的程序。」
「能這樣當然最好。」李飛的口氣有些無奈，「但現在這幫人都串通一氣了，沒有鐵的證據，他們不會主動承認的，而要找到讓他們心服口服的證據，似乎也只有抽檢、化驗這一途徑了。」
凌志嘴朝外面呶了一下，說︰「王得貴呢？有沒有希望從這家伙這里打開缺口？」
「這家伙也很狡猾，暫時還沒有希望。」李飛失望地搖搖頭。
凌志嘆了一口氣，說︰「看來比較麻煩。」
李飛神情黯然，也想不出好辦法。
凌志看了看表，說︰「好吧，下班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他們三個人撇下王監管去了航廠大門外的一家小餐館。
王監管看他們走遠了，就自己去了廠里的食堂吃飯。他剛才不知道凌志把李飛叫過去說了些什麼，但是看他們出來後，神情好像都很郁悶，當時他的眼珠轉了轉，心里止不住有些得意起來。
李飛他們三人吃飯時要了一瓶白酒，他們接連喝下好幾杯，一句話都沒說，心情都不好。
正在這時，李飛的手機響了，原來是劉曉菲打來的，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趁現在下班午休時間，她要立即跟他見面，她說自己從上午一直等到現在。
李飛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劉曉菲要告訴他什麼事情，但是從她很急切的口氣中，他能感覺出來這事對他一定很重要。他來不及多問，讓她到離公司不遠的一家咖啡廳等他，他隨後就到。然後，他對凌志和小張說︰「我不吃了，現在要出去一下。」說完，他扔下筷子就跑了。
看李飛匆匆忙忙的，一溜煙地跑了，凌志和小張對視了一眼，很納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49
在那家咖啡廳里，李飛見到了劉曉菲。
劉曉菲正坐在一張桌子旁邊等他。她今天穿著一件漂亮得體的黑色風衣，表情憂郁，卻不失美麗，淡黃色瀑布般的秀發垂落在肩上，映襯著她那副精致、迷人的面孔。李飛看到她脖子里還是戴著自己送給她的那根玫瑰花形墜子的項鏈，他的心不由得一顫。
「什麼事？」他在她對面坐定後，開口就問。
「我這里有今天上午黃總和王監管的對話錄音，他們很可能和你們在調查的鋼板的事有牽連，你听听。」說著，她把手機拿出來，熟練地把那段錄音調出來，然後把手機遞到李飛手上。
李飛將信將疑地看著她，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把手機貼到了耳邊。
「現現在有點麻煩。」
「麻煩？什麼麻煩？」
「你傻呀，如果你招了，不但要滾蛋，還要把收下的那10萬塊吐出來，你要是不招，他們查不出來，即使讓你滾蛋了，這筆錢還是保住了。你說是不是？」「到時我拿的那10萬也給你，這樣你也不吃虧，你看怎麼樣？」
當手機里響起了黃總和王監管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再現了他們早上在辦公室里的那場對話時，李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楮看著肖敏。
等他回過神來時，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他忘乎所以地抓住了劉曉菲的手，說︰「天啊，你是怎麼錄到的？太好了，太謝謝你了。這幫王八蛋，我看他們還怎麼抵賴？」
劉曉菲被李飛抓住了手，臉剎那間紅了，她很敏感地把手從李飛的手里抽回來。
李飛一臉的興奮，根本沒注意她的反應，激動地說︰「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上次也多虧你打電話告訴我，說黃總他們在背後搞我的鬼，才讓我懷疑這家伙和王監管是有勾結的。那次是不是也被你錄音了？」
她點了點頭，然後把上次的錄音也調出來給他听。
李飛听完之後不住地夸她做得好，然後他又疑惑不解地看著她，說︰「你當時怎麼想到要去錄音的？」
「我在門口听到他們提到你的名字，擔心他們在背後算計你，就想辦法進去錄下來。」她幽幽地說。
「太謝謝你了。」李飛的心里不由得升騰起一縷感動。
她指著自己的手機，說︰「好吧，我把手機的內存卡借給你，用完你再還給我。」
「我的卡和你的暫時交換使用吧。」李飛一邊說，一邊就開始拆她的手機取卡。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看著李飛一臉興奮的神情，她的心情似乎也好起來。
「嗯，你說。」李飛朝她點點頭。
「離開華航那邊後，你是怎麼一下子跳到我們光洋總部去的？」她的眼神充滿了迷惑。
「根據你說的情況，我懷疑黃總有鬼，就想法去總部反映情況，後來通過我那個女同事肖敏的關系，我和總部那邊的人取得了聯系，然後見到了董事長，他就派我們過來了。」李飛簡要地解釋了一下。
「那個肖敏」劉曉菲猶豫了一下，聲音低低地說︰「她是你現在的女朋友？」
「不是，不是，你見過的我們的那個凌組長，她是他的女朋友。「李飛抬起頭，淡淡地一笑。
她愣了一下，似乎有點不相信。因為以她一個女人的直覺，她覺得肖敏是很喜歡他的。
換好內存卡後，李飛滿懷感激地把劉曉菲的手機遞給她。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在這個地方，他們面前的桌子上竟然什麼也沒有，他的心里不由得產生了一股歉意。
「小雪，真不好意思，我去為你點杯咖啡吧。」說完，他起身就去了吧台那邊。
听到李飛還叫她小雪，劉曉菲面色一怔，心里頓時充滿了溫暖的感覺，讓她想要哭。她已經好久沒有听到這樣的稱呼了，這親切的聲音帶著一股磁性穿透了她的身心。
她低下了頭，一副很傷感的樣子。李飛回來之後，她抬起頭對他說︰「你去吧，你現在肯定急著要回去處理這件事，你不用在這陪我，我在這坐一會就走。」
「沒事的，不用這麼急的。」他顯得很鎮定。
看著眼前的劉曉菲清澈如水的眼眸，天使般美麗的面容，李飛的心頭翻涌起一股難言的滋味，有感動，有困惑，有痛楚，這種酸甜苦辣混合的滋味像潮水一樣在他的心里漫延。他忽然覺得，他的內心深處似乎還在愛著這個把自己傷得一塌糊涂的女孩，他實在難以想象，看起來冰清玉潔的她，怎麼會是那種視感情如兒戲的女孩？怎麼會是為了錢去向老總出賣自己的人格和身體的女孩？他真的想問問她，這是為什麼？他在傷心之余不由得想起了《畫心》中的那幾句歌詞︰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一陣風，一場夢，愛如生命般莫測，你的心到底被什麼蠱惑？
咖啡上來後，他不停地用調羹攪動著，卻無心品上一口。
「謝謝你一直在背後幫我。」他注視著她，目光里充滿了感激。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別人算計。」她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可是」他頓了一下，說「這樣黃總他們就完蛋了。」
「這樣最好，惡有惡報。」她咬牙切齒地說。
「你非常恨他？」李飛驚訝地看著她，「可是你」
「別說了，」劉曉菲用那種哀求的口氣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告訴我，這是為什麼？」李飛根本不顧她的態度，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疑問和委屈都倒出來，「你告訴我，你真的就那麼看重別人的錢嗎？你知道我被你傷得有多重嗎？」
劉曉菲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她默默地取下了脖子上的項鏈把它推到了李飛面前，然後站起身，捂著臉從咖啡店里跑了出去。
李飛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50
凌志和小張吃好飯之後，回到碼頭上的休息室里，悶悶地坐在那兒。
李飛回來，他抑制不住臉上興奮的表情，把手中的手機朝他們晃了晃，激動地說︰「你們猜，我帶來了什麼？保證讓你們大吃一驚。」
凌志和小張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看不出他手中的手機能有什麼門道，能有什麼會讓他們大吃一驚的。小張不屑似的說︰「不還是原來的破手機嗎？又不是新買的。」
李飛輕輕地關上門，很神秘的樣子，說︰「你們听一听。」然後，他把手機放在他們面前的台子上，調出那段錄音，把手機的音量以免提的方式放到最大，開始播放。
當手機里傳來黃總和王監管那段精彩的對話時，凌志和小張也是瞠目結舌。誰都難以想象，這兩個可惡的家伙背地里這樣機密的對話，竟然會被人錄下來！
播放完畢，小張興奮地說︰「哇，副組長，你比克格勃還要厲害，剛才出去一趟竟然把這個搞到手了。」
凌志激動地擁抱李飛，拍著他的後背說︰「太好了！太精彩了！你這是從哪里搞來的？你原來說過你的前女友在黃總的手下工作，肯定就是她錄下來給你的吧？她不會就是你的現任女友吧？」
小張笑著說︰「副組長，你又哪里冒出個女友來呀？你不會又把凌組長的女友說成是你的女友吧？」
凌志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小張一眼。小張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不吱聲了。
「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可以立即先把這兩個內鬼揪出來，他們一招，下面的事就好辦了。」凌志滿臉放光，握緊了拳頭，像是穩操勝券了。
「有這個證據在我們手里，這兩個家伙早晚是跑不掉的。我倒覺得」李飛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說下去。」凌志的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小張也眼巴巴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還有什麼高招。
「你們想想，這兩個家伙都是我們光洋海運這邊的人，就算他們交待了，但華航要是死不認賬呢？陳主管他們硬說是我們這邊的人串通一氣來訛詐他們的呢？我們會不會說不清楚呢？」李飛皺著眉頭說。
「有道理。」凌志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呢？」小張睜大了了眼楮問。
「我是這樣想的。」李飛的神情像是戰場上的將領根據目前敵我態勢，在謀劃一個可以克敵制勝的妙計。他一邊用手比劃，一邊說︰「既然可以錄到黃總他們的音，這倒是啟發了我，那我們可不可以想辦法也去錄陳主管他們的音呢？要是也能取到這樣的證據，他們還怎麼抵賴？」
「這主意雖好，可是我們怎麼能錄到他們在背後談論這件事呢？難道像克格勃那樣去安裝竊听器嗎？」小張眨了眨眼楮，搖了搖頭，面露難色。
「我們這樣行不行？」李飛微微一笑，對著他們倆人小聲耳語了一翻。
李飛說完之後，凌志和小張開懷大笑，小張朝他豎起大拇指，連聲說︰「高！實在是高！」
笑完之後，凌志沉思了片刻，說︰「事關重大，接下來還要扳倒黃總，我現在必須向董事長匯報。」
此時此刻，華航這邊，張總的辦公室里，氣氛有些緊張。陳主管局促不安地站在張總的面前，剛才他又被罵得狗血噴頭。張總怒氣沖沖地說︰「你總說要確保萬無一失，現在呢？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輕信李飛，也不要輕信你那外甥女，你被他們玩死都可能的。」
陳主管這回確實是有口難辯了，只好自認倒霉，他低著頭，憂心忡忡地說︰「現在我非常擔心這個王監管，這家伙現在被捏在李飛他們手里，我懷疑他支不了幾天，就會把所有的人都出賣了。」
張總坐在椅子上，瞪了他一眼，說︰「王監管這里的確是一根軟肋，但是你想過沒有，他招了不也是自取滅亡嗎？很明顯，這家伙背後還有那個黃總也在參與，黃總大概比我們還要怕，他能不想辦法穩住這個局面嗎？退一步講，就算這家伙頂不住了，把這事供出來了，最多就是讓李飛他們肯定了這鋼板確實是有問題的，而我們還是可以不接受的。王監管是他們那邊的人，他的證詞我們能承認嗎？根本就證明不了什麼。既然廠家和船級社那邊反饋過來的消息已經確定光洋海運派去的人沒查出任何問題來，那我們暫時還不用太緊張。沒有別的證據，最終他們還得把鋼板拿去化驗才行，還得去找第三方公正才行，到時我們還可以在第三方的身上打主意，如果他們不吃這一套，我們還可以說他們辦事不公正，可以拒絕接受化驗的結果。這樣的話，光洋海運那邊能做的就是要找律師，打官司。你想想，這麼多環節，這麼多麻煩，又在我們的地盤上，這過程中我們肯定可以找到很多機會做手腳的，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嗎？」
張總這番頭頭是道的分析和推理，把陳主管的一雙小眼楮說得一眨一眨的。他沒想到這個張總竟然這麼會推理，這麼有心計，也是這麼卑鄙，這麼無恥！他不由得對張總有點刮目相看了，怪不得這家伙能夠混到這個位置上，這個時候就能體現出真本事來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張總斜著眼楮看著陳主管。
陳主管眼珠轉了一下，說︰「那還是讓那幫電焊工人正常施工？」
「那當然了。」張總不耐煩地說︰「你現在讓他們停工，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是啊，是啊，」陳主管不停地點頭，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問︰「董事長那邊怎麼辦？現在看來是瞞不過去的了，這事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早晚會驚動他的。」
「哼，你以為我考慮事情也像你那樣不靠譜嗎？」張總的眼神里充滿了對他的輕視，「我已經搞定了。」
「好，好，這樣就好。」陳主管雖然被弄得很不舒服，但還是點頭哈腰的樣子。他朝牆上的掛鐘看了一眼，說︰「張總，要是沒別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吧，你去吧。」張總面無表情地朝他揮了一下手。
他朝門口走了沒幾步，又折回來，眨著小眼說︰「張總，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了。我剛才告訴你，現在李飛他們逼著王監管要他在三天之內把問題交待出來，不然就要炒掉他，這家伙很害怕。我怕這家伙挺不住，就向他保證，如果那邊炒掉他，我就在我們這邊幫他安排工作。但是他好像有點不相信我，不知道是不是認為我沒這權力，要是你能親自出面跟他說這事，他肯定就不會懷疑了。你看呢？」
張總皺起眉頭想了想，覺得這樣也有道理，他看了一下時間，說︰「這樣吧，我現在要午休，午休過後還要出去一下。你三點鐘過後把他帶到我這邊來，我跟他談一談。」
「這樣好，這樣好，這樣就等于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就不會太擔心了。」陳主管高興地說。
51
王監管吃好午飯，在食堂里坐了好久，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很多香煙，心里亂糟糟的。還不到1點，他就早早過來「上班」了。上午凌志怪他遲到，他下午想要表現得好一點。
李飛他們就等著他過來。他剛到「亞洲天使」號上，在舷梯旁邊的長凳上剛坐下，李飛他們也上來了。
王監管一看到李飛他們過來了，他就趕緊站起來給他們讓座，他們也毫不客氣地坐下來。
「怎麼樣，王得貴，還不打算交待嗎？」凌志首先發話，樣子很威嚴。
「其實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證據，就是想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而已。」李飛兩眼緊盯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五髒六腑，「黃總已經交待了，你還想瞞多久？」
王監管吃了一驚，他雖然不相信李飛說的話，但他很奇怪，他們竟然也懷疑到了黃總。
「可是人家黃總就是聰明，剛才在他那邊他主動交待了問題，而且把你也揭發了，他說你是這件事的主謀，是嗎？他這樣就是立功的表現，所以我們打算放他一馬。」凌志的臉上一副認真的表情。
王監管開始有一點點緊張了，但他依然認為他們是在詐他的，他苦著臉說︰「你們別開玩笑了，我真的沒什麼好交待的，我也沒有什麼好讓黃總揭發的。」
「是嗎？」李飛冷笑了一聲，「黃總說他本來不想這樣做的，他不貪圖那10萬塊錢，可你見錢眼開，一心想要得到那10萬塊錢，所以就拼命拉他下水。是這樣的嗎？」
王監管的臉「唰」地白了，像是被電擊一樣愣在那兒。
「你這人倒是很會打小算盤啊。」凌志輕蔑地看著他，說︰「黃總還說你訛詐他，你保證不向我們交待問題，但要是被我們炒了，到時他拿的那10萬必須拿出來給你，作為補償才行，有這回事嗎？」
這時，小張也凶巴巴地說︰「算了，我們現在跟他還羅嗦什麼，他給我們公司帶來這麼嚴重的損失，干脆去告發他，讓他做牢算了。難怪黃總說他這人很狡猾，很頑固。」
王監管額頭不停地冒汗，兩條腿在發抖，他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該死，我說，我說，我全說。求求你們也放我一馬吧。」
李飛和凌志故意扭過頭去，不理睬他。
「但是我我也冤枉啊。」王監管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哭喪著臉說︰「我操他媽這個狗日的黃總！事情哪里像他說的這樣，你們不能都相信他。他說什麼我拼命拉他下水，實際上是他把我拉下水的。當初陳主管來跟我商量這事，我怕出事不敢答應，就去請示他，他說沒問題，還問我可不可以多要點錢？這個王八蛋，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竟然說我是主謀！他說我訛詐他，也純粹是他媽的胡說八道！他怕我向你們交待，主動說到時把他的10萬給我的。」
「照你這樣說，黃總才是罪魁禍首，他故意要把責任往你身上推，是嗎？」李飛直視著他，厲聲問道。
王監管急了，他把一只手舉過頭頂，指著天花板說︰「我對天發誓，我要騙你們我全家不得好死，斷子絕孫，我敢去跟這個王八蛋當面對質。」
「好吧，這個問題我們還會追查的。」凌志沉著臉說︰「不管如何，至少黃總人家是主動交待的，就算有點水份，也能從寬處理。但你現在卻很被動，問題非常嚴重，弄不好真要做牢的。你說怎麼辦吧？」
王監管用顫抖的手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驚恐地看著凌志。凌志卻不想理他，扭過頭去不看他。
李飛清了清嗓子，很嚴肅地對他說︰「你已經錯過了主動交待的機會，想要爭取寬大處理已經很難了，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我要，我要，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王監管立刻從地上站起來，眼巴巴地看著李飛。
凌志朝四下看了看，對李飛說︰「走，我們到下面碼頭上的休息室去說吧。」
他們幾個人就一起從舷梯上下去。王監管低垂著臉，誠惶誠恐地跟在後面。
進了休息室，小張悄悄地關上門，然後他們三人都坐了下來，凌志示意王監管也坐下來，他卻站著不敢坐。凌志朝李飛使了個眼色，說︰「既然你堅持要給他將功贖罪的機會，那你就給他布置任務吧。」
「是啊，你趕緊給我布置任務吧。」王監管的神情顯得很急切，他似乎擔心李飛會突然改變主意，把他這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給取消了。
李飛站起來，走到他跟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神情像是有點同情他，為他難過，小聲說︰「這件事說到底華航這邊才是始作俑者，你其實是受了他們的蠱惑，又被黃總在背後坑了。但是，真正問題出來了，陳主管他們可能又會像黃總那樣把責任往你的身上推，到時你可能說也說不清楚了。」
「是啊，你說得太對了，我其實也算是這件事的受害者。」王監管感激地看著李飛，像是遇到了知音。
小張坐在那兒，捂住嘴巴，禁不住想笑。
「所以，你現在要去抓陳主管他們的罪證，防止他們到時又朝你的身上栽贓，像黃總那樣說你是這件事的主謀。如果他們都這樣說的話，誰都會懷疑你的，你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李飛目不轉楮地看著他，那神情像是很關心他，一心想要幫他，「你搞到他們的罪證，到時就可以把自己洗刷清楚，另外也幫了我們的忙，立了功。你說這樣好不好？」
「本來陳主管他們就是主謀，先找我的，鐵證如山，我決不會騙你們。」王監管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樣子，「我現在把當時的情況都匯報給你們，你們相信我不就行了嗎？」
李飛搖了搖頭，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對待一個親密的戰友一樣，說︰「我們相信你所說的，但你說鐵證如山，你手里有他們什麼鐵證？他們說過的，做過的，到時會承認嗎？你現在最好能讓他們承認當時的所作所為，然後你把他們的話錄下來給我們作為證據，他們到時想抵賴也賴不掉。這樣對你有利，對我們也有利，你說是不是？」
這家伙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然後他又面露難色，說︰「能這樣當然最好，可是我怎麼逼他們承認呢？又怎麼錄下來呢？這不好操作。」
李飛微微一笑，說「這樣，你現在可以去找陳主管討論眼下的情況，然後慢慢引誘他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存在徇私舞弊的行為，你錄下來就行了。」
這時，小張站起來，得意地朝王監管晃了晃手中的手機，說︰「我這部手機新買的，錄音功能很棒，昨晚剛充滿了電，你用它就行了。」
王監管朝小張的手機看了一眼，有點尷尬地說︰「我我可能不會用。」
「很簡單的。」小張把手機拿到他的面前，指著中間的確認鍵說︰「我把它設在錄音模式上，你到時要錄音時只要按下這個確認鍵就行了。」
王監管拿著小張的手機操練了幾下，覺得行了，然後問李飛︰「只錄陳主管的嗎？不一定能錄到張總的，張總這人很難見到的，也不好對付。」
「先去錄陳主管的，到時我們听一听，看需不需要再錄張總的吧。」李飛鄭重地囑咐他說︰「這次說不定是你唯一的立功贖罪的機會，你一定要把握好了，要自然一點，千萬不能引起他們的懷疑。」
「我一定做好，一定做好。」王監管顯得很有信心，他把手機揣到了衣袋里，問︰「我現在就去嗎？」
李飛朝凌志看了看，凌志說︰「現在就去吧，你記住，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你就死定了。」
「好的，好的，我記住，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他點頭哈腰地說。
王監管從休息室里走出來，剛走了沒幾步，他就接到了陳主管的電話，問他現在在哪里？方不方便到他這邊來一下？說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
他覺得很意外，也很興奮，想不到這個時候陳主管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了。
52
王監管到了陳主管這里，在進門之前他竟然有點緊張，有點做賊心虛，他怕到時會露出破綻，就提前按下了手機上的確認鍵，還沒進門就開始錄音。
他剛才一路上想了很多，他首先就想到了黃總，他氣得是咬牙切齒。他早知道這家伙不是好東西，不值得信任，但是這家伙為了立功，竟然毫無征兆地搶在他之前向李飛他們招供，而且還把責任拼命往他的身上推，弄得他現在這麼被動，這真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認為李飛說的很有道理，到時陳主管他們要是也把責任往他的身上推，硬說他是主謀，那他真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的。他認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己也是別無選擇了，只有按李飛他們說的去做，而且要做好，這樣對自己才會有利。所以，無論如何，他要從陳主管口中把那些能反映當時實際情況的重要的話引誘出來。
陳主管見他來了，很客氣地招呼他坐下，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
「王監管，現在李飛他們那邊又在玩什麼花招沒有？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挺住啊。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反映給我們張總了，他很重視，等會要見見你，要親自對你作出保證，到時安排你到我們這邊來工作，待遇不會比你在那邊差的。」說著，陳主管遞給他一支煙，並親自為他上火。
「那那謝謝你們了。」他心里一陣高興，沒想到張總也要見他，正好一網打盡。
「李飛他們是很狡猾的，我就上了他們的當。」陳主管語重心長地提醒他，「你一定得小心。」
他兩眼眨了眨，裝出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說「反正這事很頭痛，我現在很後悔。你想想，他們肯定要去廠家和船級社那里調查，不是很容易敗露嗎？你當初告訴我，說絕對不會有事的，現在你看」
「這個你不用擔心，這兩家都被我買通了，你們總部已經派人去調查過了，沒發現問題。但現在李飛他們還是死抓住不放。他娘的，我真是搞不懂！」陳主管一副又氣又恨的樣子。
「我記得很清楚，你9月8號那天下午親自找到我，說鋼板的質量跟計劃采購的不一樣，只要我同意使用這些甲板鋼板，就給我20萬，你記不記得？」他看著陳主管，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是啊，怎麼了？」陳主管不解地看著他。
他心里一喜，繼續說︰「你當時還說這些鋼板的質量不太好，但也湊合能用，萬一被查出來，你們也不會把我供出來的，只會把責任往廠家那邊推？是不是？」
「我是這樣說的，出了事我們肯定也會這樣做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陳主管一臉納悶的表情。
這下他心里更高興了，口氣也變得嚴肅起來，很認真地說。「既然這樣，在這件事上你們就是主謀，出了事，你們就要負主要責任，我說得沒錯吧？」
陳主管皺了皺眉頭，用怪怪的眼神看著他，有點搞不懂，這家伙前言不搭後語的，提這些干什麼？
他看陳主管看他的眼神不對勁，趕緊換了副腔調說︰「我我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們到時不把我牽扯出來，我就放心了。」
陳主管顯得很不耐煩地說︰「你放心吧，我們不會出賣你的，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相信我們。好吧，我現在帶你去見張總，你有什麼問題也可以跟他說一說。」
「好的，好的。」他見陳主管臉色不太好看，趕緊賠著一副笑臉。
出了門，他像跟屁蟲一樣跟在陳主管的身後，心里隱隱覺得高興，雖然他惹得陳主管有點反感，但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還是達到了。他在心里鼓勵自己，要再接再厲，等會見到張總時不能緊張，爭取再撈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他在經過樓底的洗手間時，正好要進去小便，他想把手機的錄音功能暫時關閉，但是他又擔心自己不會復原，想了想就算了。所以接下來連他小便的聲音都被錄下來了。
到了張總的辦公室，張總很親切地和他握手，讓他在自己的對面坐下，客氣地遞給他一支煙。
「王監管，你的情況陳主管跟我說了。李飛他們現在挖空心思從你這里下手，你一定要認清形勢啊。」張總吸了一口煙，神情透著幾分冷峻和嚴肅，「對你來說，坦白則意味著自取滅亡，你不說，他們就沒有證據，最多就是炒掉你。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要是炒掉你，第二天你就可以到我這邊來上班。陳主管手下正缺一名副主管，這個位置我給你留著，你隨時可以來上崗。我們華航這邊的實力你應該是清楚的，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在這邊的待遇肯定不會比在光洋差的。」
「謝謝，謝謝。」他裝出對張總很感激的樣子，「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陳主管在旁邊插話說︰「你別前怕狼後怕虎的，讓人一看就好像心里有鬼。」
「不是，我我是沒經歷過這種事，所以有點慌。」他像是覺得難為情，不好意思地朝陳主管看了一眼，然後又把目光轉向張總，說︰「問題是一開始你們這邊跟我保證，說萬無一失的，誰知道現在弄得這麼玄，弄得我拿了你們那20萬也是提心吊膽的。張總，我可以頂住，但萬一這事露餡了，你們這邊能保證不把我牽扯出來嗎？」
「你放心吧，我們是那種人嗎？萬一走到這一步，反正我們是月兌不了干系的，干嘛非得把你也拉下火坑呢？我們就說你是按正常程序檢查的，只不過沒發現問題而已。這還不行嗎？」張總目不轉楮地看著他，想要讓他完全相信自己，不要有任何懷疑，「
他看了張總一眼，迫不得已地點了點頭。
既然張總這樣表態，那他應該也無話可說了，但他還不想走，他隱隱覺得從張總這里錄到的東西好像沒什麼太大的價值，沒有切中要害，他有點不太滿意，他認為李飛他們可能也會不太滿意。他眼珠轉了一下，忽然就說︰「張總，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你給我出個書面保證，我就能放心了。」
「書面保證？」張總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錯了，就朝他湊近了一點，「什麼書面保證？」
陳主管也睜大了眼楮看著他。
他一本正經地說︰「當初陳主管去找我，要給我錢，在‘亞洲天使’號上使用這種質量不合格的甲板鋼板，是你讓他這樣做的，或者你肯定也是知道的，反正是你們首先提出來的。你說是吧？」
「我們出于尊重你的態度，也不讓你吃虧，提出這個建議讓你考慮，做得不對嗎？」張總滿臉的困惑。
他心里暗暗高興，接著又說︰「事情既然是你們首先發起的，那出了事你們就得負主要責任，是吧？」
張總顯得有點不耐煩了，他猛吸了一口煙，然後就把剩下的半截煙一股腦地掐滅在煙缸里，說︰「既然我們不會把你牽扯出來，那我們就不是負主要責任，而是負全部責任，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我怕到時候說不清楚，你給我出個書面保證，寫明這事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覺得這樣就會好點。」他眼巴巴地看著張總，不知道對方會有什麼反應。
這時候，張總還沒發話，坐在旁邊的陳主管卻忍不住了，他氣哼哼看著王監管，說︰「你是不是神經病啊？這種事情寫書面保證，你要拿出來給誰看？你拿出來不就說明你也知道我們在這樣做嗎？你身為工程監管，還能說跟你沒關系嗎？別人會相信嗎？」
張總雖然也生氣，但他比較沉得住氣，不像陳主管這樣暴躁、易怒，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和王監管鬧僵，大敵當前，不能激化矛盾，要顧全大局才對。他朝陳主管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然後他把目光轉向王監管，耐著性子說︰「王監管，這個東西我不好寫，這倒不是我們想要到時候推卸責任，而是這個東西對你來說真的是一點用都沒有，弄不好被別人發現了反而是個把柄。你懂不懂？」
王監管低下頭，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兒，然後他朝張總點了點頭，好像自己也醒悟過來了，確實是這麼回事。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張總，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免得李飛他們懷疑。被你們這樣一說，我也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接下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現在比較滿意了，覺得這樣一折騰，該錄的也錄得差不多了，翻來翻去也沒什麼新意了，所以他就想趕緊溜掉。
「好吧，你回去吧。」張總站起來，客氣地跟他握手道別，最後又叮囑了一句，說︰「總之，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應該替你著想的，我們都會想到的，你別怕。」
「那太感謝了，太感謝了。」他一個勁地說。
看著王監管離去的背影，陳主管氣呼呼地對張總說︰「他娘的，這家伙今天真像是吃錯了藥，神經病發作了！就那幾句話，羅羅嗦嗦，反反復復，煩得不得了。」
張總也有點搞不懂，他搖了搖頭，沒吭聲。
53
李飛他們在休息室里緊張地等著王監管凱旋歸來。
凌志跟董事長匯報完情況後，董事長非常振奮，夸他們干得漂亮，希望他們能再接再厲，進一步把華航這邊的證據弄到手。最後，董事長說事關重大，牽涉到黃總，就牽涉到整個分公司，對于黃總，核查小組暫時按兵不動，明天他就從上海飛到連雲港這邊來，他要親自出馬。
王監管手里拿著手機，像拿著一件寶貝一樣，一路小跑著奔回來。當他氣喘吁吁地推開休息室的門時，李飛他們都站起來，眼巴巴地著著他。
凌志首先問︰「怎麼樣？有沒有搞到手？」
王監管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他把手機朝桌子上一放，像是立了大功一樣，神氣地說︰「搞到了，兩個人都搞到了，我一刻不停地錄的。你們听。」
小張一看，手機的錄音功能真的還在開著，他禁不住笑起來。然後他把聲音調到最大，開始播放錄音。大家都屏聲靜氣地側耳傾听。
听著王監管為了把陳主管和張總的話引出來，要他們承認自己的罪狀，羅羅嗦嗦地說了那麼多，李飛他們覺得很搞笑，不住地夸他聰明。最有意思的是中途出現了「嘩嘩」的水聲，小張驚訝地問他，是不是他接下來到飲水機上取水喝的？他很尷尬地說是他小便的聲音。他們幾乎笑彎了腰。
看他們笑得那麼開心，王監管也非常得意，他似乎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聰明過。然後，他紅著臉請求小張把他小便的這一段聲音切除掉，說到時別人听了很不雅。
小張一本正經地安慰他說︰「沒事的，到時別人問起，你就說當時你是拿著紙杯在飲水機上接水的，別人不會懷疑的。」
他一開始接受了，但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對，皺著眉頭說︰「紙杯接水能持續這麼長時間嗎？」
李飛他們都開懷大笑起來。凌志笑完之後說，他要立即向董事長報告這一喜訊，證據已經順利到手。
這時，凌志的手機響起來，是船上的輪機部的工程負責人打來的，說有根排水管所處的位置不好安裝，讓他過去看一下。他說自己馬上就到，然後就帶著小張過去了。
他們走後，李飛拍著王監管的肩膀，笑著說︰「好啊！你這次表現出色，比黃總立的功還要大！」
王監管一听到黃總，臉色很快就變了，咬牙切齒地說︰「李副組長，這個王八蛋你們真的要對他寬大處理啊？他撒謊騙你們，朝我身上推卸責任，還算有功勞嗎？他那點功勞能抵消得了他的罪過嗎？這家伙在公司里胡作非為、橫行霸道，誰不討厭他？不信你到公司里打听打听，我說的是真是假？」
「是嗎？」李飛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見李飛反應平淡，情緒一點也不強烈，甚至像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王監管有點急了，他賭咒似的說︰「我要有一點騙你，我就不是人！難道你表妹從來沒對你說過這些嗎？這家伙一直在欺侮她你知不知道？」
「我表妹？」李飛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他。
「對啊，就是劉曉菲啊。」王監管覺得李飛的反應有點不正常，「她不是你表妹嗎？」
「嗯，是啊，是啊。」李飛靈機一動，點點頭，問道︰「你說黃總一直在欺侮我表妹？」
「是啊，你不知道？」王監管驚訝地看著他，「所以你們對他不要手軟，還給他什麼寬大處理。」
「他他是怎麼欺侮的呢？我表妹不是自願這樣的嗎？」李飛似乎有點不大相信。
「怎麼會呢？其實你表妹劉曉菲是好人，要不是她母親治病需要錢，她也不會讓他得逞的。當時她跟很多同事借錢，後來大概她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唉，听說最近她為了還錢，又在到處借錢，說起來也是很可憐的。」王監管說得悲悲切切的，那神情像是非常的惋惜和同情。
「你是說她是因為她母親治病需要錢，才」李飛心頭一顫，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這麼說來，她的母親真的有過病？」
「是啊，據說是心髒病，當時很危險，黃總那王八蛋真是陰險小人，趁人之危啊。這事公司上下都知道的。」說到這兒，王監管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看了看李飛，皺著眉頭說︰「不對啊，你是她表哥，她家出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我我當時不在家。」李飛支支吾吾地應付了一句。
此時，他的內心充滿了悔恨，對劉曉菲充滿了歉疚之情。她承受了那麼多的悲苦，卻不敢跟他說出來。她的心一直在背著沉重的十字架，而他卻不知道。她被境況所逼，向自己借三萬元，竟然都沒借成！仔細想想，不論從前還是現在，她一直在背後關注著自己，幫著自己，而自己卻沒能分擔她一點的痛苦。他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想要哭的感覺。
他想了一會，毅然作出了一個決定，然後他就從休息室里走出來，匆匆朝船廠外面走去。
王監管看李飛匆匆走了，不知道他要干什麼，但是看他神情憂傷的樣子，心想他肯定是在為他表妹劉曉菲難過。這個時候王監管不由得暗自高興起來，在他看來，李飛現在一定和他一樣對黃總恨之入骨，所以對待黃總這家伙一定會想法痛打落水狗的，哪還會去談什麼寬大處理。
這時黃總打電話給王監管詢問情況，電話一接通他就問道︰「王得貴，你那邊怎麼樣了？沒事吧？」
王監管不由得火冒三丈，劈頭蓋臉地罵起來︰「我操你十八代祖宗的，你還好意思來問我！**的還算是個人嗎？我差點就被你這個王八蛋整死了。」
「你」黃總被罵得一頭霧水，愣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王監管看他不說話了，以為他是自知理虧了，就趁勝追擊，繼續罵道︰「**的說話呀，你怎麼不說話了？你無話可說了吧？你以為我還被蒙在鼓里是不是？你這個王八蛋去死吧！」
黃總回過神來的時候，也對著他吼起來︰「**的亂七八糟說什麼東西？你瘋了吧？」
「你這個王八蛋才瘋了。**的在背後玩陰的不得好死！」王監管歇斯底里吼著。
黃總實在听不下去了，氣得滿臉通紅，把手機摔到了地上。他不明白，這家伙上午還好好的，現在怎麼突然變得跟一條瘋狗一樣了？這家伙那意思好像自己在背後搞鬼，所以罵他在背後玩陰的。
他越想越覺得不妙，認為王得貴這種失去理智的表現肯定與李飛他們有關，是上了他們的當。但是李飛他們用什麼手段能輕易得逞，讓這個家伙變得像瘋狗一樣對自己狂叫呢？這家伙是不是已經向李飛他們交待了？想到這里，他突然有了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趕緊把手機從地上撿起來，硬著頭皮再次撥打王監管的電話。
他緊張地將手機離耳朵遠一點說話，他怕王監管一開口又會震天吼地破口大罵。
「王得貴，你你剛才這是什麼態度？」他提心吊膽地問︰「你是不是已經向李飛他們招了？」
王監管的火氣依然很大，沖著他吼道︰「去你媽的，我再不招，都讓你一個人招，我還有命嗎？」
「那那你把我也扯出來了？」他膽戰心驚地問。
「**的還在裝！你自己不打自招，還用得著我扯嗎？」王監管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完了！這家伙真的招了，而且把自己也扯出來了！
黃總的心霎時涼了半截，拿著手機的手不住地顫抖。听王得貴所說的那些話，肯定是李飛他們騙他說自己已經招了，而且還陷害他，這家伙就相信了。自己早就知道，像王得貴這種人被捏在李飛他們手里，是很糟糕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到驗證了。
黃總突然也像瘋狗一樣對王監管狂叫起來︰「去你的媽的！我就知道**的是個蠢貨，是個傻B！」
倆人在電話里你來我往地對罵起來，但是王監管更會罵，罵得更凶。黃總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沒幾個回合，他就敗下陣來，氣得又把手機摔到了地上。